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排长那迟来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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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排长那年三十有七,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是光棍一条。是他不想女人?不可能是,看他那超强的国防身体,不会有人相信他是个“怂包”。
  边防站里的老兵新兵早就经不住他白天黑夜地折磨(执勤、训练),很想让他早日搞上一个对象,杀掉他的锐气,泄了他的底气,和其他那几个带长的一样,小腿发软,大腿抽筋,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事在兵中一合计,兵们立马三五成群,“日白扯谎”到三公里外的乡政府展开侦察、探底,为老排长海选所谓的“嫂子”。
  这下捅了马蜂窝,乡镇政府里头那帮愣头青,看到当兵的东家进、西家出,专找女孩胡搅蛮缠,把他们整成了多余的风景,因此,很是闹心窝火,生怕肥水流了外人田,于是联名给支队写了一封“救灾信”,声称当兵的集体“闹春”,“扫荡”乡政府及各所站,使得小女子们有主的扯嘴闹纠纷,还没有主的争先恐后跑边防站,争着抢着要把自己整成“军嫂”,很伤乡政府那帮年轻人的自尊心。
  军民关系外加男女关系,这个问题很严重,支队是不会放过的,因此,调查组立马就到。
  带队的是以“灭火队长”自居的副政委赵老头(分管干部)。老头干了十多年的副政委,经验相当丰富,处理这种事情轻车熟路,悄无声息地摸底排查,送温暖献爱心,三下五除二,把事情给摆平了。乡长亲自送来一头大肥猪,指挥大姑娘小媳妇下厨整拿手菜,为边防站“洗寨子”,还满脸愧疚,一个劲拉着赵副政委的手说:“一场误会,在乡随俗嘛,表示一点心意,应该,应该的。”
  因为调查结果是,兵们没有跟哪家大姑娘小媳妇有扯不清理不顺的问题,只是走动得有些过了,“鱼水之情”稍显浓郁,主要还是为精力旺盛的“老排”做“解困”工作。当然,不排除有暗度陈仓之人,不过都是“梦里看花”的年轻人,难免不乱点“精神”,还好在个个穿越“雷池”的功夫了得,“地雷”没有踩响,问题还是军民关系,并没有转变成男女关系问题。
  乡政府那帮愣头青涉嫌“污告”,乡长不“洗寨子”难辞其咎,况且他还负有“强边富乡、拥军拥属”的职责。
  这起“桃色”事件,站长、指导员完全成了“闷雀”,一无所知。赵副政委很是生气,不可能有什么好话,立刻吼了起来:“两个山大王,饱汉不知饿汉饥,自己在城里有根据地,变着法子交替掩护迂回,在那夹皮沟里左突右杀,横冲直撞,但只图自己痛快,不管别人‘憋屈’,还不如这些兵有‘灵感’,但兵帮当官的找对象,一是乱套,二是丢人,三是窝囊废,这种尊干爱兵决不提倡。”
  听赵老头到来,两人一前一后立马从县城撤回。站长人未到站上,电话来了五六个,要求排长准备这个,注意那个,最后还特别交代:“领导这次来一定是来考察干部的,你小子要表现好一点,带你那窝兵好好准备,要不然你这六七年的排长哪日才干到头!你放心,该说的我会替你说。”老排长无话可说,但还是应了两句:“站长,赵政委真的是为我的事来的,不过事情好像搞定了,你老人家就不要急忙火燎地赶了,山路艰险,注意安全。”
  在会议室里,赵副政委歪头闷着自制的40火箭弹装具改造出的水烟筒(拥有此物件他很是自豪,紧搂不放),对站长、指导员报告进来,毫不领会,歪着头把脸罩在烟筒上宣布:“从明天开始,我在这里当兵一个月,主要任务是解决支队头号大龄青年的配偶问题,你们荣幸得很嘛,执勤、比武不争彩头,婆婆妈妈、拉稀摆带的事都有一份。住哪个班,你们给安排一下。”站长立刻忙了起来,大呼小叫让司务长杀羊(只要有一定“头型”的来,习惯性第一反应),吩咐一旁的副站长整理招待室,外加摆水果。
  “不必开杀戒了,我给你俩‘揩屁股’揩得一头‘洗寨子’用的猪,猪头归你俩吃,吃哪儿补哪儿,好好补补那两颗人头。另外,我住班上,哪个想住‘单间’我批准让他住几天,还可以配个警卫员。”赵副政委没好气地发了一通狠话。
  站长一听,感觉巴掌没拍到马屁上,不敢再吭声了,还在一个劲儿地想,这老头今天是要在找婆娘的问题上动真格了,还是小心为妙。
  赵副政委蹲了下来后,对站长、指导员下了硬性任务:“排长的‘根据地’建设问题由指导员牵头,站长配合,我坐阵,一个月内求突破,速战速决。这点小事,就不用我这门‘老炮’轰了。要是整不成,那真是高山上挂粪桶,你俩要臭名远扬了。还想进步,我看从我这里就通不过。”
  于是,站里大小领导分头行动,四处侦察,候选目标接二连三送到排长面前,然而,眼见一个月时间临近,这位“困难户”就是不点头。“以前给你小子介绍了一个加强排,你硬是东拉西扯一个也瞄不上,现在光荣进了支队党委的议事日程,把你当大熊猫,眼水更是涨得不得了。”站长心急地抓头发搓鼻子说背后话,样子很是伤神窝火。
  月底会餐时,任务终究还是没有完成,赵副政委生气地骂娘。站长闷闷地只顾喝酒,指导员满脸堆笑,不管赵副政委吃不吃,给他夹了满满一碗菜,招来这老头一顿数落:“怪不得站里猪满圈鱼满塘,原来是指导员很称职。”
  这样一来,兵们就不满老排长了,几个老油兵就讥笑老排长:“老排阁下,是不是太那个了吧?干嘛要那么认真,过两年,你看老母猪都要长双眼皮了。”
  “我喜欢宁缺毋滥。”老排长更是语出惊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站长气得把刚拨进嘴里的饭喷出三丈远。
  席间,赵副政委借酒谈起了那个“女副局长”,话语间充满内疚:那时唯一的办法就是棒打这对鸳鸯,不然他小排长这顶乌纱帽都保不住,可是这“一根筋”不知在跟谁较劲,这么几年了,他那个女副局长早就“昏”了两回,他还在这里吃素念经,真是邪门了。
  赵副政委说的那个女副局长是位颇有一些姿色的女子,机灵能干,小小年纪就干到了副局长,但就是这样一位前途无量的小美女,狠狠地爱了老排长许多年。也难怪,老排长刚穿上“四个兜”的军装时,英俊威武,一表人才,加上堂堂机关警卫排长,曾经迷倒多少傣族“小卜少”。女副局长就是其中之一,但她那当小学老师的老娘头摇得像拨浪鼓,一百个不同意,且态度十分坚决,别人说吃菜要吃白菜心,嫁人要嫁解放军,她反其道而行,扬言她的女儿嫁菜农也不嫁解放军,仿佛与解放军苦大仇深,大有势不两立的架势。   这下就苦了这对小情人了。为了见面,两人经常爬墙出入家宅,时间一长,围墙上的砖块就有一些松动,有晚在爬的时候砖块掉了下来,弄出很大的动静,引起她老娘的警觉,追出来逮了个正着,可怜老排长骑墙难下,说不清道不明白。她娘死死认定老排长是“草上飞”,劫财劫色的江湖大盗,并兴师动众到支队机关大院撒泼耍横,口口声声说老排长练得一身功夫是用来“钓姑娘”,硬是把她家的围墙爬开一个缺口,要部队给个说法。整得排长里外不是人,那个痛苦法就莫提了。
  其实不是老排长刻意去追的女副局长,是女副局长发誓非老排长不嫁,那个痴情法、那个轰烈法可谓地动山摇,但是,因为老排长还是一个小排长,还没有享受单间待遇,在兵的眼皮底下亲热又不好施展手脚,况且女副局长来得多了,兵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自然就有些怨气,自然领导也就不满意了,苦得老排长只有叹息的份儿。
  有些时日,老排长想一个人凉快凉快,但恋爱中的女人就像一颗粘糖,撕扯不开,全然不管不顾,一天不见,就要老排长去会她(下班就遭老娘关禁闭),这不是逼着他去爬墙犯错误吗?老排长实在没辙,实在经受不住那份缠绵,一不做二不休,摆出一副追求真理争取美好爱情的悲壮,又干起了“飞檐走壁”的勾当,全然不知有一个更大阴谋在等候着他的到来。
  这天深夜,老排长一身夜行服,按往常线路,越墙直奔二楼闺房,没想到一道雪亮刺眼的手电光照在他的脸上,被公安民警抓了个现行,不容分说就被请到了派出所,实实在在当了一回犯罪嫌疑人。直到赵副政委来领人,他才从极度屈辱悲愤中回过神来,“这是阴谋,这个‘臭老九’真够损的,我要求组织给我澄清,还我清白。”
  赵老头不给他好脸色:“你还有理由啊,有大门你不走,翻墙入室,不把你当贼,当你是英雄吗?当你是佐罗?你就等着吃亏上当倒霉吧。”
  那老娘还是那个套路,到部队一吵二闹三通牒,着实让老排长出尽了“勾引民女和攀官附凤”之名。
  老排长最后降为副排长,被发配到朦胧山边防站以观后效。其实大家心里明白,老排长并无大错,处理明显是重了一点,为他喊屈叫冤的也不少,认识他的人都说:“多板扎”的一个小伙,愣是叫这个女的给毁了。朦胧山那种地方,半年雨水半年霜,苦荞巴巴青菜汤,屙屎不生蛆,看来这小子是要被隔离“冷冻”了。
  话说回来,老排长发现整晚首长席的话题仍在围着他转,很伤自尊,突然起身离开餐桌,用两指夹起酒杯,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架势,硬挤到领导的酒桌上:“今天,我斗胆说句心里话,首先感谢各位领导对我的关心,我不是闷在小娘们裤裆里的人,我拿得起放得下,但我放下别人不一定能放下,我稳坐钓鱼台,就是要看那老娘们换女婿哪天才换到头。”
  酒后吐真言,老排长的一通话让所有人恍然大悟,佩服这小子深藏不露,智勇双全,原来是“耗”在这个上,较的是这个劲。
  听了这话,站长狠狠地喝口酒,没吭声,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撂,突然,打过一记直拳,老排长四脚朝天倒在地上。
  “好你个老排,耍我玩呢,你当我是大老粗。”站长一边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子,一边扯着脸嘟哝。老排长摸着淌血的鼻子,愤愤不平地说:“你就是个大老粗,军阀,真是无可救药了。”
  这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赵副政委的脸上。“反啦,全体集合!”赵副政委不容置疑地下了命令,本来开始气氛就不对,会餐也就此泡汤。
  边防站在山头上,山风吹得厉害,加上都整了酒,队伍中的人有点飘摇。“现在我越权宣布两条命令:第一,站长、排长停职禁闭七天,同禁一室;第二,排长,继续任副排长(来时支队已研究转正),有不服的同志,请向支队党委反映。”赵副政委宣布完命令,转身就走人,把队伍撂在寒风中“冷轧”。
  这样,站长、排长在禁闭室呆了五日,官兵认为赵副政委处理有点欠妥,担心两人在里面会有场“恶战”,但事出意料,结果两人称兄道弟,搂肩搭背,好得不得了,提前完成并通过了“写小楷”的任务。赵副政委甚是满意,提前解出了禁闭,但老排长仍未“磨正”。想“磨正”可以,条件是赶快找女人成家,不得再误人误己。
  不久,老排长在执行查毒堵卡任务时遇上武装贩毒分子,在搜山时“光荣负伤”,被送到支队卫生队治疗。结果人们发现有个女的在他床前忙碌伺候,很是纳闷,后来传出来说是那位丰姿依旧的女局长(已转正),她嫁了两次人,要说有无变化,就是显得比以前坚强、从容,不再是那么柔弱和唯诺,眉宇间透出对老排长的浓浓爱意和虔诚。
  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大家说这小子注定是要吃“软饭”了,哈哈。


  再不久,老排长因缉毒有功终于“磨正”并越级提拔为副站长,也与那位女局长结了婚,并且女局长语出惊人:“以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这句话让称她为“烂鞋”的人自此封了嘴巴,还让人肃然起敬。
  两个苦难的人儿历经风雨,终于昂首挺胸走进了洞房,赵副政委说:“棒打不散鸳鸯,捆绑不成夫妻。古人英明,我差点成千古罪人。时代不同了,老经验也不灵验了。”
  但这两人经常制造重大新闻的本性没有改掉,做出的事仍让人惊愕。不久,老排长要求转业,女局长辞了官职,决定跟老排长随调贵州。临走,两人说要开辟新的生活,战友们都相信,也祝愿他们。
  后记:老排长在那次执行任务中,罪恶的子弹从左下腹进入阴囊中穿出,不一定成“缩根”,但“功能”不一定正常了,这也许是他最后的遗憾,不过女局长对此并不在意。老排长说的“臭老九”终于还是成了丈母娘,只是没参加他们的婚礼,但还是被他们不屈不挠、忠贞不渝的爱情所感化,表示了“随他们去”。其实,老排长的丈母娘是早年来自大地方的知青,她内心有一个当年留下的恩怨。在她年轻的时候,是知青中招人喜爱的大美人,与支边的工作队队长相遇相爱,并且爱得刻骨铭心、死去活来,但工作队撤回后,相爱的人从此在她的眼前消失,把她一个人孤独地留在了茫茫边关,从此,凤凰变成了乌鸡,绝望之中,她把自己草草嫁给了一个景颇人,发誓有女儿决不让她沾当兵人的边。命运多捉弄,不是冤家不聚头。但是还是应了那一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好事多磨难,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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