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军挺进纵队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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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舆论阵地
  陈毅在管文蔚处慧眼识宝,发现办报人才,为引导群众,揭露敌人,挺纵创办《群众导报》
  1939年6月下旬,陈毅又一次来到丹北访仙桥下山头村管德辉家。
  管文蔚捧着一叠书走进来:“陈司令,我给你找了一些书来,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陈毅高兴地说:“三月不读书,吃肉也无味呀!太好了,这下可以解解馋了。”
  他信手拿起《道德经》阅读着,忽地在这本古籍之中掉下一个小册子。陈毅捡起一看,是一本油印的刊物:封面的左上角是半圆的太阳,光芒四射;中部偏右,写着“青年”二字,紧挨着是“半月刊”三个小字;下面是“年月日”,整个封面给人简洁明快、朴素大方的感觉,尤其是那半圆的太阳,正象征青年如旭日方升,前途无量。
  陈毅好奇地翻开阅读,越读越觉有味。当读到“公鸡叫,天亮了,大家快起来,打倒日本狗强盗!”时,他连声赞道:“好呀!确实用了心思。”他又合上书,思索一下,“正应如此!”
  管文蔚没听清楚,满腹狐疑地望着陈毅。
  “老管,你这儿可有一宝!”
  管文蔚好奇道:“我这家当,能有什么宝,陈司令,你在打什么哑谜?”
  陈毅把刊物放在桌上说:“你快看看吧!”
  管文蔚拿起后,翻看了一遍,也连声说:“是个好东西,陈司令,您是如何得到的?”
  “不是你给我的嘛!就夹在书中。”
  管文蔚看到陈毅的笑脸,恍然大悟:“陈司令,是不是我们也要办报?”
  “对头!快,找个了解情况的人来谈谈!” 管文蔚一想,说:“服务团的李培根应该知道,找他来吧!”
  半小时过去了,警卫员骑着马,带着一个年轻人来到司令部。“管司令,李培根前来报到。”李培根看到坐在屋内的陈毅,觉得脸熟,心中一愣。管文蔚说:“这是陈司令,他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李培根心里异常激动:“报告,陈司令!”
  “一路上赶急了吧?快坐下歇一会儿,我们再谈。”
  “我不累,有什么事,尽管问。”
  管文蔚边把刊物递给李培根边说:“就是要问你知不知道它的来历?”李培根一看就明白了:“这事我清楚。”
  李培根的思绪一下子飞到了过去,陷入往事的回忆之中。
  七七事变前,这儿的机关、商店、学校里,还不时能看到《申报》《新江苏报》《扬中民报》,也能收听到南京广播。抗战爆发后,这里的报纸来源断绝,广播也无声无息,扬中人如同瞎子、聋子一样,与世隔绝。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日军打到哪儿了?这是每一个爱国的扬中人所渴望得到的消息。长久的闭塞,使得一些人,特别是青年人陷入苦闷之中。进步青年朱永茂、袁明福、王德文等人办起了《青年》半月刊。这是扬中的第一份抗日刊物。
  当时,李培根刚回到扬中,在老郎街何家祠堂成立了“扬中青年抗日团”。朱永茂得知后,就找到他,请他对刊物提提意见。李培根一看,拍案叫好:“大哥!你真是雪中送炭。我们正需要这样一份刊物,不如由青年抗日团来办。你看如何?”这样,《青年》杂志就成为青年抗日团的刊物。
  《青年》是16开本,白报纸单面油印,开始刻10张蜡纸。份数也是逐步增多,从80份增加到120份,最多达到200份。蜡纸由王德文刻写,印刷主要是袁明福负责。没有油印机,连橡胶滚筒也没有,只好左手拿木条压住蜡纸,右手执一寸多宽的漆刷轻轻印着。没有订书机,就用针线穿订。为了赶时间,白天干不完,晚上点起小油灯接着干,有时一直干到鸡鸣时分。
  装订好的杂志,一部分由李培根发给青年抗日团的成员,一部分由朱永茂等人发到爱国青年手中。在那精神食粮奇缺的时候,《青年》虽然印得很粗糙,但青年们还是很爱读,通常是本人看完,立即转给别人,看到最后,已经破烂不堪。有位老师看到《青年》十分高兴,还特地为刊物作了一副对联:“办半月刊,用半月刊,后半月当胜前半月;报一天仇,雪一天耻,这一天莫待那一天。”
  陈毅打断了李培根的回忆:“这么好的刊物,为何停了?”
  李培根叹口气说:“《青年》采用的是油印技术,质量差。最主要的是经费不够,朱永茂四处筹措经费,很多热心的青年慷慨解囊,纷纷捐助,少则5角,多则3元,1个月的开支有20几元也就差不多了。可长此以往,青年们也没办法支持。还有一个原因是,倪健杀害了王子清后,朱永茂、王德文、袁明福3人也被迫离开扬中,找部队去了。”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问道:“首长,是不是有什么新任务呀?”
  陈毅笑着说:“确实让你猜着了。我们刚刚建立根据地,很多群众对我们不了解,我们就要主动做好宣传工作。《论语》讲‘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里的‘知之’,意思就是对群众做宣传教育工作。我看应改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在当前极其复杂的情况下,我们一定要创办一份刊物,做好群众的向导,引导他们走上革命之路。这份刊物不如就叫《群众导报》。你们看呢?”
  管文蔚说:“陈司令想得很远,让老百姓读我们自己的刊物,这有利于根据地的巩固。李培根同志,这个任务非你不可!”
  李培根很兴奋地站起来:“保证完成任务。”
  陈毅点点头说:“求战心切是好事,不过一定要充分估计困难,挑选好人手,你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李培根回去后,将办报的人选,在心中一一过堂,觉得赵良斌是个合适的人选。他师范出身,文字功底深厚,搞过抗日宣传,又是共产党员。李培根找到赵良斌,将想法仔细地陈述后,又说:“陈广生是很好的美工,他原在上海靠画连环画谋生,又有办刊物的经验,必须把他找过来。你们二人通力合作,把报纸办好。”
  在管文蔚的热情关心和积极支持下,通过内线人员的协助,赵良斌带着经费,去到丹徒县姚桥镇一家私人开设的印刷店,租用了一台手摇石印机,并购置了工具、纸张、油墨等辅助材料。一路上,赵良斌风餐露宿,昼伏夜行,历经千辛万苦,将设备安全地送到扬中。   陈广生也在老郎街西南的二圩港黄子堂家,找到办公地点。经过简单的修缮,这6间房成为报社的核心,前3间放置印刷设备,后3间作为编辑、誊写、发行、报务之用。
  大家热火朝天地积极筹备时,陈毅司令从江北返回,途经扬中。他一见管文蔚就问:“报纸办得怎么样了?”
  管文蔚说:“这个问题,你急,我更急。放心吧,他们还在等着向你汇报呢!”
  “报告陈司令!” 陈毅看到赵良斌,问:“李培根同志,你好!这位是?”
  “报告,我是《群众导报》的编辑,赵良斌。”陈毅单刀直入地问:“报纸办得如何?”赵良斌汇报了创办《群众导报》的进程。
  陈毅非常高兴,“好呀,我们不但要真刀真枪地与敌人斗争,还要以报纸为阵地,以笔墨作武器,引导群众,揭露敌人。”赵良斌仔细地听着,不时在点头,他对办报的思路更加明晰。陈毅又询问了一些具体细节,问道:“还有什么困难吗?”
  赵良斌吞吞吐吐地回答:“在管司令的帮助下,一些困难已解决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那我就作诸葛亮,给你借东风。”陈毅幽默地说。
  “太好了,我们就等您的这句话,请您大力支持。”
  “有什么事尽管说嘛!”
  “就是想请您给我们题写刊名。”
  “你这个同志很会做工作嘛!连我也坠入壳中!”陈毅朗声一笑说:“可此处,无纸笔无墨,不知你可否准备?”
  “陈司令,东西我早就带来了,就怕您不答应。”赵良斌说罢跑到门外,捧了一堆东西,放在桌上,“您看满意吗?”
  陈毅连声赞道:“好纸、好笔、好墨呀。”赵良斌把墨磨好,陈毅洗好手,拿起笔,将笔吸饱墨,静气凝神,挥毫写下了“群众导报”4个大字。“在你们文人面前,我献丑喽!不知满意否?”陈毅把笔搁下,半开玩笑地说。
  赵良斌看后,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连连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满意!实在是太满意了!谢谢您了,陈司令!”
  不久,赵良斌主编的八开两版的《群众导报》问世了。它3天左右出1期,消息主要由新四军所属电台提供。新四军挺进纵队通过它,积极宣传共产党的抗日主张,揭露日军实行“三光”政策的滔天罪行,及时报道战局发展情况,鼓舞群众抗日斗志。为了鼓励扬中妇女,勇敢地冲破家庭的桎梏,走上反帝反封建的道路,他们还特地在一期的头版,刊登了《告妇女同胞书》,宣传妇女支持抗日的典型事迹。
  《群众导报》以新颖的版面,丰富的内容,别致的插图,吸引广大的读者,使这张小报在社会各界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敌人却对《群众导报》又气又恨,他们一方面加紧控制与封锁,一方面派兵扫荡,想给《群众导报》来个一锅端。一次,敌人突然袭击,情况十分紧急,赵良斌当机立断,征得赞同后,立即动员民工帮助搬运,将印刷机沉入河底;又在麦田里挖了个大坑,把装着书报和文件的两只麻袋埋起来。日军来搜查,什么也没发现。1个月后,赵和陈再悄悄将机器捞出来、麻袋挖出来,继续出报纸。其实,每一次因敌情而停刊、复刊,都有许多预想不到的麻烦,但《群众导报》仍然坚持了1年多,共出刊100来期。
  1940年9月,苏皖区党委决定,中共丹北中心县委与中共澄西中心县委合并,成立中共(京沪)路北特委。扬中的《群众导报》和澄西的《前进报》合并,成为中共(京沪)路北特委机关报,仍称《前进报》。赵良斌任主编,陈广生任社长兼编辑。在“艰苦奋斗、办好报纸、争取胜利”的口号下,他们投入了新的战斗。
  击落敌机
  印着“红膏药”的日机肆意地盘旋和俯冲,在扬中被步枪打下来后,声震国民党三战区
  扬中的面积不大,只有300多平方千米,但位处江中,扼守长江航道。因此,日本侵略者的侦察机,时常飞临上空,想搜集新四军挺进纵队更多的情报。
  1939年夏,新四军老二团一营以挺进纵队第五支队的番号,来到扬中休整,准备奔赴新的抗日战场。一营到达扬中后,以连为单位分散隐蔽在挺纵司令部所在地老郎街一带。他们帮助老百姓挑水砍柴,老百姓也给子弟兵送来慰问品,军民之间鱼水情深。
  8月10日上午,晴空万里,蓝蓝的天上漂浮着朵朵白云。一连战士在连长彭寿生、指导员萧治平和副连长姚发生的带领下,正在驻地东南角的小竹园里学习,一排三班班长李道南和战士陈秋生,奉命在竹园外放哨。为了保密起见,规定哨兵不准随便开枪。
  突然,天空中由远而近传来了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小竹园内顿时鸦雀无声,连长彭寿生敏捷地跃起,走到竹园外,“李道南!”
  “有!”
  “加强警戒,注意隐蔽!”
  “是!”李道南带着陈秋生找了个有利地点,继续监视敌机。部队继续学习。
  日军由于有制空权,飞机则毫无顾忌地在老郎街上空作低空盘旋,一会儿俯冲,一会儿又拉高,机翼上画着的“膏药旗”清晰可见,就连机舱里的飞行员都能看到。一群在街头玩耍的儿童,被这个庞然大物的怪叫声吓得直哭,被家长抱回家中。老百姓纷纷关门闭户,原本热闹的街市,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
  憋着一肚子气的陈秋生,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汉阳造,说:“班长,这东西,又来欺负老百姓,太气人了!”
  李道南咬牙切齿地说:“真可恶!”
  “班长,咱给它一家伙?”
  “好!给它一下,让它知道我们的厉害。”俩人弯着腰,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飞机航行的轨迹,就悄悄地躲到了飞机即将俯冲的下方侧翼,端起步枪,跟踪着日机。
  飞机又一次俯冲,只听“叭!叭!”两声清脆的枪声,子弹正好打在螺旋桨上,日军飞机的机翼剧烈摇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拉着黑烟,向西北方向摇摇晃晃地逃去。
  连长彭寿生正在给战士们讲授军事知识,听到枪声,吃了一惊,急忙下令:“同志们分散隐蔽,准备战斗!”副连长姚发生指挥战士们立即疏散,占领有利地形。   连长和指导员跑出竹园,一查,原来是哨兵开的枪,当即把哨兵换了下来。“李道南,怎么回事,为什么违反纪律乱打抢?”连长批评道。
  “报告连长、指导员,日机太猖狂了,飞得这么低,我们实在气急了才开枪的。是我下令开枪的,不关小陈的事,我请求处分。”
  “不,连长、指导员,是我提议开枪的!”陈秋生急忙抢着说。
  指导员接着说:“你们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一定要遵守纪律。因为你们是哨兵,只承担警戒责任,开枪暴露目标,会给部队带来麻烦,下次不可以冒失!”
  “是,连长、指导员!”
  “同志们集合了!”在连长的指挥下,部队继续集中上课。
  上午11点多了,炊事员已把饭菜做好。突然,军号响起。“一连全体集合!”战士们饭也顾不得吃,迅速集中,小声地打听什么任务。
  “同志们,上午我们打的飞机,已掉在三茅镇北面长江边上,营长命令我们收拾飞机!一排由姚发生同志带队,二排由我带队,三排由萧治平同志带队,出发!”连长彭寿生结束了简短的战前动员。
  听说要收拾日军的飞机,战士们情绪十分高昂,尽管饿着肚子,还是一鼓作气跑了十几公里,就连平时体质差的战士也没有掉队。
  1个小时后,部队已接近江边,正准备找老百姓问情况。突然,从木桥港西北角的圩堤上,打来一梭子机枪子弹,冲在最前面的1个战士应声倒下。
  “一排散开,准备战斗!”副连长大声命令,战士们迅速由行进队列转成战斗队形,从正面向敌人摸了过去。二排、三排也及时赶到,彭连长立即命令,“二排从左、三排从右,同时跟进,把敌人包围起来。”形成了马蹄形包围圈后,一排长大喊:“缴枪不杀!”埋伏在圩堤上的两个日军飞机驾驶员,见势不妙,扔下机枪就跑。
  “一排一班留下,用日军丢下的机枪,严密警戒江面,看是否有日军的行动。”一连长转身又说:“同志们!大家散开,一定要仔细地搜,要赶在敌人增援之前,找到飞机,逮住两个日军飞行员。”
  战士们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双管机枪,尽管很好奇,但为了完成追捕任务,还是迅速散开,在江边芦苇滩中搜索前进,很快就在一条小“夹槽子”(即小水沟)里找到了飞机。只见机头朝东南,尾向西北,歪坠在沟里。
  “这就是飞机呀!这铁疙瘩怎么会飞上天呢,真怪!”战士们第一次这么近见到飞机,很奇怪地问。
  指导员笑着说:“飞机有引擎,一发动就能飞了。”
  “唉!日本人矮,造的飞机也矮。”一个小战士指着机舱说,战士们捧腹大笑。原来,小小的机舱是透明的,驾驶室里面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 “鬼子是怎么进去的?”“怎么找不到门呀?” 战士们七嘴八舌地围着飞机打转转,“连长,怎么办?”
  连长一笑:“我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大家快想办法!”
  “我来,”副连长拔出驳壳枪,“你们散开!”“叭!”一枪,机舱盖被打了一个洞,没想到这一打,由于震动,盖门搭扣一松突然开了。“这玩意还真怪!”副连长也笑了。
  指导员说道:“鬼子的飞机和他们人一样,吃硬不吃软呀!给它来点硬的,它就怕了,自动地开门了!”战士们哈哈大笑。
  一排长钻进了机舱,把里面的照相机、挎包、航行图以及能搬得动的仪器、物品都搬了出来。正在大家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担任警戒的战士,突然听到江面上传来马达声,忙喊道:“连长,江上有情况!”连长赶忙站到机翼上一望,不远的地方驶来了两艘飘着膏药旗的兵舰。
  情况十分紧急,连长跳下机翼,“一排长警戒,做好掩护连队撤出的准备!” “是!”一排已快速奔上江堤。“副连长,你负责炸毁飞机!”副连长立即带领3名战士,在驾驶室里放上一束手榴弹,引出长拉绳索,系在导火线上,等部队走出十几步远,拉动导火索,“轰!”的一声,一股浓烟腾起,飞机被炸毁。
  爆炸声使敌人发现了目标,日舰开始炮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阵接一阵……
  “同志们快撤上江堤!”部队撤回到圩堤上架重机枪的地方,发现这挺重机枪缺少支撑脚,射击困难,又没有准星,怀疑是日军飞行员从飞机上卸下来的,想固守圩堤,等待救援。那两个飞行员逃到哪里去了呢?估计离此不会太远。连长心想,可千万别让鬼子在眼皮底下跑了,他命令:“二排、三排负责监视敌舰!副连长,你带一排继续找鬼子,如果他们反抗,就地枪毙!”
  不一会儿,一排长在圩堤东南角一条小河木桥下的阴影中,找到了日军飞行员,大喊“在这里!”副连长和战士们围过来,只见日本兵泡在水里,嘴巴和鼻子露出水面,头上盖着许多青草,一副狼狈相。是怎么发现的呢?原来,一排长沿着小河搜索时,看到一堆青草浮在水面上,没被流水冲走,感到有些奇怪,就用刺刀去挑,突然有人哇啦直叫,正是那两个飞行员。“抓活的!”几个战士跳下河,想把他俩拉上来,可日本兵还在水中顽抗,拉了几次,都没能把他们弄上岸来。就在这时,又有8架敌机飞来,在圩堤上空盘旋、扫射。无奈之下,被仇恨激怒了的副连长紧急下令:“来不及了,就地正法!”副连长和一排长各放了两枪,击毙了这两个日本兵。
  敌机不停地俯冲扫射,压得战士们抬不起头。战士们肺都气炸了,异口同声地提出“打!”连长一声令下,全连机枪、步枪一齐朝向敌机开火。只见两架敌机侧翼中弹,像喝醉酒似的摇摆着,拖着滚滚黑烟,逃命去了;另外6架,再也不敢俯冲,只是在高空盘旋、打枪。
  这一阵空地之战,也让江面上的敌舰找到了目标,不停地向圩堤上射击,迫使指战员们两面作战。这场“陆、海、空”大战,一直持续到下午四五点钟,敌机、敌舰才相继无功而返。一连的战士们,扛着缴获的双管机枪和其他战利品,以排为单位,开赴三茅镇集中。
  陈毅司令得知击落日军飞机的消息后,异常高兴。心里想,你国民党不是一贯诬蔑我新四军“游而不击”,并扣发军饷嘛?这回,我把击毁的敌机给你送去,叫你谣言不攻自破。于是,他指示管文蔚,派人护送双管机枪和其它战利品到江南。   这支由战士和民工组成的护送队,渡过夹江到达京沪铁路,在距新丰镇据点约7里的小村庄里隐蔽休息。负责人曹参谋和连长苏进贤,按计划找到地下交通站和运河交通站,和他们协商约定:由地下交通站,联系新丰镇东段守卫铁路道口的伪军,请他们掩护过境;运河交通站,负责准备6只渡河的大船。
  次日凌晨一点,夜色昏暗,雾气弥漫,正是过封锁线的大好时机。曹参谋带尖刀班开路,苏连长带1个加强班殿后,代理指导员徐天培指挥民工运输。在伪军的掩护下,部队迅速通过铁路,直奔渡口。
  部队登船起锚后,伪军才开始大声吆喝:“不好啦!新四军大队人马冲过去了!”同时朝天开枪。日军闻讯赶来,看到水面有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阵乱枪。曹参谋命令:“民工兄弟们,不要害怕,卧倒不要动。同志们帮助船工划船。”船一加速,就把敌人的子弹抛在身后了。经过半个小时,船队到达彼岸,苏连长带着尖刀班,抢占岸上有利地形;曹参谋和徐指导员,指挥战士帮助船工,将船靠岸,把双管机枪和其他战利品抬上岸。
  “三桥两荡”
  “三桥两荡”地区,士农工商团结紧,既是抗日英豪的水泊梁山,又是挺纵北进的桥头堡
  方钧的叛变被平息后,陈毅司令踏上了长江北岸的土地。这是新四军挺进纵队最早活动的江滨地带。这里河道纵横,草荡相连,地形条件十分利于部队隐蔽。主要的地名有吴家桥、网子桥、三墩桥和焦家荡、花家荡,因此习惯上把它称作“三桥两荡”地区。这个地区从长江北岸突兀伸向江中,恰似一座桥头堡。久而久之,人们只知道它是新四军向北发展的“桥头堡”,却不知道它的具体地名了。
  却说过江那天,陈毅由管文蔚及参谋和警卫员等人保护,乘坐一条中号渡船,船上备有沙包、机枪;东西两侧,还有两条大船,掩护陈毅安全渡江。 江北三江营兵站码头上,挺纵三、四支队的负责人早就在等候着。
  陈毅上岸后,和惠浴宇、梅嘉生、韦永义、刘文学等人一一握手问好,然后跨上马,一齐向宿营地驰去。
  到达焦家荡三支队司令部驻地宿营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听说陈司令来了,焦家荡的各界人士推举爱国士绅曹稖侯出面,当晚摆了酒席,为陈毅洗尘。陈毅借此机会,向当地的士绅及各界人士做统战工作。他要求各界人士,大力帮助新四军,团结群众一道,抗击日本帝国主义。晚饭后,陈毅向集合在广场上的指战员讲话。他要大家,模范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做好拥政爱民工作,努力学习近战、夜战本领。
  陈毅在焦家荡住了3天,管文蔚、韦永义、梅嘉生向他汇报了部队近况;惠浴宇汇报了江都、泰兴、泰县3县工委,以及高邮、宝应、兴化、东台、如皋、泰州等地党组织发展的情况。陈毅听了汇报后,明确指示苏北党工委,要加强统一领导,加速党的建设和发展。
  次日,陈毅和管文蔚等,一起视察了设在网子桥的抗日军政学校。教育长薛汉扬是从延安陕北公学调来的,由挺纵政治部派他具体负责教学工作。他向陈毅汇报了学校教学训练情况,并介绍了许多学员的优秀事迹。陈毅听了连声称赞,并指示要把学校进一步办好。
  在吴家桥,陈毅召开了地方人士座谈会,还与国民党江都县第五区区长杜干全谈了话,针对他的实际情况,做了不少思想政治工作。
  陈毅走一路,调查一路,宣传一路。他和中小学教师谈共产主义问题,和当地著名的中医张介仙谈继承和发展祖国医学问题,和协和乡的乡长李康侯谈团结抗日问题,和老秀才陆冠南、袁南宾谈民族气节问题。他对不同对象说不同的话,中心都是“团结抗战”。他学识渊博,平易近人,每一次谈话都令人信服。
  陈毅到大桥镇时,还应各界人士的邀请,参加了在镇上天都庙万年台广场举行的群众大会。在这之前,群众中早就传颂着陈毅司令员的威名,对他充满了敬仰之情。因此他们早早地聚集在广场,翘首盼望能一见陈司令员的英姿。
  大桥临时中学校长俞学增,代表各界人士首先致欢迎词。他高度赞扬了新四军挺进敌后,浴血疆场,不怕牺牲的精神,并希望新四军领导江都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
  陈毅和蔼地站起来,以洪亮而清晰的四川口音,首先讲了大江南北、黄河两岸的抗战情况,接着讲扬州抗御外侮的光荣传统,谈到李庭芝抗元入侵的气节,史可法抗清殉国的事迹,进而讲到日本侵略军制造的万福桥、仙女庙等处大屠杀惨案。他号召江都人民团结起来抗日,和侵略者作殊死的斗争!新四军愿意和大家一起战斗,直到最后的胜利! 陈司令员充满鼓动性的讲话引起了一阵阵热烈掌声。
  陈毅是正确执行党的统一战线政策的模范。在“三桥两荡”地区,他每到一地,都要求地方党组织和民运工作队,要把统战工作当作没有枪声的战斗来打;每到一地,他都要亲自登门拜访开明士绅、缙绅耆老、文化人士。各界人士只要与他一经接触,就会为他的儒将风度和渊博学识所折报,都为有他这样的一位良师益友而自豪。
  江都县第五区区长杜干全,自从陈毅与他谈话后,便毅然脱离国民党,参加革命。协和乡乡长李康侯,逢人便说:“我这个国民党老乡长,过去连见国民党区长都拘拘束束。国民党的县长对我们不是谈话,而是训话。陈司令却为官不像官,一点架子也没有,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实在令人敬佩。”在大桥镇,陈毅跟法源寺方丈寂光促膝谈心,宣传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动员一切力量参加抗日斗争。寂光想到自己是僧人,“四大皆空”,还是不过问国事为好,说:“出家人出家无家。”陈毅语重心长地指出:“出家不出国,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出家人也有责任哟!”寂光连连点头,表示尽力为抗战作贡献。
  陈毅不止一次地说:“统战工作做好了,也抵得上千军万马”。在陈毅、管文蔚、惠浴宇等领导人的不懈努力下,“三桥两荡”地区成为抗日英豪的“水泊梁山”。
  大桥地区的爱国民主人士,如一张(张寿白)、二袁(袁希伯、袁伯屏)、三山(马宅山、田山、佘祝山)等纷纷加入抗日行列,做到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枪出枪。这对于新四军挺进纵队生根立足,保障供给,扩建地方武装,巩固桥头阵地起到了重要作用。   国民党乡长李康侯,动员吴家桥几十家地主,把收缴的公粮留给新四军,不送给国民党江都县政府。新四军东进黄桥时,将筹集的3万多元法币支持新四军。
  大地主吴子山,在江都县抗日自卫总团成立时,将家里藏的3支长枪和他最心爱的德国造二膛驳壳枪献出。
  挺进纵队三支队有二三百人,过江后没有给养,每顿饭都很困难。大桥商会会董袁希伯等人,积极帮助筹款,每天捐助大洋百元,解决部队的困难。他还主动向江都民众抗日自卫委员会主任惠浴宇建议,征收田亩救亡捐,解决部队给养问题。他说:“国民党政府消极抗日,每亩收田亩捐4角,共产党积极抗日,每亩收田亩捐2角,还不公道吗?”仅此一项,江都县河南地区(包括新老洲)即征收田亩捐七八万元。
  吴家桥小袁庄喉科医生袁伯屏,想新四军之所想,急新四军之所急。惠浴宇写信请他3天内帮办250套棉衣,以备挺纵部队御寒之用。3天时间,裁缝无法做出这么多套棉衣,怎么办?他急中生智,找来几个心腹,要他们对外保密,带现金到日伪顽统治的宜陵、泰州等地,秘密购买卫生衣裤。第三天上午,派出去购买的人陆续返回,购买卫生衣裤260套。当天深夜,袁伯屏将寒衣送到联络点。事隔不久,惠浴宇到小袁庄来,对袁伯屏风趣地说:“你行医济民解病痛,人人尊敬你大先生;你为新四军送衣解难,我也叫你一声大先生。”
  中闸爱国民主人士佘祝山,经常支持挺纵经费,为新四军到苏南地区采购军用物资,多次掩护新四军干部脱离险境。
  一天,苏北工委书记惠浴宇,带着警卫员到吴家桥检查工作。突然,街上鸡飞狗跳,是大桥镇上的伪军包围了吴家桥,挨家挨户搜查新四军。这时,惠浴宇正在李康侯家,李康侯已外出办事,他的妻子李韩氏主动担当了掩护任务。她要惠浴宇的警卫员装扮成他的伙计,挑水打柴;要惠浴宇装成病人躺在床上。伪营长进门时,李韩氏声泪俱下,说“兄弟”病重不省人事,求营长不要叫弟兄们进来吵闹,暗中塞了一只金戒指给他。伪营长见钱眼开,立即关照警卫,不许任何人入内。直到傍晚,门口岗哨都未撤。为了能使惠浴宇安全脱身,李韩氏以病“兄弟”要到小袁庄急诊为名,找伪营长要来了通行证。结果,惠浴宇被几名乡亲用大长匾抬着,向小袁庄,扬长而去。
  特别党员
  为实现“击敌、联李、孤韩”的方针,首先发展鲁苏皖第二纵队司令颜秀五为特别党员
  新四军挺进纵队进入苏北以后,苏北有四种军事力量:日军居第一位,但只占领县城和交通要道;韩德勤居第二位,号称统兵10 万,占有苏北广大腹部地区;李明扬、李长江等地方实力派居第三位,占据泰州、泰县和泰兴即“三泰”地区;新四军则是名副其实的老四。于是,陈毅遵照党中央关于“发展进步势力,争取中间势力,打击反动势力”的指示,从苏北的实际情况出发,提出了“击敌、联李、孤韩”的发展苏北方针,其重点是“联李”。
  要联李,得先找到一个疏通关系的人。惠浴宇在向陈毅汇报时,提到了李部第二纵队司令颜秀五。他是海州人,与惠浴宇有同乡之谊。此人比较行侠仗义,早年在上海曾与共产党的地下组织有过关系。后来在启东、海门一带国民党丁聚堂部当团长。由于国民党部队中派系林立,相互倾轧,他又改换门庭,投靠泰州二李,当上了鲁苏皖第二纵队司令。颜秀五的二纵,在二李部队中举足轻重,他的倾向对二李会有一定影响;同时,他也可以利用和新四军的联系,提高自己在双方心目中的地位。
  陈毅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利用这层关系。他问惠浴宇:“是否可以请颜秀五秘密来这里谈一谈?”
  “可以!颜秀五的驻地九里沟,离吴家桥只有20余里,他有1个团的驻地,离我们只有3里。”
  惠浴宇对颜部行止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因为上次陈毅曾嘱咐过,要注意二李部队的政治动向,惠浴宇便利用同乡关系,和颜秀五有过多次接触,对颜秀五及其部属做了不少工作,因此约请他来,很是顺利。
  当晚9时左右,颜秀五只带了两名卫士,来到了吴家桥。
  陈毅对颜秀五很尊重,请他坐在一张藤椅上,自己坐在床铺上,管文蔚和惠浴宇坐在旁边两张木凳上。
  “颜司令,你的夫人和孩子们都好?”陈毅很诚挚地向他问好。
  “托福,都很好。”颜秀五站起身来,用很感谢的语气回答。
  “不必客气!请坐下,我们坐着谈。”陈毅把手指着颜的坐椅说。
  “听惠主任说,我军在这里得到你的帮助很多,我很感谢。”陈毅说,“贵我两军团结一致,对苏北抗战很有利。”
  “帮助不多。我一介武夫,是大老粗,不懂政治,只知道打敌人要团结。”颜秀五已不像开始时那样拘束,很爽快地说。
  “对!团结就会胜利,不团结就会亡国。太平天国因为内部不团结,被外国侵略者和曾国藩打垮了,教训深刻啊!”颜秀五听了,频频点头,没有说话。
  “你纵队有多少人?”陈毅问。
  “5000多,我们训练少,战斗力不强。”颜秀五谦虚道。
  “战斗力的强弱,是要由许多主客观条件来决定的,我们的部队和你们也差不多。部队一定要在炮火中锻炼,多积累经验,战斗力就会很快提高。”陈毅说的这番道理,颜秀五听了觉得很实在,很入耳。
  接着陈毅又说:“李总指挥的近况好吗?请你带个信向他问好!”
  “一定转告!”
  陈毅又和颜秀五谈了一些其它事情,气氛很是融洽。陈毅热情诚挚的态度感染了颜秀五,突然,颜秀五提出了一个要求:“我想请求加入共产党。”
  陈毅沉思了一下,说:“颜司令的要求,我们十分欢迎。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你公开参加共产党不利于统战工作,也容易暴露。考虑到你的要求,批准你作为特别党员吧!今后,你就和惠浴宇同志单独联系,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颜秀五听了觉得入情入理,愉快地接受了陈毅的意见,从此,他成了中国共产党的一名特别党员。
  夜里10时左右,颜秀五起身告辞。陈毅把颜秀五送到门口,握着他的手说:“回去请代问李总指挥好!”
  颜秀五高兴地和他的卫士上马而去,很快消失在朦胧的夜幕中。不久,在颜秀五的请求下,中共苏北工委派周文在、鲍志椿等同志到颜部开展党的工作。周文在1925年在上海大学入党,进过黄埔军校,参加过南昌起义。鲍志椿30年代初就投身抗日救亡运动,1936年入党,不久前,才从军部教导大队受训结束,分配到挺纵四支队任政治处主任,也是一位有斗争经验的干部。他们到颜秀五的部队后,与原在该部工作的地下党员朱群取得联系,很快建立了党的秘密支部,领导颜秀五二支队的四大队和五大队的一部分。
  虽然后来颜秀五跟随李长江,一起投降了日军,当了伪第一集团军副司令,但是,他仍然感念陈司令对他们的教诲。
  一次,颜秀五又与惠浴宇联络。惠浴宇不敢贸然同意,便发电向上请示。刘少奇、陈毅很快回电:可大胆前往。惠浴宇带着几名敌工干部来到颜秀五驻地。颜秀五的保镖荷枪实弹,虎视耽耽。颜秀五恶狠狠地问:“你来干什么?不怕杀头吗?”
  惠浴宇不动声色地答道:“是啊!陈司令派我来给你杀头的。”
  颜秀五一听这话,立刻屏退左右,引惠浴宇到密室倾谈。后来,颜秀五不仅向新四军提供情报,而且在日伪扫荡时,将新四军的伤兵医院和兵工厂,都隐蔽在其据点中。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未完待续)
  (编辑:王 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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