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半生积蓄换来“问题房”,四处求告无门两尸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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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刊观点:当今社会,高房价问题是关系到民生、人们普遍关注的一个重大热点社会问题。要知道,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房子是最基础的生活需求,却又是一辈子最大的奢侈品。日益飙升的房价,让人们纷纷沦为不堪重负的房奴。本文中张银旺那句“买什么也别买房子”的呐喊,让人揪心。他好不容易实现了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愿望,结果却空欢喜一场,还要把下半辈子全搭进这个“闹心房”上,协商无果又投诉无门的他,最终全面崩溃了。然而,他的遭遇固然令人同情,他也不应该以身试法,用斧子刀子“了结”自己的麻烦,不仅新房没住上,还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买的永远没有卖的精,这句老话,在房产销售中同样存在。在房产销售中,开发商不能一味牟利,而损害购房者的权益。而当问题出现时,相关政府部门也应该建立健全解决协商的渠道,保护购房者的利益。
  
  2010年3月6日,拿到了新房钥匙的张银旺万分高兴,虽然,他为此耗尽了大半辈子的积蓄,还变成负债累累的“房奴”,但他心甘情愿,因为有了“家”。可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自己踏破铁鞋买来的新房子,竟然是一处问题房。一夜之间,他从幸福的巅峰跌落到谷底,四处求助无望之后,崩溃绝望的他选择用自断的方式讨个说法,一桩不该发生的悲剧拉开了帷幕……
  
   售楼部传出救命声 迟到的呼唤惊世人
  2010年3月17日下午4时左右,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新城区的哲里木路北辰新领地小区售楼部内,突然传来惊恐的喊叫声:“杀人啦!杀人啦!”紧接着,许多人争先恐后往外跑。
  案发现场倒在血泊中的是一男一女,受害女子还是一名身怀六甲的孕妇。男子被一把铝制的利斧砍得遍体鳞伤,利斧把在打斗过程中被折断,丢弃在一边。而孕妇身中数刀,惨不忍睹。
  当辖区民警赶到时,孕妇因失血过多已当场死亡,中年男子尚存气息,被七手八脚地抬上了救护车。随即,警方封锁现场,展开调查。经勘察,民警判断这是一桩有预谋的杀人案。受害人的身份很快被确认,男子是该楼盘的售楼处部长王文化,女子是售楼营销员刘瑞兰,已经怀孕5个多月了。这时,医院方传来消息,王文化也因失血过多不治身亡。
  一时间,一男一女、两尸三命,办案民警们不禁心情凝重。凶手是什么人?为何如此歹毒凶狠,连孕妇都不放过?通过查看监控录像,民警发现凶手并未外逃,应该还在小区内。
  正当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猜测着事件的原委时,小区保安向民警报告,在小区内一座十八层高楼的楼顶上发现有人要轻生。民警们迅速赶到现场,通过望远镜确认,楼顶上那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正是制造这起惨案的犯罪嫌疑人。只见他坐在楼顶的边缘,两条腿悬空,时而捶胸拍打,时而仰面哭喊,情绪相当激动,稍有不慎便会从高空坠落。
  民警们在疏散围观人群时,拨打了119。当地消防队接到电话,紧急赶到现场铺设了气垫。面对警方的喊话和劝说,中年男子一直保持沉默,神情漠然。警方只能一边转移他的注意力,一边派民警悄悄地接近。
  此时,闻讯赶来的一个青年哭着在楼下喊道:“爸爸,你别做傻事,咱不要房子了,不要房子了!”
  此人一愣神,民警迅速一把将他擒住,现场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纷纷后退。犯罪嫌疑人却全然没有反抗,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一房三命的惨案轰动一时,引起了社会广泛的关注。人们议论纷纷,想不通他为何买了新房,不去好好享受幸福生活,反而要冲动地去杀人,还要自杀?他和受害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呢?这一切,要从犯罪嫌疑人张银旺买这套房子的前后经过说起……
  为儿成婚有个家 甘当房奴心也甜
  张银旺1964年出生于内蒙古巴彦淖尔市一个普通市民家庭,大专毕业后,分配到当地一家小型机械厂担任助理工程师,后经人介绍和本厂女工陈秀兰结为伉俪。次年,儿子呱呱坠地。一家三口生活虽不算富裕,但夫妻俩恩恩爱爱,儿子活泼聪明,过得倒也其乐融融。
  1997年,张银旺所在的企业经营陷入困境,夫妻双双下岗,家庭失去了经济来源。文笔不错的张银旺下岗后,原打算先用稿费养活妻儿。然而现实并不像他想象得那么简单,微薄的稿费收入实在难以撑起一个家的生活,他只好拖家带口四处漂泊,靠打零工维持生活,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
  2008年新年刚过,张银旺举家来到呼和浩特市谋生,租住在市郊一间不到45平方米的简陋房子里。经过好心人的介绍,他应聘到一家货运公司当司机,妻子陈秀兰在一家超市做导购。此时,儿子张玉华二十出头了,高考落榜后,他自修了计算机大专文凭,顺利地应聘到一家网络公司当技术员。至此,一家人的生活总算步入正轨,操劳半生的张银旺也松了一口气。
  一年、两年,张银旺一家在平平淡淡中一天天地过着,尽管夫妇二人与成年的儿子同居一室,中间只以一道布帘相隔,生活有些不便,但从未因家事产生矛盾。说话间,儿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房子问题一天天提上了张家的议事日程,但促使全家下定决心的,却是儿子女朋友的一次来家做客。
  一天,张玉华羞涩地告诉父母,他谈了个女朋友,是他们公司的同事,两人已交往了一段时间,想来家看看。张银旺夫妇买菜做饭忙乎了一个下午,傍晚儿子带女友来家,一家人边吃边拉起了家常。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女友的居住地离张家较远,儿子有意挽留女友住在自己家,但打量着自家简陋的住处,几次欲言又止,只好将女友送回。那一夜,因为时间太晚,儿子没有回来,张银旺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打那以后,买房就成了张银旺心中的一件大事,在休班的时间里,他开始在各个新建楼盘和售楼点转悠,留意大大小小的楼盘广告。他和妻子商量,买套面积小一点的两居室,把首付筹措出来,其余办银行按揭。张银旺想,儿子从小跟着自己东奔西跑,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别到了要结婚时还没有房子,被女方家瞧不起。再苦再难,也不能难为孩子。
  陈秀兰非常支持丈夫的决定,也陪着丈夫四处看房子。他们觉得既然是给儿子准备婚房,还是买新房子合适。可几个月看下来,他们不仅腿快跑断了,还遭了不少白眼,如今想买一套又好又便宜的房子,实在是太难了。当时呼和浩特市的房子均价在每平方米4200元左右,好一点的地段都5000多元,而且小户型很少又很畅销,往往不是被预订完就是销售一空了。
  就在张银旺夫妇俩很失望时,2010年1月13日,两人逛街时收到一张传单,是新城区开盘的哲里木路北辰小区的广告:“喜迎双节,热销现房,限量优惠酬宾。”这处楼盘算是在市中心,地段不错,张银旺提议去看看。陈秀兰说:“估计不便宜,咱们还是不去了!”“去看看怕什么,也许真有优惠呢!”张银旺拉着犹豫不决的妻子走进了售楼处,售楼小姐刘瑞兰笑吟吟地迎了上来。尽管张银旺说得吞吞吐吐,刘瑞兰也很快明白了夫妻俩的需要,她为张银旺推荐了一套64平方米的两室一厅的小户型。房子在十八层高楼的一楼,出入很方便,从图上看,房子结构也还合理。现优惠价是24万元。张银旺算了一下,每平方米售价是3750元,觉得还是有点贵。见张银旺连连摇头,刘瑞兰笑吟吟地又说:“要不是公司搞促销,哪儿能买到这个价的房?”并悄悄地向他透露了一个消息,“这套房子有人已经预订了,就是没签合同,你要快点拿主意,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张银旺到家和妻子一合计,觉得刘瑞兰说得有道理人们天天喊着楼市有泡沫,奇怪的是,调控房价,越调越高。张银旺夫妇拿定主意,取出手头仅有的积蓄,又向亲友东拼西凑,交了首付款。当包裹着血汗的一捆捆纸币,变成一张购房合同时,张银旺内心充满激动和感慨,自己奔波了半辈子,终于使儿子成婚有了“家”,可这也意味着他当上了“房奴”,每个月近两千元的房贷,要花去一家三口一大半的收入,他以后不仅不能休息,还得更努力挣钱才行。那一夜,张银旺失眠了。
  新购房屋藏内鬼 求助未果自决断
  2010年3月7日,张银旺带着装修工人走进新购的房屋,准备对房屋进行简单的装修。他感到了地上有异常的震动,原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中午又叫来了妻子和儿子,他们的感觉和他一样。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呢?张银旺不解,难道是白天外面太吵导致的。于是,一家人决定晚上再去新房看个究竟。当晚十点多,张银旺一家来到新房,发现没有了日间的嘈杂,震动感非但没减弱,反而更加强烈,而且还伴随着嗡嗡的噪声,全家人待了一个多小时,噪声一直没有停止过。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张银旺转来转去,和一名小区保安攀上了老乡。那名保安热心地告诉他,他家楼下是小区的泵房,里面装着用于全小区饮用水二次加压的水泵,轰鸣的就是地下的水泵。弄明白了原因,张银旺却不知如何是好,没想到,看来看去还是上当了。他整天唉声叹气。
  张银旺虽然有点责怪当初售楼人员没把房子的情况讲清楚,但毕竟房子合同也签了,只要能将就就算了。他决定再去新房睡一个晚上试试看,结果令他十分失望,持续不断的轰鸣声不仅让他难以入眠,而且两耳嗡嗡作响,早上,整个人无精打采,开车时几次踩错油门。无奈之下,他只好三番五次地找刘瑞兰,要求调换同户型住宅,刘瑞兰不耐烦了:“一个打工的,有套房子住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本来是想讨个说法却遭到羞辱,张银旺很恼火。几天来他不断地找她理论,刘瑞兰也从此对他不理不睬,后来干脆以回家养胎为借口避而不见。张银旺打电话给她,她不是不接,就是关机,张银旺急得快要疯了。无奈他找到售楼处部长王文化协商。王文化痛快地同意将张银旺调换到别的楼层,前提条件是在原售价的基础上每平方米得加价500元。王部长的态度也很坚决:“要换就得补上差价,不换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张银旺粗略一算,这样一换就得多掏三四万元,能借的亲友已借遍,这么多钱,从哪找?一家人实在是无法可想了。
  在与王部长多次协商无果后,张银旺于3月16日找到消费者协会,恳求维权机构主持公道。消协的答复令他大失所望:“房子有噪声,那是环保部门的事,你可以去找环保局。”张银旺不知所措:“房子有问题,关环保局什么事?”可是任他好说歹说,消协也没给他一个答复。
  张银旺感觉到自己像一个小丑,任人摆布,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又一次找到售楼处王文化部长,提出:“要么调换房子,要么退房款。”王文化对此置之不理。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两手抱住王文化的双腿,眼泪刷刷地往下掉:“王部长,你行行好,帮我解决解决问题吧!我们全家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王文化勃然大怒,甩开他的手说:“你这是干什么,想讹诈吗?”那一刻,张银旺连最后的做人尊严都被摧毁,精神彻底崩溃了。
  那晚,张银旺回到家,唉声叹气借酒浇愁。见丈夫闷闷不乐,陈秀兰开导老公:“大不了咱上法院起诉他们。”“你有那个本事胜诉吗?”情绪低落到极点的张银旺砸碎了酒杯,“人家有钱有势,没等告倒他,恐怕你连饭都吃不上了!”夫妻俩想来想去,觉得走投无路,抱头痛哭了起来。
  次日,张银旺起得很早,过日子一向俭朴的他,今天破例购买了烤鸭、海鲜等食品,为妻儿精心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陈秀兰为丈夫走出郁闷而松了一口气,她哪里知道,丈夫在买菜的同时还购买了利斧和尖刀,这顿饭竟然是他给家人准备的最后午餐。
  午饭过后,张银旺相继打发妻儿出门干这忙那,他写好遗书,整理好自己的衣装,怀揣尖刀利斧,走出家门。
  来到售楼处,张银旺见到王文化正在和客户签订购房合同,刘瑞兰也在一旁接待客户,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想到自己屡次受辱,他拉过王文化问道:“我的房子怎么办?”王文化狠狠地推开他说:“你想干啥?滚开!不然,我打电话叫保安了。”此时张银旺气血上涌,瞬间愤怒转化成仇恨。
  “你不给我解决,我先解决你。”张银旺突然从身上抽出斧头劈向王文化。打斗过程中,斧柄被折断。然后张银旺又从腰间拔出尖刀,刺向曾经对他热情推销过房子的刘瑞兰……仅仅几十秒钟的时间,两名工作人员便相继倒在血泊中。
  张银旺被抓了,一套房子,竟毁了三个家庭。这桩争论最终没有赢家,只留下悲痛和叹息。刘瑞兰的丈夫,一个出租车司机,满心盼望着孩子出生的他,同时痛失妻儿,悲恸欲绝。而王文化,妻子失去了丈夫,儿子失去了父亲,孤儿寡母更是可怜。接受笔者采访时,两个受害家庭都表示,张银旺是可恨,但更可恨的是开发商,他们为了牟利,把这种问题房推出来销售。两个受害人事先不知情,问题发生后,他们也都是尽量在职权范围内协调,开发商却从未露面。所以,受害人完全是做了开发商的“替死鬼”。最后,他们还表态,不会向张银旺索赔,而是要将开发商告上法庭。
  2011年4月12日,呼和浩特市某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被告张银旺犯故意杀人罪,被一审判处死刑。张银旺提起上诉,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编辑 / 尤 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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