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一个邻居,只不过没有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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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每隔几天,张潇就会去街上转转。天桥底下、地下通道、僻静的街角……这些平时少人关注的地方却是他最常去的。有时候他会去看看在那里的流浪者们过得怎么样了,有时候则是看看是不是又来了新的流浪者。
  做这些工作的张潇不是城管,也不是民警,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社工。他成立的和风社工事务所的主要工作便是为街头的流浪者提供服务,2015年,他的计划是服务30个。
  “街友,你好”
  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想关注街头流浪者这个群体,源于张潇在上下班经过北京西站地下通道时,发现那个地方总会有人住。他产生了跟他们聊聊的想法。
  他走到一个人跟前,还没开口,便遭到了拒绝。
  “我没钱,那个人这样跟我说。”后来张潇才知道,原来住在那里要交钱,那人以为他是来跟自己要钱的。
  那一刻,张潇想为那些街头流浪的人做点儿什么。
  2015年5月,张潇注册了无业务主管单位的民非组织北京和风社工事务所,带着几个80后、90后年轻人开始了他的街头流浪者服务计划。不过在他们的计划中,他给街头流浪者用了一个更中性一些的词:露宿者。
  在计划实施之前,他用了7个月的时间,把三环以内的所有露宿者都摸排了一遍。哪儿是露宿者长待的地方,哪个地方露宿者聚集比较多,哪些人是因为上访转露宿,哪些露宿者只是暂时栖息……这些情况,在张潇的心里都有一本地图。
  在张潇看来,走近露宿者也并不困难,只要站在一个真心的关注者和帮扶者的立场,这些露宿者并不拒绝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
  事实上,那些带着故事的露宿者们,不过是一群想要努力在这个城市生存下去的弱者,不管他们因为什么而成为了流浪者。
  “他就像一个邻居,只不过没有房子。”这是写在事务所办公室墙上的一句话,也是张潇和同事们对待这个群体的态度。
  但让他觉得遗憾的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持有这样的态度。“有一些人会觉得他们妨碍了自己的生活,对他们没那么友好,没那么包容”。
  他记得,有一次他经过一个小区,正好看见一个流浪者在门口吵闹。原来这个流浪者长期在小区附近露宿,居民嫌弃他,趁他出去的时候,把他的行李扔掉了。
  这样的事情让张潇觉得心里难过,他觉得这个问题本来可以更加和谐地处理。
  “其实露宿者只是需要一个角落,如果大家对他们多一些包容,可以让他们过得更好一点,比如一些公共的设施也可以给他们用一下。”
  为了让更多人真正了解这个群体,张潇自己先走近了露宿者。
  “你好。”他通常会这样开头。
  一次两次,很多人还并不太相信这个年轻人,但去的次数多了,张潇开始和一些露宿者成为朋友。当然,在对方看来,他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更多的时候,他们会觉得他像一个好奇的观察者,走的再近一点,也会认为他是一个好心的帮助者。
  自己接触的这些露宿者,张潇大多并不知道真名。“奔驰小哥”、“小龙虾”、“河北大哥”……在他们的服务档案中,记录下的都是这样的名字,因为很多人并不愿意透露真名。
  “奔驰小哥是因为发现他的时候他总在一辆奔驰车的旁边,小龙虾是因为看到她的时候她在盯着几只小龙虾玩。”张潇对这些“朋友”如数家珍。
  可以给予他们的,更多的是精神慰藉
  其实,张潇和同事们能够提供给露宿者的帮助也不是太多。
  在和风事务所办公室的墙面上,清楚地张贴着事务所的工作内容:四季访问、保障型补给、陪伴与关怀、协助找工作、手工工作坊、移动电影院、流浪者话剧、反诈骗行乞宣传、特困家庭干预和野宿。
  其中,保障型补给、陪伴与关怀,这些物质、精神的帮扶是社工能为露宿者做的最多的事情。
  平常的时间里,张潇和其他社工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游说”一些企业或者单位,筹集物资,然后制作成一个又一个的温暖包。温暖包里通常会有一瓶水,一包饼干或者一包面包。这些在普通人看来并不起眼的食物,有时却是一个饥肠辘辘的露宿者的“救命稻草”。
  在某些白天或者夜晚,张潇和社工们便带着这些温暖包,沿着大街去搜罗那些有需要的露宿者。
  遇到“奔驰小哥”时,他正处在饥一顿饱一顿的生存状态,在路上看到别人自行车筐里有吃的,看着干净就随手拿走,也会捡别人吃剩下的包子。温暖包对“奔驰小哥”来说就显得尤为重要。
  对于“奔驰小哥”们,张潇他们也不只是提供温暖包。
  “会带他去理发,洗澡。”张潇说,有时候他想,露宿者也要活得有尊严一些。
  甚至社工们还想过,是否能帮身体健全的“奔驰小哥”找个工作,但因为“奔驰小哥”精神有些不正常而未能实现。
  有时候,温暖包也会成为拉近社工和露宿者之间关系的纽带。
  社工袁菁记得,在给一名露宿者发温暖包时,对方表现出了微微的敌意,看着她手里的食物就是不接,还冷冷地问了句,“这能吃吗?”
  袁菁后来才明白,对方怀疑食物有毒。
  “我跟你一起吃啊。”袁菁跟那人说,她撕开了饼干,便自己吃起来,然后又塞给对方一块。尴尬的气氛随即打开,那名露宿者不再对她有敌意。
  跟一些露宿者熟了,张潇他们隔一段时间就会带着温暖包去看看。有时候,他们还能吃上露宿者们做的饭。有的时候是从河里抓到的鱼,有的时候是靠拾荒卖的钱买的大枣。春节那段时间,张潇还陪着一个曾经当过厨子的露宿者喝过酒。
  其实,在张潇看来,自己可以给予他们的,也许更多的是精神慰藉。
  这样的工作,袁菁做过很多。
  她常常会盘腿坐在露宿者的旁边,跟他们聊家常。这样的关心,在露宿者们看来是不敢想的,因为普通人都會离他们远远的,这个小姑娘却偏偏不嫌弃他们。“奶奶”就是袁菁常常光顾的对象。“奶奶”来自河北唐山,年龄有80多岁了,社工们就称她为“奶奶”。   每次陪“奶奶”聊天,“奶奶”都会跟袁菁聊聊家里的事情,她会说起自己有5个子女,会说起因为房产纠纷子女们都不养她。说到动容处,“奶奶”也会在袁菁跟前表现出失落的一面,就像在亲人或朋友面前似的。
  事实上,大多数时候,她们聊天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吃饭了吗?”“衣服够穿吗?”“一天捡了多少瓶子啊?”“身体怎么样啊最近?”……袁菁常常就像几天没见的朋友一样,和“奶奶”轻松地交流。
  她觉得,在这样的交流中,其实交流什么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陪伴。在过去不到一年时间里,和风社工事务所的社工们已经陪伴了很多露宿者。
  在他们的工作内容中,移动电影院也颇受露宿者们欢迎。
  通常,张潇他们会先到实地考察摸底,看哪里聚集的露宿者比较多,跟他们做过沟通,然后不定时地就过来给他们放上一场。
  这个行为对于稳定这个群体还真的有点儿作用,电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原本露宿者之间经常发生的打架、偷盗等现象逐渐变少。
  最好的結果:让他们自食其力
  碰到特别困难的露宿者,张潇也会想尽办法帮助他们。
  张潇和社工们第一次见到薄林时,他正在庙会上跟着父亲乞讨。在和风社工事务所的帮扶记录里,少有乞讨者。但跟薄林父亲交流的过程中,张潇能够判断出他们并不是职业的乞讨者。
  “薄林是脑瘫,父亲因车祸导致四级残疾,一家人只能靠乞讨为生。父亲希望多存点钱,等到他和妻子不在了,能找个托管机构照顾薄林。”在张潇的记忆里,初次接触薄林父亲时,薄林父亲是排斥的,因为他并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帮他什么。
  了解了薄林一家的情况后,张潇和社工们制定了帮扶计划。
  “帮他们联系托管机构,帮助薄林联系正规的医疗机构,帮助薄林妈妈找一份可以在家能做的工作。”张潇说,尽管这些想法目前还没有完全实现,但他会尽最大的努力继续帮助他们。
  其实,对于那些露宿者来说,张潇并不认为自己应该扮演一个给予者的角色,他觉得最好的结果是让他们自食其力。帮着他们找到一份工作是他愿意看到的满意的服务结果。
  碰到那些可以工作、有工作诉求的露宿者,张潇们的做法是帮助他们制作简历,寻找合适的职位帮助他们应聘。
  “山东彭哥”就在这样的帮扶下找到了工作。
  在碰到张潇他们时,彭哥白天在工人文化宫门口找工作,晚上常常就住在北京西站的地下通道里。
  了解到彭哥会开车,社工们在网上帮他寻找了相关的工作并打印出来,还帮他制作了简历。去年年底最后一次见到彭哥时,他告诉袁菁,已经有公司愿意录取他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张潇和袁菁他们都很满意,但让他们觉得遗憾的是,并不是所有的露宿者都可以走上这样的路。
  在张潇看来,自己和事务所的力量太单薄,他们能解决的事情太少,想要解决露宿者这个群体的问题,需要全社会的努力。
  张潇认为,国外的经验值得借鉴。“国外会有很多社会组织在做这样的事情,建立民间的临时宿舍或者中途宿舍之家,里面会提供简单的培训,以便露宿者能够找一份工作。”
  张彦摘自《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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