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起伏伏潘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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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初夏,我去纽约参加一个会议。住进酒店房间时,已经有了一位住客,长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举止斯文。 他伸出手来自我介绍:“我叫潘国平。”这不就是40年前在上海家喻户晓的潘司令吗?在这里遇到他,我有点吃惊。
  “文革”开始时,潘国平才20岁,是上海玻璃机械厂的普通工人。在北京红卫兵的鼓动下,1966年11月初,几个工厂的造反派筹建“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王洪文被推选为主席团主席,潘国平是主席团成员。“工总司”正式成立时已有470家工厂的5万多名造反队员,拉成山头不过几天的事。不久便发生了震惊中外的“安亭事件”,他和“中央文革小组”代表张春桥谈判,后者签字承认了“工总司”是“革命群众组织”。于是“潘司令”的大名在上海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毛泽东在接见他的时候都当面笑称:“潘司令,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在纽约开会期间,潘司令成了“大明星”,被一群学者团团围住听他回忆“造反史”。潘国平的口才也真是了得,吹得天花乱坠。谈到毛泽东钦点王洪文上中央的经过,潘国平说毛曾调阅了上海3个人的档案:王洪文、潘国平与耿金章。耿因为当过国民党的兵而被否定,而王、潘条件差不多,都当过兵、种过田、工人出身,但是“我太年轻了,才二十出头,比王洪文小11岁,这是主要原因”。
1960年代,上海的造反派游行

  学者们投去崇敬的目光,我却在一旁暗自发笑。其实,早在1967年初他已淡出了“工总司”核心,原因是吊儿郎当,成天只是忙于集像章、弄戏票。有时候,他主持会议到一半就会溜出去睡觉;带着十多万人游行,走在路上也会扔下队伍不管,自己跑去谈恋爱了。当时上海街头巷尾风传潘司令恋上了扮演“白毛女”的芭蕾舞演员谭圆圆。到了1968年底,潘司令因为利用职权猥亵、奸污多名女性被“工总司”赶回工厂劳动去了。只是王洪文怕“家丑外扬”才没有宣布原因。到了第二年年底又因变卖抄家物资等经济问题而被隔离审查。1974年10月,张春桥点名安排潘国平为总工会常委。可是这个“扶不起的阿斗”一年后又因流氓和经济罪被第三次审查,撤职下放劳动,此后再没回到权力圈。1977年,潘国平因“文革”初期的罪行被判刑8年。出狱后不久又因“投机倒把罪”再度判刑6年,从此销声匿迹。
  要说潘国平也并非是个草包。上海总工会1975年审查潘的档案显示,他在当时曾私下议论:“如果我掌权的话,就要缩小打击面,减少政治犯,做到人民有言论和行动自由,实行真正的民主。”他还认为经济繁荣必须“积极引进外国资本,不搞单方面援外”,还要“缩减军队,减少开支,增加工资,提高人民生活”。这些思想都具有前瞻性,可见人的复杂性。
  我因为时差关系,潘國平则要等中国的长途电话,两人到了夜晚都没法安睡,就聊起天来。他说,1996年出狱后,因他和前妻谭圆圆生的女儿在美国,就申请移民到了纽约。这些年做起了古董生意,在地摊上低价淘来旧钢笔、手表和照相机等,卖到香港去;再从香港收购现代名人字画,卖到美国来。现在巴尔迪摩的家里还有慈禧的画和康有为的字,约我散会后去欣赏他的收藏品。看来他的日子过得很滋润。
  第三天夜里,他又说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说在提篮桥监狱里和一位同情他的女护士产生了感情,两人偷偷地相爱。但后来被狱方发现了,强迫他们断绝了关系,把女护士调走了。两人分手时曾经山盟海誓,但他获释后就匆匆出国,没能够再找到她。如今回不去了,也不知道这位女护士是否还在痴心等待。我见潘国平说得十分动情,就竭力安慰他,自告奋勇可以在回上海时帮他寻人。潘国平给我留了电话以及那位女护士的姓名。可是我一直没有机会履行诺言,难免有点内疚,也就再也没有和他联系。
  去年暑假,我和朱学勤一起去东欧旅行。旅途中谈起潘国平,学勤告诉我,几个月前他已在上海一家医院去世。潘国平已经回国3年,二度中风,孤身一人躺在病床上。有朋友去探望时,只见他面色蜡黄,瘦得形销骨立,头发胡子很长,全都白了,整天躺着,表情沮丧,大小便都要靠人搀扶,无人搀扶时就拉在地上。最初他的医疗费和护工费都靠朋友们接济,后来实在不得已家属找到有关部门,才被送进医院,4月18日清晨5时结束了悲剧的一生,时年6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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