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宋庠其诗其人的理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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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
  宋庠并非理学家,但宋庠的部分诗作中却表现出鲜明的理学思致。他的《落花》诗以理结撰、举事用典无不紧紧围绕崇德之意,呈现出异物互通的理性思考;《再到小园见落花有感》、《郡圃观春物有感》等则鲜明地表现出“即物观理”的人生思考和理学倾向;而宋庠的为人,更是表现出恬淡守分的人生情怀和理学修为。
  关键词:宋庠;其诗;其人;理学味
  中图分类号: B244.99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6720539(2017)05003605
  一、以理结撰的七律《落花》
  《青箱杂记》载:“文庄守安州,宋莒公兄弟尚皆布衣,文庄亦异待。命作《落花》诗,莒公一联曰:‘汉皋佩解临江失,金谷楼危到地香。’子京一联曰:‘将飞更作回风舞,已落犹成半面妆。’是岁诏下,兄弟将应举,文庄曰:‘咏落花而不言落,大宋君当状元及第。又风骨秀重,异日作宰相。小宋君非所及,然亦须登严近。’后皆如其言。故文庄在河阳,莒公登庸,以别纸贺曰:‘所喜者,昔年安陆已识台光。’盖为是也。”[1]40“二宋”于安陆所作的《落花》诗被多相转引。《古今事文类聚》也转引了《青箱杂记》的记载,并将之归于 “仕进部”下的“赋诗见志”[2]418条。(《四库全书》925册)表明了编者祝穆对夏文庄就宋庠、宋祁《落花》诗所作评价的认可。西郊野叟《庚溪诗话》亦云:“前人咏《落花》,世传二宋兄弟。元献公(庠,公序)、景文公(祁)诗为工。”[3]17
  到了清代,对宋庠《落花》诗的评论却出现了两种对立态度。贺裳《载酒园诗话》言:“大宋《落花》诗‘泪脸补痕烦獭髓’,盖用邓夫人药中琥珀屑多,颊成红点,益助其妍,以形容堕瓣残香之零断也。思路至此,曲而细矣。‘舞台收影费鸾肠’,孤鸾不舞,花枝依风,有似于舞,妙用一‘影’字,似幻似真,说得圆活。”[4]408-409潘德舆《养一斋诗话》则论:“《庚溪诗话》以宋元宪‘汉皋佩冷临江失,金谷楼危到地香’,宋景文‘将飞更作回风舞,已落犹成半面妆’为落花佳句,又谓余襄公‘金谷已空新步障,马嵬徒见旧香囊’不减二宋。落花诗最难高雅,宋、余皆格之卑卑者,以此为佳,风雅安在?就中衡之,景文诗犹属翘楚,若大宋、余公,琢句用事,拙滞极矣。并列而誉之,迷途未指,况门墙堂奥乎?”[5]116
  笔者认为,较之贺裳之解,潘氏之评虽是对宋庠诗作予以批判,却更切近宋庠《落花》诗的要旨神髓。宋庠《落花》诗全诗如下:“一夜春风拂苑墙,归来何处剩凄凉?汉皋佩冷临江失,金谷楼危到地香。泪脸补痕劳獭髓,舞臺收影费鸾肠。南朝乐府休赓曲,桃叶桃根尽可伤。”
  此诗自颔联始,句句用事。“汉皋佩冷临江失”,所用事见于《列仙传》:“郑交甫将往楚,道至汉皋台下,见二女,佩两珠,大如荆鸡卵。交甫与之言曰:‘与子之佩。’二女解与之。既行,返顾,二女不见,佩亦失矣。”[6]57“金谷楼危到地香”,所用乃绿珠之事:晋石崇有爱妾绿珠,孙秀欲夺之,绿珠坠楼而死(1)。“泪脸补痕劳獭髓”,所用事见于《拾遗记》:“孙和悦邓夫人,常置膝上。和于月下舞水精如意,误伤夫人颊,血流污裤,娇姹弥苦。自舐其疮,命太医合药。医曰:‘得白獭髓,杂玉与琥珀屑,当灭此痕。’即购致百金,能得白獭髓者,厚赏之……和乃命合此膏,琥珀太多,及差而有赤点如朱,逼而视之,更益其妍。诸嬖人欲要宠,皆以丹脂点颊而后进幸。妩惑相动,遂成淫俗。”[7]547“舞台收影费鸾肠”所用事见于南朝宋·范泰《鸾鸟诗序》:“昔罽宾王结置峻祁之山,获一鸾鸟。王甚爱之,欲其鸣而不致也。乃饰以金樊,飨以珍羞,对之愈戚,三年不鸣。其夫人曰:‘尝闻鸟见其类而后鸣,何不悬镜以映之?’王从其意,鸾睹形悲鸣,哀响中霄,一奋而绝。”[8]1560
  “南朝乐府休赓曲,桃叶桃根尽可伤”所用乃晋王献之《桃叶歌》事。“晋王献之《情人桃叶歌》曰:‘桃叶复桃叶,桃树连桃根。相怜两乐事,独使我缠绵。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楫迎汝。’”[8]774《南史·陈本纪下》载:“先是江东谣多唱王献之《桃叶辞》,云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接迎汝。’及晋王广军于六合镇,其山名桃叶,果乘陈船而度。”[9]202《隋书·五行志》“诗妖”条下载:“陈时,江南盛歌王献之《桃叶》之词曰:‘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晋王伐陈之始,置营桃叶山下,及韩擒渡江,大将任蛮奴至新林以导北军之应。”[10]637
  这些用事究竟与“落花”之间有怎样的内在关联?吴曾《能改斋漫录》言:“前辈称宋莒公赋落花诗,其警句有‘汉皋佩冷临江失,金谷楼危到地香’之句。盖本于唐张泌《惜花》诗:‘看多记得伤心事,金谷楼前委地时’”[11]226将“落花”与不幸女子联系在一起,不惟张泌。如唐代李中的六言律诗《落花》:“残红引动诗魔,怀古牵情奈何。半落铜台月晓,乱飘金谷风多。悠悠旋逐流水,片片轻粘短莎。谁见长门深锁,黄昏细雨相和。”[12]8520也很巧妙地将落花与不幸女子联为一体。然与此前诗作相较,宋庠此诗殊有不同。宋庠的诗作出彩在一个“香”字:如果说张泌、李中是对绿珠遭遇单纯的感伤叹惋,那么,宋庠的诗作则在感伤之外更多一重敬服之意。乐史《绿珠传》有论:“绿珠之没已数百年矣,詩人尚咏之不已,其故何哉?盖一婢子不知书而能感主恩,愤不顾身,其志烈凛凛,诚足使后人仰慕歌咏也。至有享厚禄、盗高位、亡仁義之行,怀反复之情,暮四朝三,唯利是视。节操反不若一妇人,岂不愧哉?今为此传,非徒衒美丽张祸源,且欲惩戒辜恩背义之类也。” [13] (涵芬楼影印本100卷《说郛》卷三十八,无页码标示。)而宋庠《落花》诗中的“到地香”三字,也正尤见其仰慕歌咏之意。
  再看《落花》诗所用事“舞台收影费鸾肠”。贺裳《载酒园诗话》所析“孤鸾不舞,花枝依风,有似于舞,妙用一‘影’字,似幻似真,说得圆活。”[4]408-409虽将落花的形态之美图形到了极致,然统观宋庠此诗,由其“话凄凉”、“尽可伤”来看,似乎并非着意于表现落花的形态之美,反倒是旨在突出事体的美质,用“绿珠”事是如此,用“鸾鸟”事亦是如此。宋庠的用“鸾鸟”一事,当正如南朝宋·范泰《鸾鸟诗序》所言:“嗟乎兹禽,何情之深。昔钟子破琴于伯牙,匠石韬斤于郢人,盖悲妙赏之不存,慨神质于当年耳。矧乃一举而殒身者哉?悲夫。”[8]1560这是在表达一种带着深切感伤的钦服之情。“汉皋佩冷临江失”、“桃叶桃根尽可伤”则是表达对那种美好奇遇与美好情感的短暂而不复可觅的伤怀。由此,从整首诗作的意旨来看,宋庠《落花》诗的确“一似非《落花》诗。”[14]40潜通于这些事体之间的,正是作者就人们对美的留连和美的流逝之间那种矛盾的深刻体会与感慨:唯因其美,令人留连;唯因人之留连,更觉那美的短暂。然再跳开诗人的局囿,更深层地思索开去。又会发现:即如短暂,也只是相对的。在恒长的留恋中,美又似乎获得了某种生成于追怀意义上的新的含义。于是,整首诗作便生发出令人含味的理学思致。   宋·俞文豹《吹剑录外集》言:“东坡云:‘作诗必此诗,定知非詩人。’宋莒公诗‘汉皋佩解临江失,金谷楼危到地香。’一似非《落花》诗。近来体格又别。不用事,不着相,而意在言外。”[14]40换言之,宋庠这首《落花》诗,虽其所用事的意旨指归于以“落花”代表了世间美好事物的不能永驻与美好事物的感动人心,而将这些用事串缀起来的,正是其内在的一个理:花也好,人也好,情也好,尽皆如此。从而达到了一种异物互通的审美效应和理性思考。
  二、“即物观理”的部分诗作
  相较以理结撰的七律《落花》,更能体现宋庠以理入诗特色的是其《再到小园见落花有感(其一)》:“雨余春色太匆匆,已有残英满地红。先落后开应定分,一般迟日一般风。”[15]144我们不妨看看宋庠之前及当时其他诗人的“落花”诗。
  白居易《惜落花赠崔二十四》:“漠漠纷纷不奈何,狂风急雨两相和。晚来怅望君知否?枝上稀疏地上多。”此诗所描绘的是一幅狂风急雨中花儿纷纷漠漠四散凋零的景象,作者面对这种景象无奈而心痛。诗作情感直咏惜花,充满对美的留念和对美的陨落的哀悼。再看唐·鲍君徽《惜花吟》:“枝上花,花下人,可怜颜色俱青春。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日看花花欲落。不如尽此花下欢,莫待春风总吹却。莺歌蝶舞韶光长,红炉煮茗松花香。妆成吟罢恣游后,独把芳枝归洞房。”此诗则将花与人联系起来,表现出花无百日好、人无长少年的时光匆促之感和正因青春时光有限、所以更要及时欢愉的人生态度。再看宋祁《落花》:“前溪夜雨锦张红,坠萼残英绕暗丛。已与吹开复吹谢,无情毕竟是春风。” [16]292此诗所表达的,同样是时光流逝的迅捷之感,是对吹开又吹谢了花儿的春风的怨怒。
  宋庠此诗却完全不同:诗人面对落花,因洞穿了花开花落的自然规律而十分坦然:“先落后开应定分,一般迟日一般风。”这种情怀,完全洗却了以往《落花》诗中所寓的伤感情绪而自出新意。正是基于对生命状态的理性认识,宋庠面对落花才会有这般淡泊不惊的从容心态。宋庠这首诗作所表现出的人生情怀,完全合乎理学家所提倡的“格物致知”。
  关于“格物致知”,唐李翱言:“物者,万物也。格者,来也,至也。物至之时,其心昭昭然明辨焉,而不应于物者,是致知也。”[2]109(《四库全书》1078册)程颢曰:“‘致知在格物。’格,至也,穷理而至于物,则物理尽。” [17]71 “‘致知在格物。’物来则知起。物各付物,不役其知,则意诚不动。意诚自定则心正,始学之事也。”[17]134-135程颐曰:“凡眼前无非是物,物物皆有理。如火之所以热,水之所以寒,至于君臣父子间皆是理。”[17]300(《杨遵道录》)朱熹曰:“故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观理以格夫物。格者,极至之谓,如‘格于文祖’之格,言穷之而至其极也。”[18]579(《经筵讲义》) 虽然以上诸家就“格物致知”的提法并不尽同,但相同的是他们一致提倡“即物观理”。宋庠的“先落后开应定分”正是“即物观理”所获得的理性认识。他在这样的理性认识基础上,再面对落花,也就没有他人观落花而伤凋零的情愫,而变成“一般迟日一般风”的平和达观心态,表现出淡定从容、处变不惊的人生涵养。这种“定分”、“守分”、“安分”,正是后世理学家所追求的理想境界之一。邵雍《安分吟》即言:“安分身无辱,知几心自闲。虽居人世上,却是出人间。”[19]365而邵雍《诏三下答乡人不起之意》中亦有“断送落花安用雨”[19]270的人生思考,同样注意到花开花落在于自然轮转之理,与宋庠《再到小园见落花有感》诗中“先落后开应定分”正相神合。
  宋庠《次韵和丁右丞因赠致政张少卿二首》:“几年辞宠解华绅,佛忍庄恬共啬神。岁晏始知松柏茂,凌云高节不关春。”[16]144是以理入诗的又一典范之作。“佛忍庄恬共啬神”体味到的是佛、道的虚忍、淡泊对于精神的养蓄。《后汉书·周磬传》载:“周磐字坚伯,汝南安成人,征士燮之宗也。祖父业,建武初为天水太守。磐少游京师,学《古文尚书》、《洪范五行》、《左氏传》,好礼有行,非典谟不言,诸儒宗之。居贫养母,俭薄不充。尝诵《诗》至《汝坟》之卒章,慨然而叹,乃解韦带,就孝廉之举。和帝初,拜谒者,除任城长,迁阳夏、重合令,频历三城,皆有惠政。后思母,弃官还乡里。及母殁,哀至几于毁灭,服终,遂庐于冢侧。教授门徒常千人。公府三辟,皆以有道特征,磐语友人曰:‘昔方回、支父啬神养和,不以荣利滑其生术。吾亲以没矣,从物何为?’遂不应。”[20]1310-1311啬神养和,所追求的,正是一种虚静淡泊、不为物累的人生修为。“岁晏始知松柏茂”,出自儒家经典《论语·子罕》:“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21]357岁寒不凋的凌云高节是松柏不随季节更移、不为外界环境左右的本性。这首诗作同样是“即物观理”,是对事物内在本性、内在事理的精深探求。在“即物观理”之中,又涵括了佛、道、儒三家一体相通的内敛守志、虚静养志的哲思精髓,达到了更高层次的人生思考。
  再看其《郡圃观春物有感》:“河桥烟北寂寥城,山圃虽春气尚清。戏蝶有时飞自远,野禽终日语无情。露痕浥浥添花重,风意沾沾助絮轻。看遍物华还自看,乾坤同是一浮生。”[15]130此诗前三联着笔于早春所见之景,末联“看遍物华还自看,乾坤同是一浮生”陡然从物归结到“理”:将自己和所观之物置于乾坤、宇宙的大背景之中来衡量,悟出本我与所见之物皆是乾坤之中的“一浮生”这样的生命认识,这同样是“即物观理”式的感触体验。总之,宋庠以上诗作,都表现出典型的“即物观理”式的人生思考,表现出鲜明的理学倾向。
  三、恬淡守分的人生情怀
  或许正是得益于这种虚静的物感体验和对物事人生之理的洞穿,宋庠的为人也表现出荣名路途上的恬淡和自我优游情怀。《东斋纪事》载:“蔡君谟云:‘宋宣献未尝俗谈……’又云:‘宋元宪公近之和气拂然袭人,景文则英采秀发,三人者,久视之,无一点尘气,真神仙中人也。’”[22]27-28宋庠的“和气拂然袭人”正是他内在的情性修为所展现出来的气质表征。他的“和气拂然袭人”,更体现在他实实在在的言行之中。   《麈史》“谗谤”条下载:“元宪公雍雍然有德之君子。后既登庸,天下承平。日久,尤务清净,无所作为。有为者病之。后为人言排诋,出知河南……公尝自谓:‘时贤多以不才诮我。’因为诗曰:‘我本无心士,终非济世才。虚舟人莫怒,疑虎石曾开。蚊负愁山重,葵倾喜日来。欲将嘲强解,真意转悠哉。’”[23]57面对“有为者”的批评,宋庠并没有针锋相对,反以《自咏诗》谦然从容地对自己的行为予以表露开解。“虚舟人莫怒,疑虎石曾开。”虚舟,语本《庄子·山木》:“方舟而济于河,有虚船来触舟,虽有惼心之人不怒。有一人在其上,则呼张歙之;一呼而不闻,再呼而不闻,于是三呼邪,则必以恶声随之。向也不怒而今也怒,向也虚而今也实。人能虚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24]502“疑虎”,《周易衍义》曰:“疑虎于石而自蔽,疑蛇于杯而自眩。”[2]459(《四库全书》23册)面对“有为者”对自己政治不作为的讥诮,宋庠坦言自己愿“虚舟行世”的人生态度:表明自己本无济世之才,还请对方以豁达之心来对待自己这叶“虚舟”而勿成怒。这就是宋庠的涵养。其实,于政治,在某些情势下,道家的“无为”较之儒家的“有为”或许更为可取。这一点,从于长期以来,在中国政治体系和社会思想中儒道的共依共存即可得到明证。
  尤为可贵的是,在现实为政之中,宋庠也是这么做的。宋·王得臣《麈史》有载:“王侍郎古说:‘元宪宋公,以言者斥其非才,罢枢相,守洛。有一举人,行橐中有不税之物。公问:“何缘而发之?”吏言:“因其仆告。”公曰:“举人应举,人孰无货,其情未可深罪,若奴告主,此风不可长也。”僚属曰:“此犯人乃言官之子也。”为其父尝有章及元宪,意欲激其报耳。公曰:“弗可。”送税院倍其税,仍治其奴以罪而遣之,众服之。’”[23]19在对这桩关涉到人情与法理相冲突的复杂事件的处理中,宋庠的作为与“以言者斥其非才,罢枢相,守洛”形成了奇妙的反差。宋庠的处理结果,既得到了众人的信服,也被王得臣《麈史》归于“贤德”[23]19条记载了下来。
  宋·黄震《黄氏日抄》评价宋庠道:“宋元宪奏‘罢寺观祈福’,奏‘绝内降私恩’,奏‘西师置大将、内地他帅各当一道’。自为言官,参大政,遇事多明白可否。及既登庸,天下无事,惟务清净。再用,颇事浮沉矣。然公之言曰:‘残人逞才,逆诈恃明,吾终身不为也。’旨哉言乎!岂老成涉历,盖自有见而然耶?初,公解省试皆第一,及廷对,太后又易其弟祈居第十而擢公第一。自布衣时,二宋已名动天下,而公为谨饬云。”[2]329(《四库全书》708册)在此,黄震对宋庠“残人逞才,逆诈恃明,吾终身不为也”的为人原则和其“谨饬”的修为高度推许,而将之归于“名臣言行录”[2]329条下。(《四库全书》708册)《宋史·宋庠传》亦载:“庠自应举时,与祁俱以文学名擅天下,俭约不好声色,读书至老不倦……天资忠厚,尝曰:‘逆诈恃明,残人矜才,吾终身弗为也。’沈邈尝为京东转运使,数以事侵庠。及庠在洛,邈子监麴院,因出借县人负物,杖之,道死实以他疾。而邈子为府属所恶,欲痛治之以法,庠独不肯,曰:‘是安足罪也!’人以此益称其长者。”[25]9593
  或许正因宋庠的情性修为这等感发人心,在他死后,英宗为他御篆“忠规德范”[13]之碑。(涵芬楼影印本100卷《说郛》卷四十一,无页码标示。)《宋史·宋庠传》末有“论曰”:“咸平、天圣间,父子兄弟以功名著闻于时者,于陈尧佐、宋庠见之。省华声闻,由诸子而益著。尧佐相业虽不多见,世以宽厚长者称之。尧叟出典方州,入为侍从,课布帛,修马政,减冗官,有足称者。庠明练故实,文藻虽不逮祁,孤风雅操,过祁远矣。君子以为陈之家法,宋之友爱,有宋以来不多见也,呜呼贤哉!”[25]9599都是对宋庠情性修为的盖棺之论。
  “宋代理学家吸取了道教清静无为和主静的特色,提倡居敬、主静,通过习静的修养而‘去人欲,穷天理。’”[27]60 其实何止是理学家,即如并没有被归入理学家行列的宋庠,他的为人为诗也在很大程度上表现出这种特征。周必大在《跋宋待制暎宁轩自适诗》中说:“惟本朝承五季之后,诗人犹有唐末之遗风,迨杨文公、钱文僖、刘中山诸贤继出,一变而为昆体。未几,宋元宪、景文公兄弟又以学问文章别成一家,藻丽而归之雅正,学者宗之,号为‘二宋’。”[26]21宋庠的“归于雅正”、“别成一家”,也当包含了这种理学思致的成分。他的“归于雅正”为学者所宗,正说明了他的诗作是宋诗从昆体转入雅正的关捩之一。
  明人冯从吾有论:“选理学诗与选唐人诗异。选唐人诗论诗不论人。所谓人以诗重也。选理学诗论人方论诗。所谓诗以人重也。呜呼!学者将人以诗重乎?抑将诗以人重乎?”[2]289(《四库全书》1293册)宋庠不是理学家,但是,他却是在宋代比较早地将理学的思维引入其诗歌创作领域的诗人之一,也是很好地展示良好情性修为的文人之一。对于他的为人和部分诗作中所表现出的鲜明的理学意味,以及这种理学意味在宋代理学诗中所处的地位,我们应该予以重视。
  注释:
  (1) 事详《绿珠传》,涵芬楼影印本100卷《说郛》卷三十八,北京:中国书店,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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