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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线描作为绘画的重要表现手段在中国绘画史上有着悠久的传统，本文试通过对作品《五马图》线条特征和表现技法的具体分析，研究李公麟绘画作品精神内涵、个体情趣和审美取向，探讨北宋文人学士绘画和宫廷院体绘画对其画风的影响。
【关键词】李公麟；五马图；白描；审美取向
宋代画家李公麟（1049—1106），字伯时，安徽舒城人。李出身书香门第，喜欢佛学，因常隐居家乡龙眠山，自号龙眠居士。他精文学，善鉴别古器物，文章有建安风格，书法有晋宋风度，是继唐代吴道子后在人物画上有着更大成就和影响的画家，他的绘画作品在前人“白画”基础上创“白描”格法，画面中蕴含着文人的审美情致，把用线造型用线造势推向了一个高峰。
一、李公麟绘画的承传脉络
中国画以线造型的传统，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陶器上的纹样，那些先民们采自生活中的自然形象，以接近写实风格的线描纹样表现出来，开创了以线描勾绘形象的先河，再至对现实进行抽象的概括与演化，乃用线描来完成，反映了原始人类对线的审美观念已初步形成并不断发展。此后，线描作为中国绘画的重要表现手段，不单描绘对象的形体结构、质感、量感、运动态势等，而且与艺术形象的神采相适应。战国时期的帛画中，物象以线条勾勒成形，形象准确，神采生动，用笔简练、劲挺，线条已有刚柔、粗细之变化，流畅而富有表现力。东晋顾恺之的“高古游丝描”，其线条连绵不断，如和风轻拂、“春蚕吐丝”，“紧劲联绵，循环超忽”。北朝曹仲达直接带来域外画风，善以细劲的线描表现紧贴身躯的衣纹。唐代阎立本的“铁线描”圆劲雄浑,凝重有力。吴道子首创有粗细变化的“兰叶描”，线条圆转飘逸，有“吴带当风”的美誉。到了宋代，李公麟把前代仅作为粉本（草稿）的“白画”，形成为独立的、具有高度概括性和表现力的艺术形式——“白描”，其作品抛弃了线条外的一切，将单纯的线作为画面造型和表现元素，以单纯洗练、朴素自然的墨笔线描塑造形象，形成内敛而不失奔放、流畅而内藏刚劲的线形特征，将文人审美情趣和个体情怀引入了中国人物画的创作之中，为中国画领域开辟了一条新路，使传统人物画有了一个突破性的进展。
二、李公麟独创的白描格法及其简约儒雅的审美观
李公麟喜欢马，年轻时初学画，便从画马入手，后更精画鞍马。为了准确刻画马的各种情态，传说他每次去朝廷的马厩观看国马，“必终日纵观，有不暇与客语者”。总是流连忘返达到忘我境地，“终日不去，几与俱化”。苏轼曾称赞他“龙眠胸中有千驷，不惟画肉兼画骨”。清初大家孙承泽盛赞李公麟：“自龙眠而后未有其匹，恐前世顾（恺之）、陆（探微）诸人亦所未及也。” 画人物“能分别状貌，使人望而知其廊庙、馆阁、山林、草野、闾阎、臧获、台舆、皂隶；至于动作态度，颦伸俯仰，大小美恶，与夫东西南北之人，才分点画，尊卑贵贱，咸有区别，非若世俗画工混为一律。”即能画出不同阶层，不同地区，不同气质的人物形象特征。李公麟一生作品较多，涉及人物、山水、花鸟各个领域，佛道神仙、经史故事、鞍马走兽、人物仕女、花卉翎毛、山水馆阁等无所不能，“其神与万物交，智与百工通”。仅《宣和画谱》著录的就有一百多件，遗憾的是流传于世的作品不多，仅有《五马图》、《临韦偃牧放图》、《洛神赋图》、《百马图》、《维摩演教图》等。
在李公麟的传世作品中，《五马图》是他存世中最具艺术造诣及个性风格的代表性作品。《五马图》纸本墨笔，长卷，纵29.3厘米，横225厘米，无名款。整幅画以白描的手法画了五匹西域进贡给北宋朝廷的骏马，各由一名奚官牵引。每匹马后有黄庭坚行书签题马的年岁、尺寸、进贡年月等，并跋称为李伯时（公麟）所作。五匹马体格健壮，姿态各异，显得驯养有素，各具美名，依次为：凤头骢、锦膊骢、好头赤、照夜白、满川花。而五位奚官则有为西域装束，有为汉人装束。第一个人身材魁伟，目光锐利，头戴毡帽、虬髯满腮，衣纹坚挺；第二人高鼻子，戴皮帽，身材瘦削，有明显少数民族特征；第三人右臂、腿部裸露，赤足，一手执毛刷，一手执缰，浓须而目光深沉；第四人戴着幞头，牵着一匹纯白的马；第五人一手执鞭子，一手拉着缰绳。这五人刻画鲜明，无一雷同，不但从面部到体态特征都能十分明显区别，而且五个人的精神气质都有着微妙差异，或骄横，或气盛，或谨慎，或老成，举手投足，无不恰如其分。
全画只在少数地方用淡墨略加渲染，很好地体现了李公麟白描画的特色。李公麟其线承袭顾、陆为代表的铁线描、游丝描法式，但他弃其呆板之弊，吸收吴道子紧劲而富有变化的用笔特色，形成了活而不僵，含蓄而刚劲的线形特征，追求一种朴素动人，优美典雅的视觉效果。画面中墨笔线条简练、遒劲，以提按、轻重、转折、回旋的手法，用刚柔、粗细、浓淡、长短、快慢的线条概括出马匹的不同特征以及人物的不同风貌，形神毕肖。行云流水似的线条，将马的浑圆体态及健美的筋肉毛色表现得栩栩如生，人物的面部刻画很简单，但结构异常准确，状貌极其生动，须眉之间，不但可视其年龄、身份、民族，甚至从表情可以窥其内心活动。虽只是白描勾画，却非常具有质感。画家在白描的基础上微施淡墨渲染，辅佐了线描的表现力，使艺术效果更为完善。在描绘照夜白这段，奚官的帽子、须发、腰带、靴子；马的缰绳、眼睛、阴部、蹄子均罩以墨色。而人物的皮肤，服装，照夜白的身体，均不着色。这种面积的空白与小面积的黑对比，着墨处醒目传神，空白处气韵生动，照夜白显得通身洁白无暇，晶莹剔透，如名所曰，白得能照透黑夜。李公麟运用黑白强烈对比表现对象，匠心独运，用色块的视觉对比，使画面产生一种均衡和谐之美，同时也体现了画家简约、儒雅和淡泊的审美观。
三、李公麟作品的“文人画”特色及其更新立意的笔墨情趣
“文人画”重神韵、意气，把传神放在第一位，强调“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倡导将文学因素引入绘画领域，追求用抽象的笔墨本身来表现作者的个性。李公麟所处的时代，是北宋文人学士绘画活动最活跃的时代，美术思想中充满新鲜活泼的因素。作为一名典型的文人士大夫，李公麟也是北宋文人画倡导者之一，他“从仕三十余年，未尝一日忘山林”。李公麟作为一个富涵学养的士大夫画家，与苏东坡、黄庭坚、王诜这些大文豪、大书法家均是书画好友，由于李公麟和这些文人雅士们有着过多的交往，他们经常一起作诗、绘画、谈禅、论道，苏东坡等人的学术思想和文艺理论，也使李公麟受到一定的影响，在其绘画作品中自然地流露出文人画的审美观。李公麟家学渊博，精于临摹学习古代画迹，有着丰富的金石学养，史书称其“如古博学，长于诗，多识奇字。自夏商以来，钟、鼎、尊、彝皆能考定世次，辩测款识。”《宣和画谱》称“考公麟平生所长，至于辩钟鼎古器、博闻强识，当世无与伦比”。李公麟对前代绘画有深入的研究，但他能“集众所善以为己用，更自立意，专为一家，若不蹈袭前人，而施阴法其要”，他充分吸收了顾恺之、吴道子的疏密二体的长处，加上他自己的书法功底，创造出一种朴素、内敛、克制、简练而饱含气韵的线条，充满了浓郁的“书卷气”。这些用以表达对象的线条是从极其繁复的物象中，再三提炼，直至无可减少的程度，所谓增一笔则嫌多，减一笔则嫌少，“不施丹青而光彩动人”。除了上述《五马图》中彰显精密小楷笔意的墨线线条，遒劲有力、富有弹性，表现出浓厚的文人气息。其它一些作品，如《维摩演教图》中吸收了吴道子莼菜条线的特点，将扁、宽、深、斜、粗、细等线条变化表现出来，极富韵律，画中人物衣带飘飞，非常具有质感。这些具有强大活力的线条，生动地塑造出维摩诘智慧深邃，老成持重，悠闲颓唐的士大夫形象，文殊菩萨恬静娴雅，散花天女美丽纯真，弟子们或专心聆听，或似沉思而深悟其理，或欢欣喜悦的神态……一一跃然纸上。“始扫去粉黛，淡毫轻墨”人物性格的深入刻画，无需色彩，惟有线的朴素美感和优美典雅便可主宰画面表现力的全部，这是李公麟作为一个文人画家的最大贡献。
四、李公麟作品的美学意趣和历史价值
北宋由于画院规模庞大，体制完善，形成了一个崇尚绘画艺术“写实”的风格流派。李公麟的绘画继承了汉魏六朝以来的中国人物画现实主义精神和精良技法，既追求“天工与清新”的意境，表现出文人画的特色，他的画风及艺术主张又与宋代文人画家舍形墨戏的作风有着本质的区别。苏轼等人的绘画艺术，“大抵写意，不求形似”，以“适意”，“通其意”，“文以达吾心，画以适吾意” 强调创作主体的心绪表达。倪瓒曾说：“璞之所谓画者，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也。”因此米芾有时作画竟“不专用笔,或以纸筋,或以蔗滓,或以莲房,皆可为画。” 李公麟与同时代的文人画家文同、苏轼、米芾等人有所不同。他在创作方法上十分重视艺术形象的现实性和真实性，用写实技法追求和致力于生动逼真地描绘形象、情态，在作品中强调人物形象的传神，使其作品具有了独特的美学意趣和历史价值。
《五马图》完全是用起伏变化的墨线画成的，画中姿态各异的五匹马，形体解剖严谨，线条遒劲有力，落笔较重处表现了肌肉的结实,加上身躯、四肢的有机组合，写出了宝马的雄姿，这些都离不开细致的观察、思维、写生、创新，也与当时宋代严谨细致的写实画风有关。特别是长卷中表现好头赤的这一部分，牵马人袒胸、露臂、衣服高高束于腰间，光腿、赤脚，右手牵马，左手拿着马刷，表现了牵马人给马儿清洗梳理之后，牵马回马厩的情景，他面部还露出疲倦的神态。而马的鬃、尾都梳得整齐，额上的毛发左右分开，显得干干净净，一匹刚刚沐浴后非常温顺非常舒适的马。收紧的缰绳，马微微低着头，鼻孔,双唇都呈敛缩之状，这些细节的刻画，描写人与动物之间的微妙关系，在不同程度上使形象更加鲜明、突出、生动，耐人寻味。同时画家细致的观察力，反映社会现实生活，十分忠实地刻画人与事物，具有高度的概括能力，将文人情怀与客观社会生活紧密联系。赏析《五马图》，观者无不被那些流畅、圆润而又凝练的线条所吸引，不能不为其以线造型之精美而折服，后人推其为宋画中之第一。
李公麟发展了唐代吴道子的白画，演进成独立的画种——白描，善于用线塑造形象，来挖掘作品的主题并使形象个性化，其作品具有文人画家直抒胸臆的意趣。李公麟以其丰厚的才学修养，士大夫的情怀，对前人传统的继承，对艺术的勤奋执着，开拓创新, 其白描画“扫去粉黛、淡毫轻墨、高雅超逸”，被称之为“天下绝艺矣”，在当时即受到推崇和重视，对后世也有重大影响，以至画白描者莫不祖述李公麟。之后，南宋贾师古，元代赵孟頫、张渥，明代丁云鹏、陈洪绶所画的人物、鞍马都不同程度的受到李公麟画风的影响，至今仍是后人学画所遵从的样板典范。
【参考文献】
［１］《宣和画谱》 湖南美术出版社，1999
［２］潘天寿.中国绘画史[M].北京：团结出版社，2006
［３］陈传席.中国绘画美学史（上，下）[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0
［４］毕继民.传统文化与中国人物画[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6
［５］薛永年.蓦然回首——薛永年美术论评[M].南宁：广西美术出版社，2000
［６］中央美术学院美术系中国美术史教研室编著《中国美术简史》，高等教育出版社，1990
作者简介：蒋雯，（1974.6－－），女，江苏泰州人，高校讲师，研究方向：中国画教学与研究
【关键词】李公麟；五马图；白描；审美取向
宋代画家李公麟（1049—1106），字伯时，安徽舒城人。李出身书香门第，喜欢佛学，因常隐居家乡龙眠山，自号龙眠居士。他精文学，善鉴别古器物，文章有建安风格，书法有晋宋风度，是继唐代吴道子后在人物画上有着更大成就和影响的画家，他的绘画作品在前人“白画”基础上创“白描”格法，画面中蕴含着文人的审美情致，把用线造型用线造势推向了一个高峰。
一、李公麟绘画的承传脉络
中国画以线造型的传统，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陶器上的纹样，那些先民们采自生活中的自然形象，以接近写实风格的线描纹样表现出来，开创了以线描勾绘形象的先河，再至对现实进行抽象的概括与演化，乃用线描来完成，反映了原始人类对线的审美观念已初步形成并不断发展。此后，线描作为中国绘画的重要表现手段，不单描绘对象的形体结构、质感、量感、运动态势等，而且与艺术形象的神采相适应。战国时期的帛画中，物象以线条勾勒成形，形象准确，神采生动，用笔简练、劲挺，线条已有刚柔、粗细之变化，流畅而富有表现力。东晋顾恺之的“高古游丝描”，其线条连绵不断，如和风轻拂、“春蚕吐丝”，“紧劲联绵，循环超忽”。北朝曹仲达直接带来域外画风，善以细劲的线描表现紧贴身躯的衣纹。唐代阎立本的“铁线描”圆劲雄浑,凝重有力。吴道子首创有粗细变化的“兰叶描”，线条圆转飘逸，有“吴带当风”的美誉。到了宋代，李公麟把前代仅作为粉本（草稿）的“白画”，形成为独立的、具有高度概括性和表现力的艺术形式——“白描”，其作品抛弃了线条外的一切，将单纯的线作为画面造型和表现元素，以单纯洗练、朴素自然的墨笔线描塑造形象，形成内敛而不失奔放、流畅而内藏刚劲的线形特征，将文人审美情趣和个体情怀引入了中国人物画的创作之中，为中国画领域开辟了一条新路，使传统人物画有了一个突破性的进展。
二、李公麟独创的白描格法及其简约儒雅的审美观
李公麟喜欢马，年轻时初学画，便从画马入手，后更精画鞍马。为了准确刻画马的各种情态，传说他每次去朝廷的马厩观看国马，“必终日纵观，有不暇与客语者”。总是流连忘返达到忘我境地，“终日不去，几与俱化”。苏轼曾称赞他“龙眠胸中有千驷，不惟画肉兼画骨”。清初大家孙承泽盛赞李公麟：“自龙眠而后未有其匹，恐前世顾（恺之）、陆（探微）诸人亦所未及也。” 画人物“能分别状貌，使人望而知其廊庙、馆阁、山林、草野、闾阎、臧获、台舆、皂隶；至于动作态度，颦伸俯仰，大小美恶，与夫东西南北之人，才分点画，尊卑贵贱，咸有区别，非若世俗画工混为一律。”即能画出不同阶层，不同地区，不同气质的人物形象特征。李公麟一生作品较多，涉及人物、山水、花鸟各个领域，佛道神仙、经史故事、鞍马走兽、人物仕女、花卉翎毛、山水馆阁等无所不能，“其神与万物交，智与百工通”。仅《宣和画谱》著录的就有一百多件，遗憾的是流传于世的作品不多，仅有《五马图》、《临韦偃牧放图》、《洛神赋图》、《百马图》、《维摩演教图》等。
在李公麟的传世作品中，《五马图》是他存世中最具艺术造诣及个性风格的代表性作品。《五马图》纸本墨笔，长卷，纵29.3厘米，横225厘米，无名款。整幅画以白描的手法画了五匹西域进贡给北宋朝廷的骏马，各由一名奚官牵引。每匹马后有黄庭坚行书签题马的年岁、尺寸、进贡年月等，并跋称为李伯时（公麟）所作。五匹马体格健壮，姿态各异，显得驯养有素，各具美名，依次为：凤头骢、锦膊骢、好头赤、照夜白、满川花。而五位奚官则有为西域装束，有为汉人装束。第一个人身材魁伟，目光锐利，头戴毡帽、虬髯满腮，衣纹坚挺；第二人高鼻子，戴皮帽，身材瘦削，有明显少数民族特征；第三人右臂、腿部裸露，赤足，一手执毛刷，一手执缰，浓须而目光深沉；第四人戴着幞头，牵着一匹纯白的马；第五人一手执鞭子，一手拉着缰绳。这五人刻画鲜明，无一雷同，不但从面部到体态特征都能十分明显区别，而且五个人的精神气质都有着微妙差异，或骄横，或气盛，或谨慎，或老成，举手投足，无不恰如其分。
全画只在少数地方用淡墨略加渲染，很好地体现了李公麟白描画的特色。李公麟其线承袭顾、陆为代表的铁线描、游丝描法式，但他弃其呆板之弊，吸收吴道子紧劲而富有变化的用笔特色，形成了活而不僵，含蓄而刚劲的线形特征，追求一种朴素动人，优美典雅的视觉效果。画面中墨笔线条简练、遒劲，以提按、轻重、转折、回旋的手法，用刚柔、粗细、浓淡、长短、快慢的线条概括出马匹的不同特征以及人物的不同风貌，形神毕肖。行云流水似的线条，将马的浑圆体态及健美的筋肉毛色表现得栩栩如生，人物的面部刻画很简单，但结构异常准确，状貌极其生动，须眉之间，不但可视其年龄、身份、民族，甚至从表情可以窥其内心活动。虽只是白描勾画，却非常具有质感。画家在白描的基础上微施淡墨渲染，辅佐了线描的表现力，使艺术效果更为完善。在描绘照夜白这段，奚官的帽子、须发、腰带、靴子；马的缰绳、眼睛、阴部、蹄子均罩以墨色。而人物的皮肤，服装，照夜白的身体，均不着色。这种面积的空白与小面积的黑对比，着墨处醒目传神，空白处气韵生动，照夜白显得通身洁白无暇，晶莹剔透，如名所曰，白得能照透黑夜。李公麟运用黑白强烈对比表现对象，匠心独运，用色块的视觉对比，使画面产生一种均衡和谐之美，同时也体现了画家简约、儒雅和淡泊的审美观。
三、李公麟作品的“文人画”特色及其更新立意的笔墨情趣
“文人画”重神韵、意气，把传神放在第一位，强调“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倡导将文学因素引入绘画领域，追求用抽象的笔墨本身来表现作者的个性。李公麟所处的时代，是北宋文人学士绘画活动最活跃的时代，美术思想中充满新鲜活泼的因素。作为一名典型的文人士大夫，李公麟也是北宋文人画倡导者之一，他“从仕三十余年，未尝一日忘山林”。李公麟作为一个富涵学养的士大夫画家，与苏东坡、黄庭坚、王诜这些大文豪、大书法家均是书画好友，由于李公麟和这些文人雅士们有着过多的交往，他们经常一起作诗、绘画、谈禅、论道，苏东坡等人的学术思想和文艺理论，也使李公麟受到一定的影响，在其绘画作品中自然地流露出文人画的审美观。李公麟家学渊博，精于临摹学习古代画迹，有着丰富的金石学养，史书称其“如古博学，长于诗，多识奇字。自夏商以来，钟、鼎、尊、彝皆能考定世次，辩测款识。”《宣和画谱》称“考公麟平生所长，至于辩钟鼎古器、博闻强识，当世无与伦比”。李公麟对前代绘画有深入的研究，但他能“集众所善以为己用，更自立意，专为一家，若不蹈袭前人，而施阴法其要”，他充分吸收了顾恺之、吴道子的疏密二体的长处，加上他自己的书法功底，创造出一种朴素、内敛、克制、简练而饱含气韵的线条，充满了浓郁的“书卷气”。这些用以表达对象的线条是从极其繁复的物象中，再三提炼，直至无可减少的程度，所谓增一笔则嫌多，减一笔则嫌少，“不施丹青而光彩动人”。除了上述《五马图》中彰显精密小楷笔意的墨线线条，遒劲有力、富有弹性，表现出浓厚的文人气息。其它一些作品，如《维摩演教图》中吸收了吴道子莼菜条线的特点，将扁、宽、深、斜、粗、细等线条变化表现出来，极富韵律，画中人物衣带飘飞，非常具有质感。这些具有强大活力的线条，生动地塑造出维摩诘智慧深邃，老成持重，悠闲颓唐的士大夫形象，文殊菩萨恬静娴雅，散花天女美丽纯真，弟子们或专心聆听，或似沉思而深悟其理，或欢欣喜悦的神态……一一跃然纸上。“始扫去粉黛，淡毫轻墨”人物性格的深入刻画，无需色彩，惟有线的朴素美感和优美典雅便可主宰画面表现力的全部，这是李公麟作为一个文人画家的最大贡献。
四、李公麟作品的美学意趣和历史价值
北宋由于画院规模庞大，体制完善，形成了一个崇尚绘画艺术“写实”的风格流派。李公麟的绘画继承了汉魏六朝以来的中国人物画现实主义精神和精良技法，既追求“天工与清新”的意境，表现出文人画的特色，他的画风及艺术主张又与宋代文人画家舍形墨戏的作风有着本质的区别。苏轼等人的绘画艺术，“大抵写意，不求形似”，以“适意”，“通其意”，“文以达吾心，画以适吾意” 强调创作主体的心绪表达。倪瓒曾说：“璞之所谓画者，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也。”因此米芾有时作画竟“不专用笔,或以纸筋,或以蔗滓,或以莲房,皆可为画。” 李公麟与同时代的文人画家文同、苏轼、米芾等人有所不同。他在创作方法上十分重视艺术形象的现实性和真实性，用写实技法追求和致力于生动逼真地描绘形象、情态，在作品中强调人物形象的传神，使其作品具有了独特的美学意趣和历史价值。
《五马图》完全是用起伏变化的墨线画成的，画中姿态各异的五匹马，形体解剖严谨，线条遒劲有力，落笔较重处表现了肌肉的结实,加上身躯、四肢的有机组合，写出了宝马的雄姿，这些都离不开细致的观察、思维、写生、创新，也与当时宋代严谨细致的写实画风有关。特别是长卷中表现好头赤的这一部分，牵马人袒胸、露臂、衣服高高束于腰间，光腿、赤脚，右手牵马，左手拿着马刷，表现了牵马人给马儿清洗梳理之后，牵马回马厩的情景，他面部还露出疲倦的神态。而马的鬃、尾都梳得整齐，额上的毛发左右分开，显得干干净净，一匹刚刚沐浴后非常温顺非常舒适的马。收紧的缰绳，马微微低着头，鼻孔,双唇都呈敛缩之状，这些细节的刻画，描写人与动物之间的微妙关系，在不同程度上使形象更加鲜明、突出、生动，耐人寻味。同时画家细致的观察力，反映社会现实生活，十分忠实地刻画人与事物，具有高度的概括能力，将文人情怀与客观社会生活紧密联系。赏析《五马图》，观者无不被那些流畅、圆润而又凝练的线条所吸引，不能不为其以线造型之精美而折服，后人推其为宋画中之第一。
李公麟发展了唐代吴道子的白画，演进成独立的画种——白描，善于用线塑造形象，来挖掘作品的主题并使形象个性化，其作品具有文人画家直抒胸臆的意趣。李公麟以其丰厚的才学修养，士大夫的情怀，对前人传统的继承，对艺术的勤奋执着，开拓创新, 其白描画“扫去粉黛、淡毫轻墨、高雅超逸”，被称之为“天下绝艺矣”，在当时即受到推崇和重视，对后世也有重大影响，以至画白描者莫不祖述李公麟。之后，南宋贾师古，元代赵孟頫、张渥，明代丁云鹏、陈洪绶所画的人物、鞍马都不同程度的受到李公麟画风的影响，至今仍是后人学画所遵从的样板典范。
【参考文献】
［１］《宣和画谱》 湖南美术出版社，1999
［２］潘天寿.中国绘画史[M].北京：团结出版社，2006
［３］陈传席.中国绘画美学史（上，下）[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0
［４］毕继民.传统文化与中国人物画[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6
［５］薛永年.蓦然回首——薛永年美术论评[M].南宁：广西美术出版社，2000
［６］中央美术学院美术系中国美术史教研室编著《中国美术简史》，高等教育出版社，1990
作者简介：蒋雯，（1974.6－－），女，江苏泰州人，高校讲师，研究方向：中国画教学与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