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电话(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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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 羊
  在男人和女人之间应该有一只山羊
  它应该是小的,柔顺,上帝一样的目光
  它会走失,正如她或他有时出走
  满怀愤怒,打算分道扬镳
  但终会回来
  因为那山羊也会回来
  他们将继续修缮房屋的计划
  继续想着更换地板,对颜色举棋不定
  也将继续平凡的争吵,但因为山羊
  而有了最终的和解
  使出走最终成为一场爱的仪式
  使内心生长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激
  一种满足,照亮渊面的未来
  一种清除情感淤泥的阀门
  家庭电话
  今天,母亲在家庭电话里
  向我索要一个孩子
  我的回答是,“不生!”
  這使母亲觉得自己有罪
  她在电话线里想把我拉回雾气消散的平原
  然后是故障一样的空白
  她突然关闭自己的声音
  满世界都是电波里的杂音
  我听见她悄悄地返回十几年前
  在小镇的土路上,在她世界的中心
  地面落满辽阔的新雪
  她紧紧抱住她的小女孩。
  父亲的葬礼
  一切来得突然,那天上午
  我们驱车前往火葬场,天气晴朗
  他的尸体被小心地安放在后座
  神情庄重肃穆,像是要举行一个神圣的仪式
  车开得缓慢,路旁的田野在挣扎着长高
  一群孩子在远处比赛似的疯跑
  风吹沙子落进双眼
  我落下窗玻璃,瞧了他一眼
  他对此一无所知,尖尖的下巴
  像是个婴儿脸。
  最后他的骨灰被装入
  黑漆的木盒,
  像是小时照相馆黑布盖住的。
  上面有他的名字,我读出来但没有出声。
  周 年
  雾气消散的一天
  冬天就在体内消失
  有人已不再年轻,但也没更老
  窗外的楼群每天固定着自己的形状,
  一些脚步进进出出
  一些树木站立着,和人一样
  有风时摇动,无风时发呆
  这些风景并非什么也不表达
  并非只是一种灰色和冷漠的存在
  海口没有索菲亚,没有栖息塔尖的鸽群
  并非聊胜于无
  南北之差并非是来自气候
  一定在某个夜晚
  一个辽远的她就会来
  夜晚的双人床像停电一样通体明亮
  日子在身上重新发芽
  它会叫人别管童年
  宽恕过去青春的无知和罪
  向前,宽恕降生
  再向前,去赞扬万物里的永生。
  身 体
  这身体,这疤痕。
  腹部刀疤是割除溃烂的阑尾留下的,
  现在它像一只肉虫的干尸,带着粉色的触角吸附我,
  在阴天时它会变得深红,痒,并要求呼吸。
  大腿外侧一圈巴掌大的死皮,
  来自一次熟睡中并蔓延至今的大火,
  黑色起皱的皮肤闻起来仍有一股烧焦的味,
  它使我意识到那些迷雾。
  一只邻居的狗曾撕开我的脚跟,然后逃走,
  它留下了一排凹凸,花白的牙印
  和像人一样恐吓的叫声
  腋下的淋巴结再次突变,发炎。
  这些埋伏的隐形炸弹,
  被我的血液喂养着,同时在蓄谋
  攻击和溃烂。
  我十七岁失眠的那段时间,
  我清醒得吓人,能看见父亲的鬼魂
  一个巫师的手指在我的脸上
  用朱砂画满了十字咒符,
  我照镜子,它们依然隐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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