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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家织锦是土家族保留最完整的一种原始纺织工艺品。土家族相对偏僻的居住环境,使其较少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土家织锦纹样也因此一直保留浓厚的地域和民族特色。分析土家织锦图像造型和其纹样构成特点,剖析其在特定工艺限制下形成的抽象构成与强烈装饰风格,揭示传统土家织锦所具有的独特魅力。
Tujia brocade is an original art held by Tujia people. They are living in relatively remote villages, and less influenced by other culture, so Tujia brocade retains its own folk characteristics. By analyzing the pattern and characteristics of Tujia brocade, this paper finds that with its peculiar composing technique, Tujia brocade shows a special fascination for people because of its abstract composing and decorative style.
土家织锦(土家语称为“西兰卡普”)是土家族保留最完整的一种原始纺织工艺品。土家女一般从十岁左右开始学习织锦。她们采用一种非常原始的腰机木架,以通经断纬的方法,用手挑换纬纱、用木梭、竹扣打织完成,再加工成被盖作为嫁妆;还有的作为土家摆手舞的披甲和祭祀用于堂前的壁挂。工艺优劣和数量的多少往往是衡量女子智慧和家庭地位的标志,所以织锦便成了土家女的必修之课,这一独特的民族工艺也因此代代相传。
土家织锦是土家族历史文化、地理环境、宗教信仰、审美情趣等因素的载体,是实用性与装饰性的结合体。土家族人主要居住在湘、鄂、渝、黔交界处,以湘西洗车河流域为主要代表的土家织锦与其他民族的织锦相比,土家织锦中体现出土家人的粗犷与大气,具有本民族独特的风格和浓郁的乡土气息。探讨以龙山为代表的土家织锦的艺术符号特征,对我们保护和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能够起到促进作用。
一、简约的抽象造型
织锦中的抽象表现,我们可以理解为土家族人对客观世界的一种主观再现,而不是完全脱离实际,凭空捏造的“抽象”。这与抽象艺术中纯粹的“抽象”有不同之处,抽象艺术中的图案追求纯粹的视觉效果,画面内容不再是对客观世界的抽象性描摹;而织锦中的许多图案,是土家人根据物体主要特征,经过提炼、加工成抽象的几何图案。它是一种再现性的图案表现形式,客观对象在转化为抽象几何形的同时,又没有完全脱离客体的形式特征。
这种几何形式的纹样不是土家人的独创,我们可以追溯到原始艺术,在原始彩陶装饰中的“几何纹样”是较为典型的抽象型。这种几何纹样在织锦中大量地运用,她们完全不受自然形态的束缚,凭借主观的感受,以抽象的手法表达形式美。土家织锦中的“龙凤呈祥”中的龙凤,同是用菱形来概括动物的形体,但龙的粗犷与大气,凤的纤细与灵动在不同形式的菱形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叶玉翠的作品“老鼠嫁女”以几何形生动地表现了老鼠的尖嘴、小脑袋等主要特征,整个故事充满了戏剧色彩,故事高潮处,猫的神情和老鼠的形态有着强烈的视觉对比。
在绘画、平面设计等作品中,设计者可以相对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创意;而织锦在固定的空间中受到织造工艺的限制,不可能那样灵活多变,在设计与加工中多采取规律性骨格,按整体形象的需要,有秩序地重复排列,将点、线、面以不同的大小、方向、明暗、色彩等表现出来。
二、朴素的基本纹样
在形与形的重复排列的过程中,有些基本纹样在织锦画面中被反复地运用,有时被用作主要对象,有时又被用作点缀,或与其它纹样一起组合成具有复杂效果的图形。它们的穿插排列与反复使用,使整个画面视觉效果更丰富。空白地方除了留白,还有许多小图形的辅助构成。常见的基本形有太阳花(土家语称八角香)、勾纹、万字纹和具有几何风格的各种小纹样等。其中太阳花在各民族的民间艺术创作中都有运用,但是各民族的审美情趣各异,太阳的光芒有不同的表现形式,但都是人们对太阳的崇拜与敬仰。对土家织锦中抽象八勾几何纹饰(太阳花)的考证,从其原始的经纬织造中可以反映出与我国古代不同时期几何纹的渊源关系。勾纹也是织锦中常见的一个造型单元,在土家织锦中占有突出的位置,有的完全用勾纹组成,形成单八勾、双八勾、十二勾、二十四勾、甚至四十八勾,其图案勾勾相连,层层色变,犹如浪涌涛翻。除了丰富多变的锦面纹样,与之相呼应的档头纹样也具有一定风格和变化。常见的有一种呈几何锥状的二方连续花纹,土家人称为“猴子手”,大多用它作为织锦的装饰边缘。猴子生活在大山,依山而居的土家人当然与之相对亲近,并将其作为一种民族的象征来表现,天然自成富有意趣。而且其图形简洁,适用于以家庭作坊为基础的生产结构和民间技艺性的传承模式。这种几何形式的纹样在其它民族的织锦中也有应用,只是名称不同而已,都是各民族人民对自然生活的感悟和内在情感的反映。
三、和谐的构成美感
土家人在创作过程中,常常不自觉地运用了对称与均衡、节奏与韵律、调和与统一等平面构成法则,使织锦呈现出一种特有的“构成”美感。对称是人们生活中最为常见和习惯的一种构成形式。它在织锦中表现为点、线、面在上下或左右反复而形成的图形,有较强的秩序感,画面稳重、沉静、具有朴素的美感,但相对单调乏味,土家人打破了相对单调的排列方式,使对象在形式、色彩上有新的变化,让人耳目一新。如“狮子滚绣球”纹样中狮子的表现方式,每行的狮子采取镜像对称,上下错位,画面随之变得活泼起来。而 “龙凤呈祥”则是典型的均衡方式的构造,看似对称的画面呈现出变化的格局。
节奏和韵律表现在平面构成中有一定的秩序性。土家人将日常生活中蕴藏的美转化为一种艺术抽象形式,把基本形有规则、反复地连续起来并且渐次地进行发展变化,在这些有秩序地变化中,织锦画面产生一种节奏,形成特有的韵律美。如织锦图“老鼠嫁女”和“迎亲图”就是通过描绘故事的发展,传达一种渐入佳境的节奏美;而在“狮子滚绣球”和“鹭鸶踩莲纹”中,通过简单对象的重复,形成一种单纯的节奏。除了形式上的重复与呼应形成的节奏外,还有是通过色彩的反复与呼应,视觉在相似形与相似色之间起落,给人以不同寻常的节奏与韵律感。
土家人巧妙地增加重复形或类似形,适当地重复运用色彩,并从方向上统一,有秩序的分布图形,起到前后穿插、呼应的作用。由于形象、色彩和方向统一,作品表现出和谐的效果。如万字流水纹、绣球花是采用两种色,很轻松地达到了画面的统一。近似色的重复运用、基本形或相似形的反复构成也是织锦中达到调和与统一的最常用方法。
四、强烈的装饰色彩
土家织锦在色彩上属于装饰色彩的范畴。传统土家织锦基本上是土家人自产自销,她们应用的原料——纱线多为自己纺织而成,色彩也是由大山上天然的原料加工而成,如民间采用的马桑树叶染黑色,土红染红色,黄栀子染黄色,竹叶菜染蓝色。为了应用这些自加工的材料,她们不能太多顾及和考虑抽象对象所具有的固有色,多依据主观的意愿和对事物的判断,重视画面的装饰效果,并依此而进行配色。在土家织锦的色彩中,夸张的是色彩的本质,是源于人的生命本能的色彩反映,所以土家织锦的色彩是真正感人的色彩形式。土家女自小普遍参与,作为创作者和欣赏者,她们尽情发挥各自的审美情趣,比较自然地抒发着源于本能的色彩感受,从而自由地搭配色彩,所以民间中同一名称的纹样,可能因为创作者的喜好而有不同的配色效果。
织锦中大量使用对比色,这些补色配置,使画面对比强烈,形成了土家织锦图案色彩上的一大特色。两种或两种以上的色彩并置在一起时产生的色彩差别,其中色相对比中的互补色对比是色彩构成中的亮点,是色彩构成中最富于魅力的部分。织锦中大量强烈的红与绿、黄与紫、蓝与橙分别在色相、明度和冷暖上对比配置,为了突出对比效果,往往要把其中一方强调出来,而另一方则使其弱化处于从属地位。土家人巧妙安排视觉中心,分配画面的主从关系,民间俗语中难以处理的补色关系,通过她们小心组织与搭配,形成了土家织锦中的一大特色,也使织锦呈现强烈的装饰效果。如“石毕花”纹中大量的蓝与橙、黄与紫的对比放置,中间利用黑色与浅色勾边来达到对比与和谐。
除了色彩的对比配置,色彩的调和效果也是织锦的另一特色。画面多以同类色为主调,并自觉地从明暗关系上将色彩进行有层次的分布,如前文提及的狮子滚绣球纹样中,就是同类色的重复运用,画面呈现出同一色相调和。而对比色配置后出现色彩的强烈冲击则通过黑色(深色)的经纱或浅黄色勾边(土家人有尚黑忌白的传统)来缓解对比关系,起到了一定的调和作用,使并置的对比色不会因反差大而显得刺眼。在色彩配置上,对比强烈的两种或两种以上的色彩因差别大而不调和时,可增加或改变同一因素,赋予同质要素,降低色彩对比,即同一调和。如豆腐架纹中主要应用紫色,配置以适度邻近色,再以少量的对比色加以提示,起到画龙点睛的效果,使画面调和而不缺少变化。
4、结语
土家织锦以独特的符号形式记载着土家人对美的向往与追求,在代代传承中,构造了一个独具特色的视觉符号系统。这是对自然之美的肯定,饱含着深厚的自然崇拜、祖先崇拜、图腾崇拜,以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祈愿和追求美的质朴情感。土家人将与之生活息息相关的自然对象作为织锦图案的母题,抓住对象的形态结构、色彩、运动规律等,将其抽象概括成具有几何特征的基本形,它饱含着深厚的原始造型意识和古老的文化内涵。创作者依据传承下来的骨格形式和约定的形式美的法则进行构图,按主题需要选择、组合排列基本形,画面体现出民间艺术特有的审美意蕴。
传统土家织锦是土家人在相对闭塞落后的环境下,为了美化自己的生活而使用简单的加工工具,以朴素的织造工艺,依靠口授心记,将集体智慧与个体创造性相结合,运用强烈对比色彩,使织锦具有浓郁的抽象性与装饰色彩特征,画面呈现出优美的韵律。它同时承载了土家人相对古朴的审美情趣和一个民族在其发展过程中的历史轨迹和集体创造性,也反映了一直以农业为主的中国农村少数民族人民在相对艰苦的环境下,满怀对生活的热爱,对美的追求。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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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