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百姓的悠闲日子

　　浦市位于辰溪和泸溪之间的沅水中游一个河谷盆地之间，四周崇山峻岭。沅水自南向北流过，浦市位于沅水西岸。
　　浦市古镇不小，乃湘西泸溪县第一大镇、湘西四大名镇之首。由于浦市地处要冲，周边又是高山，自宋元到明清时代，这里便成为物资聚散之地、商贾云集所在。“两岸之间，烟火万家，商贾辐辏，舟楫络绎，故一大都会也……”湘西盛产的木材、桐油、朱砂、白蜡、铁矿，都从这里出口;而棉花、布匹、食盐、五金等生活必需品又从这里发散至湘西的四面八方。因此，在明清时代，在这不到2平方公里的古镇里，修建了3条商贸古街、45条巷弄、20多处货运码头、90多家作坊、72座寺庙祠观，以及万寿宫、十三省会馆等十数家商会建筑。在交通便利、商贾云集、财物聚敛的背景下，浦市的极尽繁华可以想见。
　　站在浦市新修的防洪大堤上，远处，再也不见舟楫蚁拥、商贩鳞集的场景。水运的衰弱，交通方式向公路和铁路的转移，使浦市远离了枢纽地位，必然导致这个小镇的衰落，却无意中保留下古朴。
　　浦市沿河自南向北保留了中正街和太平街两条老街，长不过2000米，宽可以过一辆小车。街两边满是老店铺，店铺里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走几步就见右边一间茶馆，漆黑的门楼里，错落地安放了几张桌子，坐满了老头儿。有几桌人在玩雀牌，还有两桌喝茶的人。他们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嗑着瓜子，视线却始终追着对面墙角的电视画面，好一份悠闲。老板姓范，忙碌着给茶客倒茶续水，一打听，这茶馆他已经开了20多年了，只要交4元钱，便可以泡一杯茶，加一小碟瓜子花生或者糖果，在茶馆坐一天了。

　　明清时期浦市的繁华造就了许多富商，崛起了一批豪宅，各条巷弄也就因一些大户人家而得名，诸如余家弄、李家巷等。据考证，过去浦市仅“三井三厅”的宅院就有124座之多，这些建筑，都有几百年以上历史。庞大的建筑群，集中在这小小的弹丸之地，本身就是历史文化的沉淀。目前浦市老街还保留着20余栋老院子。
　　在老街游玩，远处飘来一阵阵高亢的京戏老生的曲调。顺着曲声走进余家弄，唱戏的在周家大院。宅院里有两人，女主人正在吃早饭，男主人唱戏很投入。仔细一看，他是一个盲人，而且腿有点残疾。一曲唱毕，我和他攀谈起来，他叫周晓勇，大院是祖上流传下来的。200多年前，祖上周洪椿从江西到浦市经商，开了一家周荣顺绸布庄，发家以后修建了占地10余亩的周家大院。我仔细观看，大院是三厅三井的构造，前厅接待客人，后堂住着内眷，中门一般不开。房屋是上好的杉木结构，隔扇窗、门额照壁上还雕刻着花草、乌兽等图案，栩栩如生，又因饰以桐油而显得格外古朴。前厅横梁扎着红绸，隔扇窗、门额照壁上贴着大红“囍”字，原来是闺女去年10月出嫁了，现在只有他们俩留守。周家大院左边厢房还有一间祭祖堂，供奉着周家十代先祖牌位，每到春节、清明，周家数十亲友从各地赶来团聚。
　　古镇南边中正街尽头有数百亩荷塘，荷叶田田，荷花开得正艳。这荷塘附近也有若干古迹，最精彩的是吉家大院和国民党陆军监狱旧址。这个陆军监狱旧址过去是吉家祠堂，飞檐翘角，青瓦粉墙，笔直的杉木大柱值得一看。可惜这次去的时候正在维修，所以没有入内。
　　这两年，当地政府加大旅游开发，恢复开发原有的古街、古巷、古民居、古码头，老街中的现代建筑“穿衣戴帽”，古建筑修旧如旧，初见成效。

万寿宫里听辰河高腔

　　上世纪30年代，湘西的文学大师沈从文写下了一篇散文《沪溪-浦市-箱子岩》，介绍浦市“这是一个经过昔日的繁荣而衰败了的码头”“保持它的名称，使沅水流域的人民还知道有个‘浦市’地方，全靠边炮和戏子……浦市人欢喜戏，且懂戏。二八月农事起始或结束时，乡下人需要酬谢土地，同时也需要公众娱乐。因此常常有头行人出面倒敛钱集份子，邀请大木傀儡戏班子来演戏。这种戏班子角色既整齐，行头又美好，以浦市地方的最著名。”

　　如今的浦市，没人制作鞭炮了，而戏曲一直还有人演唱，这里是辰河高腔的发源地。辰河高腔，曲腔幽雅，表演朴实，富有乡土特色，为人们所喜闻乐见，广泛流传于怀化市、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以及与这些地区毗邻的贵州铜仁、松桃、印江、思南、玉屏、镇远和重庆的酉阳、秀山、黔江、彭水等县（市）。辰河高腔完整地保留了民族和地域特色，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较早地在戏剧演出中实现了观众和演员的互动，被称为“世界上最早的意识流艺术”。
　　回想去年在浦市镇北面的万寿宫，我与辰河高腔相遇。五彩脸谱，长袍戏服，唱腔或豪放明快，或幽然深情，唱和间便是一段情绪饱满的故事。

　　浦市、白沙一带，每逢节日，或是遇上婚嫁、祝寿，便会请来县里的辰河高腔剧团唱上一回。而剧团这天所演的，正是辰河高腔中的目连戏，讲述的是“目连救母”的故事，其最早的演出可追溯至北宋末年。作为古老的汉族戏曲剧种，目连戏内涵博大精深而诡秘怪异。集天上、地下、阴间、佛、道、儒、人、神、鬼和巫傩祭祀等于一戏，这在戏剧中是绝无仅有的。
　　演出目连戏的泸溪辰河高腔剧团也曾辉煌一时。1998年10月，剧团赴法国巴黎和西班牙巴塞罗那演出，一个月演了20场，场场爆满。剧团获得了巨大成功，辰河高腔也被赞誉为“东方戏曲艺术的瑰宝”。
　　演出前，要举办重要仪式“开台”。只见台上放着鸡、酒等祭祀用品，一灵官燃香点烛、烧纸钱，手执钢鞭，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是杀鸡，鸡血点洒于舞台四方。忽地断喝一声，将碗摔得粉碎，钢鞭往台下一指，几个青面獠牙的鬼魅便挥着刀叉、铁链、铜锤冲下舞台，从急忙躲避的观众中穿过，将一角落里预先用茅草扎好的“茅人”挑叉至台前，用符镇住，演出方才开始。
　　尽管辰河高腔在2006年被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但辰河高腔还是有了渐行渐远渐无声的落寞。去年，国家认定的辰河高腔代表性传承人向荣老人去世，此前，他曾感叹自己“已经有两年没有进县辰戏排练厅了”。
　　过去“目连救母”总共有48本，要是唱完得花上七七四十九天。可如今看戏的人少，演出内容被压缩成了80分钟的“精华版”，这与老人记忆中的感觉相去甚远。
　　经费紧张，人才缺乏，受众局域化、老龄化……如今的辰河高腔需要迈过的坎还有很多。但传承素来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些仍然坚守的人们，便是最好的希冀。

中元祈福

　　我第一次去浦市正好赶上举行“中元祈福节”，周边的吉首、辰溪、沅陵、麻阳等县市的3万多群众赶来访古镇、赏目连、探非遗、祈福祉，共度中元节，热闹极了。泸溪县文化部门策划了这次中元节活动，除了安排目连戏在万寿宫演出以外，还在二完小学校大操场上展演当地的民俗表演，大型的踩街活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展览在老街与古宅中进行。泸溪县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名录的有辰河高腔、踏虎凿花、盘瓠传说、苗族挑花、苗族鼓舞5个;被列为湖南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名录的有泸溪傩面具、苗族跳香、杨柳石雕、苗族椎牛祭、浦市窨子屋建筑艺术、湘西（苗族）木雕等11个，看完各种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展示，让人感叹：浦市是一个文化包容共荣的地方，这里有属于原始文化的盘瓠传说、苗族椎牛祭，有属于农耕文明的跳香、三月三、团圆鼓舞、众多的民间手工技艺，还有属于近代文明的浦市商贸习俗。这天，中元节展示出不同时代的文化遗产，展现出浦市独特的魅力与风采。
　　猛然间想起一段话：“浦市就是一杯米酒，初来乍到，很难为之所动。但若长居，必会醉倒，醉透，醉得你就像踏着了前世的烟尘。”我两次到浦市的经历让我也有同感。

TIPS

　　位置：浦市位于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泸溪县南端，沅水中游西岸，距县城20公里。
　　看点：全镇有保护完好的清明时代古民居、古建筑78 幢（其中省级文物保护单位14幢），古商铺218间，旧石器遗址一处，主要景点包括吉家大院、李家书院、周家大院、国民党监狱旧址、范记茶馆、观澜书院、上方寺、江东寺、万寿宫、万荷园、青莲世第茶书院、千年古驿道、岩门古堡寨等。浦市古街依旧商铺遍地，是古镇的中心。
　　美食：铁骨猪肉、山茶油、腊肉等。
　　交通：泸溪坐开往浦市的客运车，班次非常多，杭瑞高速-白浦公路-浦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