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正门朝西，门前有一条红砖铺地的小径，大概1米宽，长度则达15米。这条红砖路本应是进出的主要通道，却不知什么缘故，很少有人走。西晒可能是原因之一，尤其在夏天，多走几步就免不了冒汗。不过，我经常走这条路，主要图个方便，车子开到车库前，遥控器打开车库门，不管车子是否入库，下车进入车库，就可以通过洗衣房进入厨房，买菜、运货，这条路最短。我因此几乎不从正门进出。
　　那天，我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突然听见正门外的前院里有人在歇斯底里地狂啸，声音听起来像老头子发出来的。他平常很少大呼小叫的。放下锅铲，随手熄了火，我一面在围裙上擦手，一面奔向正门。
　　夏初的阳光刺眼，一出门，眼前瞬间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见，等调整好视线，只见老头子一个人兀立在姹紫嫣红的一大片花海里面，手指着前院草坪上逃亡的一群鹿，狂呼乱叫。
　　老头子赶鹿的场面，我见过不止一次了，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吃惊的是，我从来就不知道，这大门口什么时候居然有了一大片花海。
　　去年春天，有个种花的老朋友打来电话，说他们要出去游山玩水，一园花草放心不下，便托老头子照顾。有一天，老头子带回来三棵不起眼的花苗，叶子松松散散，有点像照片上看过的大麻，不料种下去不到一个月，都开了花。花其实并不特别漂亮，老头子介绍说，美国人俗名蝴蝶花，因为花谢后的种子孢囊，一层层，四面八方向外平射，像蜘蛛脚。颜色也单纯，白、红、紫三个单色。老头子说，中国人倒是给这些花起了个不错的名字，叫“醉蝶”。平时，除非奇花异草，普通花我一般不太关心，所以不久就忘了这事。
　　没想到，只过了一年，老头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弄出来这么一大片花海。花色完全不同了，经过交配，如今变化多端。除了保留的那三色，还出现了白配紫、红配紫、紫配白不同层次和不同色调的品种。而且，醉蝶植株90厘米上下，30厘米以上，主茎开始生出侧枝，每棵成株因此都由五六條甚至七八条花茎形成伞状花丛。每一枝花茎，顶段是花蕾，其次是盛开和半开的花，下面是蜘蛛脚孢囊。去年的三株醉蝶通过交配自播，遍布花圃，成了一片花海。花海的中央种植了高矮和粗细不同、花朵同样鲜艳、野鹿一般不吃的植物，如美人蕉、俄罗斯鼠尾草等，植株大小混杂，叶形相互配衬，花形花色调和，无疑画龙点睛。这一片花海，在红砖道的左右和前方，构造了一道宽30米、深5米的弧形彩虹。
　　向晚的斜阳照射过来，让突然面对这一道迎风摇曳的彩虹的我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摘自《当下四重奏》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 图/Beh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