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语言交际中会话问题的提出
在日常的交往对话中,我们发现:表达同样一个意思,有的人说出的话让人很受用,而有的人却让人如鲠在喉;有的话直截了当,有的话听完后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事后才突然明白说话者的真正意图;等等。而这些问题就是我们语用学要讨论和解决的问题,即语言运用中的会话含义。
会话含义理论
会话含义理论是美国著名的语言学家格赖斯(Grice)1967年在哈佛大学讲演时所提出的语用学理论。后来他又在《逻辑与会话》(1975)中提出了用来解释会话含义的合作原则。格赖斯认为:在所有的语言交际活动中为了达到特定的目标,说话人和听话人之间存在一种默契,一种双方都应该遵守的原则。正是交谈的这种合作原则使得他们能够持续地进行有意义的语言交际。格赖斯所提出的会话含义从语义学和语用学的角度将话语的直义与含义区分开来,从而减轻了语义学的繁重负担。事实上,在人们的交谈中,人们通过语言所表达的意义不仅有直接表达的,还有因为种种原因而通过其他方式含蓄地表达的。前者我们称之为字面意义或语义意义,后者我们称其为会话意义或语用意义。语言的会话意义又分为两种:其一是语言的规约含义,即某些词或短语等本身所具有的含义;其二是语言的非规约含义,它和说话人所使用的单词、词语之间的关系是间接的,它固然要以话语的语义内容为基础,但说话人所要表达的内容无疑要多于话语的语义内容。它是听话人从具体的语境中所体会到的说话者要表达的话外音或真实含义,它随语境的变化而变化。比如,一人说:这里温度低。从字面意义上说,他就在陈述一个事实:这里温度低。但根据具体的语境,说话人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就有可能在向听话人传达其他的一些信息:他觉得有些冷,想让听者关窗;也有可能想让听者把空调调大些;也可能打算离开这里等。这些复杂的含义,要在具体的语境中才能得以具体的体现。因此,在交谈时,“用意”基于“字义”,但比“字义”更丰富。在我们所说的话和我们说话的用意之间常有一定的距离,这种话语的用意就是会话含义。会话含义是间接语言的一种重要表现。“会话含义关注的不是说话人说了些什么,而是说话人说这句话可能意味着什么。”
会话中的合作原则
格赖斯认为,交际双方采取合作的态度是成功交际的基础,他认为,在言语交际中人们总是互相合作的,谈话双方都怀有一个共同的愿望:双方的话语都能互相理解,共同配合。因此,他们都遵守某些原则,以求实现这个目的。据此,他提出了合作原则和下属的四个准则:质准则、量准则、关系准则和方式准则。依据这一原则,人们在交际中应该做到这样:所说的语言包含当前交谈目的所需的信息;所说的话不应包含多于需要的信息;不要说自知是虚假的话;不要说缺乏足够证据的话;所说的话要关联并切题;说话要清楚明了,避免晦涩、歧义,语言要简练、有条理。一旦出现人们不遵守这些准则的情况,那就说明说话人想要表达一些其他的含义,于是会话含义就出现了。而交际者则可以通过对合作原则以及四个准则刻意地违反或利用推导具体的会话含义。如,一人问:烤牛肉怎么样?另一人答道:那条狗看上去很得意。根据合作原则,我们认为说话双方是合作的,但回答者的话语与问话者的问题是不相干的,那么回答者一定在表达其他的含义:烤牛肉不怎么样,可能狗会更喜欢它,等等。黄华新、金立认为,“合作原则”的提出对语言学研究具有极为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它使语言学家开始关注“言外之意”和“意在言外”这类生动有趣的言语交际现象,并为之做出了较为合理的理论解释,使语法学家和语义学家一筹莫展的问题豁然开朗。
合作原则下会话含义的推理过程
既然说话人是通过有意违反合作原则的某些准则来表达他的真实意图,那么听话人是如何透过他的话语的字面意义从而来了解他的会话含义呢?
格赖斯认为,会话含义必须是能够推导出来的。他试图这样来界定“会话含义”及其推导:在已有的知识上,一个语句p的语用含义,就是听话人在具体语境中根据语用规则由p得到的那个或那些语句。更具体地说,从说话人S说的话语p推出语用含义q的一般过程是:
?譹?訛S说了p;
?譺?訛没有理由认为S不遵守准则,或至少S会遵守总的合作原则;
?譻?訛S说了p而又要遵守准则或总的合作原则,S必定想表达q;
?譼?訛S必然知道,谈话双方都清楚:如果S是合作的,必须假设q;
?譽?訛S无法阻止听话人H考虑q;
?譾?訛因此,S意图让听话人H考虑q,并在说p时意味着q。
如此的推导过程,可以保证句子的会话含义被定向理解。比如,一人问:你怎么迟到了?另一人答道:百货大楼抓住了一个小偷。根据上述推理过程,我们可以得出“经过百货大楼时耽误了时间”的会话含义来。再如,一人问:真奇怪,你考试居然得了优秀,你好像并没有读那么多的书。另一人说:现在你知道我从不缺课的原因了吧。通过对话可推导出,答话者在告诉问话者他取得优秀成绩的原因是他从不缺课,从而理解了说话者的真实意图。
会话中的得体原则
由于格赖斯的合作原则存在着一些局限和解释力的不足,利奇又提出了对格赖斯的合作原则起“救援”作用的“礼貌原则”,它“是为救援合作原则解决了一系列麻烦的一种必要的补充”,它包括赞誉准则、谦虚准则、一致准则、同情准则和宽宏准则。透过这一原则,我们可以看出说话人说话时往往都尽量多给别人一点方便,尽量让自己多吃一点亏,从而在交际中使对方感到受尊重,同时反过来获得对方对自己的好感。知道了这一原则我们就可以理解这样的话了:某教授作讲座的第二天,A向参加听讲的B了解讲座的情况,询问是不是受欢迎。B回答道:“我觉得那个大厅有些大了。”在愿意合作的前提下,B出于礼貌的原因说了这样的一句话,A就可以也有理由作出这样的理解:没有多少人对讲座感兴趣,讲座不受欢迎。同样道理,我们对这样的对话也就能很好地理解了:
——儿子历史成绩不及格。
——他们老师出的题都是这些孩子出生之前的事。(妈妈的言外之意是儿子成绩不好的原因不在孩子,而是老师出题太难了。)
我们也更倾向于听到老师说“你孩子比较内秀”这样的评价,而不是“你孩子比较内向”。交流的目的是老师告诉我们的一个事实:自己的孩子有些内向,但在情感的接受上,我们普遍接受前者。
黄华新、金立认为,现实生活中普遍存在不直接明说而故意拐弯抹角含蓄表达的现象,“礼貌原则”确实能够帮助“合作原则”做出合理的解释。但礼貌原则只是体现合作原则的一个较为重要的因素,遵守礼貌原则的话语应该都是合作的。因此,我国学者索振羽提出了对合作原则起救援作用的“高层次的具有普遍性的原则,得体原则”,在这一原则里,他把幽默、克制这些情感因素和礼貌一样并列为得体原则的三大准则,以弥补利奇的礼貌原则所不能很好解释的其他情况。这样,我们就理解了《倒霉大叔的婚事》中男女主人公的对话中的幽默成分,从而发出会心的一笑。女:“……俺有点黑……”男(紧接着):“黑怕啥,黑得兹尼(zìni,河南话,黑得好看)。”
从上述分析我们发现:在交际中,我们要关注说话人通过语言所表达的会话含义,通过结合具体的语境对说话人的话语进行推导,使得说话人的字面意思和隐含意思统一和谐起来,了解他们的话外音和真实意图,促进成功的沟通与交流。
参考文献:
1.何自然:《语用学概论》,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8年版。
2.何兆熊:《新编语用学概要》,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
3.索振羽:《语用学教程》,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4.黄华新、金立:《会话含义理论述评》,《信阳师范学院学报》,2003(Vol. 23 No.4)。
5.Levinson,S.C.Pragmatics.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M].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1
6.Leech,G.Principle of Pragamtics[M].London and New York: Longman,1983
(作者为华中科技大学语言学在读博士,郑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讲师)
编校:董方晓
在日常的交往对话中,我们发现:表达同样一个意思,有的人说出的话让人很受用,而有的人却让人如鲠在喉;有的话直截了当,有的话听完后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事后才突然明白说话者的真正意图;等等。而这些问题就是我们语用学要讨论和解决的问题,即语言运用中的会话含义。
会话含义理论
会话含义理论是美国著名的语言学家格赖斯(Grice)1967年在哈佛大学讲演时所提出的语用学理论。后来他又在《逻辑与会话》(1975)中提出了用来解释会话含义的合作原则。格赖斯认为:在所有的语言交际活动中为了达到特定的目标,说话人和听话人之间存在一种默契,一种双方都应该遵守的原则。正是交谈的这种合作原则使得他们能够持续地进行有意义的语言交际。格赖斯所提出的会话含义从语义学和语用学的角度将话语的直义与含义区分开来,从而减轻了语义学的繁重负担。事实上,在人们的交谈中,人们通过语言所表达的意义不仅有直接表达的,还有因为种种原因而通过其他方式含蓄地表达的。前者我们称之为字面意义或语义意义,后者我们称其为会话意义或语用意义。语言的会话意义又分为两种:其一是语言的规约含义,即某些词或短语等本身所具有的含义;其二是语言的非规约含义,它和说话人所使用的单词、词语之间的关系是间接的,它固然要以话语的语义内容为基础,但说话人所要表达的内容无疑要多于话语的语义内容。它是听话人从具体的语境中所体会到的说话者要表达的话外音或真实含义,它随语境的变化而变化。比如,一人说:这里温度低。从字面意义上说,他就在陈述一个事实:这里温度低。但根据具体的语境,说话人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就有可能在向听话人传达其他的一些信息:他觉得有些冷,想让听者关窗;也有可能想让听者把空调调大些;也可能打算离开这里等。这些复杂的含义,要在具体的语境中才能得以具体的体现。因此,在交谈时,“用意”基于“字义”,但比“字义”更丰富。在我们所说的话和我们说话的用意之间常有一定的距离,这种话语的用意就是会话含义。会话含义是间接语言的一种重要表现。“会话含义关注的不是说话人说了些什么,而是说话人说这句话可能意味着什么。”
会话中的合作原则
格赖斯认为,交际双方采取合作的态度是成功交际的基础,他认为,在言语交际中人们总是互相合作的,谈话双方都怀有一个共同的愿望:双方的话语都能互相理解,共同配合。因此,他们都遵守某些原则,以求实现这个目的。据此,他提出了合作原则和下属的四个准则:质准则、量准则、关系准则和方式准则。依据这一原则,人们在交际中应该做到这样:所说的语言包含当前交谈目的所需的信息;所说的话不应包含多于需要的信息;不要说自知是虚假的话;不要说缺乏足够证据的话;所说的话要关联并切题;说话要清楚明了,避免晦涩、歧义,语言要简练、有条理。一旦出现人们不遵守这些准则的情况,那就说明说话人想要表达一些其他的含义,于是会话含义就出现了。而交际者则可以通过对合作原则以及四个准则刻意地违反或利用推导具体的会话含义。如,一人问:烤牛肉怎么样?另一人答道:那条狗看上去很得意。根据合作原则,我们认为说话双方是合作的,但回答者的话语与问话者的问题是不相干的,那么回答者一定在表达其他的含义:烤牛肉不怎么样,可能狗会更喜欢它,等等。黄华新、金立认为,“合作原则”的提出对语言学研究具有极为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它使语言学家开始关注“言外之意”和“意在言外”这类生动有趣的言语交际现象,并为之做出了较为合理的理论解释,使语法学家和语义学家一筹莫展的问题豁然开朗。
合作原则下会话含义的推理过程
既然说话人是通过有意违反合作原则的某些准则来表达他的真实意图,那么听话人是如何透过他的话语的字面意义从而来了解他的会话含义呢?
格赖斯认为,会话含义必须是能够推导出来的。他试图这样来界定“会话含义”及其推导:在已有的知识上,一个语句p的语用含义,就是听话人在具体语境中根据语用规则由p得到的那个或那些语句。更具体地说,从说话人S说的话语p推出语用含义q的一般过程是:
?譹?訛S说了p;
?譺?訛没有理由认为S不遵守准则,或至少S会遵守总的合作原则;
?譻?訛S说了p而又要遵守准则或总的合作原则,S必定想表达q;
?譼?訛S必然知道,谈话双方都清楚:如果S是合作的,必须假设q;
?譽?訛S无法阻止听话人H考虑q;
?譾?訛因此,S意图让听话人H考虑q,并在说p时意味着q。
如此的推导过程,可以保证句子的会话含义被定向理解。比如,一人问:你怎么迟到了?另一人答道:百货大楼抓住了一个小偷。根据上述推理过程,我们可以得出“经过百货大楼时耽误了时间”的会话含义来。再如,一人问:真奇怪,你考试居然得了优秀,你好像并没有读那么多的书。另一人说:现在你知道我从不缺课的原因了吧。通过对话可推导出,答话者在告诉问话者他取得优秀成绩的原因是他从不缺课,从而理解了说话者的真实意图。
会话中的得体原则
由于格赖斯的合作原则存在着一些局限和解释力的不足,利奇又提出了对格赖斯的合作原则起“救援”作用的“礼貌原则”,它“是为救援合作原则解决了一系列麻烦的一种必要的补充”,它包括赞誉准则、谦虚准则、一致准则、同情准则和宽宏准则。透过这一原则,我们可以看出说话人说话时往往都尽量多给别人一点方便,尽量让自己多吃一点亏,从而在交际中使对方感到受尊重,同时反过来获得对方对自己的好感。知道了这一原则我们就可以理解这样的话了:某教授作讲座的第二天,A向参加听讲的B了解讲座的情况,询问是不是受欢迎。B回答道:“我觉得那个大厅有些大了。”在愿意合作的前提下,B出于礼貌的原因说了这样的一句话,A就可以也有理由作出这样的理解:没有多少人对讲座感兴趣,讲座不受欢迎。同样道理,我们对这样的对话也就能很好地理解了:
——儿子历史成绩不及格。
——他们老师出的题都是这些孩子出生之前的事。(妈妈的言外之意是儿子成绩不好的原因不在孩子,而是老师出题太难了。)
我们也更倾向于听到老师说“你孩子比较内秀”这样的评价,而不是“你孩子比较内向”。交流的目的是老师告诉我们的一个事实:自己的孩子有些内向,但在情感的接受上,我们普遍接受前者。
黄华新、金立认为,现实生活中普遍存在不直接明说而故意拐弯抹角含蓄表达的现象,“礼貌原则”确实能够帮助“合作原则”做出合理的解释。但礼貌原则只是体现合作原则的一个较为重要的因素,遵守礼貌原则的话语应该都是合作的。因此,我国学者索振羽提出了对合作原则起救援作用的“高层次的具有普遍性的原则,得体原则”,在这一原则里,他把幽默、克制这些情感因素和礼貌一样并列为得体原则的三大准则,以弥补利奇的礼貌原则所不能很好解释的其他情况。这样,我们就理解了《倒霉大叔的婚事》中男女主人公的对话中的幽默成分,从而发出会心的一笑。女:“……俺有点黑……”男(紧接着):“黑怕啥,黑得兹尼(zìni,河南话,黑得好看)。”
从上述分析我们发现:在交际中,我们要关注说话人通过语言所表达的会话含义,通过结合具体的语境对说话人的话语进行推导,使得说话人的字面意思和隐含意思统一和谐起来,了解他们的话外音和真实意图,促进成功的沟通与交流。
参考文献:
1.何自然:《语用学概论》,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8年版。
2.何兆熊:《新编语用学概要》,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
3.索振羽:《语用学教程》,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4.黄华新、金立:《会话含义理论述评》,《信阳师范学院学报》,2003(Vol. 23 No.4)。
5.Levinson,S.C.Pragmatics.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M].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1
6.Leech,G.Principle of Pragamtics[M].London and New York: Longman,1983
(作者为华中科技大学语言学在读博士,郑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讲师)
编校:董方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