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形夭”皆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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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书》今年第一期、第五期上发表了杨树彬、姚永铭二同志关于“刑天舞干戚”的讨论文章,当以姚同志的说法见长。然姚同志一定要说“舞干戚”者为“刑天”,则又未免失之于泥。
  我们认为“无千岁”确为“舞干戚”形近而误,而“刑天”作“形天”则未尝不可(虽然它们也形近),盖“刑天”与“形夭”为同神而异名也。清毕沅《山海经注》云:“旧本俱作‘形夭’,按唐《等慈寺碑》正作‘形夭’。依义夭长于天,始知陶诗‘形夭无千岁’‘千岁’则‘干戚’之伪,‘形夭’是也。”而始改“形夭”为“刑天”的宋人曾看到的本子,正是作“形夭无千岁”的。今人逯钦立先生治陶渊明尤为致力,他校注的《陶渊明集》及辑校的《先秦汉魏南北朝诗》,于版本搜集方面用工颇勤,他在诗文有异文处一一注录。根据这两本著作,我们可以知道,“刑天舞干戚”一句,清影刻宋刊曾集诗文两册本、宋刊《东坡先生和陶渊明诗》本、传为苏轼笔迹的元刊苏写大字本,俱作“形天无千岁”。这说明唐宋时代《山海经》中的“刑天”确实是作“形天”的。又《淮南子·地形训》:“西方有形残之尸”,东汉高诱注引一说云:“形残之尸,于是以两乳为目,腹脐为口,操干戚以舞,天神断其手后,天帝断其首也。”这与《山海经·海外西经》中的“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说法虽有不同,但指的是同一件事,“形残”正是“形夭”(身体夭损)的意思,这是“刑天”原作“形夭”的一个有力的旁证。
  而宋人曾看到的《山海经》本子,“形夭”却是作“刑天”的,又宋罗泌《路史·后纪三》:“(神农)命邢天作扶犁之乐,制丰年之咏”,邢、刑古通,是邢天即刑天。那么至少在宋时,“形夭”与“刑天”是并行的。
  “刑天”与“形夭”孰是孰非,实难判定。我们认为这有两种情况:一、要么“刑天”为“形夭”形近而误,要么“形夭”为“刑天”形近而误。清郝懿行看到的《太平御览》卷五百五十五引《山海经》作“形天”(见《山海经笺疏》巴蜀书社影印还读楼刊本)。又袁珂先生《山海经校释》云:“惟作形天、刑夭不可通。”那么袁珂先生所见本子也有作“刑夭”的。这样,形夭→形天→刑天,或刑 天→刑夭→形夭,两种形误的可能性都有,但这两种可能性都缺乏必要的依据,只能算推测。二、“刑天”与“形夭”为同神而异名。袁珂《山海经校释》:“意此刑天名,初本无名天神,断首之后,始名之为‘刑天’,或作‘形夭’,义为形体夭残。”袁说差近之。现在通行的说法为“刑天”,那是因为“刑天”即断首之义,正与《出海经》中的“帝断其首”相合。而断首则形体夭残,“形夭”即“形残”也即形体夭残,这与“帝断其首”也应该是相合的,更何况《淮南子注》中说“天神断其手后,天帝断其首也”。(按:郭沫若先生《读书札记四则》谓当作“天帝断其首后,天神断其手也”。)
  最后,附带说几句。郭沫若先生《读书札记四则》中为了坚持“形夭无千岁”(谓“精卫肉体虽然夭折了,没有活到一千岁,但勇猛的精神却可长垂不灭的”),且不必说“形夭无千岁”在文意和语法上不可通,郭先生不惜曲解臆断了《读山海经》第十一首(即“巨猾肆威暴……”)的文意,用来证明陶渊明是尊仰上帝的,不可能在诗 中歌颂“与帝争神”的刑天,因而“刑天舞干戚”不可通。我们认为,郭先生的说法是缺乏说服力的,他的治学态度也不够谨严,因而也是不可取的。这一点,我们不必为尊者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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