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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来了，西山上的野菊还在盛开，灿烂、金黄、馨香。野菊盛开下，一个小小的坟茔在呼啸的风雨中静默。野山雀追逐着记忆的时光，紫蝶化茧入梦，女孩却再也见不到她的外婆了。
“外婆，您去了哪里？您还没等我挣钱回报您呀！”美丽如花的女孩边哭边说，她摘下一朵野菊，耳畔响起那首熟悉的歌谣：
春天來了
草儿绿了
花儿开了
我的孙女长高了
燕子飞飞
喜鹊喳喳
嘉陵江水清清
我的孙女背起书包
蹦蹦跳跳进学堂
这是外婆自己编的歌谣，可现在外婆不能再唱给女孩听了，女孩伤心地把那朵野菊扔到风雨中。
女孩两岁时，父母去了沿海打工，她跟着外婆长大。今年，十八岁的女孩考上外省的一所大学，她即将离开家乡，离开外婆。但在这个野菊飘香的冬天，她却接到爸爸的电话，外婆去世了！犹如晴天霹雳，女孩捂上耳朵，让爸爸不要说了，这不是真的，不是！她不要听！八十岁的外婆身体那么好，怎么会离开美丽的人世间！离开她心爱的外孙女！
在明媚如菊的时光里，女孩坐上火车回到川北老家。风雨袭来，她走上山坡，看见的是那个凄凉的坟。外婆真的离开了！无论女孩怎么撕心裂肺地呼唤，也唤不回她的外婆。
顿时，女孩的天空冰凉而又灰暗，她瘫坐在坟边，呜呜哭泣……
风吹雨打，野菊恹恹地垂下头，难道说花朵从开放的那天起，就注定要凋谢？外婆的笑容像金色的菊开在眼帘，而此刻在女孩眼里却是一片落叶的飘落，亦如童年的飘落，时间的飘落。
可曾经和外婆在一起的时光却是那么美好！那么芬芳！那么清澈！
在西山下，西河旁，那间青瓦房就是外婆的家。女孩像野地的一株蒲公英，落地发芽，在外婆怀里咿咿呀呀地成长。转眼，女孩六岁了，六岁的她风一样跑在田间地头，跑在西山上和西河畔。外婆坐在核桃树下纳鞋底，外婆的眼睛模糊了，老是不能把线穿进针眼里。而此时，女孩像只猴子爬上核桃树，坐在树上唱“小燕子，穿花衣”的歌谣。
“大妹，大妹！”外婆叫着女孩的名字，女孩小猫似的滑下树，接过外婆手里的针线。女孩的眼睛像山溪般透明见底，外婆的爱都映在里面。外婆的针线活极好，她给女孩缝做花衣、花裙、花布鞋，村里人都夸女孩身上的衣着比城里买的好看。
嗯，女孩嗅着身上的花衣裳。是的，外婆缝制的衣裳有野花的味道，阳光的味道，春天的味道！
女孩是一朵花儿开在外婆眼里，又是一件小棉袄，暖着外婆的心。
冬天，外婆睡不暖和，女孩就睡在外婆脚那头。一会儿，外婆的双脚热了，而女孩听着外婆讲的故事也进入了梦乡。春天，绿树、绿草、绿叶映绿了弯弯的西河，西河唱着欢快的歌儿流进嘉陵江，桃花、梨花、杏花、油菜花依次开放，女孩拿起竹篮，钻进油菜地，扯鲜嫩的鹅儿草。她知道到了中午，外婆定会奖励她一个烤红苕；夏天，外婆在月光下摇着蒲扇，把一个煮熟的鹅蛋放进女孩的丝瓜猪油面条碗里。外婆把好吃的都留给了女孩；秋天，山里的橘子红了，女孩爬上树，坐在树上，橘子填饱了她的肚子，外婆却背着橘子进城卖。傍晚外婆回来，用卖橘子的钱给女孩买了小笼包子和鲜艳的绸带子；深秋，细雨霏霏，外婆和女孩窝在被窝里，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一年四季像清澈的山溪水，流淌得好快！女孩还记得十岁那年春天，她钻进油菜地扯鹅儿草，出来后，她的头发上沾满了金色的花瓣。那时候，正是满天落霞、炊烟袅袅的黄昏，一只母燕叼起胖胖的虫子，飞进青瓦屋檐下的燕窝里，喂它的燕宝宝。女孩闻到了邻居家的肉香，和她一样年龄的香儿比她高半个头，香儿拿着一块热气腾腾的肉排笑眯眯地走过来了。
女孩踮起脚，吸吸鼻子。
香儿说：“想吃吗？想吃学三声狗叫。”
女孩摇摇头，她才不当狗呢！
女孩张开双臂，跑啊跑，跑到西河畔。
西河畔的草地上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弯弯的青藤则爬上低矮的树枝，把白色的和淡紫色的野牵牛花挂在树枝与绿叶间。落霞散去，星星出现在淡蓝的天空，数不清的萤火虫随之飞来，一闪一闪亮晶晶。萤火虫落在花朵上、草叶上、树上，像是和满天星星比谁更亮、更美、更迷人。女孩坐在一棵结满了桑葚的树上，和萤火虫说着她的梦想。
女孩说：“我长大了要当作家，给外婆买小笼包子，给外公买叶纸烟。我还要带外婆去江西，看那条开满粉红花朵的河流……”女孩的双眼被憧憬点亮，一只萤火虫飞进她手心里，跳着优美的舞蹈。
“大妹！大妹！”外婆的呼唤传进女孩的耳朵里，女孩跳下树，风一样跑回家。外婆居然炖了母鸡竹荪！外婆给女孩舀了一碗有两只大鸡腿和竹荪的鸡汤，催女孩快吃。那可是家中唯一一只下蛋的母鸡啊，女孩不明白外婆为什么要杀鸡。
外婆抚摸着女孩的头说：“鸡肉比猪排骨好吃，我的大妹正在长身体，我可不能亏待了我的大妹啊！”
女孩落泪了，泪水落进碗里。是呀，鸡腿比猪排骨好吃！外婆太宠她了！
外婆又讲起了江西的故事。
外婆说她和外公的祖上是从江西婺源迁到川北的，已经好几代了，江西和这里一样美，有清清的小河，一块连着一块的金色菜花地，飞舞的翠鸟，啁啾的燕子，开花的河流……女孩不知道江西在哪里，只是傻傻地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带外婆去江西玩。因为江西有一条开满粉红花朵的河流，开在女孩童年的梦里。
星星回家了，黎明走近了，鸟儿的清唱吵醒了女孩的梦。天亮了，不习惯睡懒觉的女孩起床，一溜烟跑到青绿的西山上，采摘树上的野山果。女孩捧着几颗红透的野山果，扑进外婆的怀里，把野山果塞进外婆嘴里。外婆亲亲她的额头说：“甜，甜到心窝子里去了。”
女孩扬起红扑扑的小脸，天真地说：“等我长大，我要挣好多好多的钱，带外婆去江西看那条开花的河。”
“好，好，我等着，等我的大妹带我去江西看那条开花的河。”外婆频频点头，眼里开出期待的花朵。
此时，风吹着，雨下着，那个风一样奔跑的女孩已经念大学了，可她的外婆却化作泥土，再也找不回了。女孩的眼泪流啊流，流成了弯弯的小溪。
“外婆，您还没等到我挣钱，没等到我回报您。我的外婆，您去了哪里？”
女孩悲伤地哭泣着，低声诉说着，那个开满野菊的坟茔不回答。
天黑了，女孩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西山，离开了那个荒凉的坟茔。
几只萤火虫飞来了，女孩仿佛走回了童年，外婆正在那一闪一闪的光亮里微笑。外婆的笑容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啊！女孩不由得伸出双手，想要拉住外婆的手，想要和外婆一起，再走回那段花开的时光！
女孩的身后，一朵朵野菊正在哀叹：“外婆，您去了哪里？我拿什么报答您啊？”
“外婆，您去了哪里？您还没等我挣钱回报您呀！”美丽如花的女孩边哭边说，她摘下一朵野菊，耳畔响起那首熟悉的歌谣：
春天來了
草儿绿了
花儿开了
我的孙女长高了
燕子飞飞
喜鹊喳喳
嘉陵江水清清
我的孙女背起书包
蹦蹦跳跳进学堂
这是外婆自己编的歌谣，可现在外婆不能再唱给女孩听了，女孩伤心地把那朵野菊扔到风雨中。
女孩两岁时，父母去了沿海打工，她跟着外婆长大。今年，十八岁的女孩考上外省的一所大学，她即将离开家乡，离开外婆。但在这个野菊飘香的冬天，她却接到爸爸的电话，外婆去世了！犹如晴天霹雳，女孩捂上耳朵，让爸爸不要说了，这不是真的，不是！她不要听！八十岁的外婆身体那么好，怎么会离开美丽的人世间！离开她心爱的外孙女！
在明媚如菊的时光里，女孩坐上火车回到川北老家。风雨袭来，她走上山坡，看见的是那个凄凉的坟。外婆真的离开了！无论女孩怎么撕心裂肺地呼唤，也唤不回她的外婆。
顿时，女孩的天空冰凉而又灰暗，她瘫坐在坟边，呜呜哭泣……
风吹雨打，野菊恹恹地垂下头，难道说花朵从开放的那天起，就注定要凋谢？外婆的笑容像金色的菊开在眼帘，而此刻在女孩眼里却是一片落叶的飘落，亦如童年的飘落，时间的飘落。
可曾经和外婆在一起的时光却是那么美好！那么芬芳！那么清澈！
在西山下，西河旁，那间青瓦房就是外婆的家。女孩像野地的一株蒲公英，落地发芽，在外婆怀里咿咿呀呀地成长。转眼，女孩六岁了，六岁的她风一样跑在田间地头，跑在西山上和西河畔。外婆坐在核桃树下纳鞋底，外婆的眼睛模糊了，老是不能把线穿进针眼里。而此时，女孩像只猴子爬上核桃树，坐在树上唱“小燕子，穿花衣”的歌谣。
“大妹，大妹！”外婆叫着女孩的名字，女孩小猫似的滑下树，接过外婆手里的针线。女孩的眼睛像山溪般透明见底，外婆的爱都映在里面。外婆的针线活极好，她给女孩缝做花衣、花裙、花布鞋，村里人都夸女孩身上的衣着比城里买的好看。
嗯，女孩嗅着身上的花衣裳。是的，外婆缝制的衣裳有野花的味道，阳光的味道，春天的味道！
女孩是一朵花儿开在外婆眼里，又是一件小棉袄，暖着外婆的心。
冬天，外婆睡不暖和，女孩就睡在外婆脚那头。一会儿，外婆的双脚热了，而女孩听着外婆讲的故事也进入了梦乡。春天，绿树、绿草、绿叶映绿了弯弯的西河，西河唱着欢快的歌儿流进嘉陵江，桃花、梨花、杏花、油菜花依次开放，女孩拿起竹篮，钻进油菜地，扯鲜嫩的鹅儿草。她知道到了中午，外婆定会奖励她一个烤红苕；夏天，外婆在月光下摇着蒲扇，把一个煮熟的鹅蛋放进女孩的丝瓜猪油面条碗里。外婆把好吃的都留给了女孩；秋天，山里的橘子红了，女孩爬上树，坐在树上，橘子填饱了她的肚子，外婆却背着橘子进城卖。傍晚外婆回来，用卖橘子的钱给女孩买了小笼包子和鲜艳的绸带子；深秋，细雨霏霏，外婆和女孩窝在被窝里，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一年四季像清澈的山溪水，流淌得好快！女孩还记得十岁那年春天，她钻进油菜地扯鹅儿草，出来后，她的头发上沾满了金色的花瓣。那时候，正是满天落霞、炊烟袅袅的黄昏，一只母燕叼起胖胖的虫子，飞进青瓦屋檐下的燕窝里，喂它的燕宝宝。女孩闻到了邻居家的肉香，和她一样年龄的香儿比她高半个头，香儿拿着一块热气腾腾的肉排笑眯眯地走过来了。
女孩踮起脚，吸吸鼻子。
香儿说：“想吃吗？想吃学三声狗叫。”
女孩摇摇头，她才不当狗呢！
女孩张开双臂，跑啊跑，跑到西河畔。
西河畔的草地上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弯弯的青藤则爬上低矮的树枝，把白色的和淡紫色的野牵牛花挂在树枝与绿叶间。落霞散去，星星出现在淡蓝的天空，数不清的萤火虫随之飞来，一闪一闪亮晶晶。萤火虫落在花朵上、草叶上、树上，像是和满天星星比谁更亮、更美、更迷人。女孩坐在一棵结满了桑葚的树上，和萤火虫说着她的梦想。
女孩说：“我长大了要当作家，给外婆买小笼包子，给外公买叶纸烟。我还要带外婆去江西，看那条开满粉红花朵的河流……”女孩的双眼被憧憬点亮，一只萤火虫飞进她手心里，跳着优美的舞蹈。
“大妹！大妹！”外婆的呼唤传进女孩的耳朵里，女孩跳下树，风一样跑回家。外婆居然炖了母鸡竹荪！外婆给女孩舀了一碗有两只大鸡腿和竹荪的鸡汤，催女孩快吃。那可是家中唯一一只下蛋的母鸡啊，女孩不明白外婆为什么要杀鸡。
外婆抚摸着女孩的头说：“鸡肉比猪排骨好吃，我的大妹正在长身体，我可不能亏待了我的大妹啊！”
女孩落泪了，泪水落进碗里。是呀，鸡腿比猪排骨好吃！外婆太宠她了！
外婆又讲起了江西的故事。
外婆说她和外公的祖上是从江西婺源迁到川北的，已经好几代了，江西和这里一样美，有清清的小河，一块连着一块的金色菜花地，飞舞的翠鸟，啁啾的燕子，开花的河流……女孩不知道江西在哪里，只是傻傻地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带外婆去江西玩。因为江西有一条开满粉红花朵的河流，开在女孩童年的梦里。
星星回家了，黎明走近了，鸟儿的清唱吵醒了女孩的梦。天亮了，不习惯睡懒觉的女孩起床，一溜烟跑到青绿的西山上，采摘树上的野山果。女孩捧着几颗红透的野山果，扑进外婆的怀里，把野山果塞进外婆嘴里。外婆亲亲她的额头说：“甜，甜到心窝子里去了。”
女孩扬起红扑扑的小脸，天真地说：“等我长大，我要挣好多好多的钱，带外婆去江西看那条开花的河。”
“好，好，我等着，等我的大妹带我去江西看那条开花的河。”外婆频频点头，眼里开出期待的花朵。
此时，风吹着，雨下着，那个风一样奔跑的女孩已经念大学了，可她的外婆却化作泥土，再也找不回了。女孩的眼泪流啊流，流成了弯弯的小溪。
“外婆，您还没等到我挣钱，没等到我回报您。我的外婆，您去了哪里？”
女孩悲伤地哭泣着，低声诉说着，那个开满野菊的坟茔不回答。
天黑了，女孩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西山，离开了那个荒凉的坟茔。
几只萤火虫飞来了，女孩仿佛走回了童年，外婆正在那一闪一闪的光亮里微笑。外婆的笑容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啊！女孩不由得伸出双手，想要拉住外婆的手，想要和外婆一起，再走回那段花开的时光！
女孩的身后，一朵朵野菊正在哀叹：“外婆，您去了哪里？我拿什么报答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