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身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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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脍,最初并非专指生鱼片,而是指切薄、切细的肉类。有关脍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殷商时期,根据甲骨文和考古资料判断,被加工成脍来食用的肉类,多为羊肉、鱼肉等,其中鱼脍多见于平民的餐桌。到了西周,情况有所改变,脍被当作一种尊贵的食物,用于祭祀、会盟等重要场合,鱼脍的地位也随之大幅上升,开始频频出现在古代文献中。
  《诗经·小雅·六月》中,就记录了西周末期一次对外战争的胜利。西周时,异族入侵中原,以北方猃狁的威胁最大。宣王即位之后,便命重臣尹吉甫带军深入敌方,北伐猃狁。尹吉甫大获全胜,保证了西周的安定。将士们凯旋之际,宣王特地为他们举办了庆功宴,奉上美食“焦鳖脍鲤”以示嘉奖。这里的“脍鲤”,便是以鲤鱼为原料制成的鱼脍。这是鱼脍在中国古代文献中首次亮相。
  《吕氏春秋》中载:“大飨之礼,上玄尊而俎生鱼。”鱼脍是周天子所举行的最高规格礼仪活动“大飨”中的必备菜品。
  此时用于制作鱼脍的主要鱼类,乃是鲤鱼。作为淡水鱼的代表,鲤鱼诚然肉质肥美,却因生长环境的缘故,自带一股土腥味儿,做熟了都未必能够将其去除,何况生吃?于是,人们食用时便会搭配“重口味”的调料。据《礼记》所载,鱼脍当用“芥酱”蘸着吃。这“芥酱”并非今天吃刺身时所用的芥末,而是用芥菜种子研磨而成的一种酱料。
  其实,真正适宜制作鱼脍的是海鱼,但西周的统治区域距离海洋顿远,可取的鱼脍原料只有鲤鱼等淡水鱼。到了东周,在政局的影响下,一些海鱼成为鱼脍的新原料。不过,在交通运输不够发达的古代,享用千里之外的海鱼,仍是一种极其奢侈的享受,于是,厨师们开始在改进淡水鱼的加工技艺方面下功夫。
溪山草阁图册·柳塘独钓 明 沈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切得更薄更细,是鱼脍改进的重点方向。在《论语》中,即有“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说。汉末至三国时期,鱼脍已成一种普遍流行的饮食,当然,还是权贵们享用的机会比较多。此时,另一种肥美的淡水鱼——鲈鱼,开始崭露头角,成为鱼脍的重要原料。传说“神人”左慈就曾在曹操举行的宴会上,以法术凭空幻化出两条三尺多长的鲈鱼。曹操大喜,亲自操刀,将其切咸鱼脍,分给在场的宾客,大秀了一把厨艺。
  三国之后,是长达300余年的乱世,绵绵战火却燃不尽人们对美食的追求。在成书于北魏末年的《齐民要术》中,便记载了多种制作鱼脍之法,其首推的原料为一尺长的鲤鱼,太大的话,“皮厚肉硬”,不好吃。
  吃鱼脍所搭配的调料,也在不断演化,其中最高档的,当属用8种不同风味的原料制成的复合型调料“八和齑”,其原料为“蒜一、姜二、橘三、白梅四、熟栗黄五、粳米饭六、盐七、酢(醋)八”。八和齑色泽金黄,与鱼脍相搭配,有“金齑玉脍”之称。
  结束了漫长的乱世,步入物质与精神文明高度繁荣的隋唐,鱼脍迎来了它的黄金时代。按成书于唐后期的美食宝典《膳夫经手录》所载,隋唐时期崇尚的鱼脍原料并非鲤鱼,而是鲫鱼:“脍莫先于鲫鱼,鳊、鲂、鲷、鲈次之。”
  唐人段成式《酉阳杂俎》中则认为,鲫鱼与鲤鱼皆为鱼脍佳选。此书中还记载了一位善于制作鱼脍的民间高人,能将鱼脍切到“縠薄丝缕,轻可吹起”的境界,其动作轻快敏捷,如行云流水一般,让人叹为观止。
食鱼帖 唐 怀素

  隋唐时期那些才华横溢的诗人,如李白、杜甫、白居易诸君,他们不仅是鱼脍的拥趸,还留下了许多赞美鱼脍的诗作。其中杜甫的《阌乡姜七少府设脍·戏赠长歌》写得最为精妙,他这样描写切脍过程,“无声细下飞碎雪”。那刀无声地划过,切下如雪花般纷飞的片片鱼肉,令人叫绝。白居易也在《松江亭携乐观渔宴宿》中写道:“朝盘脍红鲤,夜烛舞青娥。”白天享用美味的鱼脍,夜幕降临,还有歌舞可观,其生活可谓异常滋润。
  唐太宗时期,中日两国的交往更加频繁。日本曾十多次遣使到唐学习礼仪、政治制度、佛学、音乐、茶道等。随着大量遣唐使从中国回到日本,中国的许多飲食文化和烹饪技术也随之传入日本,鱼脍亦极有可能是在此时传入。此前日本虽有生食鱼类的习惯,但其加工工艺原始而古朴,远不能与中国相比。
  到了宋元时期,中餐文化极为成熟,鱼脍也发展到了巅峰时期,原料从鲤鱼、鲫鱼等淡水鱼扩展到诸多海鱼乃至其他海鲜,制作技艺更是巧夺天工,一道道鱼脍不仅色、香、味俱全,还配有雅致的菜名。如水晶脍,是将鱼肉切成丝,与特殊的配料一起蒸煮,冷却后形成如水晶一般的块状,食之冰爽,有醒酒的功效,是许多文人骚客的“心头好”。
  宋元之后,鱼脍“盛极而衰”,从流行于大江南北逐步退化为东南沿海的地方菜。在明清时期的文学作品中,已很少看到鱼脍的身影。《水浒传》中出现过一次,宋江与“浪里白条”张顺初次会面时,弄了一条鲤鱼来切脍,结果宋江吃得拉肚子,间接导致他被“逼上梁山”。而在记录了诸多美食的《红楼梦》中,则从未见过鱼脍的身影。
  鱼脍于中华式微之际,却在日本大红大紫起来。最开始鱼脍被称为“切身”,由于“切身”二字对武士而言有不祥之意,故改称“刺身”,并逐渐发展成日本的一种代表性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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