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进步是启蒙运动最核心的信念,也是近现代思想解放和政治解放的精神催化剂。但由于受错误的思想方法和有害的权力意志影响,进步观念已经从追求自由和民主的现实的政治信念变成了盲目相信历史必然性的形而上学信念。今天,在严重的经济危机和生态灾难面前,社会进步已经变得可疑了,历史悲观主义正在取代历史乐观主义。对进步主义的形而上学和意识形态的批判有其正当性,但这一批判在一些人那里已经显露其危险的倾向,即对进步主义的意识形态的批判正在演变为对进步概念本身的讨伐。无论人类现有的进步观念有什么样的问题,它仍然是一个具有解放潜能的观念。进步观念须重写,但不应该抛弃。在后形而上学时代重写进步观念,可以借鉴马克思对资本主义时代的悖论性进步的批判与哈贝马斯对社会进化以及进步概念的重建。进步不是内在于历史过程本身的客观趋势,而是人类利用自身的实践所创造的合理潜能来改善自身生存状态的"实践—历史筹划"。对进步概念的这一重新理解具有多方面的意义。进步应该理解为一种对待一切历史存在的实践论立场,即历史不是由神圣的或神秘的力量支配的过程,而是人类自身活动的结果;进步是一种带着行动意愿的观念,而不是抽象的理想或原则;进步意味着人类生活中发生的符合规范期待的改进,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历史改变。进步作为人类的历史和实践筹划,它力图超越现实秩序的历史限制,最大限度地实现社会合理化潜能。在后形而上学时代,历史进步不是宗教式的形而上学信仰,而是在脆弱和偶然条件下追求民主和自由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