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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4年初以一场“史上最贵运动会”(索契冬奥会)佐证大国复兴雄心的俄罗斯,怎么也没有料到下半年国民经济会坠入风声鹤唳的迷雾。因3月合并克里米亚、7月MH17航班被击落而触发并加强的美欧联手制裁,与下半年国际油价恐慌性暴跌的因素叠加,致使俄罗斯卢布剧烈贬值,而俄能源巨头Rosneft发售6250亿卢布债券一事则加剧了卢布汇市的恐慌。
国际市场原油供大于求的现实,决定原油油价2015年仍将在低位徘徊,加之岁末新一轮的欧美制裁已然启动,预计俄经济2015年将陷入衰退。市场甚至出现了俄经济将崩盘的讨论。悲观情绪亦在俄民众中蔓延,不少人恐慌性地囤积商品,或在银行前排队将卢布换成外币。
尽管如此,在油价问题上大唱西方阴谋论的铁腕总统普京,仍不打算在乌克兰问题上低头。而在对俄制裁暂时奏效的今天,加上执掌乌克兰新政权的波罗申科倒向西方的有利因素,即便美欧对俄的制裁不可避免地将殃及自身经济,美欧亦不会轻易放手。可以预见,双方的博弈在新的一年将愈演愈烈。
石油武器奏效
制裁之初,美欧对俄高官及信贷组织采取的措施,并未给俄造成严重的政治和经济损失。有理由相信,之后美国倾向于重拾石油武器,通过左右世界油价,破坏俄社会经济平衡,从而打击普京的管治威信。
迄今为止,该策略是奏效的。俄作为世界第二大石油出口国,经济结构单一,高度依赖能源,2013年俄罗斯一半以上的财政收入、总出口的2/3,以及企业利润的近三成,均来自于石油天然气行业。2014年6月始,油价大幅下跌,从当月月高点115美元/桶,下探至12月中旬的55美元/桶左右,这种腰斩式的暴跌,对俄经济不啻“釜底抽薪”:12月的卢布汇市血雨腥风,接连上演“黑色星期一”、“黑色星期二”,卢布兑美元先后剧贬11%和19%;在西方制裁以及石油武器打击下,2014年卢布一度贬值50%,成为全球表现最差的货币。之后汇率虽然有所回弹,却耗费大量外汇储备金,经济在短期内很难复原。
西方乘胜追击。2014岁末之际,奥巴马宣布启动新一轮对俄制裁,内容包含对俄天然气公司以及油气技术的制裁,表明西方企图通过能源战对俄经济实施“斩首”,以迫使普京在乌克兰问题上妥协。近日,美欧又计划针对在克里米亚的海外投资采取更严格限制。紧跟美欧脚步,加拿大12月20日宣布加强对莫斯科当局的制裁,包括限制那些可被用于石油开采与提炼的技术设备出口到俄罗斯。
与此同时,美或继续联手欧佩克(以沙特为首的石油输出国组织)和世界第一大石油出口国沙特阿拉伯做低国际油价。奥巴马上台后的初衷是借助沙特在能源市场向伊朗施压,以遏制后者发展核计划,此次联手沙特则旨在做低国际油价以打击俄罗斯经济。
沙特石油部长阿里·埃尔·纳伊米日前重申决心:即使非欧佩克国家减产,沙特也不会减产,就算油价跌到20美元也不减产。
当然,过分强调石油武器的效用及其背后的阴谋论也是不可取的,2014年国际油价暴跌的原因还有很多,包括美国页岩油革命加大世界原油的供给,美联储退出QE3令美元重拾强势,中国和欧洲经济放缓减少对原油的需求,等等。
对于未来一年,欧佩克仍没有显露减产的意思,尽管其最新月度报告显示2015年世界原油需求显著减少,即达到2892万桶/日—这一需求量将是2004年以来的最低水平。而沙特石油部长阿里·埃尔·纳伊米日前重申决心:即使非欧佩克国家减产,沙特也不会减产,就算油价跌到20美元也不减产。对此,已很难再用沙特与美俄能源生产商斗法的套路解释,更可能是美国与沙特就此达成了战略谅解。其实,美国联手欧佩克打压油价,不仅打击俄经济,而且打击伊朗、委内瑞拉这些与美国敌对的产油国的经济,对美国可谓一石三鸟。
按照国际投行摩根士丹利的预测,2015年油价将继续下跌,油价每下跌10美元,就意味着俄出口将受到324亿美元的损失,约占该国GDP的1.6%(影响到190亿美元的财政收入)。若按此比例计算,2014年俄罗斯的GDP已经因油价下跌而抹去了4.8%(影响到600亿美元的财政收入)。若油价跌至50美元/桶,俄经济则可能面临崩盘风险—那时的通胀率将达到13%~15%,GDP将出现6%的萎缩。
2015年油价的不乐观态势,预示卢布汇率或将延续走贬趋势。如果不能有效阻止,最坏的结果将是俄外汇储备耗尽,金融体系恶化,恶性通胀卷土重来,甚至可能危及政权的稳定。
普京还击尚缺猛药
尽管如此,到目前为止,俄此次危机对经济的损害程度远小于1998年底的金融危机。要知道,1998年那次危机,卢布兑美元贬值266%,而此次经济动荡,卢布兑美元贬值不到50%。
近日普京在记者大会上称俄经济将在两年内走出危机,俄财长更是宣称卢布危机已结束,但这些更多是表决心。俄多久走出这场危机,取决于诸多因素,主要是国际油价何时企稳回升、西方何时停止制裁,以及俄国内如何应对本币贬值、通胀加剧等燃眉之急。视“国格”比经济更重要的普京,在其任期内不大可能在乌克兰问题上做出实质意义的妥协。俄央行预计西方对其制裁会持续至2018年,那一年普京本届总统任期届满。
回顾俄之前应对卢布危机的一系列措施,俄央行表现往往比市场慢半拍。为扭转卢布的颓势,俄央行采取了以下常规办法:先是于2014年11月解除了已实行近20年的外汇走廊,向浮动汇率制过渡。然而,12月15日,卢布遭遇“黑色星期一”,创下1999年以来最大单日跌幅纪录。俄央行随后抛售100亿美元,亦未阻止卢布的暴跌,遂将关键利率从10.5%大幅提高至17%,加息幅度创下1998年危机以来之最。然而汇市随即遭遇“黑色星期二”,盘中一度暴跌19%。其后,卢布虽有所回升,但頹势依然不改。俄央行大幅提高利率,谋求外汇市场降温,但大幅加息增加个人和企业贷款成本,易引发信贷风险,伤害实体经济,企业融资难度将会加大,进而导致经济衰退。
下一步俄有可能采取非常规手段即资本管制来挽救卢布。其内容包括让更多资产以卢布计价,阻止境外投资者将其利润汇出俄境外,阻止将卢布转为外币账户等。不过该措施将导致投资资金的中断,不利于投资者恢复对卢布的信心。
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应急措施。此次卢布恐慌虽是货币危机,本质却是俄经济结构危机。扭转卢布颓势,最终还要靠改变俄单一的严重依赖能源出口的经济结构。单一畸形的经济结构往往受制于外力,无法自主掌控经济走向。1998年金融危机后,受益于油价的上涨,俄经济迅速反弹并在后续10年中实现了飞跃,俄由此一跃成为新兴市场崛起的典型之一。当原油价格暴跌时,俄经济也难逃厄运,贸易顺差收窄,卢布大幅贬值,大部分企业因债务成本上升而面临破产。因此,此次危机催促普京下决心改变俄畸形的经济结构。
除了对内凝聚人心,普京也在加强外交,试图恢复市场对俄经济的信心。2014年俄积极拓展与亚洲的经贸关系,特别是加强与中国的经济合作。但就走出经济困境而言,内因是决定因素,最终还要靠俄罗斯解决好国内一系列棘手问题。当然,普京也经常不按常理出牌,不排除其采取意料之外的办法回敬西方发起的此轮非常规战,其可能造成的影响目前尚难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