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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漆黑的夜幕笼罩着三煤矿,大院内静悄悄的。好在院门口和矿长办公室门前的两盏照明灯还在放射着昏暗的光亮,才不至于使大院显得过于沉寂。
夜里十二点多,大院东南角的绞车房的门悄悄地开了一个缝,英子拿着一盏明亮的矿灯从门缝里闪出来,径直来到绞车房前面十多米远的桥头架子右侧,钻进了厕所。原先桥头架子上是有一只照明灯的,可是只要一安上,不出两天就会被不知道哪个手欠的矿工给砸坏了。安了砸,砸了安,后来就没有再安。英子拧灭矿灯,她却没有蹲下方便,而是猫着腰,瞪大眼睛从厕所里向外探望。
厕所是班长老梁从井口运往井下的条链车上抽出四根手腕粗的条链棍当柱脚,又从通风班要了几片破旧的风筒布围成的。如果在白天,人蹲在厕所里方便,在外面就会影影绰绰看到里面的白屁股。所以白天绞车房里除了老梁以外,其他四位女工谁也不去这个厕所方便,而是去院里的公共厕所。
英子向外望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便拧亮矿灯出了厕所,边向四周张望边慢悠悠地回到绞车房。紧接着,一个男人的身影从门缝闪出来,东张西望地沿着墙根儿暗影走进三煤矿与绞车房对面的那排矿长值班办公室里。
英子从窗缝里看不到那个男人的影子了,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来到大绞车后面的镜子前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拽下辫子上的皮套,重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从兜里掏出两张纸巾,使劲擦了一下自己的脸和嘴唇上那个男人留下的口臭味,觉得有点儿恶心。不由自主地心里感觉有点儿凄凉,眼圈发热,两行热泪扑簌簌落下。英子刚想再掏纸巾去擦泪,忽然觉得下身一股液体流了出来。英子心说:不好,肯定是刚才那个男人留在自己体内的脏东西。于是赶忙解开裤腰带,褪下裤子,蹲下来,又从兜内掏出一沓纸巾擦拭起来。擦着擦着,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刚才那男人没有戴安全套,自己也没有提前准备,万一怀孕了咋办?
这时候,大绞车上方的红色信号灯亮了,“滴滴……”铃声也响起来。英子赶紧提上裤子,来到绞车后座坐了上去,摁动了绞车电源按钮,“嗡嗡嗡”绞车开始转动了,聒耳的噪音暂时打断了英子的恐慌,全神贯注地工作起来。
英子上初三时因为和一位女同学赌气就辍学不念了,无论谁劝就是不上学了。适逢哥哥在三煤矿场子面被砸死。哥哥还没有成家,三煤矿只发给了抚恤金就完事了。父亲觉得哥哥死得亏,有媳妇和孩子的矿工死后,三煤矿就会给死者媳妇安排工作,发给死者孩子生活费。哥哥虽然没有媳妇和孩子,应该让妹妹英子受益。父亲跑到三煤矿找到矿长,要求给英子安排一个好工作。谁知那位年轻的矿长拿出一份文件,扔到父亲面前,郑重地告诉父亲:“这是上级文件规定,我无能为力。”便不再理父亲了。
父亲狠狠地剜了年轻的矿长两眼,赌气地说道:“规定,规定,规定是死的。你他妈的别后悔。”说完便出了矿长办公室。
回到家,父亲在寿衣店买了一只花圈和两捆黄纸来到三煤矿大院门口给儿子烧纸。三煤矿领导很快就把英子安排到绞车房开绞车,并且答应,一旦有机会就会给英子转成集体工。
开绞车这个工作在三煤矿地面来说,除了机关科室外,应该属于轻巧体面的工作了。可是,十多年过去了,英子恋爱、结婚、成家,始终没有等到转成集体工的机会,到现在仍是一个临时工。工作尽管是临时的,三煤矿的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是英子在绞车房比那些固定工还牢固。
在三煤矿领导一茬又一茬的更替中,有的领导也想把英子开回家去或者换到别的岗位,换成自己的人。可是,每当有人通知英子转岗或者让她回家听信儿时,英子的父亲就会抱着儿子的遗像,背着一捆黄纸在三煤矿大院门口给死去的儿子烧纸。三煤矿的领导一看便知这老头不是省油的灯。于是便痛痛快快地通知英子,一如既往在绞车房上班。
三个月前,父亲突发脑溢血去世了。英子还没从死去父亲的悲痛中缓过神来,三煤矿按照上级指示,大张旗鼓改制,减人提效。
绞车房共有五个人,按照改制计划,用三个人就够了。老梁是班长,绝对不会被减。剩下的四位女工中,李珊是老梁的小姨子,老梁肯定要保她。王桂荣是给三煤矿矿长开车的司机的丈母娘,也不可能減掉她。只有程翠翠和英子两人没有靠山。程翠翠是三煤矿的工亡家属,丈夫死后和英子一样被三煤矿领导安排到绞车房的。
这次改制不留死角。三煤矿原本就属于老井挖潜,每年的煤炭产量低得可怜,连工人的工资也不能保证正常开出来。何况地下煤炭资源已经枯竭,再有个十年八年,三煤矿地下就没有煤可采了,到时候全矿五百多号人一起去寻找饭碗,还不如暂时先让一部分人去找饭碗。所以这次三煤矿加大了改制力度,矿长、书记亲自任煤矿改制小组正副组长,深入场子面和各个系统最底层了解实情。
老梁已经旁敲侧击地告诉程翠翠和英子了,这次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二
第二天早晨七点半,接英子班的程翠翠推门进来了。按照规定时间是八点交接班,可每次程翠翠都是提前半小时来,所以英子就会提前半小时下班。为此英子十分感激程翠翠,在绞车房这几个人中,英子和程翠翠的关系最好,两个人相处得像亲姐妹似的。有时候程翠翠赶上休班,还跟着英子去家里玩,有时候天晚了就住在英子家。
程翠翠进门以后,见英子正在洗脸,便与英子相视一笑,悄悄地问:“成了吗?”
英子立刻脸红了,没有出声,而是点了点头忙借擦脸的机会用毛巾把眼睛遮住了。
其实英子也没有必要瞒着程翠翠,这主意还是程翠翠出的呢。
“这次保证没事了,你就放心在绞车房干吧。”程翠翠拍了拍英子的肩膀。然后径直来到自己的更衣箱前,开始换衣服。
英子洗完脸,程翠翠已经穿上了工作服,来到绞车前,摘下绞车前挂着的 “交接记录本”,大致看了一遍后,边写交接时间和情况边说,“昨晚一切都还正常吧?”
“嗯,一切正常。”英子答应道,这时英子也已经换完衣服,打算回家。走到程翠翠面前道:“谢谢你,程姐。不过这事你可千万要为我保密。” “你就放心吧。”程翠翠把“交接记录本”重新挂好,看了一眼英子,忍住脸上的笑容地对英子说道,“咱姐儿俩啥关系?这事我能随便乱说吗。再说这件事如果你家大良要知道了是我给你指的路,他还不得把我吃了呀?”
“还是谢谢程姐……”说完,英子冲程翠翠尴尬地一笑就出了绞车房门。来到三煤矿院内自行车存放处,推出自己的自行车,出了大院骑上就往家赶去。
英子回到家,大良和孩子小军都不在。她一看表都八点半多了。这个点儿两个人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了。
对这一切英子已经习惯了。大良在三煤矿附近的筛选厂上班。主要是筛选原煤,使煤块和煤面分离,把煤块卖个好价钱。一年前,大良靠着自己的本事还在选煤厂混了一个班长的职位,手下管着十多号人。自从当上班长,每天上班准时,可是下班的时间就不准时了,单位有事要应酬。
有时候,趁儿子不在家,英子就和大良闹别扭,埋怨大良芝麻大的官却比厂长还忙,整天下班不着家,哪有那么多应酬。每逢此时,大良就会笑嘻嘻地从兜内掏出一沓钱来故意从英子的领口处往里一塞,顺手在英子高耸的乳房上轻轻地捏一下,揶揄地说道:“媳妇,别生气,昨晚没有按时回家是因为挣这个去了。”说着就会把英子抱起来,来到床上,两个人在床上气喘吁吁地滚一会儿。英子一看到钱,先是半推半就,然后主动配合,然后两个人就烟消云散了。英子想:自己也没有什么追求了,只要能让孩子将来有出息,大良现在多挣钱,把工资和奖金往她这个家庭主妇手里一塞,这就是自己的幸福。
儿子小军已经十一岁了,在上小学四年级。学习成绩很好,也很懂事,如果赶上英子夜班和大良不在家,自己都会做饭了。而且还能把英子那份做出来留在饭锅里,然后自己去上学。放学后自己回到家也不用大人督促就会写作业。看着儿子一点点长大,英子打心里往外高兴。英子一直有一个心愿,自己没有上大学,一定要让儿子上大学,儿子就是自己的希望和未来。
英子进得屋来,洗了一把手,边擦手边来到厨房掀开锅盖一看:一个馒头和半盘子瘦肉炒芹菜。英子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儿子做的饭。看来大良昨晚又没有回家,这没良心的玩意儿昨晚不知道又去哪里喝酒了。
英子心里骂着大良,把饭菜端到客厅茶几上,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她从暖壶了倒了一杯开水,边喝边四下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家。和大良结婚十二年了,一直住在这座房子内,对这个家她倾尽了心血。
她和大良刚刚结婚那阵儿,家里除了空旷的房子外,冰箱、彩电、微波炉、席梦思床和真皮沙发都没有,即使铺地的地板都是大理石的,门窗都是木头的。而现在却换成了地板和塑钢门窗。
当时大良整天吊儿郎当,在选煤厂也不认真干活儿。就是嘴好使,他追英子仅用了两个月,就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英子的芳心说动了。一次接英子下班的回家途中,在路边的杨树林里就硬和英子发生了关系。谁知道这一次还真的暗胎珠结,英子怀孕了。没办法,英子发觉自己怀孕的时候已经三个月了。于是英子只好草草结了婚。婚后才发现大良不是自己婚前想象的那样。大良不但懒馋还爱玩游戏。整天不上班,被选煤厂开除了。他们俩结婚不到一个月,大良就为了玩游戏,把英子一个人扔在家去网吧,整夜不归。英子就在公公的陪伴下挨个网吧去找,竟然摔了一个跟头,把孩子摔流产了。大良为了玩游戏,不但偷净了两个人结婚时收的两万多元的彩礼,还偷偷的把英子娘家陪送的价值四千七百多元的耳环给卖了两千元,都拿去玩游戏了。气得英子跑回父母家发誓要和大良离婚。父亲问明英子的情况后,带着几个晚辈小伙子把大良堵到网吧里,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大良这才收手不玩了。英子的父亲心疼女儿,就让英子和大良搬到了自己的家,腾出老两口住的房子让小两口住,老两口住到小门房里。英子的父亲还托人给大良在选煤厂重新找回了工作。
由于英子的父母在身边,再加上英子对大良的说教看管,大良渐渐地改变了。特别是英子再一次怀孕生下小军以后,大良变得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不但对英子体贴入微,对老人也很尊敬,英子的母亲去世前在床上病了两年。英子因为上班,家里人换下来的衣服不能及时洗,大良就会主动拿起衣服去洗,还想方设法给英子的母亲买药。看到這一切就连英子那脾气暴躁的父亲都感动得热泪盈眶,做梦也没有想到大良会变得这么好。看到大良的变化英子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同时英子还有了一种成就感,她想到了没结婚时听人们说过的一句话:“好女人是一所学校,好男人都是从这所学校里培养教育出来的。”通过对大良的培养和教育,英子觉得自己这位校长兼老师还是比较合格的。
父亲去世后,这整座房子大良和英子又做了翻修,在这片家属区还挺显眼。街坊邻居们也都夸英子和大良有正事。现在大良又在选煤厂当了班长,工资也比以前多了许多。可是美中不足的是大良不能像以前那样下班就回家了。隔几天就会在外应酬,彻夜不回家,时间长了英子就渐渐地习惯了。
自古以来男人都这样:要想顾家,就不能干好事业;要想干好事业就顾不得家。每当大良不按时回家在外应酬时,英子总是这样来安慰自己。所以两口子虽然有时候也发生口角和摩擦,但是并不严重,大良在英子面前下个软蛋,抱着英子滚一会儿床单,便烟消云散了。
英子喝完杯子里的水后,忽然觉得下身不太舒服,有点儿肿胀。她不由得脸红了,昨晚那个男人把她弄得精疲力尽。和大良结婚这十几年也没有昨晚从那男人那儿得到的多,英子头一次体会到两个人之间干那事还有那么多花样儿。
她又想到了担心怀孕的事,于是便吃了几片事后避孕药,这是大良前段时间买来的。当时她给大良洗衣服时发现的,当时还以为大良在外胡搞女人而给别的女人买的呢。原来是大良担心英子戴环不太适应,经常流血,所以大良就让英子把节育环给摘了,每次两个人房事后英子吃药以达到避免怀孕的目的。
吃完药,英子还是觉得别扭,她没有刷碗就直接端来一盆清水,往里倒了一点儿妇炎洁使劲洗了起来……
三
昨天晚上十点多钟,英子正在绞车房打瞌睡,忽听外面响起敲门声。英子问了一声:“谁呀?” “我,老纪。”原来是三煤矿负责机电的副矿长纪鸣。按照规定绞车房属于机械重地,非工作人员是不允许随便进入的。可是老纪负责三煤矿的机电工作,绞车房归机电科管辖。所以老纪来绞车房了解绞车运转情况,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哦,紀矿长啊。你有事啊?”一听是老纪的声音,英子的脸“腾”的一下,马上就红了。她知道老纪这么晚来绞车房的目的。
程翠翠曾经告诉过她,上夜班的时候,老纪就来找她。看来今天老纪是来专门找她的。
“哦……你如果不愿意开门我就走了。”老纪在外面说道。
英子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我愿意。你进来吧,我给你开门。”
英子忙过去打开门,老纪带着一身酒味闯了进来。英子扒在门口向外瞭望了一会儿,确认只有老纪一人后,才重新把门插上。
“不用瞅了,我自己来的,这种事我还能带人来啊。”老纪已经坐到绞车后面的木板床上。
“啊,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怕……怕人看到,影响不好。”英子红着脸回到绞车后面,嗫嚅着说道。
“呵呵……”老纪冲英子一笑,说道,“过来吧,又不是大姑娘了,还害怕啥?”老纪一拍木板对英子道。
“这……纪矿长,你看……我也不是那样随便的人,咱俩能不能……”英子犹豫着。
老纪把脸一板,说道:“咋的?小程咋给你说的?你不同意我就走了。”说着,老纪起身就要走。
“不不……纪矿长,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英子感觉自己的嘴太笨了,找不到恰当的词汇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好了好了,你的事,小程都跟我说了,我挺同情你的,于是就答应了。这不,今晚我值班就来了。”老纪说道。
“哦……你知道了就好,我就不再多说了。我的事你只要给办了,我就感激不尽了。”英子听完老纪的话,心稍微放了下来。
看来今晚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只好就做这一次坏女人,做一次对不起丈夫大良的事了。为了保住自己在绞车房里的工作,只好牺牲自己的身体了。
自从三煤矿改制的消息下来以后,英子就坐卧不宁。以前有父亲在,自己可以说是高枕无忧,可是现在父亲去世了,自己的靠山没了。指望大良不行,再说大良又不在三煤矿工作,人生地不熟,和三煤矿的领导也说不上话呀。只能靠自己了,可是自己一个弱女子又能怎样呢。那段时间英子经常愁眉不展,泪眼汪汪。程翠翠看到英子这样就找英子谈心,安慰英子。英子把自己的心里话都告诉给了程翠翠。程翠翠听后,沉思了片刻说道:“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同不同意……”说完,程翠翠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英子。
“啥办法?你快说。”英子仿佛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问程翠翠。
程翠翠诡笑了一下,说道:“你去找分管机电的纪副矿长,保证行。”
“我和他又不熟悉,平常又没有过码儿。找他也是白找。”英子一听心里凉了半截。纪副矿长在三煤矿当机电副矿长好多年了,为人还算稳重,来到绞车房也不像别的矿长指手画脚,或者开些过分的黄色玩笑,也没有用一双火辣辣的眼睛直往自己胸脯上盯。英子对纪副矿长的印象就只是一位领导而已。
“没有过码儿,你不会找过码儿啊?”程翠翠笑着摸了一把英子那高耸的胸脯说道:“这对宝贝就是资源,咱们女人凭啥能让男人听咱的呀?不就是这对儿宝贝吗?”
英子吃惊地看着程翠翠说道:“你是让我拿……换……不不,我可不干,那样我和大良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其实英子知道在三煤矿有好多女工都和一些大小头头们不干不净。
“呵呵,没想到你对大良还挺忠贞呢。”程翠翠冲英子笑了笑,说,“我们女人对男人忠贞,可是男人未必能做到对我们女人忠贞。”
英子知道,程翠翠是在说她自己。她的丈夫在井下出事前就已经背叛了她,程翠翠一想到此就很伤心。所以尽管丈夫死去七八年了,她到现在还是和儿子相依为命。她常跟英子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她看透了男人。
“翠翠,不好意思,是我又勾起了你的伤心事。”英子尴尬地对程翠翠说道。
“没啥。”程翠翠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说给英子听,“我们女人对男人忠,谁对我们女人忠啊?哪个男人不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只要有机会,哪有猫不吃腥的。可是我们女人呢?还在傻子似的为男人守贞洁呢……”
“翠翠,你怎么啦?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啦?”英子对程翠翠的话觉得莫名其妙。平时也没有见程翠翠这么感慨过啊?
“唉,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生活压力太大了。”程翠翠对英子说道,“你看看现在咱们绞车房,咱们周围的女人。哪一个不比咱们姐妹风光?可是论开绞车技术,论能力,论模样咱姐妹俩都比她们强。可是当官的凭什么改制要改咱们?凭什么不改她们?凭什么我们就得像小绵羊似的任他们欺负?我早就看透了,她们不就是会在男人面前放骚吗?不就是会在当官的面前犯贱吗?她们会的咱们也会,我以后再也不做什么好女人了,我也要过我想过的日子,我想得到我应该得到的东西。贞操值几个钱啊?只要有了钱谁还看不起呀……有啥啊?不就是在男人面前松一松裤腰带吗?现在的人不笑你坏,不笑你娼。而是笑你贫,笑你兜里没钱,笑你身上的衣服不好看,笑你脸上不白,笑你身上的香水味道不浓……”
就是那天英子和程翠翠的谈话,让英子心里的感情防线松动了许多。后来老梁又直接告诉英子,要把英子和程翠翠裁减下来。而且老梁还煞有介事地冲英子坏笑一下,说女人有资源不用那是废物。而且在以后的几天里,老梁趁无人之际还时不时的故意用身体碰撞英子,后来竟然发展到对英子动手动脚。有一天下班时,老梁趁屋里没人竟然一下子抱住了英子,硬要霸王硬上弓。被英子狠狠地打了一个嘴巴,老梁这才悻悻地走了。临走时放下一句狠话:在三煤矿绞车房有他老梁就没有英子。
英子回家哭了一宿,把这事跟大良一说,谁知道大良却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母狗不摇尾,公狗不上背。” 英子“腾”的一下就火了,对着大良怒气冲冲喝道:“你那意思是我故意勾引男人呗……”
而大良却挖苦道:“孤男寡女在一个屋里,外面又锁着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呀?”
“你……你放屁!”气得英子几乎晕了过去,“你太不要臉了……”
“谁不要脸谁知道。”大良竟然丢下这么一句话出门走了。
英子彻底绝望了,自己为大良坚守了这么多年,可是大良却不领情。其实在三煤矿的十多年中,英子遇到过好多的诱惑。有当官的,也有一般工人,还有机关科室的办事员,可是英子一个个都拒绝了,对个别死皮赖脸耍流氓的英子都会义正词严地给骂回去。没想到大良竟然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英子彻底对大良失望了。几天以后,英子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自己在交接班时告诉程翠翠,就按照程翠翠说的去做。程翠翠听后惊讶地看了看英子,有点儿不相信;“你不是在逗我玩儿吧?”
“翠翠,我是真的,我谁也指望不上。”英子认真地对程翠翠说道。
“嗯,好,我一定帮你这个忙。”程翠翠笑着点点头。
这是三天前英子和程翠翠的谈话,没想到这么快老纪就来了。英子此刻心“怦怦”直跳。
绞车后面是英子她们几位绞车司机用几块木板搭成的木板床。平时工作时就站在绞车身后,不开绞车时就坐到后面的木板床上。如果绞车长时间不工作,司机们就躺在木板床上稍作休息。
这时候,英子把心一横,来到木板床前挨着老纪坐在木板床上,然后脱掉鞋,躺在床上,闭上双眼。
“呵呵……小宝贝,我来了……”老纪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扑了上去。
四
傍晚,儿子小军和丈夫大良脚前脚后回家了。儿子见到英子当然要抱着妈妈亲热一番,一天都没有看到妈妈了,哪有儿子不想妈妈的。以前都是英子每次回家抱着儿子转几圈儿,现在都快抱不动了,反而小军会抱起英子转两圈儿了。小军和英子分开后就去写作业了。英子对儿子最满意的一点就是爱学习,认真学习。不管家里多么吵,不管回家后有多么饿,也不管电视里的动画片多么诱人,小军都是不屑一顾,只要不写完作业,他什么都不理。
大良回到家就没有小军那么亲热了。他进门后,看到英子正在做饭,打了声招呼,便仰躺在沙发上捧着手机专心致志地斗地主了。
英子因为昨晚的事觉得对不起大良,今天下午特意到超市买了大良和儿子都爱吃的炒肥肠和韭菜炒鱿鱼丝,而且多买了一点儿。在做饭的过程中还故意和大良有说有笑地聊天。可是大良却有一搭无一搭地在应付,他的精力全部放在了斗地主上。这就等于是英子的热脸贴了大良的冷屁股。如果在以前,英子早就对大良发脾气了。可是自昨晚那事后英子感觉对不起大良,所以强忍着心中的怨气做好饭后,把饭菜端到桌上了,大良还在斗地主。英子招呼了好几遍,也没有请动大良。小军写完作业一把夺过大良的手机,把大良拉到桌旁,大良才停止了斗地主。面对一桌子饭菜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狼吞虎咽,一会儿给英子夹菜,一会儿给小军夹菜,而是草草地吃了几口放下筷子,说自己吃饱了,便又拿起手机去沙发上斗地主了。
只有儿子小军陪着英子吃饭,这顿饭三口人吃得极其尴尬和陌生。英子觉得愧对大良也不便发火,只好忍了。娘儿俩吃完饭,小军帮着英子收拾完桌子后和英子打声招呼进自己的屋看电视去了。
英子一个人默默地洗刷完毕,已经是接近八点了。她见大良还在沙发上斗地主,顿时心中的怨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男人真是给脸不要,怎么会越敬越歪呢?刚要发作,忽地又想到了昨晚的事,便忍了。
这时候,英子有点儿后悔昨晚的选择。唉,人啊,特别是女人,千万可别有短处,千万别做对不起男人的事。即使男人不知道,男人不追究,自己也觉得理亏。不用别人打压,自己就会主动降低自己的地位。
想到这里,英子把火压了压,转身进屋了。她躺在炕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当她醒来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半了。他回身一看,大良没有在炕上。她下地走出卧室一看,儿子那屋的灯早已经熄了,并且传出轻微的鼾声。大良还在沙发上躺着专心致志地斗地主。
这次英子的脾气终于爆发了:“王大良,你想怎么的?为什么还不进屋来睡觉?”
“你……我斗地主呢。”大良抬眼瞅了瞅站在他面前眼里喷着火的英子,迟疑了一下,应付道,“你先睡吧,我斗完这一圈儿。如果你嫌我打扰你,今晚我就睡沙发。”
“啥……你……”英子气得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过去一下子抓住大良的耳朵把大良拽进了卧室。
大良被拽进了卧室后,便脱衣上炕,拉过自己的被子和枕头躺下背对英子便一动不动了。英子看着侧着身子,背对自己的大良,心里的委屈不打一处来。工作不顺利,在外又遭人欺侮,回到家丈夫又冷冰冰的,这日子可咋过?英子不由自主地小声哭泣起来:“呜呜……”
“你哭啥?”过了片刻,大良“呼”地坐了起来,厉声问道,“我又没有得罪你。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你有啥委屈的!”
“你……你今天怎么啦?咋一下子对我这么冷漠?好像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英子哭着问道。
“我冷漠了吗?”大良仿佛自言自语又好像在问英子,“以前我也这样啊。你刚才说自己做见不得人的事……你做了吗?”
英子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昨晚的事情大良知道了?不能啊!昨晚的事根本就没有人看到,她昨晚围着三煤矿大院和绞车房查看得一清二楚,都没有人啊。再说即使有人看到也不可能一下子这么快就传到大良的耳朵里呀?英子心想:这样让大良牵着鼻子走可不行,自己必须抓住主动权,否则大良那点儿小心眼还不整天拿这说事呀。
想到这里,英子故意对大良刁蛮地骂道:“你不是人,你才做见不得人的事了呢。你倒打一耙……”英子边说边用力捶打大良的胸膛和肩膀。
如果以前英子使用这一招,大良就会一下子把英子抱在怀里,然后把大厚嘴唇用力压在英子的嘴上,一只手在英子身上一阵乱摸,两口子不知道谁会把灯拉灭,不一会儿就从炕上传出和谐之声。可是今天大良有点儿反常,他竟然一把甩开英子的手,下炕走到自己的衣服前掏东西,没好气地说道:“拉倒吧,你在我面前少装!”说着从自己的兜内掏出十多张照片,“啪”一下子扔在炕上英子面前。 “啊……”英子一看照片立刻惊叫了一声,呆若木鸡。原来这些照片都是昨晚她和纪副矿长在一起的照片。尽管灯光有些昏暗,可是自己和纪副矿长赤裸裸的性爱镜头清清楚楚。英子拿起这些照片又气又急又羞,“这些照片哪儿来的?”
“自己都做了,還问我哪儿来的,哪儿来的你还不知道吗?难道还是拼上去的……”大良鄙夷地看了一眼英子,冷笑了一声,“我说和我在一起那么死气沉沉的,像头不会发情的老母猪。原来外面有人啊,而且还是个副矿长对吧?你看看你和那野男人在一起的那贱样,让我恶心。”
“不是这样的……呜呜……”英子彻底绝望了,他没想到有人这么卑鄙,竟然偷拍了她和纪副矿长。
“还他妈的哭,你还委屈啊?我他妈无缘无故地戴上了绿帽子才委屈呢!”大良一脸的愤怒,狠狠地对英子骂道,“我他妈的真是瞎了眼,挣了钱、开了奖金都给你,我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日日夜夜,没黑没白地干,你竟然给我戴绿帽子,这日子真他妈的没法过了!离婚——我走——”说完,大良拿起衣服就开始穿。
“你穿衣服干嘛?你不能走……”英子看到大良要穿衣服走人,忙在床上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大良,哀求道,“大良,我错了,你不能走……”
“滚一边儿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婚非离不可,我可不当活王八。”大良一甩手就把英子甩到身后,英子赶紧爬起来又想去抱大良,这时候大良往前一起身,英子没有抱住,一下子从床上“扑通”一声栽了下来。只听英子“哼”了一声,便趴在地上不动了。
“你别装啊……我……我可不是被人吓大的。”大良见英子好大一会儿没有动静,便慢慢走过去试探着翻过来英子的身体。
呀!大良当时就吓坏了,只见英子鼻子和口里都流着鲜血,而脖子却直不起来了,脑袋像转轴一样,一点儿支撑力也没有了。
大良这才真的害怕了,忙掏出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大约五分钟后,一辆救护车鸣叫着停在英子家门前。下来几个身穿白衣服的急救人员进了英子家。
此刻小军已经醒了,父子二人围在英子身边,不停地喊叫着英子快点儿醒来……
五
英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了。她睁开眼睛,被病房内雪白的墙壁刺得眼睛刚刚睁开又闭上了。
“英子,你醒了?你可别吓唬我……”英子听到大良在一边焦急地呼唤她。
“妈妈,我是小军,妈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英子又听到小军在一边哭着呼唤自己。
过了片刻,英子费了好大的劲,微微睁开眼睛。这才看清,在病床旁边不仅仅围着大良和小军,还有许多男女医护人员。
她感觉脖子像被什么东西给勒住一般,刚想抬起头来,忽然觉得脖子钻心地疼痛。
“别动,你脖子重度摔伤,短时间内不能活动。”一位男医生对英子叮嘱道。
英子往下扫了几眼,看到自己的脖子被厚厚的石膏给固定着,这才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她不由得把怨恨的目光投向一脸焦急和歉意的大良。可是很快目光又变得柔和起来。英子伸手抓住大良的手,从嗓子眼里发出低低的声音:“大良,你别走……”
大良紧紧地握着英子的手歉意地流着眼泪,抽泣着说道:“英子,你好好养伤,我不走,我昨晚是和你开玩笑的。”
英子眼角流下了几滴泪水。她把目光转向正在流泪的儿子:“儿子,你咋没有去上学啊?咱可不能耽误学习,将来我儿子还要考大学呢……”
“妈,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把学习落下……我下午就去上学……”小军流着眼泪说。
“你现在少说话,多休息,你的脖子三处骨折,处在观察期,很危险,一定要静养。如果不听话,后果很严重,有生命危险。”在一旁的那位男医生对英子说道。
“谢谢大夫……”英子感激地对那位男医生说。
大良也在一旁对大夫连声说谢谢。
大夫又叮嘱了英子和大良几句应该注意的事项后就带着其他医护人员走了。
“大良,小军……你俩靠这边来,我给你俩说件事。”英子把目光转向大良和小军,等小军和大良走近英子的床边,英子轻声地说道,“大良,如果我真的熬不过去,你可别亏待了孩子和自己。咱家的存款折共有六个都在靠近衣柜的盒子里呢。密码都是咱俩的结婚日期。你这几年交给我的工资和奖金我一分钱没花,都攒着呢。这几年咱家人的吃喝拉撒只花了我的工资。如果我走了,你买处楼房,再娶上一位温柔漂亮、对小军好的媳妇,我在地下就可以瞑目了……”
“英子,你别说了。医生说了,你不会有事的。”大良抓着英子的手,流着眼泪,啜泣地问道:“英子,你……饿不?你想吃啥?我……出去给你买。”
英子又流下几滴泪珠,声音哽咽着说道:“谢谢你,大良。我什么也不想吃,我不饿。等会儿你回家做点儿炸酱面吧,别到外面去买东西,多贵呀。我现在上不了班,住院又花钱,不能挣钱,以后省着点儿花吧……”
“没事的,英子,咱有钱……”大良的眼泪落在英子的手臂上。
“……我知道你安慰我。”英子涩涩地挤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说道,“咱家里有多少钱我还不知道吗?别为了我浪费钱。留着钱还要供儿子上学呢……”
这时候,英子把手递给了小军,小军很乖地握住妈妈的手,热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妈妈,你放心,我今后一定不乱花钱。”
…… ……
六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英子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能下地自如地在房间走路了。但是快速行走、转弯,以及扭头还是不行,脖子比较僵硬。大夫告诉她,脖子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的灵活运动根本不可能,现在恢复的已经是最佳状态了。不过要想工作还需要时间,短时间内绝对不能从事体力劳动。
事已至此,英子也没有办法了,为了节省点儿住院费,她一再要求出院回家静养,大夫考虑到英子的家庭条件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那天中午,英子自己收拾了一下在医院里的日用品,拎着就走出了医院。她想:出院手续还是让大良来办吧,自己的脖子不方便,楼上楼下行走挺别扭的。 走出医院大楼,她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觉得舒服极了。
大良昨天答应她,今天下午来接她出院。可是英子想给大良一个惊喜,虽然自己的脖子不如以前,但是英子不想成为大良的累赘。她还要尽快去三煤矿绞车房上班呢。想到绞车房,想到工作,英子的脸立刻又红了,她又想到了那天晚上和老纪的事,感觉自己对不起大良。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没有办法了,从自己住院这段时间看,大良只字不提这事,看来大良真的原谅自己了。英子打心里感激大良,心里想着,自己出院后一定好好地伺候大良,对大良要比以前好几十倍。
英子本想拦辆出租车回家,可是她又临时改变了主意。自己两个多月没有在室外这么走了。她想靠两条腿走回家去。
英子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边欣赏着沿途风景一边悠闲自得地往家赶。当他走到大街拐角处的一家饭店窗前时,远远地看到里面靠窗有两个熟悉的面孔。她仔细一看是大良和程翠翠,两个人好像正在争论着什么。
咦?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呢?
英子不由自主地躲到一旁,挨着窗户,想偷偷地听他们在谈些什么。
程翠翠埋怨道:“大良,你怎么说变就变啊?咱们俩不是说好了吗?只要我把英子搞定,你抓住她的把柄,然后你们就离婚,咱俩结婚。难道你忘了当初你对我的承诺?难道你当初对我说的爱我的话都不算数了吗?英子都给你戴绿帽子了,你不介意?”
大良说道:“翠翠,自从你第一次跟着英子进我家时我就喜歡上了你。我也同情你一个人领着孩子过日子的难处。所以这几年和你不清不白,但是我也没有亏待你吧?凡是我给英子买的东西也少不了你的一份,有时候不给英子买的东西也给你买。英子住院前,我是想和她离婚与你结婚。可是英子这次住院以后说的话,特让我受感动。她遭到死亡的威胁时想到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我和儿子……再说了,英子给我戴绿帽子也不怨她,还不是拜你所赐?我愿意接受这一切……”
程翠翠说道:“难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让我找老纪诱惑英子的事说出去?”
大良冷笑了一声,说道:“哼哼,随便。况且你让英子诱惑那位副矿长,那王八蛋也没有办成事啊?改天我找他算账去,不然我就告他强奸英子。一个月前,我都接到通知了,这次三煤矿改制,英子还是被从绞车房给减下来回家待岗了。我怕英子接受不了这打击,还没有跟英子说呢。”
程翠翠低声说道:“你别找纪副矿长了,我当初没跟纪副矿长说英子要求留在绞车房的事,就说你那事不行,英子需要男人……”
大良埋怨道:“你呀你呀!你咋这样办事呢?”
程翠翠说道:“对不起,都怪我。当初纪副矿长看上我了。并且答应我,只要我顺从了他,他就保我留在绞车房。正赶上你让我找个机会,算计一下英子。我为了你没有同意纪副矿长的要求,答应给他找个比我漂亮的女人。英子当时正为了留在绞车房整天愁眉苦脸,寻找门路。于是我便劝英子活动了心思……”
大良道:“你真不是一般的女人,心真狠!”
程翠翠反驳道:“你的心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英子是你媳妇,当初是她把你从二流子拉到正道上来的。可是你呢?竟然和别的女人合伙陷害自己的媳妇,你是男人吗……”
大良没词了:“你……你……”
“……”
英子听到这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周脉明:就职于鹤岗矿业集团。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煤矿作家协会会员,鹤岗市作家协会会员。在《中国煤炭报》《中国安全生产报》《黑龙江日报》《春雨》《上海小说》《当代小说》《小说月刊》《仙女湖》《山东文学》《阳光》《民族文学》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一百五十多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