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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厚在1993年回国时说过,这是一个“思想家淡出,学问家凸显”的时代,最近又说: 中国目前思想文化领域是“四星高照,何处人文?”(四星指:影星、球星、歌星、节目主持明星)。李泽厚固然不再像上世纪80年代那样“大红大紫”,但是近年来他的名字频频出现于报端。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口无遮拦地臧否人物,笑谈“超女”,声称喜欢周笔畅。一个毫无世俗心机的思想者,在上世纪末“深暗的黄昏中,为人类工作”,替自己也替大家做了一场“世纪新梦”。
世纪末的美梦
高尔基曾这样评价叶赛宁:“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自然界特意为了诗歌,为了表达无尽的‘田野的悲哀’、对一切生物的爱和恻隐之心而创造出来的一个器官。”《原道》主编陈明套用这个说法,认为李泽厚“也是上帝赐给中国的,进行思想的器官,为了感受时代的气息和脉搏,把它彰显放大”。
如日“中天”的易中天教授在几年前也写过一篇文章:《盘点李泽厚》,开头讲了个真实的段子,说:(也许是)上世纪末的某个冬天,李泽厚应邀前去南方一家开在大学附近的民营书店作客。书店老板在门口贴出一张告示。学生们看见了奔走相告:太好了!李泽楷要来了! 曾经是李泽厚“粉丝”的易中天感慨:在那一瞬间,我感到了世事的苍凉。曾经的“明星学者”差不多被人遗忘了。
李泽厚在《十年集·走我自己的路》里写到:一个专家辈出、商业繁荣的时代也许是相当单调而喧嚣的。于是,我可以不再写书、出书,而只沉溺在自己喜爱的纯哲学中去。但是毕竟又出了《世纪新梦》这本集子,按李泽厚自己的说法是“因为人活着毕竟会说话。于是一些对谈记录、发言提纲、序言、讲演之类,集合起来,结果就成了这本书。
他在书中的后记中说,自l 989年以后,汪国真的短诗、王朔的小说、张中行的杂著、余秋雨的散文、《读书》上面“闲坐说玄宗”的遗老遗少的有趣文字、学术领域的“规范”至上等等这些,“似乎非常合理地构成了今日中国‘欤兮盛哉’的时代主调”,但他于这些,“都毫无所能”。那他写了些什么;在《世纪新梦》这篇与书同题的文章中提了“一种意见”:“一、还可不可以允许有关于明天的梦想?二、这个梦想可不可以不再是这个世纪(20世纪)的乌托邦社会工程而是心理工程,即关于人性、心理、情感的探索,从而把教育学放在首位?三、从而,东方和中国的传统可不可以在这方面作出贡献?”他把这种意见当做一个梦,“在重重噩梦、阵阵冷汗之余,再做一个甜美酣畅的清新佳梦”。
晚风中的淡定
李泽厚的梦都是很大的“梦”:“美学”、“实用理性与乐感文化”、“现代新儒学”、 “西体中用”,除这些梦之外,还有他著名的“吃饭哲学”。“马克思主义千条万条,最基本的一条还是真理,即人首先要吃要穿,才能谈其他。”海内外都有人说他把哲学“庸俗化”,但是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笑称:“我的哲学是‘吃饭哲学’,有人说白痴也会吃饭,那就叫‘白痴哲学’吧。”
集子里的点点滴滴,无论是他演讲提纲、还是和人的对谈,都在传达他难懂的“白痴哲学”,我们要费很大的气力去理解。幸好有些短小的序文、怀人的文章和“小品文”,能让人轻松地读懂,就像看他的记者访谈一样,了解他作为常人的一面。
《晚风》短短几百字,题目很诗意,像是林清玄这样的文人取的。讲的是有一天李泽厚有一天在晚风中散步,风刮得猛,街上空无一人,纸屑在离地数寸的地方飞舞,突然,他听到一阵咔答咔答的声音,原来是一只塑料做的橘子,被风吹得在人行道上滚动。他立刻想到这会是恐怖电影里的一个很好的镜头。
原来哲学家不仅仅像卢梭一样湖畔漫步,尼采一样从一个峰顶迈到另一个峰顶,也会在最世俗的街上散步,说不定某个和你没有擦肩却而过的目光呆滞的老人,就是某个心神澄澈的大家。李泽厚曾说“走自己的路”。在他看来,自己的人生际遇与反右、文革一样,都是社会大潮的起伏而已,而只有自己的思索一直闲庭信步,节奏未曾改变。他的心观照看这个世界,他的人很有可能被路上的一颗小石子绊倒,他对生命可能有超脱的大无畏,却可能被巷口的一条恶狗吓到,或者仅仅是一只被风吹动的独自滚动的塑料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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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哲学:
这是李泽厚很著名的观点之一,因其“庸俗”而广为人知。它的内涵究竟是什么?李泽厚在《“左”与吃饭》中谈到:人是使用、制造工具来吃饭的,今天为止,什么都得靠工具,离开工具,人就没法活。这个就是科学技术,就是生产力。人类生存首先是物质生存,包括衣食住行和寿命,这都是历史的基本要素,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才是精神的东西。我对港台的“新儒家”不感冒,他们大谈精神哲学,可是不吃饭精神从哪里来?人类要生存,吃饭不容易,再伟大的真理都是从普通的事件中来,吃饭就是对我的人类历史学的说法。海内外都有人批评吃饭哲学“庸俗化”,可我就坚持我这个吃饭哲学。马克思也讲经济是基础,这是根本的东西,所以我讲要回到经典的马克思主义。吃饭看似简单,但非常重要,中国13亿人吃饱饭就是对世界的贡献,所以我更关注中国经济的发展。
书摘:
——“人只能活一次,于是或像一个梦。”
——“没有梦想没有意义没有魂灵的欢乐,还会是一种人的欢乐吗?”
——“不容易‘活’而顽强地‘活着’和‘活下来’这一事实,即可构成‘活’的意义,它支撑着‘活’的意念,成为‘活’的理式和力量。这正是中国‘乐感文化’的本源。
——“品位、珍惜、回首这些偶然,凄怆地欢庆生的荒谬,珍重自己的情感生存,人就可以:知天命’;人就不是机器,不是动物。”
——“不可能有一个乌托邦,真的有个乌托邦就太乏味了。大概人类和世界永远不会完善,永远有冲突,永远在悲剧中进行,只是悲惨程度不同。对一千人也好,对一个社会也好,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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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的历程》:李泽厚的经典著作,此书从宏观鸟瞰角度对中国数千年的艺术、文学作了概括描述和美学把握,发前人之未发的观点和章见,影响众多心灵。1981年初版以来,多次再版重印,并有英文、德文、日文、韩文等多种译本。
《爱默生随笔》:作者R.W.爱默生(Ralph Wa,doEmersOn,1803—1882),美国伟大的哲学家、演说家、神学家、散文家和诗人,被尊为“塑造美国人心灵的”一代思想宗师。著名的《瓦尔登湖》作者梭罗就是在他的影响下开始超验主义实践,并撰写大量随笔。“读他(爱默生)的著作,你不需要任何先在的知识,也不必了解什么术语。他的解释清清楚楚,经得起数学般的细查,其真心实意可令读者的灵魂获得新生,甚至常常飞升入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