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天宝”

来源 :大理文化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ccj5310110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肃立《南诏德化碑》前,五月的阳光热烈奔放,热情似火。举目远眺,苍山耸立,洱海漾波,远山近水,白云悠悠。我仰望苍天,俯视大地,千年的铁马金戈已沉寂在荒草黄土中。杀声震天,战马嘶鸣,两军的绞杀的战斗都尘封在历史的一隅,逐渐被人们遗忘。但一世英名的唐朝将领李宓,率领陇西子弟,挥戈南下,激战洱海的故事却让我难忘。
   一千多年前“天宝之战”的硝烟重回我的眼前。旌旗猎猎,战鼓铿锵,说不尽的万里征尘,人疲马乏;道不完的艰辛和坎坷,瘴疠和疾病困绕着这只唐朝队伍。那十万大军离乡别母,抛妻别子,万里迢迢,只为南诏归顺。双亲浑浊的眼泪为远征的儿子流干,夫妻相拥泪别不知此去有无归期。他们为大唐江山归为一统生别死离。征程中崇山峻岭中蚊虫野兽、瘴疠横行,生死难卜的远征之行,带来的决不是将士的愿望。白居易的《新丰折臂翁》诗云“……无何天宝大征兵,户有三丁点一丁。点得驱将何处去?五月万里云南行。闻道云南有泸水,椒花落时瘴烟起。大军徒涉水如汤,未过十人二三死。村南村北哭声哀,儿别爹娘夫别妻。皆云前后征蛮者,千万人行无一回。”声凄凄,泪淋淋,惨烈的天宝之战可想而知。此长诗叙述了一个老者年轻时为避远征云南,自我断臂,免去兵役。“不然当时泸水头,身死魂飞骨不收。应作云南望乡鬼,万人冢上哭呦呦。”如今断臂翁老而无悔,甚至庆幸。“此臂折来六十年,一肢虽废一身全。至今风雨阴寒夜,直到天明痛不眠。痛不眠,终不悔,且喜老身今独在。”是的,迢迢万里,已很少人回到故乡,他们的尸骨就被收留在万人冢里,家人望穿的只有远方的朵朵白云和缕缕情丝。
   这块立于唐代中大历元年(公元766年)的南诏德化碑,记载了一千三百多年前唐军与南诏的“天宝之战”,南诏王阁罗凤在碑中想说明的是他的叛唐绝非本意,是唐边将迫害所致。归属大唐仍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新唐书.南诏传》记载了南诏王阁罗凤说的话:“我上世世奉中国,累封赏,后世容归之,若唐使至,可指碑澡祓吾罪也。”这充分说明了他希望得到唐王朝的谅解,他希望国家完整、民族团结,使边疆免遭生灵涂炭,人民安居乐业。
   历经五年(公元750年-公元754年)的天宝之战在苍洱之间持续展开,唐王朝与南诏的恩恩怨怨都将在这场著名的战役中解决。战争从人类诞生那天开始就随之降临,伴随着人类的进步和发展,直至今天,战火频频,苦难也随之降临在那些奔跑在硝烟中的人们。五年中,二十万唐军的生命消失在苍洱大地。
   历史总让人遗忘,此一时彼一时的时过境迁,把该记住的没有记住,把该忘记的却没有忘记。天宝之战决不是一场儿戏之战,二十万大军扬起的尘土笼罩了苍山,弥漫了洱海,战争的阴云笼罩在苍洱大地。阁罗凤的南诏兵与吐蕃的兵勇构成的强大壁垒,西洱河边的峰峦屏障把二十万大军的凌锐志气一扫而光。疾病和粮草的断绝促使唐朝大军急于速战速决。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的战争阴云把这方生灵推进了生死一线的境地。战争总有胜负,就好像竞技场上的勇士也只能用输赢来决雌雄。牛角号吹响,战鼓擂动,军旗飘扬,人吼马嘶,箭矢如雨,血雨腥风,刀枪剑戟碰撞,肉体和铁器的肉搏,哭喊和拼斗的交织,把一个苍洱锦绣山河推进了深渊。战争总是残酷的,二十万大军十有八九成了孤魂野鬼,漂浮在异野他乡。作为领军人物的李宓,只有一条路,就是投河自尽。群龙无首,唐军自乱,凤军杀出,吐蕃骑军杀入,顿时天昏地暗,血流成河。话又说回来,李宓将军不会料到他统领的二十万将士,就这样倏忽间灰飞烟灭,消失在崇山峻岭、洱海之滨。古人云,古今用兵,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要说这场战争失败的致命因素就是军心不振,士气低落,临阵将亡,水土不服,粮草供应不上等等。正是盛夏五月,却阴风惨惨,愁云淡淡。在南诏这块土地上,这场著名的战争,绝不亚于一些惊心动魄的古代之战。在对统治者来说,这只是一场针对边疆少数民族的渺小战役。但死去的不仅仅是二十万大军,还有那些南诏子弟,他们的魂灵又欣慰了吗?“天宝盛唐几春秋,祸起剑南彩云愁。十万征夫烟尘起,洛阳桥边泪河流。妻哭丈夫何时见,爷娘嚎子阻关山……这是大理昭明皇帝段素英为万人冢题的诗。战争给人间造成的苦难何止万千,连洛阳桥边那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是多少父母妻儿的绝命悲鸣。唐朝大诗人杜甫的《兵车行》记录了这段历史。“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此去天遥地远,关山重重,那是一种什么的场面?我今天都泪水涟涟。也可能是我多愁善感,也许我心肠柔软,想起血雨腥风的场面我担心的是生灵涂炭。战争已经远去一千多年,历史的记忆已经忘记了许许多多的往事,但今天我还在叨咕这尘封的历史,并非历史久远,而是历史蕴涵的韵味还在我的味觉里,久久不能散去。
   唐贞元十年(公元794年)正月,也就是南诏叛唐44年后,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派巡官崔佐时到达南诏首都阳苴咩城,与南诏王异牟寻会盟与苍山神祠,双方化干戈为玉帛,抛前嫌重修旧好,并签订誓文一式四份,一份敬献天子,一份深藏神祠,一份存于府库,一份沉于洱海。盟书的主题是:愿归清化,誓为汉臣。从此,五百年间汉、白、土(蕃)和睦相处,为祖国边疆稳定、民族团结谱写了一曲光辉灿烂的篇章,他的归附具有重要的历史和现实意义。
   下关将军洞留下了李宓的魂灵,香烟缥缈中隐约看到的不仅是今天的顶礼膜拜,还包括了太多的不为人知的历史故事。人们有太多物质和精神的欲望,这些欲望使善男信女依稀看到没有战争的幸福前景。抚慰李宓将军的魂灵,就能记牢那场战争,避免战争给人民带来的苦难,就能享受和平的那片安宁,就如天空一轮热力四射的太阳一样,总能唤起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希望。
   那些远去的君王和文人们,创造了用石碑来记载历史,这又是一大发明。但破坏者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书籍可以用火焚之,石碑就不能用锤錾,用更先进的炸药损毁?但总有开明之士在殚精竭力保护历史的文明,启迪后人。苍洱人民的品质是颇受后人赞颂的,宽广的胸怀,虚怀若谷的气度,把战败将军李宓供奉为本主,建有神祠,名曰:将军洞。有啥倾诉向他叙述,有啥纠结跪拜超度。汉族人郑回也奉为本主,终年在香烟缭绕中接受供奉,连众多阵亡的唐军将士都得以入土为安,“葬而祭之”“以存旧恩”,建造的万人冢慰藉了万千亡灵。坟冢坐南向北,让他们身处异乡,一样可以遥望家乡。
   一个民族如果缺少气度,它的前途将是短暂的。白族的明礼诚信、海纳百川、知恩图报、谦逊好学、民风淳朴是千百年来得到印证的。南诏归附唐朝接受了大量赏赐的汉文化典籍,包括农业、科技、文化、艺术、佛教等,他们都虚心学习,促进了云南政治、经济、文化、科技的发展。在成都专门开办有培训南诏子弟的学舍,学习中原的政治、经济、文化、科技,五十年间培养人才数千人,使南诏社会经济文化全面繁荣和进步。
   抚摸这块历尽沧桑的石碑,斑驳中记载了历史的沉重,如果我们总是抹去历史的书页,仿佛一切都是新的开始,那么,历史创造者将不复存在,残缺的历史将殃及整个民族,历史的创造者绝不仅仅是一代帝王或者一代英豪,还有数不清的黎民百姓。我有意询问过一些我可爱的乡人,对这场战争了解多少,结果却使我大失所望。人们对历史失去了兴趣,关注的是眼前的生活。其实,对自己民族历史的了解更能珍惜眼前的日子,也更能激发民族自信心,这好像没有坏处。
   回首唐、南和好,有一人不得不提,他就是郑回,汉族人,他曾任■州西泸县令,在南诏攻陷■ 州时被俘。因他学识渊博,被南诏王阁罗凤看重,使其任异牟寻等王子王孙的老师,在南诏重归大唐的事件中,郑回功不可没,他的规劝晓之以理,他的坚持推动了南诏的回归。异牟寻时代,他官拜宰相(清平官),是个重要的决策人物,为南诏的繁荣和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说是郑回撰写的《南诏德化碑》碑文已在历史风雨的摧残中斑驳陆离,字迹难辨,但留下的故事荡气回肠,惊天地泣鬼神,与苍山共存,与洱海同在。
   翻开大理的历史画卷,我沉思,我默想,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铺展在我的心头。一片锦绣山河承载着厚重的历史文明,一曲少数民族与祖国血肉融合的赞歌今天得到了传承和发扬。今天我伫立碑前,浮想联翩,思绪飘然。重读历史,却能以史为鉴,可以知兴亡;面对眼前雄山秀水,享受那一片安宁,我心满意足。
  
  责任编辑 王丽敏
其他文献
对大理古城的留恋,缘自一条小街——红龙井。   去大理的次数已无法计数,每次都有不一样的收获。或者是一串心仪的玉石挂件,或者是一袋酸甜可口的泡梅,或者是一条民族特色的披肩,或者是一餐素食馆里粗陋却让我不能舍弃的素斋。每次倘佯在大理古城,并没有要去做什么或者买什么的明确目标,就是随意随心地走走看看而已。可是,离开大理后不多久,对大理挥之不去的留恋还是会让我再次走进古城。是什么让我对这座还算熟悉的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