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女孩”挺进清华,那些年父亲不能“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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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深蓝,日复一日。在江苏盐城市民公园西南角,有一艘弯弯的“月亮船”铺满银色光辉,“月亮船”中央一个高挑少女弓着腰,吃力地用柔嫩的双手榨出各色蔬菜汁,擀出如彩虹一样的面条,还不时帮一旁的父亲喂药。人们亲昵地叫她“月亮公主”。
  突然有一天,“月亮公主”消失了。原来,这个叫张左莉的“月亮公主”考上了清华大学。谁能想到她父亲患有光感性麻疹病症,不能工作、“不能见光”……为把这个家带出困境,她就像童话里的“灰姑娘”,用勇敢坚韧和仁慈爱心撑起一切。她没有水晶鞋,却神奇地改变了自己和全家的命运……
  父亲“不能见光”要轻生!“灰姑娘”如何扛起这个家
  “莉莉,你爸爸昏倒了,在一院抢救,你快来!”
  2004年9月19日,正在江苏盐城中学读初中的张左莉突然接到母亲的这个电话,一下子急傻了。她打的赶到盐城一院,隔着急救室看到昏迷中的父亲,哭着瘫坐在地。母亲抱着女儿安慰:“丫头别哭……”
  看到母亲也急得流泪,张左莉站起来,反过来安慰母亲:“我爸身体一直好好的,妈别怕。”经抢救,父亲当天转危为安。母女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张左莉父亲张国洋、母亲李金花都在盐城化工厂漂白车间当工人。事发当天,张国洋正当班,搅拌原料除湿气,突然一阵眩晕栽倒在地。工友把他送到医院抢救,医生确诊他患上了光感性麻疹症,该病的症状是不能见太阳和高亮度人造光源,否则会皮肤瘙痒肿破,呼吸麻痹。医生建议他不能劳累,不能接受强光照,不能饮酒,不能去人群密集地,以防交叉感染。
  张国洋认为自己身体一直很好,他仍坚持上班,不禁酒,每次喝完酒身上就现皮炎。工作期间,他又几次瘫倒,无奈病退在家,还要吃药,家里日渐窘迫。
  2005年3月,李金花联系到离家不远的一个服装厂,每天下班后匆忙吃完晚饭又赶到服装厂兼职上夜班,凌晨1点才回家。张国洋心疼妻子,常做好夜宵等她,可她根本没有胃口,浑身疲惫酸痛,话都不想说一句。
  张左莉心疼父母,每天早上天蒙蒙亮,趁母亲还没起床就起来做早餐,间隙背英语单词。张国洋不忍心看女儿辛苦,白天想多做些家务,但他身体非常虚弱。一天傍晚,他蹲地上修坐便器,突然倒地,正好张左莉放学回来,发现管道渗的水泡着父亲的半个身子,她唤醒父亲,心痛大哭:“爸,以后家务我来做。”
  此后,左莉放学后几乎跑步回家,赶作业、做家务。张国洋叹道:“爸没用啊,让女儿受苦。”他不甘心呆家里,求在市区开超市的亲戚,照顾他去上班。第一天上班前,张左莉拿出她用透明桌布缝的防晒大帘帽让他戴上。到超市后,张国洋为顾客送货,一流汗就拿掉防晒帽,结果病情反复,只好又病休在家。
  2005年9月,张左莉考上盐城高级中学。一天晚上,张国洋等天黑后外出为女儿购买学习用品,遇到路边一个五金店焊接门窗,电焊强光照射到他的身上,他顿时感觉皮肤发烫发痒。回家后,他上身发红,呼吸困难。妻子去服装厂上夜班,女儿还在上晚自习,他硬撑着到附近的社区诊所求诊,医生警告他不要再接触强光源,更不要劳累,否则病情会继续加重。
  自己成了不能见光的脆弱生命,张国洋觉得生活再也没有希望,对女儿说:“莉莉,我是个废人,还不如死了算了。”张左莉哭道:“爸爸,求你别说傻话!”
  张国洋利用生病的理由,每次让医生多开安眠药……2006年4月的一天上午,张左莉正在教室上课,老师急匆匆地告诉她:“你爸爸在医院抢救,你赶紧去看看。”张左莉哭着拦了辆的士赶到医院。
  原来当天上午,张国洋趁家里没人,悄悄服下攒了一段时间的安眠药,幸好李金花早有防备,给了邻居大妈一把钥匙,叮嘱大妈平时照看张国洋,因此那天他刚服下药昏迷后,邻居大妈开门发现了异常……
  出院后,张国洋在家里做做家务。张左莉买回毛笔、字帖,李金花找人要来一堆废报纸,让他在家练练书法。一次,张左莉看到父亲脱下衬衣,难受地抓挠身体,一问才知道是因为穿着便宜的化纤衬衣,和皮肤摩擦起静电,皮疹伤口痒痛难忍。她想帮父亲买一件纯棉衣服,可是手头只有十几元的零花钱,当她不经意看到爸爸练完字的报纸堆积很高了,就借来邻居家的三轮车,把报纸和家里的瓶瓶罐罐拉到废品站卖得100多元,她用这钱给父亲买了一件纯棉衬衣。
  没有神奇的水晶鞋,“月亮公主”要赌一把
  一天晚上,张左莉去同学家路过市民公园广场,看到很多居民在这里锻炼散步,吃小吃。她突然灵感一闪:不如在这里摆个面条摊挣钱,成本低,还能让父亲多多接触人,缓解低落的情绪。
  那天回到家,张左莉迫不及待地说出了她的想法:“爸妈,我们小区附近那个市民公园,晚上好多人在那锻炼身体,我们在那摆个面条摊,还能挣些钱。”张国洋说:“你妈要上夜班,我这身体你也知道,不能接触光。你把书读好,才是我们家最大的事情。”
  “爸爸,妈妈没时间摆摊,你身体虽不能接触强光,但公园路灯是冷光源,对你影响不大。至于我,我会安排好学习时间的。”李金花打断说:“不行!莉莉,你只管学习,将来考个好学校,其他事我跟你爸爸扛。”见父母都不同意,张左莉说:“我也是想赌一把,为家里增加收入,即便不成功,我们也没损失啊。这样,我保证不让成绩掉队。”思索了许久,李金花终于松口,但也警告说:“你要兑现你说过的话,成绩一旦掉队就停止摆摊。”张左莉俏皮地敬了个礼说:“母亲大人,我遵命就是了。”
  说干就干!张左莉马上和父亲做起了准备。张左莉说:“爸,我看过一些创业故事,餐桌设计要有特色,才能吸引顾客。”她自己设计了可折叠的简易餐桌,桌面是很轻的半透明韧性海绵板,造型如半个月亮,底下有一两个柔和的弱光野营灯向上打光,这样海绵板就呈现半透明荧光,整个板面犹如被皎洁月光铺洒着,外观造型更增加客人的兴趣。之后,她找到制作桌面和手推车的店铺,花800块钱做了三张月亮桌,并打造了一辆平板手推车,可放置有擀面的桌板,放锅的灶台和榨蔬菜汁的石盘台。她还将三张月亮形餐桌与摊位顺势摆成月牙形,犹如一条“月亮船”。   为节约成本,张左莉选择人工和面、擀面,用各色新鲜蔬菜汁和面,做的面条多彩好看,清爽有营养。
  家里没钱买榨汁机,张左莉就找了两块十几斤重的平整石块,夹起来砸压蔬菜,石头砸汁多,比切碎后用手拧汁省时省力。一切准备就绪,她就等着出摊。
  这天晚上9时,张左莉和父亲的流动面条手推车出现在市民公园。考虑到父亲的身体,她将车推到公园西南角,那里路灯柔和。她擀面下面条,张国洋在一旁招呼客人,大家看到奇特的“月亮船”摊位摆放造型,还看到一个漂亮少女独特的和面方式,纷纷围到摊前等着吃面,由于是第一次出摊,父女俩并没有多大把握,准备的食材量不够,没多久就全部用完了,这一晚就赚了五六十块钱。
  此后几天晚上,张左莉和父亲都准时出现在公园西南角。张左莉会当顾客的面砸汁,选的蔬菜有各种颜色,让大家明白彩面不添加色素。张左莉戴手套的双手每次因搬石头被磨得红肿出血,她默默地忍着疼痛。每天晚上能净赚100多元,这让全家人惊喜不已。李金花看着女儿柔嫩的手红肿沁血,心疼得直流泪。张左莉却安慰父母:“多疼几次,长老茧就不疼了。”
  每天晚上,在银色灯光的衬托下,高挑的张左莉站在“月亮船”中央榨汁、擀面、下面条,忙得不亦乐乎,食客们昵称她是“月亮公主”,她索性给自己的摊位取名“月亮公主彩面船”。她知道自己不是娇贵的“公主”,只是一个“灰姑娘”——她特别喜欢格林童话《灰姑娘》,心想“彩面船”就是她的水晶鞋,能神奇地改变她和一家的命运,她也会像“灰姑娘”一样在磨难中,更加聪慧善良、勇敢坚韧。
  为凸显个性,张左莉买了一串小荧光灯,围着半透明的海绵板餐桌摆成弯月造型,电源是她用200元买的二手大电瓶,荧光勾勒着月亮形的彩面船,漂亮显眼。忙碌之余,她还要冲祛疹药水帮打下手的父亲服用。很多家长特意带儿女来看这温情的一幕。
  由于主要是夜间作业,加上女儿贴心照料,张国洋身体并没受到多大影响。白天,他就在窗帘遮起来的家里择洗蔬菜,让女儿有空休息。晚上,他就跟女儿出去摆摊。父女齐心,家里经济压力得到了缓解。
  假期结束后,张左莉进入正常的学习阶段。她对学习时间的管理和把握特别精准,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每天下午放学回家后,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安静地花费一个多小时时间做功课,父亲独自在厨房里为摆摊做准备,怕打扰她学习,声音也会特别轻。匆匆吃过晚饭后,张左莉带上书本,9点准时和父亲一起赶到广场,直忙到午夜12点收摊,其间如果没有顾客,她就拿出书来温习、默记。回去,若当天功课没做完,她接着完成功课,凌晨1点准时上床休息。
  张左莉每天只休息四五个小时,早晨5:30准时起床,英语晨读15分钟。课堂上,她会保持高度的注意力,认真记录课堂上的疑难问题,下课及时找老师解惑。中午在学校食堂吃完饭,赶紧回教室,趴在课桌上休息20-30分钟。由于时间抓得紧并规划合理,她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有的同学知道她家的境遇,主动让父母开车顺带她早些回家。老师们得知她每天熬夜的原因后,经常主动询问并帮她解答疑难点。
  “灰姑娘”蜕变成清华硕士,父亲“重见天日”
  2007年上半年,到了张左莉冲刺高考最关键的时候。为不影响她学业,李金花和丈夫商量休摊,张左莉百般不同意,还跟母亲争执:“好好的面摊,为啥不继续做下去?现在这个面摊的钱,足够撑起这个家了。”李金花说:“休摊半年,等你考上大学,再开也不迟。”张国洋怕“因小失大”,也同意休摊。拗不过父母的抉择,张左莉只好暂时放弃摆摊,安心学习。
  在张左莉心里,希望的光芒一旦亮起就不会再轻易熄灭,她已看到了神奇的变化正在降临这个家……
  2007年夏,张左莉冲刺高考,以优异成绩被清华大学录取,喜讯传来,一家人喜极而泣。那个暑假,她重新拾起“彩面船”,每天跟父亲一起出摊,好多市民得知漂亮、高挑的“月亮公主”竟然考上了清华大学,携老带幼地吃她做的彩面,讨讨喜气,并向她取经,有人甚至一次留下几百块面钱,她和父亲退都退不掉。这个假期,她赚足了到清华读书的学费。临去北京前,张左莉叮嘱父亲不要再开面摊了。张国洋神情低迷地说:“乖女儿走了,我心里空空的,有‘月亮船’陪着会开心些。”她有点撒娇地笑道:“爸,以后我去北京挣钱机会多了,家里用钱你别犯愁。要不,‘彩面船’你就先开着吧,就当是业余爱好,前提是不要累着。”自从女儿走后,张国洋孤身一人拉着板车,把“月亮彩面船”放在公园一角,时常回想起女儿昔日忙碌的身影,心疼和思念揪着他的心。出摊对他来说,能稍微缓解一下对女儿的思念。
  上清华后,为减轻父母的经济负担,张左莉一连接了四份兼职,由于她从中学就学会合理安排时间,所以并未影响学业,因成绩优秀,多次拿到奖学金。
  张左莉牵挂着父亲的身体,到图书馆查阅了大量医学书籍,发现麻疹病人需多补充维生素A,而胡萝卜和红薯中的含量很高,她每次打电话回家时,都会叮嘱母亲督促父亲常吃。兼职和学习之余,她在北京到处寻医,向中医大夫学会用香樟木、晚蚕砂、楮桃叶等材料,通过熏洗外治法来治疗父亲的顽症。
  张国洋很想继续摆摊,可双腿站久了会很疼。2010年初,因女儿和妻子一再反对,他只好不舍地放弃经营彩面摊,接着学会了半躺着缝制布艺窗帘。
  2010年暑假回家,张左莉买回水泥、黄沙,在自家阳台垒了个一米见方的水池,水池上方放一块有孔洞的木板,木板上放置半人高的木桶,用塑料膜覆盖熏蒸。她每天用电壶煎汤,再放进水池中,父亲坐木桶中熏蒸。每天两次,提高了父亲的皮肤耐敏感性。
  放寒假回家时,张左莉又尝试用针灸对父亲进行治疗。由于她跟老中医学针灸时,主要是理论学习,从没进行实际操作,所以初试为父亲针灸时,无法掌控针灸的深浅,常扎得父亲直咧嘴,她不忍再继续扎下去,张国洋说:“这点疼不算什么,你尽管尝试。”在多次操作后,她终于能稳稳地针灸了。
  2011年,张左莉考上清华大学经济系硕士研究生。此后三年间,她一边读研,一边四处兼职,学习各种中医诊疗方法。在她的坚韧和不懈努力下,张国洋的病情越来越稳定,短时间接触阳光已没有问题。
  2014年夏,张左莉从清华大学研究生毕业。因为成绩优异,并受过很多职业性锻炼,如今已被江苏酿业集团提前录用为公司高级经理。张左莉这个昔日的“月亮公主”,终于摆脱了生活的沉重和压抑,为一家人迎来了生活的美好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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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陈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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