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出人生新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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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算是中国第一批做导乐的人之一。因为这个职业还比较少见,人们经常会问我两个问题:什么是导乐?需要这种服务的人多吗?
  “导乐”是希腊语Doula的音译,是国外医学界对有过生育经历、富有奉献精神和接生经验的女性的称呼,她们专司指导孕妇进行顺利自然的分娩。
  至于市场大不大,我觉得要看怎么经营。在当下中国庞大的内需市场,任何一项小小的需求,都可能蕴含着无穷的潜力。在我看来,导乐是个我喜欢,又可以让我生活不错的职业。
  说起来,我选择当导乐和自己的生育经历有关。
  2013年12月我生下大儿子。第一次怀孕时,我是个刚参加工作两年的早教机构行政人员,心理上没有完全成熟,也没有在孕期学习关于哺乳、育儿等知识。老人挂在嘴边的就是“多吃点儿”和“这个(比如螃蟹、咖啡)不能吃”,后来我才知道,这些都是错误的理念。
  临到快生了,我体重长了近50斤,B超测量孩子也不过6斤。在我们当地的医院,医生一看我不到1米6的个头儿,再听我说孕期完全没运动过,就说:“你这顺产怕是难啊。”我妈一听吓坏了,我婆婆更是担心——万一生的时候难产了,孩子有个什么毛病可怎么是好。
  还是剖出来简单。这就是全家一致的意见。其实,医生还是鼓励我顺产的,可我求着她给我安排了手术。但一下手术台我就后悔了。
  谁说剖腹产不疼的?压肚子的疼、打宫缩针的痛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术后第二天拔了尿管必须下床走动,我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痛。
  还有喂奶。没经历过的人大概不知道,剖腹产的人是有专用哺乳姿势的。那可是躺着都疼的时候,哪有力气摆pose(姿势)?我喊疼,我婆婆又觉得孩子吃不好奶,黄疸好不了,就喂上了奶粉。
  后来,我儿子吃奶情况一直不好,他喜欢吃母乳(后来我才知道,孩子都享受躺在妈妈怀抱里的感觉),奶粉吃不了多少,我们想着尽量多给他喂点儿,导致他吐奶更严重。拖拖拉拉到7個月彻底断了奶,孩子身体一直不健壮。
  那时,我多么希望有个专业又贴心的人能够帮我渡过难关啊!可惜,我身边没有这样一个人。慢慢的,我从各个权威公众号上学了一些育儿知识,知道顺产、母乳喂养对孩子的好处。我真心后悔自己当初的无知和放任。如果我再坚持一点儿,是不是儿子就不必遭这些罪?
  当妈妈的都有几个妈妈群,我经常用自己的知识和经历鼓励比我晚生的新手妈妈们。渐渐地,我在几个群里都很有人望。有一天,一个妈妈跟我说:“姐,我觉得你比给我催乳的人还专业,除了你不会手法。”
  我当时灵光一现——一直想换工作,为什么我不把兴趣转为职业,去学习育儿的行业呢?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做哺乳指导。有几个新手妈妈在喂奶时没遇到过一点儿状况呢?催乳服务很有市场,可问题是,这个行业现在没有标准,也没有规范,从业人员素质良莠不齐,甚至有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在不少地方,一些观念错误、暴力催乳的催乳师因为做的时间久、机构大、宣传猛,居然占领了市场。我不想加入这样的混战,而且我认为,要想帮助到更多妈妈、影响到更多人,就必须从源头做起,必须从怀孕生产时就介入。这就是导乐做的事。
  上世纪90年代,世界卫生组织专家、上海第一妇婴保健院王德芬教授最先将“导乐”的名称和理念引入中国。目前,在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导乐及其机构已经茁壮发展起来了。从业者需要经过特殊的课程训练才能上岗。她们通常在怀孕后期就开始与孕妇及其家人进行沟通,共同制定分娩计划、教授生产及喂养知识;生产过程中与医护人员配合、“一对一”地指导产妇分娩;产后还要为产妇进行心理疏导,给予母乳喂养和科学育儿等专业指导。
  这是一个新兴职业,从业人员少,市场需求却不小——如果我生大宝时有个导乐在身边指导,应该也不会过得那么辛苦和迷茫。经过几番了解,我坚信,这是一份有市场前景的工作。
  有了方向后,我就报名学了导乐课程。开始,我先生是不支持我的,“你跑去上课,孩子怎么办?”我说服了我妈,陪我一起带着孩子去外地上课。好在培训课程的氛围非常有爱,上课时,只要孩子不哭闹,我就让她趴在教室的地垫上。
  在培训中,我学到了很多具体的知识,比如分娩基础知识、产程及疼痛原理、如何做好分娩预演、如何帮助孕妇进行孕期情绪管理、如何缓解疼痛和做分娩准备、如何进行产后护理……
  我还进一步明确了自然分娩对于母亲、对于婴儿的好处。胎儿在妈妈的肚子里是生活在羊水当中的,在自然分娩的过程中,通过挤压,他的肺里原来在子宫腔里含的水分,一大部分都会被挤出,一是可以减少新生儿窒息,二是发生肺炎的情况也会减少。另外在自然分娩的过程中,妈妈体内有一种特殊的免疫抗体,可以传给宝宝,出生后宝宝的抵抗力会增强一些。自然分娩遵循天然,产妇恢复更快,并发症更少。
  导乐的责任就是让妈妈们得到一场顺利生育会带来的美好感受和母性力量,而不单单是痛苦。
  可很快我就发现,梦想很难照进现实。在我生活的城市,几年前大部分孕妇还没有分娩找导乐服务的意识和条件。我向很多妈妈推荐过导乐分娩。但大家都有两个顾虑,“我们知道顺产好,可你自己都不是顺产的,你自己都没体验过,没有说服力;而且我们这儿的医院连家庭化产房都没有,开十指前家属都不让进去陪产,我们请导乐没用啊。”
  所以,我只好又学习了哺乳指导等相关课程,做起了哺乳指导。2015年,我怀了二胎。这一次,我坚决要顺产。当地医院告诉我:“如果顺产不成功再转剖有很大风险,但也不是不可能。”可家人又一次提出了反对。我的先生说我太“作”,都拉过一刀了,再拉一刀不是很自然吗?非要去冒那个险干什么?我婆婆更派出几拨亲戚劝我:“你这样,搞不好剖的疼也受了,顺的痛也受了,不划算啊。”
  可我内心很坚定,我就想看看,通过自己所学,是否真能帮助自己实现幸福的分娩,我要弥补上一次的遗憾。我特意到一家支持“剖后顺”的私立医院,把老公和儿子都带去了。   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开三指前,宫缩给我的感觉就是酸酸胀胀的;之后,医生问我要不要上催产和无痛,凭借之前所学,我知道我的开指速度很合理,也没有出现危险状况,催产素会突然加快产程导致剧烈疼痛,而无痛又会反过来让产妇感受不到用力,抑制产程,所以没有同意。最后,我尝试瑜伽球等各种方法,在同期学习的导乐朋友的帮助下,很快就开到了十指,顺利生下7斤多的女儿。
  这一次,我先生全程参与其中。他看到了我是怎样经历阵痛的,每次都是他和导乐配合帮我按摩,好多次他说“手太累了”想逃跑,导乐都把他劝回来了,“你是孩子的爸爸,你可以帮助到妈妈,一起加油!”最后,当孩子生出来时,我先生激动得哭了。
  原来,分娩可以像婚礼一样幸福。办婚礼累不累?累,但累并快乐着。这是夫妻两个人开启一段新旅程的过程,缺了谁都不行。
  我把这段经历发表在自己工作室的微信公号里,被几个我以前服务过的妈妈转载到了本地论坛。
  很快,有好几个孕妇向我咨询导乐的事。去年5月,一个一胎剖腹产的二胎孕妈找到了我。她的经历和我很像,比我更不幸的是,她家老大因为人工破水后羊水浑浊,从顺转了剖,尔后感染了肺炎,一出生就和她母婴分离了,不仅没有实现母乳喂养,孩子出院后还总是上呼吸道感染科。她说:“我是坚定地想要顺产的,只要没有生命危险,我怎么也要试一次。”
  我着实被她的这种信念感动了,开始给她上单人生育课,经常陪她疏解情绪,告诉她合理运动控制饮食的方法……
  当时,我们市妇幼医院刚刚开设家庭产房。我“偽装”成家属和她老公一起陪伴她,我的心情非常激动,就好像陪她进行一场战役。
  当她进入第二产程(也就是宫口全开到孩子娩出这个阶段),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我在旁边不断呼唤她的名字,让她尽可能跟着我的呼吸节奏。产妇很容易用力过猛,当时她脸上皮下血管也有要爆裂的感觉,这样用力极易造成严重撕裂。我不停告诉她回忆我们学过的用力方法。
  用她的话说,“再后来,一睁眼——自己已经生了”。我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那是我们的约定,意思是,你做到了,你真牛!她的先生,也从不理解导乐逐渐转变,开始相信我。孩子满月时,我被邀请参加满月宴,他过来敬酒,说:“你们都是女英雄。”
  这之后,我的客户越来越多。我在服务中,会普及母乳喂养的正确知识,主张早进行母婴接触;产后也会第一时间帮助宝宝正确衔乳,帮助新妈妈和家属沟通,降低母乳少的顾虑(新生儿所需的奶量以几毫升计,根本不需要灌奶粉),而不是盲目进行暴力按摩。虽然收费不菲,但百分之百的妈妈都觉得值。“几千块钱能让我不恐惧地生孩子,还解决了产后哺乳、护理一系列问题,这钱花的值啊!”她们说。
  多么幸运,这个时代给了我更多选择,让我可以找到一个可以实现人生价值,收入不错,并且可以持续做下去、越老越值钱的新行业。我真心地喜欢我的工作,它伴随着迎接新生命的新鲜感、惊喜感,让我不断面对挑战并有所成就,不仅度己,而且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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