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潜“人生美学”创构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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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当前学术界对于朱光潜的美学思想研究一方面将前后期对立起来,另一方面将他的人生论与美学论、艺术论对立起来。薛雯教授的新著《人生美学的创构》改变了这种分立的学术研究状态,她用“人生美学”来命名朱光潜美学思想,将他的美感心理研究、诗论研究、谈美与后期的马克思主义美学几个原本处于分裂状态的几个板块很好地融合了起来,使朱光潜美学思想形成了“人生美学”这一有机整体,这不仅是朱光潜美学思想的研究一个巨大突破,也将中国美学研究的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关键词:朱光潜;人生美学;人生美学的创构
  中图分类号:B83-069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1)33-0151-02
  
  被尊称为“美学老人”的朱光潜先生,始终与中国美学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可以说,中国美学的现代化的历程研究离不开朱光潜美学思想的研究与重新阐释,或者说,中国现代美学研究始终是在朱光潜美学的思想的研究与再阐释中前进的,而朱光潜美学思想研究的高度也成为衡量中国美学发展水平的一个标杆。
  但目前学术界对于朱光潜的美学思想研究显然难以令人满意。关于朱光潜美学思想的研究,学术界呈现出割裂的状态,这表现为两种方式:一是前后期的割裂,即以新中国成立为界,将朱光潜的前期美学思想归结为克罗齐的形式主义美学,这以文艺心理学与诗论研究为主要代表,将他后期的美学思想归结为马克思主义的美学,也就是以马克思主义的实践美学、人学美学为指导形成的主客观统一论美学,这种割裂研究的表现是很明显的,也为学者们一直所采用。虽然也有学者研究朱光潜美学思想前后期的关联及内在发展的逻辑性,但显然是奠定在割裂基础之上的,是在承认了两种对立状态的基础之上再寻找他们的共同点与承继点。从这个角度看,学术界对朱光潜的美学思想的认识有一个从艺术论到功利论的突变,但对于这个突变原因的解释难以令人信服。二是人生论与美学论、艺术论的对立,即研究朱光潜美学思想时主要关注他前期的文艺心理学与后期的主客观统一论美学,研究他的艺术论时主要关注他的诗论,并把前者的理论渊源追根到克罗齐与马克思,将他的《给青年的十二封信》《谈美》《谈修养》等归为人生论,虽在美学论与艺术论中有所涉及,但一般是在美学论的道德论中论及,并将其作为朱光潜美学论、艺术论的价值指向或作为他的学术背景出现,这是一个附属的或将要的因素。从这个角度看,在美学思想上,将朱光潜作为西方无功利形式主义美学的代表,但将其人生论进行了艺术论的剥离。
  作为美学家的朱光潜是一个有机整体,他的美学论、艺术论与人生论是一个有机体,这种割裂的研究将这个有机整体分割成几个条块,不仅是对朱光潜美学思想的一种戕害,也使得朱光潜的美学思想研究显然难以取得真正的突破。
  薛雯不然。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朱光潜人生论与艺术论、美学论之间的内在联系,在其新著《人生美学的创构》中,她第一次将朱光潜的美感心理心理研究、诗论研究、谈美与后期的马克思主义美学几个原本处于分裂状态的几个板块很合地融合了起来,从而发现了朱光潜为我们构筑的一道“人生美学”的独特风景,明确提出朱光潜的美学思想是融通了艺术论与人生论的“人生美学”。
  将朱光潜美学命名为“人生美学”,这不是将朱光潜美学思想换个标签,而是一个新的理论概括,是对朱光潜艺术论、美学论与人生论融合后产生的化学变化。命名不是随意的,而是代表着核心理念的转移。她认为,传统朱光潜美学思想研究,由于人生论与艺术论、美学论的分裂,“忽略了朱光潜美学思想中特别关注人生的特色,以超脱观、心理学或合规律性等作为分析的起点,容易误读或读不出朱光潜的美学是人生美学这一基本特点”,“即使能够抓住朱光潜‘人生艺术化’与其美学思想的关系,但认为二者之间对立性多于统一性,仍然不能揭示朱光潜的理论真面目”[1]19。因此,作者认为,朱光潜将人生与美学联系起来所构筑的人生美学,才是朱光潜美学思想独创性所在。经过人生论与艺术论、美学论的联系,她为我们揭示了朱光潜人生美学的肌理:在朱光潜那里,没有脱离人生的艺术,也没有脱离艺术的人生,艺术的最终功能是提升人的精神境界;真正的人生境界是一种艺术的境界,既需要通过艺术的途径得以实现,又只能在艺术中得以实现。即,朱光潜论艺术、论美,是放在人生境界这个大背景下来谈;而他谈人生,是放在艺术的思维中来论述的。在他那里,人生与艺术是密不可分的。这就是朱光潜所提倡的人生艺术化,艺术的创造与欣赏,使人怡情养性,实现人格境界的提升。通过人生的美化,可以使普通民众心灵得到净化,从而拯救人性、匡扶社会,这就创造出了新人:追求自由,不受限制,充满创造的活力与勇气,并且达到了自我实现的境界;由这样的个体构成的社会,将是一个趋向合理与健康的社会[3]231。
  将人生与美学联系起来看,实质上是将艺术放在人生的大背景下来解析,也将人生放置在艺术的维度上加以解析。其实,朱光潜自己早已明白地阐释了这个问题:“离开人生便无所谓艺术,因为艺术是情趣的表现,而情趣的根源就在人生;反之,离开艺术也便无所谓人生,因为凡是创造和欣赏都是艺术的活动,无创造、无欣赏的人生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名词”[2]80。但是,由于我们局囿于自己或人生或艺术的视野,限于人生谈艺术,否定了艺术,或只限于艺术谈艺术,也忽略了艺术的人本特色,忽视了美学的人学特色。这样的朱光潜美学思想研究,当然无法进入到朱光潜的人生美学肌质,也当然无法全面、深入地把握朱光潜的美学思想。将朱光潜的人生论与艺术论割裂了开来,当然无法真正把握他美学的精髓。
  经过对克罗齐的人本主义美学研究与朱光潜人生美学的比较研究,薛雯教授揭示出了朱光潜与克罗齐美学思想的同与异。本书第一部分首先重新解读了克罗齐的美学思想,将克罗齐还原为人本主义美学大师,揭示其人本主义的思想实质,而不是一般的形式主义美学家,彻底改变了克罗齐在中国的形式主义美学家的定论,并在此基础上重新解读他的“直觉”说。克罗齐的美学观是“以直觉为核心内涵”人本主义美学,或者说,他的人本主义美学是通过直觉说的美学体系来实现的,直觉在克罗齐的人本主义美学思想中居于核心地位。这其实体现了对文艺复兴以来将人的关注集中在人的理性的反动,是将人的精神价值与意义奠定在人的感性认识的基础之上,将人的意义、价值植根于人的超越性的艺术精神之中。朱光潜一方面接受了克罗齐的人本主义美学思想,这种接受主要表现在艺术论与美学论中的接受,即承认艺术的独立性。但另一方面,他也没有接受艺术的完全独立,而强调艺术对于人生修养与道德的塑造作用,所以,他晚年反省自己的美学思想时才会说,他更接近尼采,而不是克罗齐。他接近克罗齐,是在艺术论中的实现的;他接近尼采,是在人生论中的实现的。显然,朱光潜的人生论是艺术论的最终价值旨归,艺术论是人生论的实现途径。
  用人生美学来命名朱光潜美学思想,不仅是朱光潜美学思想研究的一个巨大突破,为朱光潜前后期美学思想的贯穿以及人生论与美学论、艺术论的矛盾找到合理的解释,也将中国美学的研究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同时也为中国美学走向世界找到了很好的切口。
  将朱光潜美学归为人生美学,对于朱光潜而言,一是很好地解释了前后期美学思想的贯通问题。朱光潜后期为什么会自觉地向马克思主义美学靠拢,是否如他晚年反思自己学术时否认自己是克罗齐的信徒而认为是尼采的信徒?或者如学术界所揭示的政治外在因素?如果说他是尼采的信徒,那如何解释他为什么要主动弃克罗齐而追随尼采?以及如何解释他主动留在大陆并接受马克思主义?其实,从人生美学出发,就可以发现,朱光潜早期虽然主张纯艺术,但这种纯是相对的,是反对中国传统的功利主义美学的,但他并不是反对文学在与社会现实拉开一定距离的基础之上的为人生服务,也就是为人的精神服务,通过艺术提升人的精神境界。这种超而不脱的人生观,在民族存亡的家国危机中是很容易走向实实在在地用的。也就是说,朱光潜的人生美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为接受马克思主义预留了一个入口,以后的主动接受马克思只需要外在社会因素的推动就可能进入。朱光潜前后期的美学都是为人生的,只不过前期的人生底色主要是克罗齐的艺术人生论与尼采的精神人格论,后期是马克思的社会崇高人格论。这样,既可以见出前后期朱光潜美学思想的差异性,更可以见出其统一性,朱光潜的前后期美学思想的发展与承续也是合理与自然的了。二是能很好地解释朱光潜早期一手提笔倡纯艺术论,一手捉刀推人生论的矛盾。其实,朱光潜的艺术论有着人生论的目的,即艺术起着提升人的精神境界的作用。他说艺术,本身就是强调人的艺术境界的生成;而且,他改造克罗齐的直觉说,在美感经验前后强调道德的作用,其实正是人生论的反映。只不过人生论的论述是显在的,艺术论的阐述是隐性的。这一显一隐互证,正可见出朱光潜的人生论美学的全貌。
  朱光潜接受克罗齐的艺术自由论,为中国的美学与艺术独立发展奠定了基础。中国传统美学始终受到政治功利论、道德论与教化论的干扰,虽然在微观感悟方面具有审美与感性的特征,但在整体理论形态与品质方面始终难以获得独立的价值。这种局面一直到王国维才首次得到扭转,他借鉴康德与叔本华等人的无功利,首次明确提出文艺与美学的独立价值,但他并没有为我们呈现出现代理论形态的美学体系。这是由朱光潜完成的。无论是他的《文艺心理学》还是《诗学》都是纯粹学科形态的美学与诗学研究。但是,又要看到,朱光潜的独立又是有限度的,这又使得他背离了克罗齐。这种背离显然不是朱光潜自觉矫正绝对感性审美论、艺术自由论的偏颇,而是受到中国传统艺术崇高论的影响。
  肯定了朱光潜的人生论美学,意味着中国美学在古今交汇、中西融通中获得了既不同于传统又不同于现代西方美学的品质。从朱光潜人生美学的贡献来看,这也是中西美学融通、中国美学走向世界的一个切入口。西方美学从文艺复兴起,就重视人的价值,或者说就是一种人本主义美学。不过,文艺复兴的人生美学,重视的是人的理性而忽略了人的感性或精神价值。这种状况在叔本化、维柯、克罗齐、尼采等人那里得到了扭转,他们倡导人的精神价值,重视人的生存状态,强调人的感性认识。而人的感性认识、精神价值,恰恰是一种艺术的生存,或者说,在他们那里,艺术是人的精神生存的天地。在物质功利的今天,人的精神意义,不仅是西方人所面临的问题,也是全世界所面临的问题。朱光潜的人生美学,具有西方人本主义美学的特质,或者说,是在西方人本主义美学的影响下生成的,不仅对于中国美学的品质具有重要的意义,也是中国美学与西方美学互相融合的切入口。
  
  参考文献:
  [1]薛雯.人生美学的创构[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0.
  [2]谈美[C]//朱光潜.朱光潜文集:第2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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