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图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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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俄罗斯的云
  在俄罗斯,随处可见中国人的面孔,随处可见故乡的篱笆藤。即使眼前不时晃过金色洋葱头尖顶的教堂、深蓝的河流以及河边日光浴的人们,仍难找到身处异域的陌生感。
  只是头顶别样开阔的天空,空中大块大块的云朵,每每奇形怪状,呈厚重、深沉、壮阔之势,是它们在一遍遍强调,这里就是俄罗斯。云块契合着记忆中沉甸甸的俄罗斯文学的模样,我想,也许只有俄罗斯才有这种气势恢弘的云。
  走在路上,坐上大巴,目光紧追云彩不放。突然地,出现一道薄薄的长条状的浅蓝色云河,无限延伸着,两岸还翻滚着带金边的浪花。它是静静的顿河吗?或者它是顿河的倒影?我激动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记得只有在家乡,在儿时,我被云朵深深迷惑过,甚至胁迫过——黄昏的田野时常空寂无人,若是抬头撞见那黑得像妖魔鬼怪的云,我会闷头逃窜,哭天叫地。
  最可怕的是云在头顶,无处可逃!
  不过,关于云的记忆更多的是美好的馨香的。特别是午后躺在松软的沙地或干草上,衔根草叶,枕着胳膊,把脑子里的故事一一往云间编织。这时候,要是有大人喊,一定会吓一大跳。
  未曾想人到中年会重新相遇云,重新为它欣喜、惊异、激动。云好像是家乡,那里似乎藏着心灵的密码。
  天空难道是地面的镜子?等我们见识了俄罗斯那无边无际的旷野、密林和野花野草丛生的草坡,那种辽阔的原生态,大片大片,像造物主自由与诗意的留白,我们便理解了那些云。
  城市与丛林相生相随,随处可以呼吸到原野的气息。鸽子像花草一样自在,它们从枝头飞落,悠闲地在游人间咕咕叫着散步,毫无惊惧。
  松鼠和乌鸦们也落落大方,那种姿态仿佛在说,它们是在自己家里,它们是主人。人与自然的关系恢复到了本真的状态,人、禽、兽各得其所,其中的欣喜也随之深切、广阔。
  忽然明白俄罗斯文学里那些精彩的大段大段的自然描写,那些沾满露水与青草香气的文字,一只鸡的散步和一条狗的心事都让作家们绣花似的写来写去。原来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是先有美丽自然的风物,才有美丽自然的文字。
  涅瓦大街一角
  果戈理说,涅瓦大街代表了彼得堡的一切,这条流光溢彩的街上发生什么事也不算离奇。这让我行走其中无来由地兴奋,不停地猜,谁是他笔下的那位动了情的画家和中尉。
  河对岸一排淡棕色的巴洛克风格建筑,在阳光下华贵、厚重、气派。耳际的重金属音乐裹挟着一去不复返的人群,从滴血教堂到喀山教堂,好像徜徉在一幅经典的油画中,又好像失脚艺术的汪洋。
  健硕的俄罗斯大妈步履沉重又匆匆。但无论她们多么沉重与匆匆,无论购物袋如何庞杂,她们都会腾出手来抱一束或紫或粉的鲜花。在艰难生活中,她们依然坚持对美的热爱和追求,这让我们一次又一次感动。
  梳麻花辫的俄罗斯小姑娘嘴角有着迷人的笑,喁喁私语的情侣像电影里的热镜头。蓝花长裙站在街角抽烟的中年女人,她一脸的迷茫与落寞,满身都是剧情。
  熙熙攘攘的十字街头,贴墙站着一老妪,一米五的样子,在高大的俄罗斯人中少有的瘦小、不起眼,却让你不忍想到那个“矮”字。
  她在屋檐下紧抿嘴唇,长满老人斑的双手抱着一只口杯,里面不多的几张零钱,脖子上挂了一个牌子,牌子上的俄文不知写的什么,但一目了然她在乞讨。皱纹缠绕的大眼睛因为自尊与羞涩深藏凝滞,她低垂的目光让人想起俨然拉起的黑色大幕。
  她的花头巾在脖子下面打了个很周正的结,从头到脚没有一丝邋遢和卑微。她托着乞讨的杯,干干净净的双手也托着属于人的尊严与高贵。她让我内心一震,忽然摸到这个城市的底似的清醒。
  图拉,图拉……
  出发前,北京作家、鲁院老同学翌平带我们逛小超市。
  心心念念的,我想买一朵花。
  这念头早就存在心里。因为要去俄罗斯,因为要去托尔斯泰的庄园,因为要亲近这个景仰的灵魂,好长一段时日,我想起来就激动得不相信是真的。
  随行手册上写得清清楚楚,第六天参观图拉,真要去书里读到的那个似曾相识的庄园啦。
  超市居然有花卖,而且是理想的素净高雅的洁白色花球,手工绢制,标牌上写着:素馨花,中国泰州。
  故乡生产的花。
  世界多么奇异,我在北京的超市买到了一枝故乡的素馨花,我要带着它去见托尔斯泰。花儿带着我由儿时起就拥有且要贯穿终身的对一个人的崇敬与热爱,我把它小心地藏进箱子。
  托翁知道,是他的《安娜·卡列尼娜》和《战争与和平》让我知道什么是文学。很多年前他就将我带进了俄罗斯,带进了图拉。
  踏进那个白色大门的院子,我感觉自己不是用腿在走。
  当我看见那片不知被多少文字描摹过的绿色的湖,我一眼发现湖边游来一条绿色小蛇,我的心不禁激越起来。我要往里去,往深处去,一切都比想象的更完美更幽深更丰富。
  高大奇异的橡树,密林,花圃,白色小楼。
  总觉得有一份异样的熟稔。明明是第一次抵达,可又没有丝毫生疏,只有敬畏,激动。我好像从没那么疯狂,我一定是失常了。老实说,我是用心一寸一寸匍匐过去的。这场会晤是那么迫不及待、甜蜜和开天辟地。
  素馨花藏在随行的双肩包里。清晨,导游问我,你这里藏着什么?我微笑,什么也没说。我不知怎么说,又不忍心说。
  现在我顾不上其他了,我不想让那些脚步和私语干扰我的心。我的激越与虔诚的心啊,让庸常与繁杂远离吧,原谅我的冒昧和无礼。我没有跟随众人往楼上去,而是独自走进了楼下里间的那个小小储藏室。那里就是圣地,我读过的那些砖头样的巨著的诞生地,托翁多数在这里创作。
  我忍不住伸手抚摸,直到严厉的管家粗暴地制止。
  漫步在那条狭长的通往托翁墓地的林间小道上,故意不理会那个浑身铜臭的导游的催促——有些人全部智慧都用来网罗金钱,而托翁是用全部的智慧寻觅真理与人道。他为人类的美好与解放,牺牲和贡献了全部。
  这样的图拉只该用心匍匐着进去,只该轻轻地,把肮脏的双脚放到肩上,只该无语,只该静静呼吸、体会,摈除一切杂念与邪恶。
  好在大片的游人已经退场,到达丛林中的墓地,那块青草与泥土铸就的长方体就是敬爱的人的灵柩吗?不敢呼吸,拿出素馨花忘情地上前,莫名有一种跪拜的欲望,抚摸、低语、默祷,不知道我的爱有没有告慰到,只留下洁白的素馨花。它的白与那里的绿马上融为一体,显出圣洁的模样。
  要不是导游发火,我们还会无限地流连下去。
  真不想离开,我们是在“十分钟”、“八分钟”、“五分钟”的倒计时中最后一口气跑出庄园的,那种硬生生的割裂感一直痛在心底。
  大门外大家却在买纪念品。我便又一次脱离组织冲进庄园,无限依恋。
  宁静的河畔,坐着一位白衣白裤的长者。他于喧哗之外坐着,拄着一根拐杖,无限优雅与闲适。他冲我笑了笑,作别的焦虑与依恋仿佛被风吹散。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相信他也是托翁的知音与知己。我们像老朋友一样坐着合了一张影。
  好像只有离开图拉才知道什么叫离开。
  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美丽的旷野,我仍觉得在图拉,在密林,在石板路上,在咯吱响的木梯上。
  我们踩过了托翁的足迹,我们凝视过他所凝视的,我们于无尽中相遇了。
  俄罗斯之行,图拉是我最终和唯一的目的地。离开它,其他的就不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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