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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神具有自我约束的能力,爱情和情欲是互相对立的两种状态,肉体的结合不仅不纯洁,还会阻碍人们对真理的追求,因此,当一个人确实在爱着的时候,他完全不会想到要在肉体上同他所爱的对象结合”,这是“柏拉图精神恋爱”的东方式读解。我知道这是要求两个相爱的人摒弃肉体的结合,而进行灵魂与心灵的神交。可是没有人告诉我,为何当一个人成为爱的圣徒时,也就成了一只迷途的羔羊。
要爱不要性有多难?
在柏拉图缔造的魔幻爱情花园里,男人和女人好像两朵若即若离的玫瑰,不知时光流转,爱恨轮回,他们依照神的旨意隔着永恒的距离神交……不管别人以为这有多么难,我正沉湎于此,为演绎一场柏拉图式“超凡脱俗”的爱。
为了使自己不至滑入世俗的诱惑中,我将所爱的人关在爱门外,我通过感觉感受他和爱情的存在,虽然有时我真正感受到的是窒息,好像我的头被按在水里,但这其中弥漫着宗教式的亲密和引力——我正在禁欲。
按字面的意思,“禁欲”指抑制性欲没有性行为或抑制一般享受的欲望。这对一个生理发育正常的人来说,常常难以做到。尤其是对两个相爱的恋人而言,想要占有对方的欲望几乎无时不有,而且热烈而持久。有人在决定打消对恋人的占有欲时说:我想真实绝对地去爱,因此我必须隐退,就像一支军队放弃了“包围”。美国研究公共健康的海格尼尔博士解释说,当两个相爱的人非常亲密时,事情会很快朝生理需要的方向发展,想要克制自己的欲望是非常困难的,“禁欲”的使用很复杂,它需要有协调的技能,也难以维持较长一段时间,所以仅仅对性说“不”的方法并不现实,就好比防止皮肤癌的百分之百有效的方法是避免太阳照射,但没有一个人会说这是唯一有效的选择,因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我仍然决定长时间禁欲,因为禁欲会让我对自己和爱情的感觉好一些,也会加强我对人和事心领神会的能力,就像柏拉图说的一样,摈弃肉体,我们的思想才是好的。
我的禁欲从两年前开始。那时候,我对曾经和前男友发生性行为感到十分懊悔:每次发生性关系之后,我会把自己的衣服扔掉,把我的内衣扔进垃圾箱,把对自己身体感到肮脏和羞耻的感觉埋藏在心里。在和男友相处两年后,我们的关系从未让我感到开心,我由于陷入性关系而没有了安全感。我知道如果继续在这种糟糕的状态下发生性行为,最终我将失去所有包括我的自尊。所以我决定改变这种状况,在我做决定的那个晚上,我知道自己将要放弃很多,我开始尝试做一些新鲜的事情,例如参加瑜伽班学习,周末的晚上和朋友们一起看电影。这些事情让我即使没有和男友在一起也感到开心……
现在,我已经做到了在短时间内只把思念给我的男友,我看起来很像一个高贵的素食者(虽然短时间,已经很难了),可有时情欲的难以熄灭就好像纸包不住火,我的孤独就像风中流浪的火焰,像被人遗忘在火车站角落里的包裹,但这就是我所能感受到的柏拉图之恋令人悲伤和烦恼的原由——当一个人真正成为一个纯洁的爱的圣徒时,也就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虽然禁欲是一件太难的事,但是性学专家仍然建议那些决定禁欲的人:情欲可以用主动的性自慰、性幻想来表达,也可以通过被动的性梦、遗精宣泄。由于禁欲缺乏理想的交流与互动,其缺陷是显而易见的。不过,如果你决定献身柏拉图古怪的爱情梦想,以上的方法或许可以陪你度过情欲消长的漫漫长夜(或许柏拉图还说情欲的兴起也是罪恶,那没办法了)。
他真是我的另一半吗?
我已经禁欲,情欲真的在一段时间里不曾干扰我对所爱的人和爱情的想象和神往,当我们彼此凝望或当我想念他时就像纯洁的星星俯瞰大地。可我如何判断他真是我的另一半呢?我一直希望与我相爱的人是天生一对。
在柏拉图的书中提到一个关于连体人(阴阳人)的传说:两个人的身体通过腹部连接在一起,一个脑袋上长两张脸,两副生殖器都长在身体外侧,以便“像蝗虫那样”进行体外射精,每个人都有四条胳膊四条腿等等。由于他们试图获得神灵的力量而被宙斯截成两半,之后这一半想念着那一半,想再合拢在一起,常常互相拥抱着不肯放手,饭也不吃,事也不做,从这时起,人与人彼此相爱的情欲就种植在人的心里,他们要恢复原始的整一状态,把两个人合成一个,医好从前截开的伤痛。最主要是他们的生殖器被放到了前边,所以,本是一对的男女在交媾时就会体验到过去完整的身体。
可是,我们怎样才能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尤其当我们放弃肉体的尝试之后,我们怎么会知道我们找到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另一半呢?我们先解开柏拉图的精神枷锁,假设肉体可以由我们自由支配,我们就可以用毕生的精力来和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尝试性的生活一段时间,当你和80、436、924号打交道时,你一定得记得302、783号,这样你就能对他们进行比较,从中找出和你最相称的伴侣。这个主意不是我出的,这仍然是一位古希腊哲学家的科学妄想和迷惘,最终他感叹“那么多的身体,那么少的时间”。看来这个方法是不行了。我回到古老的巫术中寻求答案,有巫术教我,如果你所爱的这个人真是你的另一半,那么当你难过时,他的心会疼,无论两个人身处何地,一方的感受对方都能接收得到。这很像电影《双生花》中的双生两姐妹,“你的悲伤是我的痛”,原本相隔两地的人就根据蛛丝马迹的神秘线索寻找对方。除此外,有一个方法至今仍在我国某少数民族中流行,那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割破手腕,看看流到一起的血会不会凝固,如果凝固了就说明不是天生一对。我至今没有去印证或尝试以上的方法,我也打算放弃了,我不想再去证明什么天生一对,因为我发现,在柏拉图的魔幻爱情花园里游走,我总会忘记我正在爱的他的模样,我常常会把我所见到所感觉到的许多可爱的男人当成是我所需要的人,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发现了他”而后一次又一次“爱上他”,我忘记了或者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忠贞不渝,这一点几乎使我的所有感觉都变得十分糟糕了。
有人根据连体人(阴阳人)的传说解释,人被截开后长着一个肚脐和一个生殖器就是方便用来通过肉体的结合来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并非任意的男女器官粘合在一起都能匹配,只有试试才知道,好像杵和臼一样,这是个和柏拉图式神交一样令人恍惚的说法。同样的,中世纪有人认为,男女之间的爱只不过是普通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只有人和上帝之间的相遇才是爱情奇遇。这么说,爱情真的并非发生在天生一对的人身上?
我们的关系要结束了!
我终于保全了肉体不受爱情的“伤害”,我们像两颗纯洁的星星咫尺天涯。可是有一天,我爱的人对我说,我们的关系要结束了。我不厌其烦地对他说我有多爱他,告诉他我忍受了多少孤独,可是没有用,他说他要的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和他一样血性欲望的女人,不是一个修士,哪怕欲望不是冲着他的,总之他无法接受一个隐匿在夜空中的幽灵。
在过去的两年里,我们写信,通电话,互诉衷肠,我像一只梦幻的猫咪打开心扉聆听他的心声,我全心全意爱他以及他的喜怒哀乐,他也给了我同样的馈赠。在思想和心灵的沉浮里,我和他一起度过了爱情的每一段旅程——嫉妒、等待、焦虑、伤感、忠诚,可是这一切劳碌和倾诉在他感觉厌倦的那一天开始就变得不再有意义了,通通被抛到了一边。我成了他眼中一个遥远的夜行人,他用了最恶毒的话语贬低我曾对他说的轻言慢语,他毫不犹豫地对我说我的“柏拉图”其实只是软弱。这使我想起一部西班牙电影,可怜的修女除了上帝之外不能对任何人表白爱,她们活了很长时间,已经衰老,也已经习惯了看不到上帝而祈祷上帝的黑暗。有一天,一个男孩突然闯入她们的生活,一个老修女迷恋上了他,老修女像呵护情人一样呵护这个男孩,她给了男孩柏拉图式“深情的凝望”,她的生活因此有了活力,可是她不能对男孩说爱,她每天忙碌着怎样讨男孩欢心,但愿他能长期住下来,观众可以感觉老修女用了爱上帝的激情去爱男孩,她的爱是通过一条鲜为人知的秘密栈道源源不断地传达给男孩,深情而稠密,可是,除了眼光的瞬间交流和老修女不甘枯萎的心的飞翔,老修女什么也不能做。有一天男孩不辞而别了,什么也没有留下,老修女的激情换做一声尖叫,她的世界倒下了,一无所有。我男友的话提醒我,老修女发现男孩人去楼空时的那一声尖叫真的有点像我的软弱——我几乎要投降了。
可是,没等到我投降,我爱的他告诉我,我们的关系要结束了,他说他在触摸不到我的时间里流浪了太久,他不能再等了,而我则埋怨他不是能够与我神交的对象,他还想要什么?其实这只是我的借口,也是我在即将陷落的爱情边缘所做的一个极其不雅的挣扎。终于,我和我的一切一起渐渐消失了,宛如白昼找不到夜中空的星星。有什么办法呢?没有人见过灵魂的样子,谁也不知道心灵的颜色,而没有多少人不明白人的情欲就像潮水,潮涨潮落很多人都体验过,而爱情的使命就是教人投奔向它,更快更不顾一切地投奔向它。
爱情的使命是使我们对对方依赖,使我们的身心完全依附于一个人,否则难免会因长久的“神交”以至于“神思游离”,而最初相遇的缘分带来的欢乐就会像夏天的露水一样短暂,其最终的命运即是遗忘而后相互抛弃。还有人说,爱情需要发泄,就像动物发情一样。如果真是这样,还有什么好说呢?即使不是这样,“柏拉图”所散发出的爱情灵性的芬芳在世俗物欲的围攻之下,又总是支离破碎乃至烟消云散,这似乎也像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