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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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市场西装裤


  如今五六十岁的人,应该还依稀记得——
  1981年大年初一,两位国务院副总理——姚依林、陈慕华来到了离中南海红墙仅有1.28公里的北京市第一家个体餐馆——悦宾饭馆。
  47岁的女老板刘桂仙接待了他们。这位 5个孩子的母亲,用500元积蓄,银行贷款500元,丈夫向人借了100元,共计1100元成本,开起了30多平方米的小餐馆。
  副总理来了,边看小餐馆边询问饭馆经营情况,鼓励刘桂仙好好干。姚依林看了菜单,建议刘桂仙别光顾着做热菜,还要弄些可以下酒的凉菜,这样既可以满足顾客的不同需求,又可以多赚钱。一个多小时后,两位国家领导人才离开。
  副总理来访,意味着什么?
  当时西方媒体都认为,这是中国在首都北京开始了私人工商业的实践。
  海外媒体注意到了刘桂仙的悦宾饭馆,他们可能还没有注意到,就在离红墙四五公里的西直门外,一个市场正在悄悄地兴起。
  西直门外,有个国营的西郊商场。商场旁边,好几路公交车站——15路、19路、7路、103路都在这里停靠。和西外大街相隔,东北方向是1906年建成的西直门火车站,1980年建成通车的西直门立交桥,1984年建成的北京地铁2号线站点。沿着西外大街往西,路北是北京动物园,路南是北京天文馆。天文馆的路边,有三字头的郊区车360、334、347路的停靠站。這一带,每天人来人往,很有“人气”。
  有人气,就会有商圈。
  人的第一需求是吃,最早出现在动物园周边的摊位,很多都是炸油条卖豆腐脑的。你卖包子,我就卖锅贴,你卖老玉米,我就烤红薯,到了夏天,各种各样瓜果摊聚集,好不热闹。
  自然形成的动物园马路商圈,自然有了各种各样的商业行为。这些行为,在那个年代,有“投机倒把”之谓。
  这个词,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是“热词”,是一个司法概念中的词语,严重贬义。计划经济年代,凡是超出计划经济范畴的商业行为,都被称为“投机倒把”。许多红头文件,都出现过“坚决打击投机倒把、长途贩卖的行为”这样的文字。
  改革开放之初, 政策虽有松动,但它依然是人们头上的“紧箍咒”。如果用计划经济的眼光来看,自由的商品流通,就是“投机倒把”。上世纪80年代初,俏皮的北京人,给从事此类商业活动的人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倒爷”。在动物园、东华门夜市、隆福寺可以看到很多很多“倒爷”。
  他们倒买倒卖日用品、小商品,也卖当时时髦的东西,比如电子表、太阳镜、牛仔裤……脑筋活泛的人利用出差等机会,到改革开放的前沿广东、到香港,买些廉价电子手表,甚至肥皂,带回来之后,并非自用,而是拿到西直门外,摆个小摊儿。东西出奇地好卖。



  还有一些海外回来的,买些免税商品——电视机、吸尘器、电动剃须刀等家电,也拿到这里来出售。于是,这块市场商品越来越丰富。



  动物园的“倒爷”,鱼龙混杂。他们利用商品价格差“倒买倒卖”。有的是合法捕捉市场商机,满足消费者需求,客观上起到推动社会经济发展的作用;也有些人,开始做不法勾当,比如倒卖外汇——那时叫“切汇”。
  动物园市场发展初期,这种“黄牛生意”不少。有些人从各种各样非正常渠道购得外汇券(后来是外汇)之后,到这里来倒卖。这当然是非法的,时常被执勤公安抓住,送进派出所……
  有一天,公交车站来了两个操着浙江口音的年轻人。他们从随身携带的大包里,掏出花花绿绿的眼镜,在路边摆起了地摊儿。他们吸引了很多年轻人,这里眼镜价格便宜,三块钱五块钱都可以买到。后来,动物园人才知道,这两个卖眼镜的一个姓郑,一个姓黄,名字说不上来。这是关于西直门动物园批发市场发端的第一个传说。
  地处要道,路人络绎不绝。卖小百货的也越来越多。浙江人蹬小三轮车来了,车上搭块板子,摊开五颜六色的西裤、牛仔裤、喇叭裤……有的则在地上铺块布,或站凳子上,举着西裤:“十块钱一条!”
  很多路过的上班族,等车时会跑来看一眼。在这些时髦的年轻人眼里,这里的裤子,无论款式,还是价格,都比国营商场里的更有吸引力。
  于是,每天,摊贩天刚亮就赶到这里,等太阳升起来,生意已经很红火。问裤子从哪里来?回答很简单:“自己做的。自产自销,没毛病!”
  这也许是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最早来的一批人。



  他们的出现,使市场发生了质的变化,卖服装的越聚越多,品种越来越全,来买衣服的人也越来越多……
  “经商潮”汹涌而来,住西直门附近的北京市民并不适应。


  “市场”二字并不陌生——东安市场、西单商场,不都是市场吗?但对西直门外这片市场,还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路边市场方便了生活。比如说,买一条裤子,在国营商场,不可能讲价;在这儿,他要20块,10块钱就可以买走,这就是所谓“搞活”。
  忧的是,这也太乱了吧?这不是“倒爷”遍地吗?
  个别居民跑到展览路街道办事处(西直门外归这个街道办事处管理)反映,这儿乱成一锅粥了,你们也不来管管?
  各种说法飞短流长。冷嘲也罢,热讽也罢,西直门外的动物园市场正一天天发展起来。
  这时,街道办事处有点儿着急,也有点儿迷惘——
  1981年秋,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关于广开门路,搞活经济,解决城镇就业问题的若干规定》,明确提出,今后要在开辟个体经济就业渠道,以及增加自谋职业渠道的基础上,总结经验,逐步形成一套有效的劳动就业制度。北京市也作出了相应规定。
  展览路街道办事处辖区内,有一批待业人员。有下乡返城人员,也有由于“文革”造成的无业游民,有被拘留、劳教过的人员,甚至是有犯罪前科的人。那时有部电视剧《寻找回来的世界》,说的大致就是这些人。
  怎样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这是街道办事处的一项任务。
  有一天,街道办事处下面的“腿”——居民委员会一个主任,到办事处来反映,待业青年中脑筋活络的,为解决生活困难,已经在那儿摆地摊了,是不是应该支持他们?



  街道辦事处领导明确答复,这符合文件精神,应该支持,这也是为了社会安定。老主任又说,那我就和他们说,动物园那儿要成立市场,大妈给你开个证明。你拿着证明到街道换个证明,就合理合法了。
  市场起来了,应该怎样监管?总不能就这么“疯长”下去吧?这个问题摆在了作为一级地方政府机构的西城区展览路街道办事处的面前。
  街道办事处的老领导说,上级没有现成规定,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先登记吧。于是,开始对摊位登记,进行简单的管理(当时还没有办照这一说)。每个摊位收管理费,管理费一个月5毛钱。
  我们看到当年的账本,1984 年全年总共收了700多块钱管理费,这是工作人员一家一家地摊要来的。

退路进棚


  1985年6月25日,“北京市西城区动物园地区市场管理处”的牌子,赫然出现在西郊商场旁边的一所小房子门前。
  这标志着政府开始对市场进行必要监管。它是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政府的正式派出机构,由展览路街道办事处代管,简称 “动管处”。
  因此也有人说,这是展览路办事处动物园市场管理处。动管处下设六个部门,有市容(后来的城管)、公安,工商、交通、街道、卫生防疫等。
  他们所管理的范围,东起西直门、西直门外大街,一直到西苑饭店,共56家单位,和市场有直接关系的有十多家。
  据当事人回忆,动管处成立前后,杂乱经营的动物园马路市场,开始发生变化,“铁皮棚子”,标志性地出现在这一带的路边。
  第一个铁皮棚子是在哪儿出现的?谁做的?哪一天出现的?现已无从考证。可以肯定的是,个别商户为了便于经营,开始调整经营场地。有的在三轮车上加一个顶棚,有烤羊肉串的车子加了一个盖子,有的搭起了一个简易小棚子……



  棚子搭得花花绿绿,样式各异,原来就有些杂乱的自由市场,显得更加杂乱。
  动管处成立以后,从市容管理、道路管理、工商管理角度入手,统一制作了一批铁皮棚子,要求尺寸统一、颜色统一、高低统一,下面是柜台,上半截搭起有檐儿棚子。
  蓝色铁皮棚子出现,改变了游商摆地摊的形象,也使得西直门外这些街道的两边,整洁了许多。
  可不要小看蓝色屋顶的小棚子,它是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的一次飞跃,是这个市场形成的一个重要阶段。标志着这里的服装生意从零售走向了批发。
  撤摊进棚之前,也有批发。但那时的批发,规模小,一次在一个摊位上批发10条裤子就是大户了。进棚之后,数量翻了几番,服装批发一步步形成规模。
  蓝色棚子,成了北京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一景。
  1984年10月,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提出了“实行国家、集体、个人一起上”的方针后,全国掀起“全民经商”热潮,工、农、兵、学、党政机关、人民团体、事业单位、各行各业都来经商, 当时顺口溜说“十亿人民九亿商,还有一亿等开张”。
  也正是在那段时间,很多机关企事业单位都搞起“第三产业”,成立“三产办公室”。邻近动物园市场附近的一些机关、院校、科研机构,也都动了起来,找各种各样的能人来搞“三产”。建筑大学、矿冶研究院、北京市公交公司……或自办,或租给别人来办,加入到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的行列。
  就连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所在展览路地区街道办事处,也在西郊百货商场院里,弄了一圈棚子,租给经营者,卖起衣服和其他日用品。
  随着西郊商场旁边的南北街改造,街道办事处“三产”越搞越大。西郊商场的员工和他们开玩笑:你看看,咱们都是国家的买卖,你们不是抢我们的生意吗?他们回答说,钱也不能只有你们一家挣,咱们互利共赢……
  改革开放早期,无论政府机关还是事业单位的“三产”,都在解决办公经费不足、人员福利待遇较差等问题方面,起到了积极作用。展览路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都说,我们那时候办“三产”挣了钱,也不敢发呀,按规定给干部发了一点儿福利,盖起了现在也还不落后的办公楼,还买了好多套房子解决了单位住房紧张的问题,让其他单位看着都眼馋。   采访过程中,不管是商户还是管理者,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铁皮棚子时期,是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最热闹的时段,是发展最快的时段,也是绝大部分商户完成原始积累的时段。
  说起地摊进棚,曾经在那里打拼的人都充满了感情。有了它,不用担心饭碗里吹进沙子,也不会因为下雨下雪影响生意……
  当然,他们也会说,那个棚子啊,夏天热得受不了,冬天冻得受不了,天天累得快倒了,票子挣得装不了……
  那几年,最流行的词语就是“招商引资”。有了梧桐树,还愁凤凰不来吗?有人说,动物园的棚子就是招引凤凰(商家)的梧桐树。
  有这样一个笑话: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的一个“导购”,干了一个星期,给老家亲戚朋友BP机发短信——
  “这里钱多人傻快来!”
  于是,东三省有人来了,河北人来了,有晋商传统的山西人来了,安徽服装商人也来了……有一个人来跑单帮的,也有一家人来这里闯天下的。
  市场有时很神奇,譬如,“扎堆卖货”就很有意思。
  街面儿上,有人开了一家红焖羊肉店,生意很好。想来,再开一家,会抢第一家的生意。可事实恰恰相反,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开店,大家生意都很好做。“吃饭一条街”就是这样形成的。“扎堆卖货”,越卖越多。
  经过一段时间运营,这里的服装,花色品种、数量质量都已相当可观,都已形成相当规模,服装集散地和批发市场已经基本形成。
  那么,服装从哪里来?又批发到哪里去了呢?
  最初售卖的服装,大部分是商户自己加工的,自家做不过来,就雇几个人,裁缝加工一体化。晚上做好,第二天拿到动物园来批发零售。小作坊式的服装加工,显然无法满足巨大需求。于是这里的商户,就开始从广州东莞江门、江浙一带的服装厂家或者是销售商订货,发运到北京动物园批发销售,用他们的话说叫从南方“打货”。个别商户已开始投资建厂……
  各地生产的服装,通过“动批”这个“中转站”,流转到北京市不同层次的商场或者是市场进行销售——东四的隆福寺、前门的大栅栏、西边的五道口、南边的大红门等等市场的商户,纷纷从动批拿货,回到自己店面销售。后来,王府井东安市场、西单商场的一些店里,也出现了“动批”的服装。
  说起这些来,西城工商局的官员们可以讲出很多故事:
  那时,所有商户都非常辛苦,无论春夏秋冬,每天早晨5点多钟,这里就热闹起来了,批发活动一直忙到上午9点多,批发结束,铁皮棚子就变成了零售市场、服装摊儿。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正是他们,使动批越来越繁荣。
  几年工夫,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的销售网络迅速形成。
  同时,市场也派生出新行当。
  ——“档主”就是其中之一。他们从“地主”手里租经营地点,又从管理部门租来棚子,但并不经营,而是把棚子租给商户。棚子摊位价格,根据位置、市场热度,从百元到千元不等。后來发展到每个摊位月租金达到3000元……
  ——物流和仓储。批量的服装既要有人运送,还要有地方存放。服装存量少时,放在棚子里;数量大了,几平方的棚子显然无法满足需求,他们就找附近的地下室和人防工程……
  当时,市场蓬勃发展,也泥沙俱下。譬如,“哈密瓜事件”。
  外地游客在动批市场的摊位前,想买一块哈密瓜解解渴,看到摊位纸板上写着8元,就说买半个,摊贩大刀切了一半,放在秤上一称,说正好一斤,80元!游客说,不是写着8块钱吗?摊贩用明晃晃的水果刀敲打那个夹纸板,说,看仔细了!游客这才看到纸板上写着8元50克。游客说不要了。摊主不干,刀子在外地人面前晃。买者只好忍气吞声,拿走了那半块哈密瓜……
  这样的行为,一经披露,引起北京市领导震怒,责令有关部门立即行动。
  实事求是地说,这样的欺诈行为,监管起来还相对容易。但对千奇百怪的不正当竞争行为,管理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有商户从广州发来一款夹克衫,在“动批”批出去,价格翻7倍,挣了大钱。同一楼层另一商户,悄悄找到供货商,出比他高1倍的价钱,把这款夹克衫买断。这等于断了另一家财路,于是闹到市场管理部门,管理部门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解决所谓“竞争”问题,让他们通过法律程序解决。他们耽搁不起时间,很难取证,不得不寻求别的手段来解决问题。找专门能把事情摆平的人“说一说”,这就出现了专门干这种“说一说”的“人物”……
  退路进棚后期,动物园商圈临街的门面房,开始各种各样改造。有拆掉旧的盖新的,有把旧房子改造装修变成批发市场。还有一边营业一边改造,一边卖东西一边盖楼房。还有拆了盖盖了拆,越拆越大,越盖越高。“老天乐”“天马”“展览路”、京龙等批发市场,都是这个时期发展起来的。

“登堂入室”三级跳


  20世纪末的那几年,一些西方专家在唱衰中国经济的时候,北京城市建设和发展走上了快车道,向着现代化大都市迈进。老城西北角的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也是一片兴盛景象。
  从90年代中期开始,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就开始了大规模拆建改建。当时的说法叫改造,街面上可以成为经营场所的房子,改造成了市场。
  由于历史的、地理的等等原因,它和那些平地而起的燕莎商城、东方天地、蓝岛大厦不同,这里主业是批发,是服装批发,而不是零售。——可以说,“动批”万变不离其宗,它的主业依然是“批”。
  1998年11月18日,西直门外大街的东鼎服装市场开业,这是动物园地区服装商户“登堂入室”时期开办的第一批市场之一。
  脱胎于东鼎大厦的东鼎服装商品批发市场,营业面积8000平方米,经营的商品以中高档次为主。
  就在东鼎市场开业的时候,比邻北京矿冶研究院的实验楼也在进行着紧张施工。这里本是办公楼,是用来进行选矿实验的。在西直门旁边进行这样的实验,环境上不允许,而附近楼房大都改成服装批发市场。北京矿冶研究总院决定把这个实验楼租给众合公司,由他们出资改造成服装批发市场。   实验楼里面要开天车,因此楼层的高度是其他楼层的两倍。改造过程中,一层和二层中间加了一层,改造后,这座楼由三层变成了四层。
  1999年11月7日,众合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开业,批发零售服装服饰——有价格高的大名牌,也有便宜实惠的不知名品牌,二楼叫“韩国城”。
  2001年,北京市对西直门外大街进行改造,因而存在了好几年的展览路市场被拆除,在原址上开始建设新的商城。
  2002年,建设西直门外动物园交通枢纽,天马市场被整体拆除。新建的交通枢纽工程楼上的巨大空间就是后来的四达大厦。
  天有不测风云。如果不是2003年春天的非典型性肺炎,它的发展可能会更快、更急。
  北京人称非典是“白色恐怖”,这让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的商户开始了“大逃亡”。大批商户收拾行装,匆忙逃离这个让他们赚了第一桶金的市场……
  人撤离,摊位怎么办?大多数商户“保命舍财”,一次空前的甩摊儿潮出现了。一摊难求的市场,到处张贴出“收摊儿!给钱就卖!”的标语。
  市场,往往是“撑死胆大的,吓死胆小的”。有些商户匆忙逃走,另外一些却视之为商机。他们认为,非典不会持续多久,不消半年,这里会“涛声依旧”。于是,反其道而行之,大量收购“给钱就卖”的摊位。一个商户一口气收购了200多个摊位。一年之后,这些摊位都被他租了出去。这当然是后话了。
  非典过后,动批复苏。建楼的建楼,开店的开店。不到一年时间,这里又是车水马龙。
  2004年,许多手握重金的大老板,开始关注这个市场。温州财团投资8.9亿元人民币,购买北京市公交枢纽中心2-5层的商业产权,成立了北京金开利德国际服装批发市场,占据了北京动物园商圈最有利的核心位置,面积4万多平米,2500多个商铺,荟萃众多国内外知名服装品牌,集休闲、娱乐、餐饮、购物、旅游等功能于一体。
  2005年8月,北京世纪天乐国际服装市场开业。两座主体建筑11020平方米,有84180平方米的停车位。A座主要经营外贸服装,B座一至二层是女装,三层经营外贸男装、牛仔、时尚裤区,四五六层是精品服装展示间,六层以上是精品服装写字间,地下一层经营外贸服装和鞋帽……
  2007年,西直门外大街北侧,出现了动批的另一个市场——天皓成服装批发市场。这里本来是儿童乐园,之前经营情况显然不如批发市场。
  2008年,世纪天乐商场开业。他们试图打造中国动批商业圈的领军品牌。先后派出管理、设计团队赴韩国东大门考察学习,建立从设计到产品再到体验的一站式购物经营模式。世纪天乐声称,要做生产时尚的机器,重磅打造国际风尚大型秀场、服装设计师创意设计长廊、明星潮店一条街,融合互联网、3D、自媒体等高科技元素的电子购物体验馆,创造炫酷时尚的潮流服装交易与购物体验。
  开业较晚的北京天和白马服装商城,号称是这个商圈规模最大、硬件设施最完善、管理最规范的中高檔现代化服装商城。它集品牌代理、连锁加盟、电子商务、零售展示等多种交易方式,既是中高档服装的批发零售中心,也是服装品牌的设计研发、作品展示中心。
  说到外贸服装,就不能不说到,北京展览馆前广场的地下商场 “北京聚龙外贸服装商城”,营业面积1万多平方米,摊位近1000个。
  到2013年,这一区域形成了12家大型服装批发市场多足鼎立的局面,当时的统计数据是:“动批”已拥有大市场12家,独立楼宇9栋,建筑面积35万平方米,共有摊位约1.3万个,从业人员超过4万人,日均客流量超过10万人。重要的节假日,特别是赶上小长假,人流可达到30万人以上。
  无论从经营规模,产品范围,还是社会影响,“动批”迎来了属于它的“黄金时代”。“动批”也成为这个市场群的代名词。
  那个时候,只要你从西直门走过,路南的一大片招牌,广告牌、 灯箱、投影、LED大屏幕……让人眼花缭乱。由于引领服装时尚,它吸引了全国各地的服装批发商,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北京“动批族”。这个族群里,有为淘一件可心可意又价格便宜的小衫不惜跑两三趟的市民;也有用放寒假的机会,拎几包衣服回老家去卖掉,挣来回路费的漂亮女;还有粉丝成群的明星大腕。一天,人们在这里认出了戴大墨镜的范冰冰……
  其间,动物园很多商户也完成了“三级跳”:从最初个体做服装销售,到沿海发达地区进货“打货”,再到贴牌儿,做服装品牌的代理,后到投资办厂,独立设计,创立自己的品牌。
  “三级跳”,每一级都有人崛起,也有人倒下。说得好听一点,是优胜劣汰;说得难听一些,就是在商业竞争的激流漩涡中,有人游出来了,有人淹死了……
  不少商户,打着外贸商品的名义进行批发。说他卖的那些商品,都是外贸尾货。究竟是尾货还是“伪货”?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价值只有几十元的一双鞋,贴上名牌,就可以几百元甚至上千元卖出去,卖着卖着,卖到法院去了,犯恶意侵犯知识产权罪,关大墙里面去了。
  当然也有人做服装品牌代理、独家代理,越做越大,每天向全世界各地发货,居然能达到六位数的量级。这样的人物,在动批不鲜见。

是也?非也?话“动批”


  北京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成形以后,关于它的是是非非就没有停止过。
  在采访中,笔者听到各种各样的说法。
  一位经济学教授说,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的发展史,就是一部典型的改革开放史。在党的方针政策的指引下,动批从一个草根市场,成为了一个比较现代化的服装批发中心。社会底层的一群人,从马路市场起步,一路打拼,奔小康,也为改革开放作出了应有贡献。
  一位统计局官员却认为,要说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为北京市经济发展作出了多大贡献,值得商榷。反正统计数字是很难看的。以2013年为例,动批市场税收大数是6000万元,政府人力物力资源的投入超过1亿元。
  一位城市设计专家则从他的角度提出了质疑。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整个一个怪胎。这么小小的一块地方聚集了十几个市场,从城市规划的角度,从交通、消防等角度来看,这都是不允许的。   另一位研究民营经济的专家却说,动批是一个藏富于民的典型。不要光看统计数据,要看动批的商户在这里挣了多少钱。改革开放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他们当中50%以上都是先富起来的典型。动批在责难声中长大。
  一位参加动批疏解工作的干部说,在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的时候,我们的确不应该忘记,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和改革开放紧密相关,对北京经济发展所作的贡献应该肯定。当然,它也给首都带来了很多的问题。交通、安全等隐患非常严重,只是没有爆发而已。
  采访这里的市民,有的说“爱也动批,恨也动批。动了动批,大势所趋”。
  也有人说,“动批在的时候,嫌它乱,嫌它吵;动批不在了,还真觉得缺了点什么呢。”
  如果把动批放在全国服装批发市场的格局上来考量,会发现,它在这个行当里地位很高。业内认为——北京的动批,相较杭州的四季青、广州的十三行,体量不是最大的,但名声和影响却是最大的。在中国,北京是一张“金名片”,北京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借了北京的光。据说,外地市场上,顾客问你这衣服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是北京动批的,会好卖一些。
  动批经常引领时尚。一个新的款式出現,其他批发市场大概要半个月后才能跟上来。北京流行什么,一度先看动批流行什么。半个月批发时间,足以让动批商户们赚得盆满钵满。这是动批在中国服装批发领域的江湖地位。
  如果把动批的发展,放在中国加工生产的服装走向世界的格局中来看,会发现,这个发展也是同步的。改革开放的大门打开后,海外很多品牌纷纷在中国建厂,珠三角、长三角,都有了他们的生产基地。几年工夫,中国制造遍布世界各地。不少出国的人,千里迢迢买回made in China的服装鞋帽。
  这些,都可说明中国人做的服装,10年之内遍布了全世界,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的发展脚步,和中国服装走向世界的脚步是合拍的。有好几个世界级的品牌,在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都有它的代理商,有的商户甚至成为了大品牌的股东。
  2008年奥运会之后,一次次国际性会议、论坛、展览、赛事等相继在北京举行。无论是参会外宾,还是一般游客,无论是发达国家的背包客,还是第三世界国家的官员,都会在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逛一逛,买些东西回去。这样,动物园的服装流向了亚非拉不同地区……更不用说90年代那一批“倒爷”早就从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将羽绒衣等卖到了俄罗斯,卖到了吉尔吉斯斯坦等国家。动批在国际上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上网搜索,点击“动批”两个字,可以得到成千上万条资讯。不仅有动批购物攻略,而且有动批的语言体系(也有人称之为“动批黑话”)——
  卖得好不好,叫走得好不好。
  进货不叫进货,叫拿货。
  某款服装从S—XL号各拿一件叫一手。
  款式比较杂,量不是很大的叫散货。
  一次只拿几件的客户称散客。
  一个款型走的量很大很多称之为爆版。
  把几十元的衣服炒到几百元叫炒货。
  等等,不一而足。
  ……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到2017年岁末,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政府宣布,北京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顺利完成疏解。同时宣布,原动批市场将以“北京金融科技与专业服务创新示范区”展现在世人面前。
  站在正在进行外立面装修的大楼前,遐想昔日的繁荣与杂乱,不免心生感慨——
  好也是它,坏也是它。爱也是它,恨也是它。不管怎么看,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评价,反正在这里存在过三十多个年头。
  “动批”,已然完成历史使命,踱入了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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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北起北京,南到杭州,流经六省市,全长1794公里——这就是世界上最长的一条人工开凿的运河——京杭大运河。  2014年6月22日,正在卡塔尔多哈进行的第38届世界遗产大会宣布,中国大运河项目成功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成为我国第46个世界遗产项目。大运河是世界建造时间最早、使用最久、空间跨度最大的人工运河。开凿至今1600多年,是中华民族留给世界的宝贵遗产。  作为南北交通大动脉,京杭大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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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百個中国人,就有三个看过她的作品。  她的票房早就超过了100亿。她的作品为数以万计普通人提供就业岗位。从13年前《印象·刘三姐》带火了一座城开始,《印象丽江》《印象西湖》《印象海南岛》《印象普陀》,《又见平遥》《又见五台山》《又见敦煌》系列,加上2019年“只有”系列,她用最通俗的戏剧艺术塑造了城市景观,最大化地让艺术作用于生活。  拷问国人私密话题  在如梦如幻的盐城大丰荷兰花海剧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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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天,1981年11月出生,昌平区史各庄街道领秀慧谷北区社区一名普通居民,投身环保事业已有8年。他热爱环保、热衷公益、热心于社区文化建设,将自己的环保理念付诸行动,带领社区居民从身边事做起,真正将环保事业做到实处。  他曾经为一只流浪狗——小黄做绝育,而组织社区居民捐款。小黄,是一只在所有业主入住社区之前,就已经出现在领秀慧谷的流浪小狗。当居民一家一家地住进领秀慧谷小区时,小黄从一只圆乎乎的小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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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佳,出生于1987年2月,就职于北京爱侬养老服务股份有限公司。她爱岗敬业,将养老助残服务工作细致化、体系化。身体力行,组织多项活动,将环保理念结合自身工作,在养老助残的同时,将环保理念根植在人们的心中。  自2011年至今,王玉佳依托爱侬养老助残服务平台,牵头爱侬全市70家连锁服务网点,定期开展多项绿色环保公益活动,共建立两个首都学雷锋志愿服务站,为养老院的老人们理发,和老人们互动,陪老人们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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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甲楠,生于1984年11月,北京遨游志愿服务队创办人,常年带领队员在社区、学校等地,以科普的形式,宣传环保理念,进行环保宣传和科普知识讲座。2016年加入房山区志愿服务联合会,为房山区多个地区组织环保宣传,举办各种环保活动,专注社会各类公益性及半公益性事业,为建造和谐社会、文明社区贡献力量。  2007年, 李甲楠和来自各行各业的朋友们共同创办了遨游志愿服务队。创办的初衷很简单,就是想发挥自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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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涛,1981年10月生人,北京市第十八中学教师。他成立的“绿荫环保社”以化学实验室为依托,带领有环保意愿的学生实践环保行为,并向全体同学宣传环保理念,倡导环保行为。同时积极进行一些力所能及的环保公益活动,让环保理念深入人心,环保行为从学校辐射到家庭,让公益行为成为青年学生的习惯。  汪涛老师作为化学实验老师,每天需要准备大量化学实验,而实验后的废水、废液、废渣都会对环境产生重大影响。如何及时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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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郑晓龙是在他住了十几年的胡同院落里,回忆自己的影视创作生涯的。午后的阳光透过天井的穹顶,洒落在一潭养着锦鲤的池水上,池边的绿植茂盛,绣球艳丽,光线追着水纹跳动,日影斑驳。郑晓龙穿着一件条纹衬衫,踏着老北京布鞋,坐在慵懒的阳光下,招呼着我们的到来,神态安闲。这是他喜欢的放松状态。  “必须要有一个放松的创作环境,创作是思想自由的过程,天马行空的过程。”他回忆起30余年前,那部由他主导策划的现象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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