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独行一千英里(连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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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1
  这次由袁媛带队的新客户是旅游项目,其大boss志向之高远,野心之雄壮,用他原话说就是“要把俺们这里一颗草一柸土都包装成圣土圣草圣水!要让所有游客都掏钱来买一捧走!”
  事实上,跟着专家团队去考察当天我们就哭了。
  除了曾有伟人在此诞生,在对外的广告上被称为“圣地”之外,简直贫瘠冷清得令人发指。
  我特别想不通,就这么一个破公园,怎么就被曹总当成了香饽饽,还出动禾邑头牌策划团队?这也就算了,还从著名的C大里请了一组教授考察团。
  尤其是以营销学课程座无虚席著称的那位于教授,总豁着一口龅牙,笑起来脸上每一条皱纹都显得深不可测,让人看了就浑身不舒服。
  偏偏他还特别乐意跟我套近乎,在来这的大巴车上,我嘟囔一句真冷,他就热情地招呼我坐到与他并排的副驾驶座上,那边正对着暖气口。
  原本出发前,曹总就叮嘱过袁媛,这次考察以于教授为主,我们必须做好一切配合工作。我顺他的意坐过去,他便像讲课一样滔滔不绝地给我科普林微因的情史,关于她跟徐志摩还有梁思成那样纠缠不清的成年往事。
  他声情并茂地给我讲述了林微因坦白告诉梁思成自己同时爱上了他和另一个男人金岳霖时,梁思成的痛苦而伟大的包容,以及金岳霖在得知她这番问话之后默默爱了她一生的旷世痴情。
  于教授越说越激动,简直难掩心中的感慨(说嫉妒得心血直涌大概更恰当些),起初我还礼貌性地附和两句,到后来我简直觉得自己快要得上尴尬癌了,好在沈瑞的电话像及时雨一样拨进来,我握着手机就通关密码似的,毫不犹豫接了起来。
  他似乎心情不错,他喜欢的那间餐厅最近研发了新菜,老板盛情约他试菜。于是他打来询问晚上是不是有空。
  我借机假装讯号不太好,一边“喂喂喂”一边逃离了教授身边,后排座位是冷,也总比坐在一个随时都要自燃的咸湿老男人身边好得多。
  我躲在最后排通过电话回到席一朵身边,她睡得正酣,仔细听还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小呼噜。
  袁媛从前面回过头来,“你怎么回来了?”
  我白她一眼,“明知故问,别告诉我你没听见。”
  她笑起来,继续火上浇油,“那天曹总把介绍我们团队的PPT给于教授看,他就对你获奖的那几幅画赞赏有加,当时就说有机会要跟你好好地聊。”
  “聊个蛋!”我忍不住爆粗口。可是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说不定他真能跟我聊聊蛋……
  下了车,我们在对方接待人员的带领下进了文化园,一路开车兼步行,目光所及,除了成片的树就是几间年久失修的祠堂,和一座被称之为山的土堆子。
  于教授连同他身后的专家团一路上都兴致勃勃,堪比郊游,层出不穷的溢美之词源源不断地从他和他身后的专家们嘴里冒出来,哄得对方大BOSS心花怒放,差点就要留下我们吃晚饭。
  “曹总究竟是怎么跟这个旅游景区接上头的?”从洗手间出来,我忍不住问袁媛。
  她看了我一眼,警惕地压低了声音,“西西,你可别小看这个项目,其实这是董事长在背后牵的线,曹总也紧张得不得了,虽然她说对你们宣称我是项目负责人,但暗地里她跟我说这个项目是她跟我一起带,言下之意就是,这个项目要是成了,我没得提成,要是黄了,大概我就得卷铺盖走人。”
  我愣了一下,“没这么严重吧?”
  她耸耸肩,转向席一朵,“朵朵你觉得呢?”
  我们三个里面席一朵是在禾邑时间最长的人,也是我们之中公认最了解曹总的。但她也有点犹豫,觉得曹总不至于那么绝情。
  袁媛不置可否,只扔下一句,你们都还太嫩。
  天擦黑的时候,我们才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在高速上的休息站才停下来随便吃了点东西,于教授又对我不吃猪肉这件事调侃了一番,“那你以后老公挺幸福,吃点草就行。多好养。”
  我边吃菜边皮笑肉不笑地反驳,“于老师,生活不止是吃饭和睡觉吧。”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顶撞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便进入工作环节。
  就着油腻腻的小桌看完会我才发现已经八点了,这意味着能在12点前抵达酒店都算是谢天谢地。
  上了车我给沈瑞发条短信,他没回。
  抵达酒店已经是半夜一点,其中两名考察团成员一个执意回家住,另一个女硕士说还有工作要连夜赶往外地,于是空出一间房。
  席一朵说啥也不肯再多挪一步,袁媛住得远,而且独居,这么也不太安全,于是我自告奋勇提出单独回家去,第二天再来汇合。
  没想到我刚目送他们进酒店大堂没多久,就被身后的车灯闪了一下。
  沈瑞开门走下来,接过我手上的包和笔记本,并为我打开了车门。
  我坐在柔软的羊毛坐垫上,看见穿着焦糖色的羊绒大衣的他从车头绕过去,酒店门口的广告灯打在他身上,好像一切寒冷都被融化了。
  我试探地问他,“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你说呢。”他发动车子,目光笔直地看着路,声音听起来很不悦。
  道歉的话还没出口,他已经拿起我的手放在了暖气口上。
  我有点吃惊地转头看他,本能地想要抽回手,没想到他好像早就猜到我的意图,稍稍加重了力道,眉头微皱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是在警告我,别乱动。
  我顿时有点哭笑不得,“乱动”的人明明是他好不好。
  “要不要吃宵夜?”
  “好啊。”尽管我心里很清楚明天一早我还要六点起床洗头,化妆,奔赴酒店,开始长达一周左右的项目闭关。
  但现在这一刻,我却愿意把一切抛诸脑后。
  因此,当沈瑞提醒我睡觉之前不应该吃油腻的肠粉时,我白他一眼,“你闭嘴。”
  说完之后我自己先吓了一跳,刚夹上的一截蒸藕应声落地。
  我窥探了一下他的脸色,好像并没有不悦才放下心来。   又忍不住有些感慨,才入职半年多而已,我也逐渐成为跟袁媛一样时时都记挂着揣测“圣意”。
  自从上次重遇关桥,尽管我用那种方式彻底切断我们之间一切联络。将他置于那种莫名的尴尬境地,但心里的确没有行动上那样洒脱。
  特别是关桥当时带着几分不解和委屈的背影,后来又几次在梦里出现,我才终于明白,生离其实和死别差不多,都是往后生命里的查无此人。
  无论我怎样怀念曾经的骄傲跋扈,我行我素,到如今,我也成了一个有职位等级概念,懂得留心看人脸色的职场人。
  想到这,我又忍不住开始官方寒暄,“沈总,你这段时间一直都在P市吗?”
  这次他没有立刻纠正我,勒令我喊他的名字,大概是清楚我根本改不掉。
  “嗯,打算在P市成立分公司。”他放下杯子对我微笑,“你考虑一下到时候过来帮我。”
  “我很贵的。”我估计拉长音节,得意地朝他微笑。
  气氛旋即又放松下来,我才想起问他,怎么知道我们入住的酒店。
  “这间酒店有我的股份,当时我让小石送了几张劵给你们曹总,但她一直没用。眼看就快到期了,所以我猜她应该正好用上。”
  这句话要是被席一朵听到,她肯定甘拜下风。只好把最了解曹总的宝座拱手相让。
  吃完夜宵,沈瑞送我回家,车子慢慢滑到小区楼下,我没邀请他上去坐坐,他也没有提出送我上楼。
  这点和许峦峰一样。
  这三个字跳出来时,我才猛地想起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联系。又或者说,他也很久没有再跟我联络。
  七年。就像一场漫长的梦境一样从我们生命里划过去了。
  我检查了一下所有社交工具,都没有许峦峰的消息。虽然他的头像几乎日日都亮着,但就像石碑一样,仿佛只是为了让我悼念而已。又或者我这样的女生只是他众多女伴中的一个。
  这么想,心脏还是会莫名发紧。
  我忍不住拨通了沈瑞的电话,问他到了没。虽然我不知道他在P市是不是有房子,或者还是住酒店。
  他回我,到了,正要洗澡。
  原本我应该礼貌而及时地收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挂断的意思,他也非常耐心地陪我聊了一会。
  我说我不打算去姐姐的婚礼,晚上直接陪他去生日会。他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我想也没想就告诉他,我跟我亲生姐姐分别20年,除了血缘,毫无感情。
  他沉默了一会,说你应该庆幸,至少前二十年他们没有亏待你。
  当时我并不懂他语气里暗藏的怅然,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沉寂于黑夜的高楼,很多个无所事事的夜晚我都会熬到凌晨才肯睡,然后看着窗外零星的灯火,这时才会觉得终于大家都一样,到时间就会熄灯,并没有哪一盏会为你一直亮着。
  现在我住的这间房子是奶奶留下来的,原本被父母用来房租,但自从他们听说我的出租房出了安全事故,正好这边的租客到期,才让我住了过来。
  其实理智起来,我确实不该对他们有任何怨怼,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们现在对姐姐充满亏欠,甚至于面对姐姐一句玩笑似的质问,倘若真的那么关心她的行踪,一心一意地寻找她,又怎么会在两年后就有了我,他们也痛如锥心,小心翼翼地道歉解释。
  我忍了又忍,才终于把指甲掐进肉里,而不是在她脸上划开两道血印。
  我对沈瑞说,可是我恨她。
  他沉默了一会,大概是调整了一下握电话的姿势,他说,我知道。
  毫无预兆的,滚烫的泪珠砸在取暖器上。
  那晚我睡得出乎意料地安稳。
  而睡梦里的我并不知道,当沈瑞挂了电话之后,他原本宁和的思绪也被彻底地打乱了。他打开钱包,翻到最底层,里面有一张很小的大头照。
  那不是我们初中时最流行的大头贴,而是一张带着钢印蓝底的证件照。
  里面的女人蓄着短发,虽然并没有在笑,但她嘴角微微上扬,是一副天然的良善面孔。
  但,这张脸留给沈瑞最后的印象是她决绝的笑容。
  沈瑞闭着眼睛任凭整个人陷入浴缸里,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美好事物就像这水里的泡沫一样,看起来像云朵一样浪漫柔软,却触手就破。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酒店(……莫名有种转行了的即视感),就看到曹总的车正停在楼下。
  他们都在于教授那间总统套房里开会,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假装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情(……),默默地掏出备用房卡去席一朵她们房间上网。
  然而让人愤怒的是,他们的会议直接持续到了中午,并且在一点左右他们直接成群结队地去楼下餐厅吃饭了,并没有人回房间拿个包什么的,似乎也更没有人在意我究竟有没有来,或者是不是在公司。
  这种失落感一下子把我勒得有点儿窒息。
  我失魂落魄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正在苦苦思索要不要自己去找点吃的,还是厚着脸皮给她们打个电话。
  这时叮地一下,电梯门打开,一张熟悉的脸闯入眼帘。
  我张张嘴,脑袋像当机了一样无法反应。
  那张属于许峦峰的帅气的英挺的脸,几乎贴在另一个满脸酡红,唇色鲜艳得好像就要滴下来的女人上。
  并且他的手还搂着对方的腰。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我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然后站定不动,以为他会对我说什么,但又很害怕他开口,我一直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一直到他们从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去。
  是的,他们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以为许峦峰至少会回一回头,可是回头的人是他身边那个微醺的女人,她看了我一眼,然后把脑袋蹭到许峦峰的肩上。
  我心里只冒出两个字。
  “狗男女!”
  不要纠正我的算术,我当时满脑子想的是拉开窗帘,朝他们嘶吼,现在才大中午,外面阳光灿烂,你们用得着这么迫不及待吗。   可是冬日薄阳只能虚弱无力地告诉我,日光之下无新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梯又响了,何似娇喘着从里面钻出来,看见我特别诧异,一开口还是万年的毒蛇语气,“你在这干嘛,等我开房啊?”
  这句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只记得我条件反射似地扬起了手。后面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据何似回忆,他话音刚落,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打完以后我就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他原话是,“我当时就差点吓哭了!”而我没敢告诉他,我一直在电梯里,上上下下,下下上上,直到曹总和于教授他们走进来,我才立刻挂上一幅笑脸,“我找你们很久了。”
  记得就在几个月前,我初来禾邑,同事们都觉得我不合群。叫我参加集体活动就跟割我肉似的,就连公司一年一度的旅行讨论会上,当副总也就是罗董公开的情人,提出去爬山的时候,大家只用彼时交换一下自带密码的目光表示不满,只有我冲口而出,爬山有什么意思,听说去年和前年都是爬山,今年不能来点新意吗。
  副总大概从没遭受过员工如此“忤逆”,当时就冷着脸问我,那你觉得什么才算有新意呢?
  当时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向我投来赞赏而同情的目光,我却以为是鼓励和期待。
  那时我毫无畏惧,觉得工作遍地都是,根本不在意。况且我私心里总是想,反正在P市混不下去就能北京投奔许峦峰。
  我看见过一句话,生命里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他不是你的合法伴侣,也不是你的血缘至亲,却永远不会让你遭遇走投无路。
  当时我心里浮凸的面孔便是许峦峰。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成我的信仰,让独自生活后每个停电夜晚里,当脑海里所有恐怖影像都变成尖锐的幻觉向我袭来时,我只要听见他的声音,就像是被孙悟空的佛光圈环绕。
  可是现在,孙悟空跟白骨精开了房!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我怀着满腔悲伤像木偶一样跟他们一起继续开了两个小时会。
  下午做了一会手绘的景区地图,就又到了吃饭时间。
  我正式进入职场以后才发现这世界上的饭局简直多得令人发指。何似特地从公司带来滕旭新出的保健酒,据说单瓶价格就足够买一只Gucci的钱包。
  以至于我觉得自己要是不喝一口都对不起Gucci(……),当我喝下两口的时候,于教授简直对我刮目相看,叹为观止。
  他时不时拍两下我肩膀,说他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水墨,书法写得也很牛叉,又说把我收为关门弟子。
  他旁边两个如今已经开了数家分公司的某某总监,就立刻接话说,干嘛关门啊,这不太好吧。总要给别人留点机会。
  当时我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只知道他一说完,大家就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我也在酒精作用下觉得一切事物都挺美好,仿佛自带了磨皮功能并上了星光笔刷。
  听说最后我是被袁媛扶回去的,席一朵请假打官司去了糟心得很,没空理我。何似负责送曹总回家,临走时替曹总转告袁媛,这几天她有空就会过来,让我们一定盯着于教授团队把方案做得完美无缺。
  并让何似交给袁媛一大笔现金备用,但凡不太苛刻的要求都尽量满足,毕竟于教授是董事长请来的朋友,也是这次项目能否拿下的关键。
  何似说完这些,袁媛已经听得有点不耐烦,“你什么时候当上总助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挂在她脖子上,口齿不清地问,“谁是种猪?什么品种?”
  可以想象何似的表情有多难看,不过事后我请他一顿海底捞作为补偿,当然是后话了。
  袁媛拽着我进电梯,在门快要关闭前一秒,一只手伸了进来,“麻烦等等。”
  那张脸一映入眼帘,我就几乎哭着嚎起来,“这个酒店就不能多装几部电梯吗!!!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听说嚎到一半,我就立刻报复了酒店……电梯。
  袁媛说我哇啦啦吐得满电梯都是,她跟许峦峰两个人根本没有下脚的地。
  “吐完你就睡着了,我还以为你晕了呢,就那样直挺挺地倒下来,要不是许峦峰及时接住你,我掐指一算,你应该会直接跌进自己的呕吐物里,并且是脸是先着地。”
  “然后呢?”我惊恐万分,稍微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都觉得生不如死。
  袁媛白我一眼,“然后他就把你抱回来了床上,又出去给你买了醒酒的药给我喂你吃。”
  我打断她,“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怎么会认识许峦峰。”
  袁媛一副“你瞧不起sei”的表情,“拜托,老娘好歹以前也是在奥迪待过的,那时我们拍了个微电影,导演就是他。”
  我才知道原来他原来已经有名,真是受到了惊吓。
  但其实在一起那些年我不是没脑补过他一片成名,我就教他说,一定不能对外公开我们的关系,我不想吃个臭豆腐都要被狗仔偷拍。重点是,我不想遛个狗还花一小时化个妆。
  脑补得最凶猛的时候,我还打算在网上买个墨镜,镜片一定要够大,这样才不会容易被认出来。
  要不是我们走到这一步,我还不知道原来我曾经对他有过那么多憧憬,那么多关于未来的期待,简直恨不得把自己和他的生命缝合成一体,不轮谁想要离开,另一个都会感觉到被撕扯的痛意。
  现在我终于感觉到了。
  我的头疼得好像随时都会炸开。
  可是别说好像了,就算真的炸开,我也还是要去开会。
  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于教授才磨磨蹭蹭地把方案框架划分出来,在一番分配安排以后,竟然将其中最重要也最核心的部分交给了袁媛。
  “这是整个方案里的核心部分,恐怕我和目前公司团队是做不了的,”袁媛顿了顿,“而且正因为我们都没有相关的项目经验,罗董和曹总才会请您过来组建专家团队,帮助我们拿下这个任务。”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这话里的意思明摆着就是要是我们自己能做,那还有你们屁事。   我也不知道于教授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他依然把这部分丢给了袁媛,还让她别谦虚,安慰她肯定行。
  气得袁媛一回房就破口大骂,“你知道曹总给了他多少钱吗,都够老子一次性付清房款的了!竟然还有脸把方案分我一半,简直是臭不要脸!”
  认识袁媛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她说脏话。
  她骂完以后连夜给席一朵打了个电话,让她下午就回来酒店上班,“你要再请假,以后也别来了。”
  我猜袁媛是真着急了,要不也不会撂出这么狠的话。
  她刚进去洗澡,席一朵的电话也追了过来,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她一句话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下午一点席一朵就敲响了房间的门,但我们打开门,先看到的却是曹总的脸。
  她问了袁媛开会详细的情况,两人又在旁边谋划了一会,就一起去了于教授的房间。
  我连忙把门关上,问席一朵怎么回事。
  果然她上午接完电话就气炸了,但她很聪明地没有立刻跟袁媛发作,而是把事情告诉了曹总。袁媛向来不敢给曹总找麻烦,工作上个人承受力又很强,所以大多数只会压榨自己和下属,席一朵已经被财产分割的案子弄得心力交瘁,不想再替她分担这种莫须有的压力。
  “对了,你官司怎么样了。”我问。
  “路漫漫其修远。”席一朵张开双臂把自己扔进软绵绵的双人床里。“听说你昨晚喝酒了?是个导演抱你回来的?”
  我白她一眼,“袁媛告诉你的?”
  席一朵两眼放光,“不知道了吧,她看起来是禁欲系主任,其实女人哪有不爱好八卦的,就连副总是罗董小三的事情都是曹总给我八出来,只不过她也就是没点名道姓而已。”
  我表示无法想象。在我的认知里曹总就是个workingmachine。
  哪怕她躺在手术台上生孩子,也会一边用力,一边看PPT,一手捏紧床单,另一手还要做笔记。
  就在席一朵八卦细胞泛滥,缠着我问许峦峰跟我到底什么关系的时候,曹总和袁媛回来了。
  曹总成功地把那部分核心方案又抛回给了于教授,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交代让席一朵配合袁媛,还有我一起也能拿出一份自己的方案,以防意外。
  等送走曹总,就轮到席一朵炸毛了。
  不过炸毛归炸毛,事情还得照做。
  还在目前并没有我这个设计卵事,我戴上耳机一边重温死神来了,一边拼命地回忆昨天自己在许峦峰面前究竟会有多丑,多丢脸。
  他大概很失望吧,我竟然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以前他最讨厌我喝酒,除了知道我会酒精过敏,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觉得女孩子在外面喝酒显得很不自重,没教养。总之不是良家女孩能干出来的事,那时我还觉得他保守又老土,结果转眼就大中午地带着人开房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不知道为什么,相对于把许峦峰捉奸在电梯,我却远没有在学校礼堂里亲眼看见关桥握着话筒对别人表白的那种万念俱灰。
  虽然时隔多年,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当时的心境,就像整个人被剥离了血肉,只剩下一具白骨,在熊熊烈火里不管炙烤,直到感觉不到痛苦,好像已经变成了一把灰。
  连同眼睛的世界也都是一片焦黑的幻景。就像寂静岭里面的“里”世界,所有一切建筑或者生物都不过是烧成灰烬的碳土。
  而我现在就像怎么烧也烧不坏的孙悟空,我觉得自己总算有些进步。至少,不再不堪一击。
  或者相比于当年我跟关桥的划清界限,连哪怕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他,现在我却忍不住给自己希望,也许他会来找我解释那天电梯里的事,也许他会打一通电话叮嘱我以后不要再为工作的应酬喝酒。我甚至想象他昨晚抱我回来时的眼神,一定充满无奈和痛苦。
  我才发现,我无法接受许峦峰的冰冷漠视。就像我无法接受爸妈为操办姐姐的婚事而几乎忘记了还有我这个小女儿。
  我可以接受分手后各自生活,也确定背叛之后再无原谅。
  但我却没办法彻底把许峦峰或者父母从生命里划去,就像人的左手没办法砍断自己的右手。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过得比较苦逼,除了每天早晚两场会议,下午时间则用来做方案以外,我们已经连续在酒店餐厅吃了十几顿饭,几乎每道菜都被点了两三遍,当然燕窝翅肚除外,我简直闭着眼睛就能把菜单给背出来。
  在距离提案还剩下最后一天的时候,曹总决定亲自验收了一下他们的成果。
  结果不看还好,一打开PPT简直惨不忍睹。
  于教授不愧是教授,整页整页的照本宣科,尤其是核心的营销策略板块,浅显得惨不忍睹,连我一个设计都能看出满篇的敷衍,曹总急得连忙给罗董打电话。
  完了又打开袁媛的第二份方案,毕竟是专业广告人做的东西,面上还十分过得去,但若真要追究,也不十分合格。
  “看来只能靠罗董跟对方商量把提案延期,这份方案必须让于教授重做。”
  “至于你们也不用在这呆着了,袁媛你跟于教授说一声,吃饭什么的都记在公司账上,你们就不负责在这给他们点菜买水果了,都回公司正常上班。”
  说真的,曹总这段话让我想起1949年天安门城楼上那段演讲。我有种翻身农奴做主人的感觉。
  回到公司我感觉整个人都好了,看食堂阿姨也觉得亲切了很多。
  很快就到周末,毫无意外地加了班。
  快要六点时我接到沈瑞的短信,他已经等在楼下。可我刚要下班,于教授就上来了。
  曹总出于礼貌,表示要先一起去吃了晚饭再谈方案的事情,于是我理所应当被拽上一起去吃饭。
  下楼时,于教授又把话题转到我身上,夸我设计的新LOGO很有感觉,又说让我给他们重新设计一套VI系统。我一边在心里骂他傻逼,一边笑笑并不接话,直到到了楼下,曹总不经意地说了句,“西盈,要不你去坐于教授的车,你们顺便聊聊。”
  我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假如她目光与我对视的话,一定感受到我的灵魂深处的那句,我操?
  不过她没有,或者假装没有。
  就在我即将踏出那屈辱的一步时,沈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拉着我胳膊就往他车子方向走过去。丝毫没有在意拼命从车窗探出脑袋跟他打招呼的曹总。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怀疑她的脖子都要脱臼了。
  直到沈瑞把车子发动好几十米,我才惊魂未定地问,“这下我真的要被开除了吧?”
  谁知沈瑞欢快一笑,“那不正好,她上午开除你,你下午就去滕旭分公司报道。”
  我白他一眼。就在这样忐忑里跟着他来到party现场,我甚至来不及去换套衣服。
  但他说没关系,并把我的手挽在他胳膊上,进入了酒店中央,最喧闹的所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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