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妖姬(外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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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第一次看到玉佳手中的塑料杯里晃动不止的冰蓝色饮料时,我就想着,有一天我也要喝上一杯。饮料的名字同它的颜色一样妖异,叫“蓝色妖姬”。
  时值高三,全班同学被要求一起上晚自习。在晚自习开始之前,我们有一个小时用于吃晚餐与休息。炎炎夏日,大多数同学会结伴去校外吃东西,回教室的时候不忘带回一杯冰凉解渴的饮料。装在透明塑料杯里的饮料晃啊晃啊,就如同握着它们的我们一样,躁动不安,却难以找到出路。这些饮料大都很漂亮——五颜六色、粗细不一的吸管插在里面,液体流动在冰块与冰块之间,发出汨汨的细响,塑料杯的表面布满一层清凉通透的水珠——有时水珠顺着我们的手指流向胳膊;有时饮料粘在我们的唇角,像一颗颗将坠未坠的眼泪;有时颜色染上我们的舌头……我无法更细致地描述它们的美了,那样一种具有互动性的美。
  “蓝色妖姬”无疑是其中最美的,在教室明亮的灯光底下,闪着幽微的光。它让我想到海洋,让我想到它是被人从幽暗寒冷的深海里舀上岸的,还让我想到鲸鱼吐出的一串串泡泡与鲨鱼捕食时残暴的腥甜气息。玉佳坐在我的斜上方,她常常吸上几口,便将饮料摆在桌角,然后埋头写试卷、背单词。我一抬头就能看到“蓝色妖姬”,总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买一杯试试,却也总在第二天的傍晚将时间花在了与乖宝宝饭后散步这件事上。在操场上跟乖宝宝一圈圈地游荡,与喝一杯“蓝色妖姬”,对我而言同样重要。
  2009年6月,我高中毕业。
  不过,我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是哪天结束高考的了。
  高考前一天的下午,学校组织我们前往考场,熟悉环境。坐在空调大巴上,我觉得有些累。然而,炙热的阳光照得窗玻璃发烫,我连倚靠着睡一会儿的念头也不得不打消。
  到了考场——某重点中学在市郊刚刚建起的新校区,我禁不住感叹这所学校的面积之大。教学楼的外墙上贴着棕红色的瓷砖,几栋教学楼之间通过天桥连接,学生可以自由穿梭。教室门前挂着崭新的班牌,班牌在斜斜射下来的阳光中闪着白光。走廊又宽又长,干净得一尘不染。我倚靠在齐胸的水泥围栏上,可以看到篮球场的一角。篮球场的塑胶地面明亮得晃眼,远远望去,深沉的橄榄绿变成了一种泛白的浅绿。我猜,如果在那上面上打破一个鸡蛋,不出五分钟,便可以放心食用了。同行的男同学们嚷嚷着,要是能在那个篮球场上打一场球就好了。
  至于我,我对打球不以为意,运动细胞是我天生就缺乏的。我只是出神地望着走廊尽处的拐角,空空荡荡的教室,曲曲折折的楼梯,楼底下青翠的花坛,还有头顶上的四方形天空与聚散莫测的浮云。因为我们要来熟悉考场的缘故,这所学校从中午开始就给学生放假了,现在没有学生上课。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将身穿统一校服的中学生放到每一个场景当中——他们嬉笑追逐,他们走神发呆,他们埋头读书,他们躲在角落掉泪……每个班上总有几个叛逆不羁的学生,这样的男生成了年级里的风云人物,这样的女生成了幼稚的学妹们争相模仿的对象,他们都不会规规矩矩地穿校服,要不就是在空白处画上几个英文字母,要不就是把裤腿高高地挽起,走起路来有一种旁人无法参与又合乎情理的自信,把乏味的校服穿得生命力十足。
  我长时间地沉浸于想象当中,几乎快把自己感动了。我有时候会憎恨自己拥有这样一种天赋,因为我未曾经历,所以才善于胡思乱想,这归根结底是对我自己那平淡无奇的中学时代积蓄已久的不满与反抗。但这种发泄方式如此平和,久而久之,它竟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常态。
  第二天高考,我们早早地到达考场。由于入场时间未到,考生连教学楼也不让进,教学楼外任何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都被考生占满了。那天我穿了一件红色Polo衫,说是要给自己“冲喜”,没想到被告知某重点中学的学生也被要求统一穿红色,以便在考试中相互“照应”。虽然这种说法与类似某某重点中学因有老师参与高考命题而使得其学生“与有荣焉”的传言一样,纯属无稽之谈,但还是让底气不足的我稍感窃喜。
  结束了上午的考试,我们被安排在食堂吃午饭,之后便去寝室午休。那天中午的菜有土豆烧牛肉,肉的分量还不少;而寝室则是崭新的,相当宽敞,配有空调,我们进来之前估计还没人入住。这又让我们再一次感叹:“重点中学的硬件条件就是比普通中学好啊!”我们同寝的几个男同学插科打诨了几句,就都铺好自备的凉席或报纸,不约而同地沉沉睡去了。
  最后一场考试是英语,我擅长的科目。尽管经历了语文意料之外的发挥失常,数学与文综意料之中的节节败退,口里也随大流地说着一连串丧气话,我还是满怀自信地走进了考场,准备大展身手。
  我后来常常想,我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成为一个整体乐观的悲观主义者的呢?寻思良久,我认定就是从高考初见端倪的。我对已然发生的一切有一种感知上的迟钝,好像总处于一团迷雾之中,好的事情与坏的事情都很难真正影响我,尽管我既没有坚定的步调也没有顽强的意志,容易动摇,容易隨波逐流。本质上,我抱着极端消极的心态生活,随时准备好失去所有,做最坏的打算;而事实上,我又不断地提醒自己要珍惜当下,做任何事均全力以赴,只是不去奢求好的结果。
  还有一件事我要特别说明一下,就是那件被我用来“冲喜”的红色Polo衫并没有给我带来好运。我穿着它参加数学考试,坐在考场中第一列倒数第二个座位上。开考不到十分钟,坐在我后面的女生就晕倒在课桌上。监考老师走下讲台来查看情况,那女生说她中午回家休息,刚坐车赶过来,晕车,还没缓过来。监考老师听后,弄来一瓶风油精,涂在那女生的脑门上,刺鼻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坐在我前面的也是个女生,她穿着重点中学的校服,体型宽胖,将身前课桌上的试卷挡得连边角都看不到。我很沮丧,坦白说,数学试卷上自第四道选择题开始往后的题我统统不会。临近下考的时候,坐在我左上方的女生不停地翻动试卷,进行最后的检查。我看到她的答卷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于是我凭借视线范围内模糊的字迹,加以想象,填上了四个单项选择题的答案。事后,我与标准答案核对时发现对错各一半——这算不算那件红色Polo衫送来的惊喜呢?   过了约莫半个月,高考成绩揭晓。我通过家庭电话查询成绩,一手握着听筒一手拿着笔,在纸上写下成绩。我听了两遍,确定分数记录无误,才如释重负地挂断了电话。是啊,如释重负——心中的石头与期盼一起落了地,只不过落了地的石头依旧是完好无损的石头,而落了地的期盼便成一地再也拼不起的碎片了。
  高考成绩公布的第二天,我们去中学领取毕业证。班主任在讲台上走来走去,她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嗡嗡”作响。这让我想到每次月考结束,她找我去办公室谈话,为了我连满分的三分之一都达不到的数学成绩——她是英语老师,我每次英语都考得不错,这让她本该严苛的训话变得有些棘手;加上我总是低眉顺眼,两只手揉着校服下摆,一副受气媳妇的模样,更让她不忍苛责。到了最后,她干脆几句话就把我打发走。走出办公室时我会经过数学老师的办公桌,她有时候在桌前埋头改作业,有时候出去上课了——我喜欢这个数学老师,因为无论我个人将全班的平均分拉低了多少,她从来不会对我进行过多的思想教育。
  班主任讲了一通惜别的话,把毕业证发放到我们手上,我们就算正式毕业了。下课之后,有同学抱在一起哭,还有不少同学把自己的校服脱下来,让大家在上面一个接一个地签名留念。我签了几件校服,便像往常一样回了家,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我没有哭。
  高考结束的那天,天气闷热。巴士把我们从考场送回了学校。TK君下车后跟我说等会儿一起回家,不过他先要去操场打一场球,让我先在校外转转。我拉着缘一起,两个人百无聊赖地从超市逛到小吃街。路过一家冷饮店时,我们停住了。那家正是出售“蓝色妖姬”的冷饮店,我们进去,点了两杯,坐在吧台上,看着年轻的男店主像调酒一样调出两杯冰蓝色的饮料——实际上,这个比喻站得住脚,因为那冰蓝色据说正是极少量鸡尾酒的作用。
  酒不醉人人自醉。我光是合掌握着那只塑料杯,看着里面起伏的泡泡与滚动的冰块,看着颜色由上往下越来越暗,正如愈往深处走愈幽暗的汪洋,还有一片若隐若现的柠檬,就已感觉到微醺了。缘的脸色微微发红。我们咬着吸管聊天。天边似乎滚动着乌云,可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现在,连恼人的高考也与我们没关系了。我们处在一生中最美好、最活力饱满的年纪,难道就不应该无忧无虑地享受这丰沛的青春么?我是缘的闺蜜,也是乖宝宝的闺蜜,从前我们每天都要一起吃饭、一起散步,扶持着走过那段被我们描述得阴暗无光的日子。
  “袁青山,你想过没有,我们只有考上大学,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不用像我们爸妈一样一辈子烂死在这里。”高二的时候,我读了一本小说,至爱小说里的这句话。那年高考,班上考得最好的同学是玉佳。我真心为她感到高兴。我也真心认为,这大概与她喝了“蓝色妖姬”有关,因为她提早尝到了海洋的味道,自由的味道,因此才有足够的力量义无反顾地奔向未来。
  这不是一次美丽的震荡。
  我的高考考砸了,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因为整个高中被我过得浑浑噩噩。以学习这件事为例,我学习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要学习,没法从中获得持久的快乐与满足,对老师满口的知识点也一知半解——每当老师抛出一个似乎理应人尽皆知的问题,周围同学纷纷或举手或欢呼地响应,我从来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我休息时又惶惶不安,只觉得这是一种罪过;最痛苦的阶段莫过于考试临近,我常常在到底该复习还是该休息的挣扎中浪费了本就不多的时间。考得不尽如人意,我在自责之余,更因排名而感到压力重重;不过,这种难过持续不了多久,说到底,我那迟钝的感知早早地给我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迷雾。
  我的爸妈对于我高考失利倒表现出十足的“乐天派精神”。
  妈妈早在我抱怨“数学难,难于上青天”的时期,就一边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一边告诉我她中学时数学成绩也不好,我作为她的儿子,当然遗传了她的基因。
  妈妈说这一席话的时候,我正睡在她卧室的床上,匍匐在她身边;她侧卧在我身后,一只手随意地搭上我的后背,我因此看不见她的目光,只听得出她言语之中透露出来的纵容与宠溺。我想象得到,那场景一定和我童年时代的场景很像——同一间屋子,同一张床,同样的母子二人,同样的姿势——这么多年来,我匍匐在妈妈身边,悄然成长,养精蓄锐,静候远走高飞的时机。而今高考结束,时机已至,我数次自我追问之后,竟将先于脚步远行的目光收回来一点儿,再收回来一点儿。妈妈真狡猾啊,在我那么小的年纪,就伸手牢牢地抓住了我的软肋。
  我的爸爸对我的分数挺满意的,被邻居、同事与亲戚问起时,毫不顾左右而言他,直截了当的答复中带着点儿自豪的意味,常常弄得我不好意思。
  亲戚朋友来家里祝贺我顺利高中毕业、升入大学时总不忘留下一个红包,分给我一些喜气,好让我干劲十足地继续深造。我心底感激,口中却说不出好听的话来。看到爸爸那数十年如一日的憨厚表情,我感到释然——谁让我是他的儿子呢?我遗传了妈妈数学不好的基因,自然也会遗传爸爸的笨嘴拙舌。
  你肯定读过这个故事—— 一个人当选了总统,有人向他的母亲祝贺:“您有这样的儿子,一定十分自豪。”总统的母亲平静地回答:“是的。不过,我还有一个儿子同样让我骄傲,他现在正在地里挖土豆。”我的爸爸妈妈没有一个当选总统的儿子,我只怕连土豆都挖不好,他们仍一如既往地把我当成他们唯一的骄傲。他们不会如西方父母那样大声地告诉自己的孩子:“I’m proud of you(我为你而感到自豪)!”同样,他们也不会在我成年之后再给我货真价实的拥抱,他们的爱盲目又自大,他们还常常以爱的名义做出种种不可理喻的夸张行为,他们……他们也是我的骄傲。后来,我渐渐理解了爸爸开心的逻辑,他但求一个全家安然无恙的结果,只要不动摇生存根基,好消息与坏消息本质上并无区别。
  所以啊,决定高考结束后的漫长暑假以怎样的心情度过,不光与高考分数息息相关,还取决于考生父母是否有著开明、开放的心态,或者干脆像我的爸妈一样——不仅仅出于爱,还有一种被长期的底层生活锻造出来的逆来顺受的乐观。   这不是一次美丽的震荡。
  我无数次以为自己会葬身于这趟通往未知的公交车上。狂风会席卷着乌云毫不留情地把车窗砸得粉碎,倾盆而下的暴雨会带着玻璃渣子重重落上我裸露的双臂……前路那么叵测,高架桥上的公交车根本没办法跟恣意妄为的大自然抗衡,只怕再一阵飓风袭来,公交车就会翻滚着跌入无穷无尽的黑色深渊。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什么阴影魔障,也没有被害妄想症,怪只怪我在一个天气极端诡异的下午上了一趟破旧的公交车。
  这天我一大早就出发了,这样的夏日居然是阴天,在这座以“火炉”著称的南方城市显得特别难得。我的口袋里装着一张皱巴巴的白纸,上面横七竖八地画着交通线路图——我决定花一整天时间实地考察自己打算填报的大学。
  我的爸爸妈妈在学校与专业的选择上给了我很大的自主权,于是在填报志愿之前的那些日日夜夜里,我的枕边摆着学校发的一本厚厚的全国高校招生集,我一打开电脑就是浏览各所大学的网站、论坛、贴吧……找寻一切可供参考的蛛丝马迹。不少情况下,高校官网上张张风景宜人的图片一旦与贴吧里学生拍摄的生活照相比,瞬间就沦为脱离现实的概念景观——就像大街上随处发放的楼盘广告,广告上一座座气势堪比别墅的公寓林立,客户到售楼部一站,看到的却是施工现场。有关高校师资的评论更如“乱花渐欲迷人眼”,看得人晕头转向,理不清头绪。连续数日如此下来,我才稍稍摸出些门道,综合兴趣、专业、口碑与地理位置考虑,把几所当地学校列入候选。
  上午参观的第一所学校我相当满意。我像踏足一块未经开垦的处女地一样,战战兢兢地进了校门,然后急不可耐地用目光与脚步记录。雨后的空气令人神清气爽。微风携着青草与樟树的香味,穿过我的发梢与指缝,好像要把我一起带走,把我送进那些漫天飘飞的种子的行列,再落地生根。我几度想停留,终究还是再度启程——这世间“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意外太多,未来几年的容身之处绝非一见钟情即可一锤定音。
  上午参观的第二所学校,我喜欢校园里那个大大的人工湖。湖边围着一圈碧绿的柳树,根根垂坠的柳条在清风吹拂下如缕缕女人的头发。只恐到夜间,这诗意之景便成诡秘之境——顺便提一下,殡葬专业刚好是这所学校的名牌专业。
  接下来参观的第三所学校在遥远的郊外。我没料到那所学校竟有那么远,到了某个站点我还被公交车司机要求加钱。长长的公路上散布着几个工业基地,居民区不少,但鲜见到人。车窗外的天空高远而广阔,笔直的行道树立在道路中央与两侧。沿途没什么乘客上车或下车,公交车一路畅行无阻,偶尔,停靠的站点旁刚好有一个大型超市,或者一家连锁快餐店——明黄色的大写英文字母“M”在阴郁溽热的南方夏日里显得格外招摇。我捏紧手中的黑色双肩包,蜷缩在座位上,眼皮沉沉的。我此行的终点正是公交车的终点,我不用担心坐过站。车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少,就像……别矫情,也别不愿意承认,就像我们生命中的人一样,会越来越少——亲人、朋友、爱侣、路人,只会少,不会多的。最后我独自一人下车时,回望一眼空荡荡的车厢,记不起谁陪我走过一段路,只记得这条路真的只能用“漫长”来形容。
  这所学校据说离表弟的新家很近。说起表弟,高考结束那天,我在考场碰到了他。他比我小不了多少,加之上学早,便与我同一年参加高考。他跟从前一样,比我高,比我壮,比我帅;他跟从前不一样,已率先下车,远离了我的生命。我坐在体育看台上,前方绿茵茵的足球场让我想要扑上去——如果表弟也在,或许我们可以开着玩笑,厮打一番。操场上的一个角落有两架秋千。我坐上去,一个人没办法荡得太高,每一次身体呼之欲出的晃荡都好像灵魂出窍的前兆。任性够了,我转身离开,并确切地知道这里不会是我未来几年停留的地方。
  又换了好几条交通线,硬硬的面包与冰凉的矿泉水全吃完了,我坐上一趟破舊的公交车。它将载着我从河东去往河西,跨越把城市一分为二的母亲河。
  此时,天空中的景象十分诡异。大片乌云压顶,营造出一种末日之感。空气阴湿,尽管时值夏日,我仍旧想要抱紧双臂。我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试图小憩一会儿。不料车窗根本关不紧,冷风与细雨不断地从缝隙里透进来。公交车行驶到某处,江风大作——那无形的巨大的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力量,一次又一次拉扯着摇摇欲坠的车窗;如果它们汇聚在一起,车窗势必一齐粉身碎骨。强风撞击车窗的声音持久而强烈地回荡在我耳畔。我怀疑,这辆公交车的轮胎也存在问题——明明行驶在平坦宽阔的过江大桥上,车身却异常颠簸,与行驶在蜿蜒狭窄的盘山公路上别无二致。
  我害怕极了,甚至觉得委屈:为什么我要一个人跑出来看学校呢?难道不应该是爸爸妈妈将相关信息汇报于我,只等我最后点头同意吗?这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想法,我马上意识到这一点,立即又陷入自责。我需要有人握住我的手,告诉我没问题,告诉我一切OK——他可以用比我更颤抖的音调,他可以让我看到他其实比我更害怕更不安……
  事实证明我多虑了,我终归完好无损地下了车,没少胳膊没少腿,但我已精疲力竭,想到前往下一个目的地还要走一段长路,便不由得打起退堂鼓。我走到人迹罕至的郊外,最后迷了路。天色近黄昏,酝酿了整整一天的雨终于矜持地下起来。想到不管多晚都会等我回家吃饭的爸爸,我按来路返回,坐公交车回家。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我拨通桃栀妖妖的电话。她是我的中学同学,是她跟我说“学习不是为了赚钱”,是她跟我说“把目标定在天上,掉下来时会挂在树上;把目标定在树上,掉下来时就落在地上了”——她是那个在我情绪低落时愿意耐心跟我讲道理的朋友,我渴望在戏剧化的一天结束之后,听听她的声音与近况。她在电话里告诉我今天是她十八岁生日,还说在她做兼职的服装店外正停着一辆无偿献血车,让我赶紧过去陪她去献血——这对于元气快要耗尽的我来说,等同于天方夜谭。
  辗转回到家,爸爸果然在等我回来吃饭。
  你知道吗?最终,我被那日上午前去参观的第一所大学录取了。
  学校位于相对繁华的街区,配套设施完善,环境不错,所修专业也是我选择的第一专业。最关键的是,从学校回家异常方便,车程加脚程仅需半小时左右。
  这真是一次美丽的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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