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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由民主党和共和党轮流“坐庄”的美国政坛,被一匹突然杀出的黑马惊着了。2010年11月美国将进行中期选举,届时整个众议院、三分之一的参议院席位、37个州的州长职务要进行选举。迄今为止,茶党所支持的一些重要的候选人已经在共和党内打败了对手。
在《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等著名报纸上,报道茶党的文章都上了头版。支持者的数量也呈现几何倍数的增长。
蓝科维奇的经历是典型的茶党故事。
53岁的汽车工业技师玛丽.蓝科维奇本来和丈夫一起在汽车城底特律生活,在经济不景气中双双丢了工作,搬到了温暖的南方城市迈耶斯堡居住。过去她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示威活动,不过在政治社会立场上却历来偏保守,特别对堕胎持坚决的反对态度。
2009年2月10日,上台仅仅20天的奥巴马总统来到迈耶斯堡开市镇群众会议。蓝科维奇和丈夫一起写了几张标语,要求“真正的工作而不是分肥”“不要偷窃我们孩子的前途”等等,坐到会场前去示威。当时奥巴马刚刚上台,声望如日中天,蓝科维奇的行动需要有点胆量。
在此之前,她发出去了几个电子邮件,给当地电台的脱口秀节目打了个电话,希望有人能够加入。一名50岁的妇女朱莉娅带着自制的标语牌从另外一个城市赶来,还有几个路人见状也加入了他们,但是却没有拿标语牌。这支十多个人的不起眼的队伍就是首次的茶党示威事件。
尽管只有一年多的历史,但是关于美国茶党的起源已经有了好几种不同的说法。
第一种说法是,在2008年的总统初选时,共和党的竞争者之一、得克萨斯州众议员罗恩.保罗(Ron Paul)的支持者想出了一条口号“税已经交得够多了”(Tax Enough Already),这条口号的简写“TEA”——英文意为茶叶——对应上了18世纪美国独立革命中最重要的大事之一:波士顿的倾茶案。
另外一种说法,是在2009年2月19日,财经电视频道CNBC的电视评论员里克.山特利在芝加哥交易所的现场作电视直播时谈起政府的房屋救助计划发起了脾气。他指出政府鼓励不负责的行为,乱花纳税人的钱。他身旁的交易员们也不断地附和。说到痛快处,山特利大喊:“我在想,7月份就要在芝加哥掀起茶党运动,我会开始去组织!”
这番言语当时遭到媒体的普遍讥笑,被称作“rant of the year”,用时下流行的字眼来翻译,大概就是“年度最牛的胡言乱语”。不过,在两三天内,组织“茶党”的想法却很快在城市和乡村的大街小巷传播开来。
还有一种说法最为浪漫。茶党最早的组织者是分散在各地的一批家庭和职业妇女。她们过去对政治并没有兴趣,热衷于邻居之间的家长里短、社区服务、学校教育。政府对华尔街大规模的救市计划,以及后来的一系列巨额开支以及由此造成的天文数字的赤字,让她们感到气愤,也让她们对后代的前途感到忧虑。于是,她们在当地组织起街坊邻居,给国会写信、打电话,组织小规模的抗议示威。
这些零零星星的活动和在厨房的餐桌上形成的组织,通过互联网很快就将涓涓细流拧成了一股洪水般的力量,在短短的时间里面改变了美国的政治地图。
组织奇迹
2009年2月27日,也就是在蓝科维奇孤独的示威过后仅仅17天,美国40个城市中数万人分别组织了示威活动。
也就在这期间,山特利在电视上一通“胡言乱语”,推动了许多自称“茶党”或者“抗税”组织的互联网页以及Facebook上虚拟社区的出现。2月份还没有结束,芝加哥市的茶党网页与其他40个城市中的抗议者们连上了线,一个全国性的茶党运动开始萌生。
“茶党”也正式成为这场运动的名称。茶党那时的党派倾向还不算太明显,因为这次抗议针对的目标是布什政府7000亿的救市法案以及奥巴马政府7870亿的经济刺激法案。
但是,抗议者们表现出来的意识形态,包括反对政府的高税收、高福利政策,反对政府大规模干预经济,对新任总统奥巴马身上那种在他们看来是“社会主义”的倾向的高度不信任,让2008年大选中大败亏输后灰头土脸的共和党人看到了希望。然而,共和党的机构高层却仍然沉浸在崩溃过后的混乱中,对于这样的群众性活动并没有给予多少注意。
许多普通的共和党选民发现,“茶党”的活动方式更适合与他们——既没有冗长烦闷的地区党组织会议,也没有叠床架屋的委员会,更没有无穷无尽的募捐活动。他们所要做的,仅仅是加入Facebook之类的社交网站并串联起一批朋友,通过互联网来确定几个去示威的日子和地点,有时也会讨论一下打出什么样的标语,找出个负责的人去当地的警察局将时间地点注册,到时候在家里做好标语牌扛着过去就是。
2009年4月15日,是法定的纳税日子。这天,“茶党”小试牛刀,在全国组织起一次大规模的活动。在750个城市中,几十万人举行示威。规模小的地方只有几十人,规模大的有数千人。
与此同时,有人在网上发动了一场“给国会送茶包”的行动,让那些没时间或者精力去示威的人上网登记,只要花一块钱就能将一个茶包送往首都。结果,大量茶包被寄到国会,引起了一场骚动。华盛顿还没有从数年前有人寄炭疽菌粉末的惊恐中醒过魂来呢。警方不得不将这些茶包拦截下来一个个做检查。见此状况,发起人赶紧通知参与者,说茶包不再送了,但是可以送个“网络虚拟茶包”并附上一封抗议信。
大多数媒体和政客——包括一些老资格的共和党人——对这个突然之间冒出来的“茶党”持轻蔑的态度。
白宫高级顾问戴维.爱克塞洛德在4月15日的示威之后在CBS的电视新闻上耸了耸肩:“我觉得,只要是经济出严重问题的时候,就总会有一些不满的情绪转化成为某种不健康的东西。”
奥巴马总统也在几天之后公开说:“过去几天有些人举行了点示威集会,抗议税收。我觉得怪有趣的。他们本来应该对我表示感谢。”各大电视网上的亲民主党或者左翼的评论员在提起茶党的时候,脸上也都露出一副不屑的笑容。
不过,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的笑容渐渐地收敛了起来。虽然嘲讽照旧,但是茶党运动发展的速度和规模不能不令所有人刮目相看。2009年7月4日国庆节那天,数百万人在全国各地举行了茶党示威。在9月12日,60至80万人从四面八方来到首都,这天的活动被称作“纳税人向华盛顿进军”。
在这次示威活动之后不久,《纽约时报》和CBS电视台共同作了一番调查,得出结论说茶党在美国民众中的支持率只有18%。盖洛普几个月后作了更详尽的调查,认为有28%的美国人是茶党的支持者。而CNN的调查则认为支持者占人口的35%。
政治诉求
茶党的政治号召很简单:政府不能够没有限制地扩大开支、增加税收。正是因为简单,所以才具有广泛的号召力,才能将不同地区和背景的数以千万计的人聚集在同一旗帜下,并且基于这一原则提出各种政治见解与政策建议。
下面这几条是在茶党人中最为流行的主张。
政府必须平衡预算。联邦政府多年一直在进行赤字运作,负债越来越高,目前债务已经接近13万亿,为国民总产值的84%。奥巴马政府2009年的预算中,赤字超过14000亿,是布什政府在2008年460亿美元赤字的三倍。茶党人呼吁政府制定平衡预算的法案,避免国家遭到破产的命运。
削减联邦政府。自由主义经济学大师弗里德曼曾经这样形容联邦机构的庞大与浪费。人们可以随意挑出3个字母进行组合,一定能找到与这些字母对应的、完全没有用的政府部门。茶党人要求大刀阔斧地砍掉一大批无用的机构,将税款和权力交还给人民。
推翻医保法案。茶党人普遍认为,奥巴马政府推动通过的医改法案侵犯了人民的自由,因为宪法并没有赋予政府以强迫人民购买某种商品的权力。在他们看来,全民医保法案给予了政府进一步侵蚀公民的私人领域的借口。
阻止碳减排法案的通过。茶党人指出,碳减排法案不过是政府打开了向私营企业增加税收的又一条通道(他们称之为“碳税”)。而且通过这一法案,美国的财富会被莫名其妙地转移到第三世界国家,从而进一步打击美国的私营经济。
改革税法并削减社会福利。茶党最初的口号既然是“税已经交得够多了”,那么减税和全面改革税法就是他们呼声最高的要求。在茶党的示威中,一些最为常见的标语,例如“不要散发我的财富,要散发我的职业道德”,表达了他们作为纳税人对于政府的福利体系供养着一大批不工作的人的愤怒。
对于突如其来的茶党运动,民主共和两大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知道如何应付。民主党人刚刚在2008年的选举中一举夺下白宫和参众两院,正在意气风发地准备对社会来一番大改革,对于看上去是一盘散沙的茶党人根本不屑一顾。垂头丧气的共和党政客虽然正在发愁如何东山再起,但这些习惯于在党内翻云覆雨的人在茶党群众运动面前,除了附和几句之外完全手足无措。
美国的群众运动的影响力最终还是要通过选举政治体现出来。茶党的影响在2009年11月的地方选举中显而易见。这一年弗吉尼亚与新泽西两个州举行州长选举。2008年,奥巴马在弗吉尼亚赢了6个点,在新泽西赢了15个点。时隔仅仅一年,共和党却都赢得了选举,这与茶党人一面倒的大力支持分不开。
不过,最能显示茶党力量的,是纽约州第23选区国会议员的补选。共和党推出了一位温和的候选人,却被茶党支持的无名保守派候选人在党内击败。这是茶党第一次在政治上明确地与共和党温和派叫板。随着茶党力量的壮大,这种情况在2010年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令原来高高在上的共和党大佬和资深政客不得不放下身段去倾听茶党人的抱怨。
其中有几位女性尤其值得注意,她们包括加利福尼亚参议院候选人菲奥莉娜,内华达州参议院候选人安格尔,南卡罗来纳州的州长候选人、来自印度锡克教移民家庭的哈利。从她们的胜利中,可以看到茶党运动中包含着一场强劲、保守的妇女运动。
妇女中坚
2008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麦凯恩选择了44岁的阿拉斯加州长莎拉.佩林作为竞选搭档,在美国保守派的妇女中掀起了一阵经久不衰的“莎拉热”。佩林所到之处,妇女们奔走相告,在会场外排上几个小时队,就是为了见佩林一面,或者是得到一本她亲笔签名的书。这类佩林的粉丝,后来成为茶党示威的中坚分子。
西方的女权运动已经有100多年的历史,其基调是要改变妇女的“第二性”或者受害者地位,号召妇女在政治、社会、经济各方面争取与男子平等。传统的婚姻、家庭、生儿育女被视为桎梏,激进女权运动推崇的是两性之间的对峙与竞争。性解放、堕胎自由、禁止性别歧视、男女同工同酬……通过大量的立法与教育,两性之间的地位日益接近。
而在这一切实现之后,许多观念比较保守的妇女发现,她们其实并不愿意与男性总是处于对峙的状态。她们希望鱼与熊掌兼得——在有独立的事业或者经济保障之后还要幸福的家庭生活。
佩林身上就体现了她们的理想:天生丽质、个人奋斗、夫唱妇随(或者是倒过来)、儿女成群、事业兴旺、虔信上帝。这就是为什么佩林会成为茶党的偶像的主要原因。
佩林的出台,鼓励了许多保守派的妇女参与公共生活。而2008年大选期间及后来自由派和媒体对佩林猛烈甚至近于残酷的攻击,激起了保守派妇女——特别是郊区中产阶级的母亲的怒火。当时为佩林助选拉票的妇女中,有许多人成为今日茶党的中坚分子。她们将平日的邻居、教堂、工作、子女学校的社交圈子变为茶党的基层组织。千千万万个玛丽.蓝科维奇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面造就了一个在传统的两党之外举足轻重的势力。
当然,茶党至今仍然是一个非常松散的团体。尽管有些资深的共和党政要,比如前下院多数党领袖迪克.阿尔密,正在努力建立一个茶党的领导机构,但是取得的成功非常有限。
事实上,茶党之所以能发展如此迅速,也正是因为缺乏固定的组织结构。所有想法相似的人,到约定的那一天去示威,到选举的时候共同支持某些个候选人,这就形成了茶党。这种具有强烈的民粹色彩的团体想要与民主共和两个根源深厚的政党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恐怕一时还不容易。★
(作者系华盛顿地区茶党活动的组织者之一)
在《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等著名报纸上,报道茶党的文章都上了头版。支持者的数量也呈现几何倍数的增长。
蓝科维奇的经历是典型的茶党故事。
53岁的汽车工业技师玛丽.蓝科维奇本来和丈夫一起在汽车城底特律生活,在经济不景气中双双丢了工作,搬到了温暖的南方城市迈耶斯堡居住。过去她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示威活动,不过在政治社会立场上却历来偏保守,特别对堕胎持坚决的反对态度。
2009年2月10日,上台仅仅20天的奥巴马总统来到迈耶斯堡开市镇群众会议。蓝科维奇和丈夫一起写了几张标语,要求“真正的工作而不是分肥”“不要偷窃我们孩子的前途”等等,坐到会场前去示威。当时奥巴马刚刚上台,声望如日中天,蓝科维奇的行动需要有点胆量。
在此之前,她发出去了几个电子邮件,给当地电台的脱口秀节目打了个电话,希望有人能够加入。一名50岁的妇女朱莉娅带着自制的标语牌从另外一个城市赶来,还有几个路人见状也加入了他们,但是却没有拿标语牌。这支十多个人的不起眼的队伍就是首次的茶党示威事件。
尽管只有一年多的历史,但是关于美国茶党的起源已经有了好几种不同的说法。
第一种说法是,在2008年的总统初选时,共和党的竞争者之一、得克萨斯州众议员罗恩.保罗(Ron Paul)的支持者想出了一条口号“税已经交得够多了”(Tax Enough Already),这条口号的简写“TEA”——英文意为茶叶——对应上了18世纪美国独立革命中最重要的大事之一:波士顿的倾茶案。
另外一种说法,是在2009年2月19日,财经电视频道CNBC的电视评论员里克.山特利在芝加哥交易所的现场作电视直播时谈起政府的房屋救助计划发起了脾气。他指出政府鼓励不负责的行为,乱花纳税人的钱。他身旁的交易员们也不断地附和。说到痛快处,山特利大喊:“我在想,7月份就要在芝加哥掀起茶党运动,我会开始去组织!”
这番言语当时遭到媒体的普遍讥笑,被称作“rant of the year”,用时下流行的字眼来翻译,大概就是“年度最牛的胡言乱语”。不过,在两三天内,组织“茶党”的想法却很快在城市和乡村的大街小巷传播开来。
还有一种说法最为浪漫。茶党最早的组织者是分散在各地的一批家庭和职业妇女。她们过去对政治并没有兴趣,热衷于邻居之间的家长里短、社区服务、学校教育。政府对华尔街大规模的救市计划,以及后来的一系列巨额开支以及由此造成的天文数字的赤字,让她们感到气愤,也让她们对后代的前途感到忧虑。于是,她们在当地组织起街坊邻居,给国会写信、打电话,组织小规模的抗议示威。
这些零零星星的活动和在厨房的餐桌上形成的组织,通过互联网很快就将涓涓细流拧成了一股洪水般的力量,在短短的时间里面改变了美国的政治地图。
组织奇迹
2009年2月27日,也就是在蓝科维奇孤独的示威过后仅仅17天,美国40个城市中数万人分别组织了示威活动。
也就在这期间,山特利在电视上一通“胡言乱语”,推动了许多自称“茶党”或者“抗税”组织的互联网页以及Facebook上虚拟社区的出现。2月份还没有结束,芝加哥市的茶党网页与其他40个城市中的抗议者们连上了线,一个全国性的茶党运动开始萌生。
“茶党”也正式成为这场运动的名称。茶党那时的党派倾向还不算太明显,因为这次抗议针对的目标是布什政府7000亿的救市法案以及奥巴马政府7870亿的经济刺激法案。
但是,抗议者们表现出来的意识形态,包括反对政府的高税收、高福利政策,反对政府大规模干预经济,对新任总统奥巴马身上那种在他们看来是“社会主义”的倾向的高度不信任,让2008年大选中大败亏输后灰头土脸的共和党人看到了希望。然而,共和党的机构高层却仍然沉浸在崩溃过后的混乱中,对于这样的群众性活动并没有给予多少注意。
许多普通的共和党选民发现,“茶党”的活动方式更适合与他们——既没有冗长烦闷的地区党组织会议,也没有叠床架屋的委员会,更没有无穷无尽的募捐活动。他们所要做的,仅仅是加入Facebook之类的社交网站并串联起一批朋友,通过互联网来确定几个去示威的日子和地点,有时也会讨论一下打出什么样的标语,找出个负责的人去当地的警察局将时间地点注册,到时候在家里做好标语牌扛着过去就是。
2009年4月15日,是法定的纳税日子。这天,“茶党”小试牛刀,在全国组织起一次大规模的活动。在750个城市中,几十万人举行示威。规模小的地方只有几十人,规模大的有数千人。
与此同时,有人在网上发动了一场“给国会送茶包”的行动,让那些没时间或者精力去示威的人上网登记,只要花一块钱就能将一个茶包送往首都。结果,大量茶包被寄到国会,引起了一场骚动。华盛顿还没有从数年前有人寄炭疽菌粉末的惊恐中醒过魂来呢。警方不得不将这些茶包拦截下来一个个做检查。见此状况,发起人赶紧通知参与者,说茶包不再送了,但是可以送个“网络虚拟茶包”并附上一封抗议信。
大多数媒体和政客——包括一些老资格的共和党人——对这个突然之间冒出来的“茶党”持轻蔑的态度。
白宫高级顾问戴维.爱克塞洛德在4月15日的示威之后在CBS的电视新闻上耸了耸肩:“我觉得,只要是经济出严重问题的时候,就总会有一些不满的情绪转化成为某种不健康的东西。”
奥巴马总统也在几天之后公开说:“过去几天有些人举行了点示威集会,抗议税收。我觉得怪有趣的。他们本来应该对我表示感谢。”各大电视网上的亲民主党或者左翼的评论员在提起茶党的时候,脸上也都露出一副不屑的笑容。
不过,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的笑容渐渐地收敛了起来。虽然嘲讽照旧,但是茶党运动发展的速度和规模不能不令所有人刮目相看。2009年7月4日国庆节那天,数百万人在全国各地举行了茶党示威。在9月12日,60至80万人从四面八方来到首都,这天的活动被称作“纳税人向华盛顿进军”。
在这次示威活动之后不久,《纽约时报》和CBS电视台共同作了一番调查,得出结论说茶党在美国民众中的支持率只有18%。盖洛普几个月后作了更详尽的调查,认为有28%的美国人是茶党的支持者。而CNN的调查则认为支持者占人口的35%。
政治诉求
茶党的政治号召很简单:政府不能够没有限制地扩大开支、增加税收。正是因为简单,所以才具有广泛的号召力,才能将不同地区和背景的数以千万计的人聚集在同一旗帜下,并且基于这一原则提出各种政治见解与政策建议。
下面这几条是在茶党人中最为流行的主张。
政府必须平衡预算。联邦政府多年一直在进行赤字运作,负债越来越高,目前债务已经接近13万亿,为国民总产值的84%。奥巴马政府2009年的预算中,赤字超过14000亿,是布什政府在2008年460亿美元赤字的三倍。茶党人呼吁政府制定平衡预算的法案,避免国家遭到破产的命运。
削减联邦政府。自由主义经济学大师弗里德曼曾经这样形容联邦机构的庞大与浪费。人们可以随意挑出3个字母进行组合,一定能找到与这些字母对应的、完全没有用的政府部门。茶党人要求大刀阔斧地砍掉一大批无用的机构,将税款和权力交还给人民。
推翻医保法案。茶党人普遍认为,奥巴马政府推动通过的医改法案侵犯了人民的自由,因为宪法并没有赋予政府以强迫人民购买某种商品的权力。在他们看来,全民医保法案给予了政府进一步侵蚀公民的私人领域的借口。
阻止碳减排法案的通过。茶党人指出,碳减排法案不过是政府打开了向私营企业增加税收的又一条通道(他们称之为“碳税”)。而且通过这一法案,美国的财富会被莫名其妙地转移到第三世界国家,从而进一步打击美国的私营经济。
改革税法并削减社会福利。茶党最初的口号既然是“税已经交得够多了”,那么减税和全面改革税法就是他们呼声最高的要求。在茶党的示威中,一些最为常见的标语,例如“不要散发我的财富,要散发我的职业道德”,表达了他们作为纳税人对于政府的福利体系供养着一大批不工作的人的愤怒。
对于突如其来的茶党运动,民主共和两大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知道如何应付。民主党人刚刚在2008年的选举中一举夺下白宫和参众两院,正在意气风发地准备对社会来一番大改革,对于看上去是一盘散沙的茶党人根本不屑一顾。垂头丧气的共和党政客虽然正在发愁如何东山再起,但这些习惯于在党内翻云覆雨的人在茶党群众运动面前,除了附和几句之外完全手足无措。
美国的群众运动的影响力最终还是要通过选举政治体现出来。茶党的影响在2009年11月的地方选举中显而易见。这一年弗吉尼亚与新泽西两个州举行州长选举。2008年,奥巴马在弗吉尼亚赢了6个点,在新泽西赢了15个点。时隔仅仅一年,共和党却都赢得了选举,这与茶党人一面倒的大力支持分不开。
不过,最能显示茶党力量的,是纽约州第23选区国会议员的补选。共和党推出了一位温和的候选人,却被茶党支持的无名保守派候选人在党内击败。这是茶党第一次在政治上明确地与共和党温和派叫板。随着茶党力量的壮大,这种情况在2010年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令原来高高在上的共和党大佬和资深政客不得不放下身段去倾听茶党人的抱怨。
其中有几位女性尤其值得注意,她们包括加利福尼亚参议院候选人菲奥莉娜,内华达州参议院候选人安格尔,南卡罗来纳州的州长候选人、来自印度锡克教移民家庭的哈利。从她们的胜利中,可以看到茶党运动中包含着一场强劲、保守的妇女运动。
妇女中坚
2008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麦凯恩选择了44岁的阿拉斯加州长莎拉.佩林作为竞选搭档,在美国保守派的妇女中掀起了一阵经久不衰的“莎拉热”。佩林所到之处,妇女们奔走相告,在会场外排上几个小时队,就是为了见佩林一面,或者是得到一本她亲笔签名的书。这类佩林的粉丝,后来成为茶党示威的中坚分子。
西方的女权运动已经有100多年的历史,其基调是要改变妇女的“第二性”或者受害者地位,号召妇女在政治、社会、经济各方面争取与男子平等。传统的婚姻、家庭、生儿育女被视为桎梏,激进女权运动推崇的是两性之间的对峙与竞争。性解放、堕胎自由、禁止性别歧视、男女同工同酬……通过大量的立法与教育,两性之间的地位日益接近。
而在这一切实现之后,许多观念比较保守的妇女发现,她们其实并不愿意与男性总是处于对峙的状态。她们希望鱼与熊掌兼得——在有独立的事业或者经济保障之后还要幸福的家庭生活。
佩林身上就体现了她们的理想:天生丽质、个人奋斗、夫唱妇随(或者是倒过来)、儿女成群、事业兴旺、虔信上帝。这就是为什么佩林会成为茶党的偶像的主要原因。
佩林的出台,鼓励了许多保守派的妇女参与公共生活。而2008年大选期间及后来自由派和媒体对佩林猛烈甚至近于残酷的攻击,激起了保守派妇女——特别是郊区中产阶级的母亲的怒火。当时为佩林助选拉票的妇女中,有许多人成为今日茶党的中坚分子。她们将平日的邻居、教堂、工作、子女学校的社交圈子变为茶党的基层组织。千千万万个玛丽.蓝科维奇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面造就了一个在传统的两党之外举足轻重的势力。
当然,茶党至今仍然是一个非常松散的团体。尽管有些资深的共和党政要,比如前下院多数党领袖迪克.阿尔密,正在努力建立一个茶党的领导机构,但是取得的成功非常有限。
事实上,茶党之所以能发展如此迅速,也正是因为缺乏固定的组织结构。所有想法相似的人,到约定的那一天去示威,到选举的时候共同支持某些个候选人,这就形成了茶党。这种具有强烈的民粹色彩的团体想要与民主共和两个根源深厚的政党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恐怕一时还不容易。★
(作者系华盛顿地区茶党活动的组织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