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在自己手里的(组诗)

来源 :青春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sunshinewlm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梦
  如果把梦做得很大很空
  就用汉字“门”去形容它
  早晨便可打开这个梦
  等你探着步子进去
  也许应该把你关在里面
  一个恶作剧
  把你关进我粉色的身体
  有时梦也小而结实
  像一粒榛子
  整夜你都在外面“咔咔”嗑它
  用你的鱼嘴
  等这颗坚果感到了痒
  我就一定能清醒过来
  而你却躺在一片奶白色之上
  因为贪吃了太多的梦
  你已睡熟
  蓖 麻
  我记得有一种植物的叶子
  像一个个摊开的手掌
  每一片都长着九根手指
  我想了好久也没记起它的名字
  在快要被砍头的时候
  我大声喊出
  蓖麻蓖麻
  我记得他说
  想从阴道钻进我的子宫
  他希望我能生下他
  如此我便会像爱一个孩子那样
  无条件而永远地爱他
  我记得我没有接话
  我嗡嗡叫着
  好像嘴里嚼碎了一把种子
  蓖麻蓖麻
  空 山
  每天我都回到山中
  只是静静坐着
  如果逢上雨天
  心就开始涨水
  我总在想你的时候
  释放出雨后松针的气味
  带面具的人
  他们在舞台上摆动脑袋
  带着白色的面具
  只露出两颗黑色的眼睛
  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却总感觉所有人的鼻子都是歪的
  斜视着我
  他们的眼神
  像我年轻的父亲
  他烫了卷发抽着烟站在一片玉米地里
  像我中学时代的一个伙伴
  她辍学后开始去厕所偷看别人的屁股
  像我的第一个男朋友
  像我第二个男朋友
  像我的奶奶
  她在深夜对着天花板时
  就是那种黑色的眼神
  不要让我看带面具的人
  我和他们太熟
  熟到无法静静地对视一会儿
  宇宙的声音
  我在听一段音乐
  一个人采用从宇宙空间
  传回的太空声波
  加以编曲配乐
  模拟了我们无法抵达的
  宇宙深处的声音
  寂静中带着不可捉摸的变数
  既光滑又布满触角和凸起
  我想起童年时最早的记忆
  在黑暗中
  我和三岁的弟弟站在院子门口
  的一棵槐树下
  等待着外出的妈妈
  我们并排站着
  我感到有什么东西
  正要穿越漆黑的空气
  将我们抓获
  熟不熟
  起初我们不熟
  所以我就特别喜欢他
  后来我们也不太熟
  就还能相处下去
  中间那段时间特别熟
  熟到分分秒秒互相伤害
  奇迹的喀什
  九点四十三分
  天还没有黑
  沙漠尽头
  轻浮的合欢花
  在富足的阳光里
  等待爱情降临
  我朝着与落日相反的方向
  奔跑
  快一步站在夜的疆域里
  听见整座城市
  生殖、繁衍的声音
  在喀什
  什么都是干燥的
  包括情人的眼睛和嘴唇
  牵在自己手里的缰绳
  我就是你说的脱缰野马
  只朝着你的方向驰骋
  你说要为我打上鼻环
  再为我拴好缰绳
  而后把缰绳交还我手中
  我得牵住自己
  當忍不住奔跑的时候
  我应该狠狠拽住自己
  好好体验那种蚀心的痛苦
  这疼痛不属于你
  你也有牵在手里的
  你的缰绳
  你的疼痛
  也不属于另外的人
  于是都站在原地
  驯服又温柔
  祖 母
  冬天的雨正迷了眼睛
  祖母晨起走向野外
  她哭出绿色的雾
  翻动湿滑的泥土
  储藏最后一个季节的果实
  她习惯了独行
  只许一只爱吃红薯的小猫跟着
  她看穿生死
  从不需要任何地图
  她已经关闭了门和窗户
  每一个夜晚降临之前
  她都要返回一次她的童年
  妈 妈
  妈妈
  有时我很多天都不给你电话
  昨晚在梦里
  你第一次打了我
  是两个响亮的巴掌
  因为我爱上了你喜欢的男人
  之后我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家
  你懊悔
  在夜里为我洗了脏内裤
  而你再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
  这是一个陡峭的梦
  其实现实中我们都不是那样的女人
  你决不会有父亲之外的恋爱
  我也只倾心于年轻的男孩子
  我还是走了
  带着一些书和素描本   你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画画
  你对我一无所知
  梦里梦外这一点是相同的
  所以我只能用沉默的眼睛爱你
  分道扬镳般爱你
  驯兽师
  我说黑
  你就两眼发昏
  我说彩虹
  你就飞上云端
  你给我伤口
  使我流血
  你撕开我的胸腔
  取出我的心脏
  你还跳起了舞
  你爱上我
  折磨我
  忍耐我
  你熬我
  可我说黑
  你就两眼发昏
  我说彩虹
  你又飞上云端
  故 事
  我们在蓝色的水面,
  交换了彼此。
  室外有光透进来,
  这私人生活的墙上,
  挂满了电影剧照。
  在等什么呢?
  你像演戏般需要着我。
  自欺欺人的风暴,
  正钻进一个坚硬的死角。
  而我是多么易碎,
  今天我们尚在一起。
  对于将来,我模棱两可。
  我的好,和我的恶一样多,
  这你早该知道。
  我总能听见眩晕的水声,
  奏鸣着剧终的尾音,
  絮絮叨叨,像是不远了。
  多年后我开始怀念你,
  我在房间里,点燃了海洋。
  湖 边
  你醉了才来见我。
  深夜的虫鸣刻在时钟的秒针,
  冰面的蓝光胡乱注入心脏。
  我无数次赴你这样的邀约,
  无数次的久別,重逢。
  想想真是,够了。
  最纯洁的爱人如果是我,
  你就不该再碰我,
  我一碰就碎。
  也不该给我你的护身符,
  你母亲的项链。
  乘凉的路人都起身走远。
  你更不该把头枕在我的腿上,
  闭目熟睡。
  雨水落入暗蓝的湖面,
  这又将写进回忆的一幕:
  抱着你的脸,
  如同尘世都在我怀里。
  致命的母性统一在你我之间,
  一个柔软的少女,
  和她悲伤的婴儿。
其他文献
一走到波士顿大公园通往中国城的那条交叉路口上,我们就听到一阵嚣叫声,声音是从另一条路上传来的,像是一群人,而不是一两个流浪汉在对骂。  那个交叉路口热闹非凡,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它靠近市政厅的一角,紧挨着地铁出站口,然后是著名的公园路教堂,所有这一切,让那个路口成了鱼龙混杂之地。时常有个宗教狂人在那里嚣叫,大声念一本皱巴巴的《圣经》,他声情并茂,带着先知们专用的手势,宛如主耶稣的代言人。他还有几个固
期刊
夜宿绍兴  秋天,某一日,宿绍兴  夜,薄而凉  月亮居住在顶楼  而我住底层  夜半。月光拖动长长的斧子  光顾人间,在我的门缝  闪了一下刀锋  先生,我看见那个‘早’’字被你  一笔一划,刻得生疼  先生,我看見你的眉毛比夜更黑更浓  面对一面镜子,我聚拢了所有黑夜里的黑  只为了释放所有白天里的白  钉子  刚出厂,它是子弹,  会飞。在生活的上下和左右,从各个方向  射来一梭子锃亮的省略
期刊
古时春来  在古代,相爱是一场漫长的守候  在古代,风总是吹得太慢  无意间吹白了恋人的头  在古代  喜的是奴面胜似花面好  问的是画眉深浅入时无  盼的是我折一枝柳你便不走  怕只怕锦书难寄独倚高楼  细雨梦回少年时  我们引辔并行  一走就是十幾里  春色从江南漫到江北  燕子从河西飞到河东  我只能给你写信  却不知寄向何处  距 离  猫挺着鼻子追它的尾巴  树转着圈子追它的影子  梦从
期刊
牧 马  深夜,体内的野马又一次脱缰  起床披衣,我从桌肚里请出笔墨纸砚  粗劣的火纸是一片泛黄的草原,没有横竖线  狼豪牵着马驹纵横驰骋。马蹄踏一把立刀  连根剜去一些肆意入侵为害的杂草  藏在野花丛中的卧钩顺着脉络潜入心脏  今夜过后,它将负责怀揣从未到过的牧场  三点水,两点水,在草原上慢慢汇聚  窗外月色皎白,适合饮马。落草的一撇  锋芒太露,我得想办法把刃弄钝一些  悬针竖牢牢地钉在纸上
期刊
《百年孤独》中的阿玛兰妲是个有意思的人物,她的命运耐人寻味,可惜马尔克斯对她的描述不够充分,有心重新讲述过这个故事,算是故事新编吧!  ——题记  夜晚黑黢黢的树林会生出青白色的雾气,似乎在安慰着位于旁边的马孔多小镇。这个小镇有很多拥挤在一起因而面目全非的噩梦,需要在睡眠里呈现和消失,狂欢和静寂。树林的另一边是一片坟墓。原来是一小片,现在已经成了一大片,这种趋势似乎随着小镇的繁荣和新出生孩子的增多
期刊
主持人点评  90后青年作家魏市宁的《斑斓的诅咒》,以一种冷峻的故事性,表现一对小镇男女浮萍般的命运,笔触冷静克制,将人物生活的曲折沧桑压于纸背。也许小说在一些起承转合的地方还略有设计的痕迹,现实感怎么更从容地像尘土一样落在叙述中,也值得进一步琢磨。  ——黄平  1  认识路远前,王雨露结过一次婚,丈夫叫徐守诚,刚满二十,比王雨露还年幼两岁。徐守诚在马氏窑厂的工人食堂当过小司务,刚出笼软绵绵的馒
期刊
陈乐,1992年2月出生。作品散见于《上海文学》《青岛文学》《广州文艺》等。现居安徽滁州。  看完《哈利波特与密室》这部电影两周后,二十一岁的摩卡站在洗脸池前,从布满污垢的椭圆形面镜里惊讶地发现自己漂亮的脑袋上长了一对犄角,短短的,就像雨后破土而出的蘑菇。  摩卡并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痛不欲生。他想,只要戴一顶圣诞老人那样的高筒帽就可以遮盖住令人难堪的东西了。摩卡翻箱倒柜找出了去年和母亲苏慧一起去
期刊
一、陈宛仲  我们从麦地里钻出来的时候,正是日落时分,父亲的剪影立在山头,转动着脑袋朝四周张望。我知道他在看什么,于是抬头朝他大喊一声:“爹——”他低下头来看山腰上的我,眼睛里闪着老朽的火光。他又在生气了。从我记事起,他几乎每天都在生气。他的拐杖没有带在身边,仍然站得稳当。必须要买一根拐杖,老年人都应该人手一根。他的火气很大,像一座火山,什么时候喷发由他说了算。他没有穿昨天熨过的那件外套,衬衫皱巴
期刊
温暖的羊水中,我被细不可见的血管与肌肉编织出暧昧的轮廓,遂在肥嘟嘟的手掌边缘寄生,冒出,划出骨节的标记,就像无花果发芽那样,意外却又是情理之中。从我的顶部起,盘旋着长出浅浅的波纹,那一刻,我意识到,我要到世界去了。  震颤的、恍惚的歌谣和哭声中,我脱离潮湿,于浩浩荡荡的沉眠中醒了,半透明的外皮因血液含氧量的骤增而发红发紫。我动了起来,我发出没有分贝的尖叫,我被唾液浸湿且被乳牙无力地啃噬。我的顶部冒
期刊
韩一杭,1997年生,就读于华东师大中文系。作品散见于《文艺争鸣》《青年文学》《吉林师范大学学报》等。  阳光正好  在我童年简单而粗暴的认知里,世界上有三种家庭:爸爸很忙的,妈妈很忙的,爸爸妈妈都很忙的。我很倒霉的是第三种。所以幼儿园到小学这近十年的时间里,我是被一个又一个的保姆姐姐带大的。我第一次会翻双杠时,身边的见证者是某个我已经记不起名字的小姐姐;我掉第一颗牙时,又是另一个姐姐帮我用纸巾包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