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安岭狩猎民族回访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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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9月18日
  
  启程
  从北京到牙克石的火车坐了29个小时,窗外风景魔幻般地从初秋的橄榄绿直抹向了泛着金又透着绿的土黄色调上,颜色杂乱得像个不整洁的调色盘,但却是深秋的风景,牙克石是伫立在这风景中的很现代化的小城,只有车站西边的一个古老的木质水车还原了童年的记忆。老友依然热情地迎接了我们,拥有了暖意。
  凌晨1点我们和臃肿的行李一起上了前往根河的绿皮火车,走在兴安岭脊背上的绿皮车慢腾腾地喘着粗气,乘务员不停地向锅炉里添煤,硬座车厢里还是热不起来,凉气逼人。邻座裹着皮夹克的小伙子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只狗,和他的衣服一样黄黄的颜色,抱在胸前取暖。而后座西装革履南方推销员模样的年轻人显然没有估计到北方深秋的夜的温度,嘴里不断地发出咝咝声。几个学生妹团抱在一起互相取暖。渐渐在昏暗的车厢里睡去,半夜被冻醒,换上本打算上山时再穿的行装,内心感慨着行前朋友们的帮助,在外跑了这么多年,这还真是第一次体验到了高科技带来的幸福感。
  凌晨5点,窗外泛着点点星光,深蓝的天空反衬着鬼魅的树影,神秘得难以琢磨,我知道,北方的北方我回来了。
  
  2010年9月20日
  
  迎着晚霞向兴安岭深处进发
  海拉尔到满归的列车应该是中国最少车厢的了。只有四节,其中也只有一节卧铺,所以我们没有补上卧铺也是正常的了。感觉世间常态,尽在硬座车厢才得以体现,就像昨夜前座的几个外出打工兄弟一样,先是好好的喝酒,随之嗓门越来越大,平日的矛盾终于在酒精的作用下令情绪变得失控,最后大打出手,到今早又一个个疲倦得醉眼朦胧,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并且周围的旅客也司空见惯般的平静,和我们一样,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就是北方。北方的空气里弥漫着酒精的气息,也拥有没有仇恨的暴力。
  一夜眼未闭,早晨晕晕的就嗅到了根河清爽的空气。倒头睡在站前的“胜利”旅店,索性把棉裤脱了个精光。
  午后的敖鲁古雅乡一片宁静,云雾里透出的光闪烁在北欧日格的鄂温克新居的屋顶上,何协的丈母娘说:阳光都透不进来。
  芭姨家中尽管四壁上布满维佳热情的油画,仍显得冷冷清清,老芭不断地揉着眼睛,说是白内障。现在什么也干不了了。上次来她还在画画。没想到这半年竟变化这么大,感觉是缓慢流淌在敖鲁古雅的时光又跳跃着如飞翔般向前而去,我心中竟感莫名悲凉。何协的小舅子,卓叶的弟弟伊阿热情地帮我们租车上阿龙上。还没忘带上几瓶啤酒路上解闷。窗外是熟悉的山。树、管护站,路边偶有野兔闪过,车里俗气的恰当的歌曲,在有月亮的夜里让人心里踏实稳当。
  伊阿给我看了维佳从海南发来的短信,”你们好,我现在忙着画油画呢,也给聂老师的培训班帮帮忙,每天早晨公园跑步,生活有规律,三亚每一天都像过年一样热闹,为了爱惜自己的生命,我很少喝酒了。兄弟们,我很想你们,你们也少喝点吧!”可是伊阿还是没少喝,脚下的空瓶子乒乓地相撞。我在颠簸的车里给维佳发了短信:维佳,我现在和伊阿去阿龙山的路上,也见了芭姨,还好,没骂我啥,其实我前阵子听到你酒醉的消息时,心里很难受,我想夏老师会更难过的;我们大家都爱你,因为你的品格和才华。敖乡一切都好,你不用挂念,只是芭姨的眼睛不好,我看她下午一直在揉,很难受,你就更不能让伟大的母亲伤心了,夏老师忙,要没有你这个男子汉的协助她不是更难吗?你的诗集一定会出,这是我的承诺,让世人看到真正的艺术是什么,看到你血管里流淌的血液是怎样的拥有热爱和忧伤……
  到了阿龙山,见到玉良、白彦波和来这拍电影的胡,自然高兴地喝了起来,伊阿因为要赶回根河,只得不情愿地起身,司机等着,向玉良和大波告辞,并说:我的护送结束,你们接下来照顾他俩的安全吧!说完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敬完离去,走到门框时又转身说:我真不想离开你们。
  下午经过在敖乡了解得知,大部分人在距离敖乡200公里外的猎民点上,听说呼盟大领导明天要去猎民点考察,乡里组织老猎人及乡长一行去安排和布置。于是我们也决定此次拍摄先到猎民点上。换上了户外的棉服棉裤,包一辆小车连夜前往阿龙山林业局,我们带着70公斤的行囊,迎着晚霞向兴安岭深处进发了!
  
  2010年9月21日
  
  坚克结婚了,维佳恋爱了,猎民点开始了新纪元
  在根河就听说今天呼盟书记要到猎民点慰问的事,玉良早早的来敲门说要早点上去,如封路就不好过了,我们吃了包子和粥租车上路,这是最好走的一次土路,是为了书记来现平整的。
  快10点时到了大点,玛丽亚·索穿着好看的深红带花的夹袄,不断的搓着手,显得有些局促,她知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点上新支上三个帐篷,钢管龙骨架上罩着白棉帆布,帆布自得刺眼,像北京地铁口过安检的PVC搭的棚子,真的和旅游点的感觉越来越像了。
  浩浩荡荡地上来了先遣部队,带玻璃面的大圆桌,靠背椅,红白桌布。厨师们忙活起来。午饭壮观又热烈,雪花和松枝飘落在酒中,人们把祝酒的歌唱得响彻深秋的兴安岭,周围的一切祥和而美好,只是遗憾何协不在这里。酒尽,曲终,人散尽,猎点恢复了宁静,我们帮何协扛了木头给新婚的坚克搭新居的栅栏,坚克结婚了,维佳恋爱了,猎民点开始了新纪元。
  
  2010年9月22日
  
  今晚的月亮很圆,挂在树后的山上,酒向营地的月光颇显清凉
  昨天土刨和猴二跟车下山回敖乡,我们就睡在他们家,白白的墙壁,银灰的铁床,舒适得像在某个景点的度假村。快睡时,外面飘起了雪花。在噼里啪啦的炉火声中传来了熟悉的口琴声。
  何协的头发白了很多,身体也不如以前,但讲起过去和父亲拉吉米打猎时的情景,精神头就起来了。他说有一次打伤了一只熊,受伤的熊把他逼迫得爬上了树,慌乱中上树时子弹袋还卡在了树中间,等他爬到树上有枪却没有了子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树下自己的猎狗和熊周旋。猎狗当然是斗不过熊了,最后只能跑回营地,何协用腰带把自己和树绑在一起,就这样和树下的熊对峙了一夜。因为樟松有很多有刺的枝丫,熊轻易上不去。要是别的树,何协就完蛋了。等到猎狗把拉吉米领来打死了熊。何协才从树上下来。那年,他刚十几岁。
  最近博涛的点上也闹了熊害,这几年来采松塔和野果的汉人越来越多,熊也没吃的了,就来点上抓驯鹿,把驯鹿按倒拖走了三十几米。之后警察来点上蹲了几天,没等到熊,把枪留在了点上,最后还是博涛打死的熊,现在熊皮就陈列在葛军的旅游点上。
  今天是八月十五,何协早早的出发了。因为今天过节,看能否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长毛”紧跟其后,“喜力格”确实老了,更多的时候是趴在地上,像是在总结一生的功与过,至于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已不再参与,也没有兴致。简克还在忙活着他的新家,我们帮他支好床,安上炉子。中午我 做了茄子面,额尼和二姐说,顾桃做的饭好吃。我想起今年春天在二姐家给额尼做羊肉的事,一晃又半年过去了,其实我哪里会做饭,只是用心了而已啊,呵。下午额尼烤了大列巴,顾磊开始了他此行的工作,这次他带来了父亲30年前拍摄的照片,还有简克的父亲、玛利亚·索的哥哥马克西姆、安道年轻时的照片,看着那时父亲拍摄的照片,上面的何老刚,土刨,柳霞,那时的老猎们真是威风凛凛啊。傍晚,看见何协钻进了男兵宿舍,“长毛”走在后面无精打采。今天为改善伙食的出行结果可想而知了。果然晚饭的时候,何协摆弄着走得酸痛的双脚说除了看到几个偷猎的下的套外,什么都没有看见,今晚的月亮很圆,挂在树后的山上,洒向营地的月光颇显清凉。
  
  2010年9月23日
  
  晚上我们在帐篷边上,喝着酒,柳霞讲述着自己遇到熊的经历
  今天醒得早,外面的树上和草丛里都上了霜,松枝和草丛上有晶莹的颗粒,在初起的阳光下闪烁得耀眼。
  今天要去老芭家点儿上拍摄,何协也要去拍电影,坚克要下山回敖乡接媳妇,点上就没壮劳力了,于是,我们开始帮着额尼挑水、劈柴。集中时间干活,这几天降温,昨天还下了雪,猎民点提前进入了冬季。
  太阳完全出来后,又开始拍摄海青叔。海青叔拿起了放在床头的7.62步枪,摩挲着,说父亲当年用过,并说起了父亲在这生活体验的场景,心里很是怀念。
  大约正午时,猎狗狂叫起来,渐渐地看着远处有人过来,走近才确认是森林管护站的护林员,他们得知点上的主要劳动力今天要和我们一起下山,他们就主动过来帮着一起弄些烧材,因为帐篷里的炉子要24小时不断火,所以需要多储备一些,我们一干人于是热火朝天地做起来。下午告别了额尼,二姐(玛利雅·索的二女儿),海青叔、海青婶下山了。到达阿龙山后,没有做任何整顿,只是买了些补给,于是租了车直接往柳霞的猎民点赶去,虽然芭姨的点儿距阿龙山只二十公里,却是难走的土路,此时天空阴霾,租来的车行驶中不停地拖底,也许是因为我们的行李再加上我们的体重超标的缘故。快到时天空飘起了雪,远远看见柳霞在帐蓬门口愣愣地眯着眼在狗叫声中辨析来客,随后高呼道:“顾桃来了,哎呀,说来就来了。”紧接着就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大气,我知道,她是又找到了酒。果然,老翟从搭新址的地方回来就问柳霞,你从哪找到的酒,我藏得那么严实。柳霞变得更胖了,高高隆起的颧骨几乎把本来很小的眼睛挤没了,整个脸像个发酵的大馒头。看来老翟照顾她照顾得很好呢。
  晚上我们在帐篷边上,喝着酒,柳霞讲述着自己遇到熊的经历。我们准备离去时发现陪我们同来的简克喝多了,一路上东倒西歪的,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当年他父亲马克西姆和父亲打猎时的情景,30年前,简克才10岁。
  
  2010年9月24日
  
  敖乡的敬老院
  一大清早,就由依阿、达西带着我们一起到了敬老院,已经105岁高龄的玛利亚·布(玛利雅·索的姐姐,依阿的奶奶)和她的弟弟在这里,因为白内障,两位老人已经失明了。得知我们是顾德清的后代,他们都很激动,达西更是兴奋地讲起了父亲当年拍摄时和他调皮的一些情景,那时的他才刚刚九岁。很是可爱。而如今,因为长期酗酒,才39岁的他门牙已经没了,腿也因为一次酒后事故变得不那么麻利了,看上去像五十多岁的。尽管如此,他依旧是乐观的。
  我们按着父亲当年给他们拍摄照片的角度和造型拍摄了几张照片。他们都很开心,仿佛相机快门又把他们带回到了30年前的某一天……
  下午,我们去了土刨家,他的父亲安道正躺在沙发上滴眼药,这些年来老猎民们多数是因为白内障才不得已下山的。土刨和安道父女俩是我这次带来父亲拍摄的照片里至今依然健在的,只是岁月的流逝,让两人都苍老了。但是,如果你能看到他们的笑容的话,你就会知道因长年在兴安岭深处与大自然毗邻,那布满粗糙及皱纹的脸上映出的微笑,却是世上最真诚和清澈的。随着世事的变迁,这份达观的心境在我看来是那么的难得。突然间,明白了当年,每每父亲蓬头垢面、拖着被冻伤的双脚从兴安岭深山中回来出现在我们面前时的那种微笑。
  
  2010年9月26日
  
  回到家乡阿里河
  6点我们坐上了开往阿里河的班车,那里是北方狩猎民族的另一个地区鄂伦春,更是我们的故乡。昨夜大雨下了一整宿,清晨的空气氤氲而清新,此时的兴安岭在雾气的笼罩下层层叠叠地延绵到了天际,说来也奇,车子穿越林区时,天空竟又飘起了雪花,森林里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妖娆,这场景让我像在梦中一般,车行3小时30分钟后,我们到了。此时的雪已经变成了雨,街道和房子都湿漉漉的,泥土中都透着熟识的味道,我们在发小的安排下,安顿下来。
  
  2010年9月27日
  
   故乡的奇遇
  一大早,一波三折地借到车,前往正在拍摄的《鄂伦春人》纪录片外景地——嘎仙洞原始森林。因为昨天到时就得知,乌鲁布铁的老猎民被请来参与拍摄。心想,可以就地一起拍了,但是未承想,纪录片现场没有腾出一点时间,于是放弃了原计划。
  闲暇时和老猎民聊天,把我们带来的老照片给他看,当看到其中一张古里乡《母与子》的照片时,老人非常开心地说这是他的老伴和儿子,于是我们说明了来意——30年后,再为《母与子》拍摄一组照片,老人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我们约定好几天后,去古里猎民乡拜访他。虽然没现场拍成,但是因为与老猎民的约定与得知的消息,心里很是宽慰。
  下午去图文工作室刻盘时,更奇的事发生了,正整理资料时,突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我们,于是也转过头打量着对方,原来是顾磊的小学同学——武涛,算起来已有16年未见,他中学就转去外地上学,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托河乡工作。其实故乡遇熟人本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奇的是我们正在发愁下一站去托河拍摄如何找到曾经的老猎人们,武涛就出现了。而且他已在托河工作了十余年了,对那的人,事,物了然于胸。这是何等的机缘啊!
  
  2010年9月29日
  
  那些优美的歌谣和猎人的传说,永远的成为了回忆
  这两天接连地寻找,拜访和拍摄,有惊喜、有感动也有遗憾。每天驱车几百公里穿梭在林海中,从银装素裹到满目金黄,虽然在寻人上很是周折,但我们仍因此心存感激。在武涛的帮助下,找到了几位当年父亲拍摄照片上的人物,有庞清(当年还是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胖娃娃),色柱(当年那位骑在马背上的优秀猎手),还有几位当年风华正茂的鄂伦春妇女而今也已进入暮年。但是遗憾的是父亲照片中的大部分猎人都已过世了;就像那些优美的歌谣和猎人的传说,永远的成为了回忆。
  
  2010年9月30日
  
  鄂伦春不缺乏生气,只是不在我的出生地阿里河而已
  从敖鲁古雅到阿里河,从飘雪的兴安岭北麓到兴安岭南坡,感觉有了阳光,却缺少了生 气,建设繁荣富强的鄂伦春的脚步愈来愈快,但感觉别扭,可能就是宏雷说的文化定位吧,矛盾。
  这几天一直在距嘎仙洞北三公里的林子里跟拍乌鲁布铁的越野摩托队的小伙子们,也是在北京时接到宏雷电话。说鄂伦春乌鲁布铁镇有一帮玩摩托的小孩,养马和狩猎的父辈和玩极限运动的年轻人的对比,好题材,而且这帮孩子也希望有个纪录片来记录他们最真实的生活,我就来了。
  嘎仙洞变得热闹起来,北京的摄制组在这几天了,小伙子们全副武装。当然不是骑摩托,而是传统的猎装,骑在威风的猎马上,穿梭在林子里,场面壮观令人倍感激动,仿若回到了狩猎时代,只是听到导演喊声“停!”时,这美妙的感觉戛然而止,瞬间时光只能停留在像布景一样的有撮罗子的现场,他们说这是在拍摄鄂伦春的纪录片。宏雷介绍了第一个摩托队的队长亮亮,有感觉,无语是一种有力量的声音,我还从小利的相机里看到他们真实鲜活的世界,我不知将会以什么样的心态走进去或能走出来,但是知道,我拥有一双平视的眼睛。
  今天拍摄任务全部完成,小伙子们将要和猎马回乌鲁布铁马场,运输方式是拉马的车把马运到阿里河南40公里的公路头,小伙子们骑30公里到马场,因为他们就是这么来的。客车把我们和拉着马的车送到公路头,亮亮的爸爸阿昌云是猎马的队长,给我找了个老实好骑的猎马,我们开始了一段今生难遇的奇特旅行,当然是对我而言。这是一段难以表述的旅程,我仅凭着在草原或在旅游点掌握的一点骑马技巧在兴安岭看来难以使用,又加上摄影机在颤抖起伏的马背上磕碰前胸,简直是体验了一种几乎绝望的美好,绝望是现实,美好在心底,我终于以这样的开始走进了鄂伦春兄弟的生活。
  行程不到一半,亮亮挎起了我的相机,小利背上了沉重的摄影包。我的胯下增添了哈嘛铺上的毛坐垫后,我依然能感觉自己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苦痛停留在马背上。对了,我骑的马口U”红头发”,是一匹健壮而温良的种马,我眼睁睁地看到跑在前面的二宝从马上折了下去,摔在桦树丛里,就在我在惊恐中等待同样下场的时候,“红头发“原来瞬间低下的头突然昂了起来,能让我稳稳地抓住了缰绳,我没有落马,却让身体的汗急不可待地冒出来。我承认,这段旅程将是我这半生经历最疯狂的记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银河也在夜空逐渐显现了,马队的速度缓慢稍许,才让我身体的全部疼痛有了缓解,而周围鄂伦春小伙们正听着手机里美妙的迪曲,享受这美妙的旅程,我心里真是又佩服又汗颜。
  终于回到马场,终于僵硬的身体有了疼痛的知觉,终于能写下这些文字。才对得起这难得的经历。也终于发现鄂伦春不缺乏生气,只是不在我的出生地阿里河而已。
  
  2010年10月1日
  
  亮亮的爸爸说得平静,我们却听得胆寒昨天在疼痛难忍中写日记直至凌晨2:30,在一片如雷的呼噜声下竟然一夜无梦。早晨7点多就被爱恶作剧的小利整醒,他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用记号笔画上了符号,有的打叉,有的画上眼镜,又在一个小伙子的胸上画个乳罩。小利虽然调皮捣蛋却已是四岁孩子的父亲,看似没正形,却也有绝活。小利短片拍得很好,就用一个小卡片机的录像功能拍了大量的生活短片,鲜活,生动。早晨,小利就带着我把这周边的情况一一介绍一遍。春天时在哪搭撮罗子,在哪下渔网,哪的山好看等等,眉飞色舞,比比划划、兴奋至极。后来要纸玩大的,我们并排蹲在野地上,他说,桃哥,你的屁股要是对着太阳会更舒服,是的,因为已是深秋了,这是在大兴安岭。
  亮亮很少言语,为人和善,骑马和摩托车都技艺高超,在伙伴里有威信,当了队长,他跟我说不买衣服,把钱都花在摩托车上,是心甘情愿的。
  快中午时,亮亮接到了小太军的电话,说在麦地旁边发现一匹马死了。亮亮,小利,哈嘛和勾勾飞速骑上越野摩托向麦田奔去,我坐在勾勾的后面,手托着摄像机,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好悬没把我甩到泥塘里。果然一匹马平躺在麦田旁,眼睛已经是一个黑洞,苍蝇乱嘤嘤地飞在上面,胸口有个弹孔,亮亮的爸爸也骑马赶来,看了看说至少死了四天了,是偷猎的干的,只有报案等警察来再说了,小伙子们都很难过,不声不响地走了。
  下午顾磊和乡里的车上来拍照,带来了父亲拍的老照片给老人认,照片里大多数猎人已不在世,尽管有的人当时很年轻,却大都在三四十岁时就已经离世了,照片上有个英武的猎手被亮亮的爸爸认出来,说是后来被熊吃了发现他的时候后脑勺有熊口一样大的洞,亮亮的爸爸说得平静,我们却听得胆寒。下午,我们去拍素材给乡里做宣传用,在马场西几公里的石头山上竟看到了一个非常形象的老人头部的侧面像,眼睛、鼻子,嘴还有胡须,同来的乡里干部给命名“老猎神”,并拍了照片。
  晚上吃的是小太军打的新鲜的小鱼,味道极为鲜美,亮亮爸也多喝了两杯,讲了许多好玩的打猎的故事,说得很兴奋,但突然想到马的事,就情绪低落下来,睡觉前还在不断地说心里真难受啊,心里真难受。
  黑灯后,勾勾睡在他身边,关灯后看手机的短信,怕影响到别人休息。侧躺着身体,手机把他的身影放大在天棚上。一个有头又有身子的影像在老头的正上方,老头看了半天,很紧张,以为有鬼,后来发现是勾勾的手机整出的光影后,开始骂。“你咋整出来的,这么吓人,你再整啊,破孩子……”,我们在黑暗里听着响彻满屋的骂声,勾勾更是大气不敢出。这情形让我想到鄂伦春老辈人是相信这世间是有鬼的,这在父亲的书里也写到。
  
  2010年10月2日
  
  猎人在森林里潜移默化地维持着生态的平衡,而大自然又用它的规律平衡着万物
  喝醉了的阿昌云老头骂了一晚上勾勾,早晨却能早早地起来看马去了,回来后他又喝了两杯白酒,本来就红晕的四方大脸庞又更加的红了。两杯酒下肚他又想起了昨晚魅影的事情。就又问勾勾,还说:你给我再整出来一个。勾勾因为实在无法让他相信那就是手机的光反射的影像所致,干脆就一溜烟的逃跑了。
  临近中午刑警到了马场,一干人等又随警察到了麦地,远远看见乌鸦正贪婪地叼着枪口里的腐肉,看到人接近了才不情愿地扇动起黑色的大翅膀离开,盘旋在麦地上空,伺机觅食。警察也断定了这是受枪击致死,只是还要找到弹头才算是证据,阿昌云可能是喝多了酒,也可能是自己的马不忍动手,刚划开马皮破了膛,就一扭头转身要吐了。最后还是由秀峰和亮亮联手又割又剁的解剖了马。我不忍看这血腥影像,只好关了液晶屏用寻像器里的黑白影像记录了这令人难受至极的过程。最后亮亮居然还从马的肚里拎出了一匹小马驹,这更令人心里倍感难受。赶到朝阳村时,发现这里已更名为“多布库尔”猎民村了,远远望去新村的建设竟有一番欧洲小镇的感觉,印象中的黄土房和红砖房都已被新建设的房屋覆盖,猎民们帮我们辨认着当年父亲拍摄的人物。最后终于确认了一张两个小朋友的照片,其中一人还在世,而其他照片中的人物都已相继去世,其中一位青年猎人竟是在父亲拍摄完的第二年,在自家后院被前来找食物的黑熊拍死的,不免怅然人生命的脆弱和人与自然的微妙关系,猎人在森林里潜移默化地维持着生态的平衡,而大自然又用它的规律平衡着万物。
  10月的兴安岭寒气逼人,此行,我们是沿着三十多年前父亲的探访路线,回访大兴安岭狩猎民族一感受狩猎民族今天的生活和文化,更是为感谢当年给予父亲帮助的猎民朋友。所到之处我们的心情复杂,既有见到当年父亲的老友的欣喜,也有对如今猎民已失去传统狩猎生活的沉重——现在的猎民乡大多已经看不到80年前狩猎生活的场景,有些猎民已经住进楼房,生活上有了很大提高。大部分猎民已经变成了农场主和农民。走进他们的生活,最深的感受就是传统文化的消逝真的太快了,快得出乎意料。现在,我们更加敬佩三十多年前父亲对狩猎文化即将消逝的那种敏感,在80年代所进行的抢救性的整理与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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