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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强好胜 出人头地
1973年11月7日,赵新峰出生在山东省临清市刘垓子镇廖庄村。他上有哥哥和姐姐,作为家中的幼子,父母把他视为掌上明珠,什么事都由着他,使他从小养成了争强好胜的性格。上学以后,这种性格成了他刻苦学习的直接动力,所以,在那个偏僻的学校里,他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老师把他当做尖子培养,希望将来为学校争光。
1992年,赵新峰第一次参加高考落榜了。同时落榜的同学有的卷着铺盖卷儿回家种地,有的去城里打工了,他没有回家,发誓要考上大学出人头地。他在日记里写道:"凭什么城里人在城里干大事业,乡下人只能在田里种地?我要拼搏,改变命运。"
赵新峰吃着咸菜复读,起早贪黑地用功,终于在第二年考上了烟台大学法律系专科。在这个人才济济的地方,赵新峰再也不能像原来那样处处冒尖,所以,在大学最初的一段时间里,他除了读书学习之外,很少参加集体活动,也不太愿意和其他人交往,他的生活轨道就是在教室、饭堂、宿舍、操场之间穿梭。他的日记里反反复复地出现一些知名大律师的名字,还加上了自己的点评,他把这些人当做自己的人生目标和楷模。
他从不对同学提起在农村的父母兄弟,也从不提起一个农村孩子求学的艰难以及自己想要出人投地的梦想。他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在日记里露出自己的自卑和自尊:"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因为生在城里,有个好爹娘吗?谁是真的英雄还得走着看!"渐渐地,赵新峰的性格变了,他明白一个内向、羞涩的人是很难成为优秀的大律师的,于是他主动找一些话题与同学辩论,培养自己的口才。他在日记上说:"昔日毛泽东为了训练自己的注意力,有意在喧哗的城墙洞子里读书,伟人就是这样产生的。"
1995年7月,赵新峰大学毕业,听说山东"力源"集团需要一个法律专业的大学生,于是他就立马来到"力源"集团,找到该集团的有关领导求职,并把自己各方面才能介绍了一番,但负责招聘的领导没有马上答应他的请求。几天后赵新峰又来到"力源",再次陈述自己的条件和迫切的要求,考虑到赵新峰只是一名专科生,"力源"还是没有拍板。赵新峰想,自己的成绩这么优秀,小小"力源"集团凭什么不要我?两天之后,赵新峰第三次来到"力源"集团,向领导保证到公司上班后,一定努力工作兢兢业业,决不让公司失望。力源的总经理邵合声初见这个只有一米六几的小伙子时,有点犹豫:这个青年人以后得代表我们企业的形象订合同、谈判、打官司,他能够胜任吗?最后他还是说服了自己:即使是清华、北大的学生长得再好,如果不好好工作也是白搭。只要赵新峰有真才实学,好好干,就留下他。邵总看中了赵新峰的那股韧劲。于是,赵新峰如愿以偿地进入力源集团。
好高骛远 三心二意
赵新峰上班后,和其他新来的大学生一样,颇受单位重视,每人都有自己的单独宿舍,工作没多久,他就在销售部门讲了几次课,题目是《在合同签订中应注意的几个问题》,这是邵总交待的任务,结果大受好评。
不久后,当他提着第一笔追回的几万元欠款回到单位时,领导和同事们都伸着大拇指对他连连夸赞:"小赵,你真是有几把刷子呀!"
从此后,邵总订合同都带着赵新峰,天南地北地跑,煞是威风。因为四处奔波三餐不定,邵总就经常把赵新峰和司机带回家里,让贤惠的媳妇炒几个菜,开几瓶啤酒,这种殊遇令许多同事羡慕不已。
赵新峰在日记中写道:"别人还是鸡的时候我已经会飞了。"他非常激动地写下了一段鼓励自己的话:"趁有精力,年轻人,好好干一番事业吧!"
可是过不久,他就觉得催欠工作并不像他原来想像的那么好玩,待遇也没他所期待的那样高,单位里只有他一个法律专业的大学生,他觉得自己应该享受与别人不一样的待遇。于是,他变了,变得对同事不屑一顾,对工作满不在乎,经常迟到早退,懒懒散散,特别是他经历了一段短暂的恋爱之后,这种状态更为明显。那女孩叫小月,开始,她很欣赏赵新峰风趣幽默和胸怀大志的样子,交往一段时间后,她发现赵新峰不仅小气而且自私。每次单位分了水果,赵新峰总是先留下一份好的给自己,并且还经常为一些小事和同事们急得面红耳赤,最让小月难以忍受的是,就连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时,赵新峰也丝毫不会让她半分。最终,小月只好弃他而去。失恋后,赵新峰的工作更是节节败退。一次,他未请示主管领导,擅自与某单位签了一份"丧权辱国"的合同:对方先不付欠款,等"力源"再发一批货后乙方再返还拖欠的5万元,此后,每次都发下次货付上次款,如不发货,这5万元就拒绝支付。因为这个合同,那笔款一直要不回来,每次一提起这件事,对方就讲:"叫赵律师来,我们有合同!"对此,单位领导十分恼火。为了公司利益,也为了拯救这个年轻人,"力源"公司上至经理邵合声,下至一般领导,分别多次找赵新峰谈心,希望他能专心工作,不要马马虎虎。可是对于这些善良的劝告,赵新峰充耳不闻,还觉得别人在嫉妒他,故意阻碍他的发展,这种心态下他仍然我行我素。
1997年11月,力源公司决定开除赵新峰。赵不愿意离开"力源",千方百计托人说情,并亲自找到经理邵合声,表示要痛改前非,重新悔过做人。考虑到赵新峰年轻没有经验,邵合声打算再对他试用一段时间,然而公司职工却极力反对,基层领导中的多数也不愿再留赵继续工作。迫于各方压力,邵合声不得不"挥泪斩马谡",但公司仍然决定给他留一份情面,没有开除他的公职,只是要他限期调离。
遭遇挫折 报复心起
赵新峰知道公司最后的决定时,怒火中烧,他固执地认为是公司跟自己过不去,是公司领导嫉贤妒能,排斥自己,于是对"力源"尤其是对邵合声恨之入骨,发誓将业一定要搞垮"力源",搞垮邵合声!
在离开"力源"集团时,赵新峰已经取得了律师资格。他的第一个决定就是马上开展律师业务,但因为他是个新手,四处游荡了一段时间却连一桩生意也没拉到。为了尽快解除生存危机,他只好暂时放弃律师梦,到当地的几家单位寻找发展机会,但别人一听说他是被强制调离的,再了解他原来的工作情况,就直接或委婉地将他拒之门外。
1998年3月,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赵新峰只身来到北京。他以为到了北京就可以大展身手了,没想到北京到处都是能人,一个法律专科生,一个从未承接过业务的年轻律师根本算不了什么,加上人生地不熟,结果连连碰壁。想独立门户,一没有房子,二没有资金;想与人合伙,别人不了解他,也不敢答应。他在给朋友的信上说:"北京真是个大地方,我在招远是条鱼,在北京连只虾也算不上。"
1998年5月,赵新峰找到一个在北京读研究生的同学,表示一定要在北京扎住根,将来要让原单位的人看看他的风光。见他处境很尴尬,老同学就到处为他帮忙找工作。赵新峰一边对同学说着非常感激的话,一边又在日记里写道:"这个王八蛋,你凭什么比我混得好。"如果说他以前内心中的不平还是奋斗的动力的话,现在已经变民仇恨了。跑了几天,一点都不见起色,他只好到一家律师事务所做些事务性的工作,以解决生计问题。
每天他要早早地骑一辆旧自行车去上班,面对一拨一拨的客户,他只能给人家倒倒水递递材料,中午在大排档买一盒快餐,晚上又顶着冷风回到租居的地下室。赵新峰的律师梦就这样被一天接着一天坐冷板凳的日子消磨掉了。他感到前途一片渺茫,往日的雄心壮志慢慢烟消云散。
经过一段时间的消沉之后,他改变主意,决心报考研究生,他深信,等研究生毕业了,一切美梦都可以成真,于是他又到处托人打听信息,跑书店购买复习资料。整整半年的时间,他一边打工,一边复习研究生考试课程。他曾经到一个建筑工地当小工,和农村来的民工一起提泥浆挖土。这段时间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他在日记中写道:"也许,我是全北京市,全中国惟一的怀里揣着大学文凭和律师证的民工吧。"自己为了不当民工、农民,拼命上了大学,没想到上了大学还得当民工,这对于他的奋斗是一个不小的讽刺。他开始仇恨一切,他在日记里写着:"整个社会没一个好人。"
1999年初,因为他的英语成绩达不到标准,他在研究生考试中名落孙山。一连串的失意和打击使赵新峰变得焦躁不安,心灰意冷。再加上北京的物价很高,而他每月工资只有几百元钱,除去房租,余下的连生活费都不太够,有时和同学朋友来往,看到人家每月工资两三千元,年底奖金又五六万元,他越想越来气:凭什么人与人差别这么大?自己混到这个地步怨谁?他经常琢磨这些问题,他认定一条:凭自己的能力应该早能够飞黄腾达,而如今远走异乡,屡遭失败,不是自己的过错,都是因为"力源"集团公司和经理邵合声。既然如此,你不让我好过,我叫你也不得安宁。从这时起,赵新峰就开始计划着报复,要寻找机会干掉邵合声和其他几位领导。
举起屠刀 连害两命
1999年4月初,一位在"力源"工作的同事要结婚,特意来信邀请他回来参加婚礼。赵新峰看完信,开始不经意地丢在一边,可是转念之间,又大喜过望--不是早想报复邵合声吗,何不趁此机会下手?
于是,他一边对朋友的邀请欣然应允,一边准备好了双刃刀、油漆、绳索等作案工具。4月29日,赵新峰如约参加了朋友的婚礼,婚礼很热闹,新朗官是与赵新峰同时进入公司的大学生,现在已经是技术部的负责人了。
别人的志得意满和幸福生活刺激了赵新峰,他拼命地喝酒,一种深深的失衡使他游离在心底的那股杀气慢慢地复活了。在婚宴上,他摸清了邵合声日常的行踪,还要到了他家的电话号码。酒席结束后,赵新峰没有走,反反复复地策划着怎样才能顺顺当当地干掉邵合声。一切作案的工具都已经准备就绪,现在的关键是怎样把这件事干得无踪无迹。
一连几天,赵新峰给邵合声家打电话,但一直没有人接。5月4日中午12点多钟,电话终于打通了,是邵合声的妻子宁玉勤接的。赵新峰说要找经理,邵妻告诉他,经理到城里去开会了,晚上才能回来。赵新峰想:邵合声身材高大,自己真的刺杀他恐怕不是对手,现在只有邵妻在家,来个"杀鸡儆猴"不是也可解一下心头之恨吗?想到此,赵新峰就说:"我马上要回北京,有点急事,找你谈谈也可以。"毫不设防的邵妻便答应了。下午1时许,赵新峰按响了邵经理家的门铃,邵妻见是曾经多次来家的小赵,便将他让进屋,关切地问他这一年来的生活情况,问他是否吃过饭,又忙着去倒水沏茶。看着邵妻对自己仍然这么热情,赵新峰开始有点迟疑,但罪恶的意识终于淹没了他的良知,趁邵妻毫无防备,他从腰里拔出双刃尖刀扑上前去,朝宁玉勤右颈部、背部、胸腹部等部位连刺20余刀,致邵妻右劲动脉大失血性休克死亡。
杀了人的赵新峰走出阳台向外观望,这时人们正在午休,没有动静。他于是返回屋里准备逃走,正在这时,他听到从小屋门里传来声音:邵总12岁的女儿邵秀红,正吓得缩在门后发抖。赵新峰推开门,用刀逼着她说出家里放钱的位置,然后捆绑其双手,当场劫走人民币5200元及欧米茄牌石英男表一只,玉器两件,总价值13000余元。将搜罗的钱物收拾停当之后,赵新峰又持刀朝邵女猛刺数刀,致其心脏破裂,大失血休克性死亡。尔后,赵新峰将提前准备好放在门外的油漆、花生油泼洒在客厅、卧室及尸体周围,点燃引火绳索,企图焚烧现场毁灭罪证,然后将门关上,仓皇逃离现场。
本来按赵新峰的原定计划,他还要去刺杀公司另外几位领导,但当他从邵合声家中出来之后,一种莫名的恐惧突然间向他袭来,他只好草草收拾行装,赶上去济南的班车,当晚又乘列车回到北京。
法网恢恢 青春路断
逃回北京的赵新峰头两天十分得意,他想:仇已经报了,而且设计得天衣无缝,谁也不会联想到自己的头上,这下也让邵合声好好尝一尝痛苦的滋味。然而,两天之后,他的心里却开始烦燥不安起来,走到哪里都好像有人在盯着,晚上做梦也总梦见警察在到处抓自己。
5月7日下午1点20分,赵新峰夹着公文包刚刚走到律师事务所的楼下,就见几个刑警从后面包抄过来,他只好束手就擒。
被捕归案后,赵新峰深感罪孽深重,知道杀人要偿命,但他不想死,于是千方百计求人为自己开脱罪责,希望留下一条活命。但法院认为,"被告人赵新峰心胸狭窄,受工作单位处分后蓄意行凶报复,残杀一人后当场劫取财物,为灭口又杀死一人,其行为分别构成故意杀人罪和抢劫罪--被告人杀人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恶劣,社会危害性极大,虽认罪态度较好,但后果特别严重,应依法受惩;其入户劫取财物数额巨大,亦应依法严惩。"
当一审判处他死刑之后,赵新峰不服,以自己认罪态度好和量刑过重为由提起上诉,经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裁定,驳回中诉,维持原判。
赵新峰一辈子巴望着出人头地,巴望着成为大名鼎鼎的律师,站在威严的法庭上一展风采,为此不惜卧薪尝胆,然而他从来不曾想到,他一生中惟一一次站在法庭上,却是作为被告听候法庭宣布判处他死刑。
(《黄金时代》2001年第5期 李建明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