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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对爱尔兰民间体育组织GAA创立社会背景、现实环境、组织结构和目标、发展历程进行梳理，再结合理论和模型分析对GAA发展因素和未来可能面临的威胁进行解析。发现GAA创立有其历史必然性，是爱尔兰人民抵制英国文化侵略的产物，同时也是爱尔兰人民体育生活方式的现实选择。在漫长的发展历程中，GAA选择的身份标识始终与国家前途命运、社会发展密切相关。它通过服务国家、服务社会辅助实现国家文化和社会需求目标，并从中寻求自身发展的现实道路，但是它的民族主义和工具理性的治理行为也是在借鉴时要妥善对待的。
关 键 词：体育管理；民间体育组织；盖尔运动协会；民族主义；爱尔兰
中图分类号：G80-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6-7116（2016）06-0041-06
Nongovernmental sports organization governance in Ireland and inspirations therefrom
——Taking Gaelic Athletic Association for example
ZHENG Guo-hua1，FAN Hong2，GONG Xun-qian3
（1.Center Research of Sports History and Culture，Shanghai University of Sport，Shanghai 200438，China；
2.School of Bangor，Bangor University，Welsh，UK.；3.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Jiangxi Normal University，Nanchang 330022，China）
Abstract： The authors collated the social background， realistic environment， organizational structure and objectives， development course with respect to the establishment of Gaelic Athletic Association （GAA）， a 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 in Ireland， then， analyzed reasons for the successful development of and future threats possibly faced by GAA by means of theoretical analysis and model analysis， and revealed the following findings： the establishment of GAA had its historical inevitability， was the product of Irish people resisting British cultural invasion， and also the realistic choice of Irish people’s sports lifestyle； in the 129-year long development course， the identity chosen by GAA was alway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nation’s future and fate as well as social development； it assisted to realize the objectives of national culture and social needs via serving the country and society， and therein sought for a realistic path for its own development， but its nationalistic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and governance behaviors are something we should properly dealt with during learning.
Key words： sports management；nongovernmental sport organization；GAA；nationalism；Ireland
爱尔兰的民间体育组织盖尔运动协会（Gaelic Athletic Association，GAA），以在克罗克公园组织、开展盖尔足球和曲棍球运动而闻名世界。然而，世界大部分学者也仅知道GAA是打着保护民族文化旗帜的规模庞大的民间体育组织，至于GAA治理的模式所知甚少。国际社会对GAA在保护传统体育的模式上给予高度认可[1]。那么，什么是GAA治理经验呢？为进一步加深对欧洲传统体育发展的认识和获取第一手资料，课题组调研GAA中央理事会秘书Sinead Quinn、亚洲区秘书Emily Ward和分支组织的管理者，也包括爱尔兰科克大学社会科学学院教授Christy Alaster、Hogan Eileen等社会学学者。他们认为GAA是具有独立性和单一性的，强调GAA的成功在于它爱国的历史、民族主义的亲和力、保护爱尔兰传统文化的组织目标和俱乐部联盟的管理模式。通过资料研究和访谈，明显感觉到不同研究主体对GAA组织看法的不同，但似乎也都仅从GAA表现出来的一些现象和事例做出的简单判断，理性分析和实证不足。在通过对GAA高层的访谈及实践参与调研，发现GAA正是利用这种集体象征和仪式过程，使仪式产生他们所需要的结果。这也表明GAA发展的成功有它的必然性，这种必然是仪式互动结果的必然。但同时仪式互动条件的实现和仪式互动过程的完成，也使GAA的发展暴露出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可以给我国民间体育组织治理提供警示作用。 1 GAA的产生和发展
1.1 GAA创建的背景
12世纪中后期，由于英国的入侵爱尔兰逐渐丧失主权。1541年英国完全统治了爱尔兰，爱尔兰成为了一个殖民地国家。在英国统治期间英国国王通过各种法令，强行在划分的“英属地区”推广英语，并禁止使用爱尔兰语。英国不仅对爱尔兰进行政治上的压迫、经济上的榨取，还不断同化爱尔兰的民族文化[2]。19世纪中叶英国在全爱尔兰推行殖民同化的政策愈演愈烈，爱尔兰民族传统文化面临着完全“去爱尔兰化”的危险，同时爱尔兰民族文化中的传统习俗、节庆日、假日休闲以及盖尔运动项目同样面临着衰落的命运。当时的爱尔兰大主教托马斯·克罗克（Thomas Croke）面对这种“去爱尔兰化”就曾指出：“踢爱尔兰式足球、击球和投掷，还有具备爱尔兰特色的各种跳跃和摔跤，掰手腕和掷陀螺，以及所有爱尔兰人喜爱的盖尔体育运动及娱乐项目，现在已经慢慢被人们忘记，很多项目渐渐消失。爱尔兰剩下的就只有这些英国和其他国家奇特的东西，如草地网球（Lawn Tennis）、马球（Polo）、槌球（Croquet）和板球（Cricket）等。”[3]随着爱尔兰人开始对民族文化存亡前景的忧虑，特别是种族消亡危机意识的觉醒，使得他们对这种英国殖民统治的加深趋势深感不安。因此，争取民族独立的民间组织这时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而GAA组织正是顺应这种特殊的社会潮流于1884年11月1日宣告成立，并推选莫里斯·达文为GAA主席，当时协会的宗旨是以复兴民族传统体育为手段，保护爱尔兰语言和文化。
1.2 GAA的发展历程与治理目标
1）GAA的发展历程。
GAA创建的动机来源于1884年10月11日一位爱尔兰都柏林市的教师迈克尔·库萨克（Michael Cusack）在《United Ireland》发表的一篇文章，标题为《爱尔兰体育的悲哀》。文章中主要描述了在英国统治下，英国的业余运动协会强势推行英式体育，控制运动竞赛，迫使爱尔兰人参加他们不喜欢和陌生的运动项目的竞争，并被英国人打败。爱尔兰人的传统体育如曲棍球等，就只能被驱逐到狭小的区域里进行，而唯一的解救办法就是爱尔兰人要争取管理自己的运动项目，把比赛掌握在自己手里[4]。他的文章在当时引起了很大轰动，并得到当时的社会名流莫里斯·达文的支持，建议筹备运动协会和制定爱尔兰体育运动规则[5]197。1884年11月1日，8位志同道合者在海耶斯小姐酒店创立了盖尔运动协会。莫里斯·达文被推选为协会主席，迈克尔·库萨克被推选为协会的3个秘书之一，协会成立后克罗克（Croke）、达维特（Davitt）和帕内尔（Parnell）被邀请为协会顾问[5]197。GAA成立时提出的口号是“保护和培育民族传统体育”，正如爱尔兰人所说的那样，“GAA如果要说是具有两个目标的话，那一定是政治和体育；我们需要有政治家领导我们与英国进行长久斗争，我们的运动员必须参与民族政治活动。”[6]正是由于政治管理模式和爱尔兰人的认同，GAA逐渐发展成为在爱尔兰影响巨大的政治和体育合二为一的组织。正如库萨克在成立之初所预言的那样，民族主义会让GAA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席卷全国[7]1。1885年7月有15 000观众参加GAA的比赛，此后GAA不断聚集越来越多的人参与，每场比赛的人数都在20 000人以上，特别是1915年9月在Kildare和Galway之间的比赛更是吸引了32 000人参观[8]。GAA发展规模越来越大，其反英的政治倾向也越来越明显。1918年7月4日英国政府宣布GAA为非法组织，同时给予取缔，并禁止GAA在13个郡的一切公共活动，但GAA拒绝服从，各种盖尔式比赛仍然在爱尔兰如期进行着，导致英国士兵与运动员之间的冲突经常发生。1920年11月21日星期天下午2点，英军包围了克罗克公园（GAA总部）并向人群射击，14名市民和球员倒在了血泊之中，另有60人受伤（但学者Anne Dolan[9]789证明是12人死亡）。这就是GAA历史上众所周知的“血腥星期日”[7]12。
1939—1945年的二战期间，GAA接受“血腥星期日”教训，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全国范围内的大型政治活动基本停止，但常规比赛仍然进行。在1959年GAA成立75周年庆典上，新建的“霍根看台”在克罗克公园启用。这个新建看台再次提醒人们记住那段血腥的历史，GAA民族主义的情绪不断强化，同时一些身份复杂的GAA成员也借此展开了无数的恐怖活动[10]。由于民众对和平及安定生活的渴望，对政治逐渐产生厌倦，GAA的治理模式也开始慢慢远离政治转向纯体育组织的模式。特别是1971年GAA会员代表大会一致通过了撤消协会第29条规则，该规则的内容为禁止GAA成员去国外参加体育比赛，禁止英国北爱尔兰警察或者军人加入该协会。1973年7月，爱尔兰郡间的妇女盖尔足球比赛首次在塔尔莫尔郡举行，开启了妇女参加GAA比赛的新时代。
1984年GAA成立100周年，协会在爱尔兰各地举办各种庆典活动。爱尔兰政府与GAA也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各政界要员包括总理、教育部长，劳动党领袖等出席活动并向GAA表示祝贺。由此政府开始全面向GAA各青年俱乐部发展项目拨款以资助其发展。2005年GAA会员代表大会进一步通过修改协会第42条规则的决议，允许英式足球等非盖尔运动在克罗克公园进行比赛。从此，GAA慢慢实现从一个政治组织到政治和体育合二为一的组织再到纯体育组织的转型。至2015年，GAA已经发展成为拥有2 500个俱乐部和年收入3 000多万欧元的庞大民间体育组织。GAA的影响已经辐射到各个教区，其成员遍布各个领域，特别是在爱尔兰政府、宗教和中产阶级中，如政府官员、宗教领袖、银行工作人员、医生、学校校董等大部分都是GAA各俱乐部成员。这些在爱尔兰有着较高社会地位的人，又通过他们自己在普通民众中的影响间接推广了GAA运动，使GAA拥有更广泛的群体基础。
2）GAA的治理目标。 GAA建立初期，其发展目标非常清晰和单纯。协会主席达文在就职时宣读GAA目标：（1）带给爱尔兰人关于爱尔兰式体育的组织；（2）起草新的规则，以帮助恢复当地的爱尔兰休闲；（3）为大多数的人特别是穷人制定娱乐计划[11]。从协会初始目标来看，不带有任何政治色彩，是一个纯粹的民间体育协会，这可能与协会主席达文的运动员出身有关。达文在国内和国际上享有较高的威望，源于他1876年在国际体育比赛上打破当时链球的世界纪录；他是真正的体育运动爱好者，而非激进的民族主义者。因此，GAA的早期活动主要是推动和促进爱尔兰本土体育项目的休闲与娱乐，提供社会大众参与体育运动的机会，在爱尔兰各地建立爱尔兰式曲棍球和盖尔式足球俱乐部，以便进行体育训练和比赛。随后由于GAA协会组织成员身份的复杂性，GAA单纯的体育目标发生了变化。Anne Dolan[9]800认为，GAA早期组织机构成员中90%是“爱尔兰兄弟会”和“爱尔兰共和军”等爱尔兰反英组织的成员，GAA总部所在地克罗克公园还曾经为“爱尔兰兄弟会”训练士兵和掩护“芬尼运动”、“爱尔兰共和军”等被追捕的犯罪分子[12]。随着时代发展和社会进步，GAA发展目标也在不断调适，力求与社会发展需求对接。据GAA高层Emily（2013）介绍，如今GAA是一个基于社区的志愿者组织，其目标是促进盖尔运动会、文化和终身参与，以及为社会所有成员提供发展平台。通过加入俱乐部的健康生活方式来推动社区生活的和谐与团结，维护女性的社会地位和女性体育运动的开展等。
1.3 GAA的组织结构与治理
1）GAA的组织结构。
GAA由协会主席、各级代表大会、各级理事会、各级委员会以及俱乐部组成，俱乐部是其最基本的组成单位。
2）GAA的治理。
（1）GAA组织管理层的产生。GAA各级管理层都是通过会员代表大会民主选举产生的，参加选举的会员代表也都是通过基层逐级选举产生的。以GAA主席为例，在代表大会上所有代表以无记名的方式选举协会主席，协会主席从各个郡县提交的候选人中产生，选举结果必须在投票结束后马上进行公布。中央理事会主席及总干事也由会员代表通过投票选举产生，投票要求与协会主席一样。
（2）GAA内部规则与条例。GAA的日常运行基本上是依据它的内部规则和条例进行。GAA每年都会根据需要和反馈调整其管理规则和条例内容，并发布GAA运行官方指南。指南一部分是GAA内部法规及规则，另一部分是关于爱尔兰曲棍球、盖尔式足球规则的解释。一旦官方行动指南发布，任何团体和个人不得违背，必须遵照执行。有不同意见可以逐级上报，并在下次大会讨论通过后统一修改和调整。针对GAA大大小小的各项事宜，指南中都有相应的条例告诉大家如何去做，具体执行者基本上只需按照规定程序化运转就行，没有过多的自主权。
（3）GAA财产管理。GAA的收入来源途径多样，除政府拨款以外还有大量的商业赞助、广告收入、门票收入等。截至2015年，GAA总资产已经远远超过300亿欧元。GAA的财产是通过委任委托人以信托的方式进行财产管理。关于GAA不动产的委托人必须签署一份信托声明，并由中央理事会负责审批。委托人对这些财产进行有效管理，但资金必须用在与协会发展相关的业务上，如盖尔式足球、爱尔兰曲棍球和手球比赛，教练员和运动员的培训，场馆的整改与修建，参访人员的接待等，资金的使用不得与协会宗旨和目标相抵触，否则该单位将会受到中央理事会的制裁和处罚。任何单位如果违反以上规则将受到严厉的处罚，禁止参加一切协会活动，直到服从并执行该规则。
（4）GAA比赛管理。GAA比赛项目主要是盖尔式足球比赛和爱尔兰曲棍球比赛。根据比赛级别可分为国际级比赛、全国性比赛、省级比赛以及县级比赛。中央赛事管理委员会主要负责安排和管理国际级比赛及全国性体育比赛。国际级比赛主要是爱尔兰与澳大利亚国家队之间的足球比赛，以及爱尔兰与苏格兰队之间的曲棍球比赛。全国性比赛称为“马丁·唐纳利省际杯”即爱尔兰4个省之间的联赛。在比赛期间发生一般性的争议可由中央赛事管理委员会协调解决，中央赛事管理委员会还负责调查规则的执行情况以及规则的实用性。省级赛事管理委员会负责安排与管理省内各郡县之间的比赛和协调解决比赛纠纷。
2 GAA的治理
2.1 民族主义亲和力是GAA发展成功的动力
在与很多西方社会学者的交流中，发现民间体育组织高举民族主义的旗帜，可能是其发展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Nationalism”（民族主义）一词，是于1789年由法国传教士奥古斯丁·巴洛提出来的，用来表述一种反抗封建君主政体的社会力量[13]。民族主义就是借助民族之名实行文化与政治主张。正如英国学者埃里克·霍布斯鲍姆[14]所说：“致使民族主义走向政治化的关键，在于自视为或被人视为同一族人的男男女女已经深信：他们眼前的境况之所以这么令人不满，主要是因为他们受到不平等待遇，对他们施与不平等待遇者，正是外族或非我族的统治阶段。”因此，在民族主义的旗帜下，自认为是文化共同体的成员会很自然地为一个共同的文化目标达成共识，从而自发地组织起来，为实现这个目标而奋战。
GAA自成立之日始，民族主义的身份标识就一直存在。从库萨克发起号召的文章开始，向所有爱尔兰人描述了“爱尔兰人的悲哀”[15]，就已经为GAA的成员埋下了民族主义的种子。特别是组织成员中90%以上的民族主义激进分子的特殊身份，更使GAA的早期活动有明显的民族主义政治倾向。由于GAA激进的民族主义思潮蔓延，导致“血腥星期日”的发生。然而，这并没有阻挡GAA民族主义的发展进程。GAA总部克罗克公园球场上的“霍根看台”对民族主义情绪的渲染，再次团结更多的人为爱尔兰民族主义事业奋斗。有时候民族主义这种“想象共同体”就是能够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具有非常大的亲和力。民间体育组织借助民族主义目标，不但不会制约其规模，反而促进其超常规的发展和传播。即使是现在，国际上很多民间体育组织同样没有忘记民族主义这根救命稻草，把反对外来文化的同化，并把保护本民族语言文化放在首位，以实现和吸引更多的成员达成对该民间体育组织“共同体”的认同。 2.2 “仪式能量流”是GAA发展壮大的保障
民间仪式通过仪式互动来实现其滚雪球式推进，这个过程的实现是需要一定的能量推动的。“仪式能量流”是指促使该仪式逐级传递的能量，它的形成有时需要注入一定新的仪式能量才能完成。民间体育组织“仪式能量流”成功循环传递的条件是，组织成员A必须储备较强的能量资本，其相遇的对象B也必须具备较高的能量资本。互相交换条件后仪式互动进行，则对象B成为民间体育组织的成员，他的能量得到进一步加强，从而形成更高的仪式能量并由他继续向下传递。在下一次互动仪式过程中，为保证仪式能量不会逐级递减和消耗，并且可以向下传递形成“仪式能量流”，他可能会加入一些新的仪式内容，比如权力仪式、制度仪式、地位仪式、亲情仪式、友情仪式和交际仪式等，从而保证“仪式能量流”得以形成并成功传递和发生循环。这样，民间体育组织得到不断发展和壮大。
以现实中GAA的项目进入学校为例，一个GAA成员A（最少是省或郡学校委员会主席的身份）与学校校董B的仪式互动过程中“仪式能量流”形成并循环传递是这样进行的：首先是GAA成员A和学校校董B相遇，两人发生情感和符号的GAA仪式互动，这个互动不是无条件进行的，而是一个利益或资源交换过程。互动成功后校董B成为了GAA成员，具备一定的GAA情感能量和符号储备。校董B要将GAA的情感能量向下传递，可能会遇到很多障碍。于是，为保证GAA“仪式能量流”能形成，他必然利用自身的权力资本在仪式互动的过程中注入新的权力仪式。如校董B在选择学校开设体育课程项目时，利用自身的权力选择了GAA项目。学生在仪式互动的过程中只能服从权力，没有选择。因此，GAA“仪式能量流”顺利形成并流向下一级，进行下一次的仪式互动。学生仪式互动成功后，学生成为GAA成员并具备一定的GAA情感能量和符号储备。学生将继续和他的家长、亲朋发生GAA仪式互动，接下来学生家长和亲朋又会和他们的社会关系网成员发生仪式互动，这种GAA“仪式能量流”可能又会通过校董的亲朋或社会关系再次到达校董。所以，民间体育组织仪式互动过程中“仪式能量流”的形成，将促使民间体育组织的发展如滚雪球一样向前推进，最后普及到社会的每个角落。
2.3 激进的民族主义是GAA发展的潜在威胁
民间体育组织高举民族主义旗帜确实能够吸引更多人的关注，但是它所带来的负面效应也是不容忽视的。而且，极端的民族主义往往也会带来一系列的社会问题，从而使民间体育组织的发展陷入泥潭。GAA“血腥星期日”事件就是很好的例子。1920年11月21日，可能更多人关注的是当天下午英军包围GAA总部克罗克公园，并向运动员和观众开枪，但却很少有人关注同一天早上有14名英国公民和军官被暗杀。剑桥大学期刊《The Historical Journal》撰文《Killing and Bloody Sunday，November 1920》评论说，早期GAA不但是政治组织，还可能是恐怖组织。GAA成员不但参与民族解放运动，还参与大量的谋杀英国人事件，包括“血腥星期日”早晨杀害14名英国军官和工作人员，包括射杀躺在床上的手无寸铁的英国民众[9]809。公正地讲，这些情况不可能和当时的GAA完全无关。GAA发展至今已经130多年，但它的民族主义色彩仍然非常鲜明。如今GAA官员也认识到这个问题，他们的治理方式中也一直在淡化民族主义，但是民族主义的身份对GAA成员的影响是很难抹去的，并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在过去沦为殖民地国家的民间体育组织推行民族主义是有积极意义的，它通过体育的平台，在“想象的共同体”下团结了大量的有志青年。民间体育组织树立抵抗外来侵略、捍卫民族独立和民族精神的积极形象。如20世纪初中国上海创立的 “精武体育会”，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中国各地成立的龙舟协会和龙狮协会等各类民间体育组织。但是，这些民间体育组织不时发生的暴力冲突，也无不呈现出从国家层面的大民族主义，在逐渐转变为地区之间的小民族主义帮派情绪冲突。所以说，民族主义是恐怖活动的温床，民间体育组织应该放弃有关极端民族主义行为，并合理引导成员从服务社会的角度出发重建价值理性，才能避免将带来的威胁。
2.4 工具理性与社会价值矛盾是GAA发展的桎梏
“价值理性指一定行为的发生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强调行为动机的纯正性和选择正确的手段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管结果如何；工具理性是指行为的目的受功利性动机所驱使，行为者借助理性达到自己的预期目的，其纯粹从效益最大化角度考虑，而忽视人的情感和精神价值”[16]。民间体育组织选择工具理性的发展思路确实在短期内能达到效益最大化，但是长期来看却只能发现这是在“饮鸩止渴”。
GAA发展目标从一开始就不见得是非常纯正的。从个案研究可以看出，建立一个GAA体育组织，从而达到“抵抗英国文化侵略和配合国内反英运动”的目的。所以说，体育是GAA早期实现政治目的的工具。“抵抗英国文化侵略和配合国内反英运动”是GAA行为的功利性动机，所以早期的GAA行为是建立在工具理性基础之上的。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爱尔兰独立运动的完成，GAA的发展目标也进一步做出调整，变为“致力于塑造英雄之家的GAA形象”、“致力于通过独特的盖尔运动传播方式来加强对爱尔兰语言、爱尔兰传统音乐和舞蹈的保护[7]44。”但分析这个目标发现，盖尔运动并未逃脱被工具的命运。GAA所要达到的目标与体育或人的本质无关，而是被服务于“传统文化保护”和自身形象维护等功利性动机所驱使[17]。投入就要有产出，太重视文化结果是GAA工具理性行为的具体体现，包括GAA与政府、宗教、媒体的合作，都体现出较强的目的性。GAA进入学校也反映了同一问题，GAA首先对校董进行渗透，进而控制学校运动项目，让学生没有任何选择权，其纯粹是从自身效益最大化角度考虑，而忽视人的情感和精神价值。GAA工具理性的管理方式或者说行为方式带来的结果是人的异化和物化，其核心方式是对效率的追求，把追求事物的有用性当成真理性[18]。 工具理性的管理思路是为了实现目标，可以不择手段。因此，社会矛盾就会激化，也必然给民间体育组织自身发展带来极大不利。如果民间体育组织一味追求成功的目标和效率，而忽视人的情感和精神价值，那么体育职业化倾向就会暗中滋生，运动员兴奋剂问题同样会屡禁不止，比赛的暴力趋向也会越演越烈，这些都是民间体育组织工具理性行为所带来的对未来发展的威胁。因此，民间体育组织的发展必须注意价值理性的重塑，或注重管理行为实现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统一，让比赛发生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民间体育组织治理行为的发生就是从人的本质出发，就是单纯的玩耍、娱乐和休闲。只有这样，才能规避工具理性价值目标与社会发展需求所产生的矛盾。
3 民间体育组织仪式互动过程中应该注意的问题
民间体育组织总是在团结拥有较多资源的人来维护其仪式互动过程中“仪式能量流”的形成，如政府要员、各社会领袖、网络大V、企业领导等。但是民间体育组织似乎忘了一点，“拥有较多资源的人在与其互动对象的交换中有更多的要求。”[19]84资源比较丰富的人，更容易考虑仪式的交换成本，对低于预期的回报往往会感到厌倦和不满。于是人们存在这样一种行为倾向，即“符号占有的不平等会导致双方几乎无可交换，因此人们会趋向于寻找更平等的匹配者”[19]86。也就是说民间体育组织和资源比较丰富的人能否成功进行仪式互动，取决于另外一种条件：民间体育组织能否满足资源丰富的人所需要的交换条件，如果不能满足对方是否有选择其他人的机会，而且谁是可能的。在当前社会中，除非你是不可替代的，否则谁都有可能成为资源丰富者交换的新目标。如在对爱尔兰中产阶级和宗教领袖的访谈中，就明显暴露出上面的问题。中产阶级对GAA越来越不满意，他们开始慢慢选择橄榄球和高尔夫运动，而不是盖尔运动项目。宗教也因目标上的不一致逐渐开始抱怨，并有疏离GAA的迹象。因此，未来这种仪式互动是不稳定的，GAA将面临失败的仪式互动和被替代的威胁。但GAA一定会不甘于失败的仪式互动，所以一定会想办法满足资源丰富的人所需要的交换条件。那么GAA需要付出什么来满足对方日益增长的预期？就目前GAA所拥有的情感能量或符号意义来说，在一定程度上也许能够满足社区成员的交换需求，但对于资源丰富者来说，是很难满足他们的预期需要的。GAA必须提供更高能量或资源与其交换，仪式互动才能实现。然而，从发展的眼光来看GAA所能提供的资源是有限的，而人的欲望是无限的，资源的有限性和需求的无限性永远是矛盾的[12]。因此，GAA势必要为这种交换过程付出代价。
民间体育组织拿自己的利益和利益集团进行交换，从而获得更多的权力仪式、制度仪式、地位仪式注入民间体育组织的“仪式能量流”，从而保证它能进行成功的仪式互动，进而保证民间体育组织发展的成功。但是这样做也一定会让民间体育组织背上沉重的枷锁，它将面临成员情感信念的背叛和符号意义的匮乏，商业化发展和世俗化倾向，流行文化的冲击和社区接受的矛盾，农村战地的失守和运行资金链的断裂等等问题。要解决这些问题，必须重新审视和研究“仪式能量流”模型，重新提出如何能让仪式能量多快好省地汇聚并形成流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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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AMES H. The founders of the Gaelic Athletic Association[M]. Dublin： Capuchin Annual，1960：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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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OGHAN C. An illustrated history of the GAA[M]. Dublin：Gi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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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ngovernmental sports organization governance in Ireland and inspirations therefrom
——Taking Gaelic Athletic Association for example
ZHENG Guo-hua1，FAN Hong2，GONG Xun-qian3
（1.Center Research of Sports History and Culture，Shanghai University of Sport，Shanghai 200438，China；
2.School of Bangor，Bangor University，Welsh，UK.；3.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Jiangxi Normal University，Nanchang 330022，China）
Abstract： The authors collated the social background， realistic environment， organizational structure and objectives， development course with respect to the establishment of Gaelic Athletic Association （GAA）， a 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 in Ireland， then， analyzed reasons for the successful development of and future threats possibly faced by GAA by means of theoretical analysis and model analysis， and revealed the following findings： the establishment of GAA had its historical inevitability， was the product of Irish people resisting British cultural invasion， and also the realistic choice of Irish people’s sports lifestyle； in the 129-year long development course， the identity chosen by GAA was alway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nation’s future and fate as well as social development； it assisted to realize the objectives of national culture and social needs via serving the country and society， and therein sought for a realistic path for its own development， but its nationalistic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and governance behaviors are something we should properly dealt with during learning.
Key words： sports management；nongovernmental sport organization；GAA；nationalism；Ireland
爱尔兰的民间体育组织盖尔运动协会（Gaelic Athletic Association，GAA），以在克罗克公园组织、开展盖尔足球和曲棍球运动而闻名世界。然而，世界大部分学者也仅知道GAA是打着保护民族文化旗帜的规模庞大的民间体育组织，至于GAA治理的模式所知甚少。国际社会对GAA在保护传统体育的模式上给予高度认可[1]。那么，什么是GAA治理经验呢？为进一步加深对欧洲传统体育发展的认识和获取第一手资料，课题组调研GAA中央理事会秘书Sinead Quinn、亚洲区秘书Emily Ward和分支组织的管理者，也包括爱尔兰科克大学社会科学学院教授Christy Alaster、Hogan Eileen等社会学学者。他们认为GAA是具有独立性和单一性的，强调GAA的成功在于它爱国的历史、民族主义的亲和力、保护爱尔兰传统文化的组织目标和俱乐部联盟的管理模式。通过资料研究和访谈，明显感觉到不同研究主体对GAA组织看法的不同，但似乎也都仅从GAA表现出来的一些现象和事例做出的简单判断，理性分析和实证不足。在通过对GAA高层的访谈及实践参与调研，发现GAA正是利用这种集体象征和仪式过程，使仪式产生他们所需要的结果。这也表明GAA发展的成功有它的必然性，这种必然是仪式互动结果的必然。但同时仪式互动条件的实现和仪式互动过程的完成，也使GAA的发展暴露出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可以给我国民间体育组织治理提供警示作用。 1 GAA的产生和发展
1.1 GAA创建的背景
12世纪中后期，由于英国的入侵爱尔兰逐渐丧失主权。1541年英国完全统治了爱尔兰，爱尔兰成为了一个殖民地国家。在英国统治期间英国国王通过各种法令，强行在划分的“英属地区”推广英语，并禁止使用爱尔兰语。英国不仅对爱尔兰进行政治上的压迫、经济上的榨取，还不断同化爱尔兰的民族文化[2]。19世纪中叶英国在全爱尔兰推行殖民同化的政策愈演愈烈，爱尔兰民族传统文化面临着完全“去爱尔兰化”的危险，同时爱尔兰民族文化中的传统习俗、节庆日、假日休闲以及盖尔运动项目同样面临着衰落的命运。当时的爱尔兰大主教托马斯·克罗克（Thomas Croke）面对这种“去爱尔兰化”就曾指出：“踢爱尔兰式足球、击球和投掷，还有具备爱尔兰特色的各种跳跃和摔跤，掰手腕和掷陀螺，以及所有爱尔兰人喜爱的盖尔体育运动及娱乐项目，现在已经慢慢被人们忘记，很多项目渐渐消失。爱尔兰剩下的就只有这些英国和其他国家奇特的东西，如草地网球（Lawn Tennis）、马球（Polo）、槌球（Croquet）和板球（Cricket）等。”[3]随着爱尔兰人开始对民族文化存亡前景的忧虑，特别是种族消亡危机意识的觉醒，使得他们对这种英国殖民统治的加深趋势深感不安。因此，争取民族独立的民间组织这时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而GAA组织正是顺应这种特殊的社会潮流于1884年11月1日宣告成立，并推选莫里斯·达文为GAA主席，当时协会的宗旨是以复兴民族传统体育为手段，保护爱尔兰语言和文化。
1.2 GAA的发展历程与治理目标
1）GAA的发展历程。
GAA创建的动机来源于1884年10月11日一位爱尔兰都柏林市的教师迈克尔·库萨克（Michael Cusack）在《United Ireland》发表的一篇文章，标题为《爱尔兰体育的悲哀》。文章中主要描述了在英国统治下，英国的业余运动协会强势推行英式体育，控制运动竞赛，迫使爱尔兰人参加他们不喜欢和陌生的运动项目的竞争，并被英国人打败。爱尔兰人的传统体育如曲棍球等，就只能被驱逐到狭小的区域里进行，而唯一的解救办法就是爱尔兰人要争取管理自己的运动项目，把比赛掌握在自己手里[4]。他的文章在当时引起了很大轰动，并得到当时的社会名流莫里斯·达文的支持，建议筹备运动协会和制定爱尔兰体育运动规则[5]197。1884年11月1日，8位志同道合者在海耶斯小姐酒店创立了盖尔运动协会。莫里斯·达文被推选为协会主席，迈克尔·库萨克被推选为协会的3个秘书之一，协会成立后克罗克（Croke）、达维特（Davitt）和帕内尔（Parnell）被邀请为协会顾问[5]197。GAA成立时提出的口号是“保护和培育民族传统体育”，正如爱尔兰人所说的那样，“GAA如果要说是具有两个目标的话，那一定是政治和体育；我们需要有政治家领导我们与英国进行长久斗争，我们的运动员必须参与民族政治活动。”[6]正是由于政治管理模式和爱尔兰人的认同，GAA逐渐发展成为在爱尔兰影响巨大的政治和体育合二为一的组织。正如库萨克在成立之初所预言的那样，民族主义会让GAA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席卷全国[7]1。1885年7月有15 000观众参加GAA的比赛，此后GAA不断聚集越来越多的人参与，每场比赛的人数都在20 000人以上，特别是1915年9月在Kildare和Galway之间的比赛更是吸引了32 000人参观[8]。GAA发展规模越来越大，其反英的政治倾向也越来越明显。1918年7月4日英国政府宣布GAA为非法组织，同时给予取缔，并禁止GAA在13个郡的一切公共活动，但GAA拒绝服从，各种盖尔式比赛仍然在爱尔兰如期进行着，导致英国士兵与运动员之间的冲突经常发生。1920年11月21日星期天下午2点，英军包围了克罗克公园（GAA总部）并向人群射击，14名市民和球员倒在了血泊之中，另有60人受伤（但学者Anne Dolan[9]789证明是12人死亡）。这就是GAA历史上众所周知的“血腥星期日”[7]12。
1939—1945年的二战期间，GAA接受“血腥星期日”教训，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全国范围内的大型政治活动基本停止，但常规比赛仍然进行。在1959年GAA成立75周年庆典上，新建的“霍根看台”在克罗克公园启用。这个新建看台再次提醒人们记住那段血腥的历史，GAA民族主义的情绪不断强化，同时一些身份复杂的GAA成员也借此展开了无数的恐怖活动[10]。由于民众对和平及安定生活的渴望，对政治逐渐产生厌倦，GAA的治理模式也开始慢慢远离政治转向纯体育组织的模式。特别是1971年GAA会员代表大会一致通过了撤消协会第29条规则，该规则的内容为禁止GAA成员去国外参加体育比赛，禁止英国北爱尔兰警察或者军人加入该协会。1973年7月，爱尔兰郡间的妇女盖尔足球比赛首次在塔尔莫尔郡举行，开启了妇女参加GAA比赛的新时代。
1984年GAA成立100周年，协会在爱尔兰各地举办各种庆典活动。爱尔兰政府与GAA也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各政界要员包括总理、教育部长，劳动党领袖等出席活动并向GAA表示祝贺。由此政府开始全面向GAA各青年俱乐部发展项目拨款以资助其发展。2005年GAA会员代表大会进一步通过修改协会第42条规则的决议，允许英式足球等非盖尔运动在克罗克公园进行比赛。从此，GAA慢慢实现从一个政治组织到政治和体育合二为一的组织再到纯体育组织的转型。至2015年，GAA已经发展成为拥有2 500个俱乐部和年收入3 000多万欧元的庞大民间体育组织。GAA的影响已经辐射到各个教区，其成员遍布各个领域，特别是在爱尔兰政府、宗教和中产阶级中，如政府官员、宗教领袖、银行工作人员、医生、学校校董等大部分都是GAA各俱乐部成员。这些在爱尔兰有着较高社会地位的人，又通过他们自己在普通民众中的影响间接推广了GAA运动，使GAA拥有更广泛的群体基础。
2）GAA的治理目标。 GAA建立初期，其发展目标非常清晰和单纯。协会主席达文在就职时宣读GAA目标：（1）带给爱尔兰人关于爱尔兰式体育的组织；（2）起草新的规则，以帮助恢复当地的爱尔兰休闲；（3）为大多数的人特别是穷人制定娱乐计划[11]。从协会初始目标来看，不带有任何政治色彩，是一个纯粹的民间体育协会，这可能与协会主席达文的运动员出身有关。达文在国内和国际上享有较高的威望，源于他1876年在国际体育比赛上打破当时链球的世界纪录；他是真正的体育运动爱好者，而非激进的民族主义者。因此，GAA的早期活动主要是推动和促进爱尔兰本土体育项目的休闲与娱乐，提供社会大众参与体育运动的机会，在爱尔兰各地建立爱尔兰式曲棍球和盖尔式足球俱乐部，以便进行体育训练和比赛。随后由于GAA协会组织成员身份的复杂性，GAA单纯的体育目标发生了变化。Anne Dolan[9]800认为，GAA早期组织机构成员中90%是“爱尔兰兄弟会”和“爱尔兰共和军”等爱尔兰反英组织的成员，GAA总部所在地克罗克公园还曾经为“爱尔兰兄弟会”训练士兵和掩护“芬尼运动”、“爱尔兰共和军”等被追捕的犯罪分子[12]。随着时代发展和社会进步，GAA发展目标也在不断调适，力求与社会发展需求对接。据GAA高层Emily（2013）介绍，如今GAA是一个基于社区的志愿者组织，其目标是促进盖尔运动会、文化和终身参与，以及为社会所有成员提供发展平台。通过加入俱乐部的健康生活方式来推动社区生活的和谐与团结，维护女性的社会地位和女性体育运动的开展等。
1.3 GAA的组织结构与治理
1）GAA的组织结构。
GAA由协会主席、各级代表大会、各级理事会、各级委员会以及俱乐部组成，俱乐部是其最基本的组成单位。
2）GAA的治理。
（1）GAA组织管理层的产生。GAA各级管理层都是通过会员代表大会民主选举产生的，参加选举的会员代表也都是通过基层逐级选举产生的。以GAA主席为例，在代表大会上所有代表以无记名的方式选举协会主席，协会主席从各个郡县提交的候选人中产生，选举结果必须在投票结束后马上进行公布。中央理事会主席及总干事也由会员代表通过投票选举产生，投票要求与协会主席一样。
（2）GAA内部规则与条例。GAA的日常运行基本上是依据它的内部规则和条例进行。GAA每年都会根据需要和反馈调整其管理规则和条例内容，并发布GAA运行官方指南。指南一部分是GAA内部法规及规则，另一部分是关于爱尔兰曲棍球、盖尔式足球规则的解释。一旦官方行动指南发布，任何团体和个人不得违背，必须遵照执行。有不同意见可以逐级上报，并在下次大会讨论通过后统一修改和调整。针对GAA大大小小的各项事宜，指南中都有相应的条例告诉大家如何去做，具体执行者基本上只需按照规定程序化运转就行，没有过多的自主权。
（3）GAA财产管理。GAA的收入来源途径多样，除政府拨款以外还有大量的商业赞助、广告收入、门票收入等。截至2015年，GAA总资产已经远远超过300亿欧元。GAA的财产是通过委任委托人以信托的方式进行财产管理。关于GAA不动产的委托人必须签署一份信托声明，并由中央理事会负责审批。委托人对这些财产进行有效管理，但资金必须用在与协会发展相关的业务上，如盖尔式足球、爱尔兰曲棍球和手球比赛，教练员和运动员的培训，场馆的整改与修建，参访人员的接待等，资金的使用不得与协会宗旨和目标相抵触，否则该单位将会受到中央理事会的制裁和处罚。任何单位如果违反以上规则将受到严厉的处罚，禁止参加一切协会活动，直到服从并执行该规则。
（4）GAA比赛管理。GAA比赛项目主要是盖尔式足球比赛和爱尔兰曲棍球比赛。根据比赛级别可分为国际级比赛、全国性比赛、省级比赛以及县级比赛。中央赛事管理委员会主要负责安排和管理国际级比赛及全国性体育比赛。国际级比赛主要是爱尔兰与澳大利亚国家队之间的足球比赛，以及爱尔兰与苏格兰队之间的曲棍球比赛。全国性比赛称为“马丁·唐纳利省际杯”即爱尔兰4个省之间的联赛。在比赛期间发生一般性的争议可由中央赛事管理委员会协调解决，中央赛事管理委员会还负责调查规则的执行情况以及规则的实用性。省级赛事管理委员会负责安排与管理省内各郡县之间的比赛和协调解决比赛纠纷。
2 GAA的治理
2.1 民族主义亲和力是GAA发展成功的动力
在与很多西方社会学者的交流中，发现民间体育组织高举民族主义的旗帜，可能是其发展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Nationalism”（民族主义）一词，是于1789年由法国传教士奥古斯丁·巴洛提出来的，用来表述一种反抗封建君主政体的社会力量[13]。民族主义就是借助民族之名实行文化与政治主张。正如英国学者埃里克·霍布斯鲍姆[14]所说：“致使民族主义走向政治化的关键，在于自视为或被人视为同一族人的男男女女已经深信：他们眼前的境况之所以这么令人不满，主要是因为他们受到不平等待遇，对他们施与不平等待遇者，正是外族或非我族的统治阶段。”因此，在民族主义的旗帜下，自认为是文化共同体的成员会很自然地为一个共同的文化目标达成共识，从而自发地组织起来，为实现这个目标而奋战。
GAA自成立之日始，民族主义的身份标识就一直存在。从库萨克发起号召的文章开始，向所有爱尔兰人描述了“爱尔兰人的悲哀”[15]，就已经为GAA的成员埋下了民族主义的种子。特别是组织成员中90%以上的民族主义激进分子的特殊身份，更使GAA的早期活动有明显的民族主义政治倾向。由于GAA激进的民族主义思潮蔓延，导致“血腥星期日”的发生。然而，这并没有阻挡GAA民族主义的发展进程。GAA总部克罗克公园球场上的“霍根看台”对民族主义情绪的渲染，再次团结更多的人为爱尔兰民族主义事业奋斗。有时候民族主义这种“想象共同体”就是能够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具有非常大的亲和力。民间体育组织借助民族主义目标，不但不会制约其规模，反而促进其超常规的发展和传播。即使是现在，国际上很多民间体育组织同样没有忘记民族主义这根救命稻草，把反对外来文化的同化，并把保护本民族语言文化放在首位，以实现和吸引更多的成员达成对该民间体育组织“共同体”的认同。 2.2 “仪式能量流”是GAA发展壮大的保障
民间仪式通过仪式互动来实现其滚雪球式推进，这个过程的实现是需要一定的能量推动的。“仪式能量流”是指促使该仪式逐级传递的能量，它的形成有时需要注入一定新的仪式能量才能完成。民间体育组织“仪式能量流”成功循环传递的条件是，组织成员A必须储备较强的能量资本，其相遇的对象B也必须具备较高的能量资本。互相交换条件后仪式互动进行，则对象B成为民间体育组织的成员，他的能量得到进一步加强，从而形成更高的仪式能量并由他继续向下传递。在下一次互动仪式过程中，为保证仪式能量不会逐级递减和消耗，并且可以向下传递形成“仪式能量流”，他可能会加入一些新的仪式内容，比如权力仪式、制度仪式、地位仪式、亲情仪式、友情仪式和交际仪式等，从而保证“仪式能量流”得以形成并成功传递和发生循环。这样，民间体育组织得到不断发展和壮大。
以现实中GAA的项目进入学校为例，一个GAA成员A（最少是省或郡学校委员会主席的身份）与学校校董B的仪式互动过程中“仪式能量流”形成并循环传递是这样进行的：首先是GAA成员A和学校校董B相遇，两人发生情感和符号的GAA仪式互动，这个互动不是无条件进行的，而是一个利益或资源交换过程。互动成功后校董B成为了GAA成员，具备一定的GAA情感能量和符号储备。校董B要将GAA的情感能量向下传递，可能会遇到很多障碍。于是，为保证GAA“仪式能量流”能形成，他必然利用自身的权力资本在仪式互动的过程中注入新的权力仪式。如校董B在选择学校开设体育课程项目时，利用自身的权力选择了GAA项目。学生在仪式互动的过程中只能服从权力，没有选择。因此，GAA“仪式能量流”顺利形成并流向下一级，进行下一次的仪式互动。学生仪式互动成功后，学生成为GAA成员并具备一定的GAA情感能量和符号储备。学生将继续和他的家长、亲朋发生GAA仪式互动，接下来学生家长和亲朋又会和他们的社会关系网成员发生仪式互动，这种GAA“仪式能量流”可能又会通过校董的亲朋或社会关系再次到达校董。所以，民间体育组织仪式互动过程中“仪式能量流”的形成，将促使民间体育组织的发展如滚雪球一样向前推进，最后普及到社会的每个角落。
2.3 激进的民族主义是GAA发展的潜在威胁
民间体育组织高举民族主义旗帜确实能够吸引更多人的关注，但是它所带来的负面效应也是不容忽视的。而且，极端的民族主义往往也会带来一系列的社会问题，从而使民间体育组织的发展陷入泥潭。GAA“血腥星期日”事件就是很好的例子。1920年11月21日，可能更多人关注的是当天下午英军包围GAA总部克罗克公园，并向运动员和观众开枪，但却很少有人关注同一天早上有14名英国公民和军官被暗杀。剑桥大学期刊《The Historical Journal》撰文《Killing and Bloody Sunday，November 1920》评论说，早期GAA不但是政治组织，还可能是恐怖组织。GAA成员不但参与民族解放运动，还参与大量的谋杀英国人事件，包括“血腥星期日”早晨杀害14名英国军官和工作人员，包括射杀躺在床上的手无寸铁的英国民众[9]809。公正地讲，这些情况不可能和当时的GAA完全无关。GAA发展至今已经130多年，但它的民族主义色彩仍然非常鲜明。如今GAA官员也认识到这个问题，他们的治理方式中也一直在淡化民族主义，但是民族主义的身份对GAA成员的影响是很难抹去的，并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在过去沦为殖民地国家的民间体育组织推行民族主义是有积极意义的，它通过体育的平台，在“想象的共同体”下团结了大量的有志青年。民间体育组织树立抵抗外来侵略、捍卫民族独立和民族精神的积极形象。如20世纪初中国上海创立的 “精武体育会”，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中国各地成立的龙舟协会和龙狮协会等各类民间体育组织。但是，这些民间体育组织不时发生的暴力冲突，也无不呈现出从国家层面的大民族主义，在逐渐转变为地区之间的小民族主义帮派情绪冲突。所以说，民族主义是恐怖活动的温床，民间体育组织应该放弃有关极端民族主义行为，并合理引导成员从服务社会的角度出发重建价值理性，才能避免将带来的威胁。
2.4 工具理性与社会价值矛盾是GAA发展的桎梏
“价值理性指一定行为的发生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强调行为动机的纯正性和选择正确的手段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管结果如何；工具理性是指行为的目的受功利性动机所驱使，行为者借助理性达到自己的预期目的，其纯粹从效益最大化角度考虑，而忽视人的情感和精神价值”[16]。民间体育组织选择工具理性的发展思路确实在短期内能达到效益最大化，但是长期来看却只能发现这是在“饮鸩止渴”。
GAA发展目标从一开始就不见得是非常纯正的。从个案研究可以看出，建立一个GAA体育组织，从而达到“抵抗英国文化侵略和配合国内反英运动”的目的。所以说，体育是GAA早期实现政治目的的工具。“抵抗英国文化侵略和配合国内反英运动”是GAA行为的功利性动机，所以早期的GAA行为是建立在工具理性基础之上的。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爱尔兰独立运动的完成，GAA的发展目标也进一步做出调整，变为“致力于塑造英雄之家的GAA形象”、“致力于通过独特的盖尔运动传播方式来加强对爱尔兰语言、爱尔兰传统音乐和舞蹈的保护[7]44。”但分析这个目标发现，盖尔运动并未逃脱被工具的命运。GAA所要达到的目标与体育或人的本质无关，而是被服务于“传统文化保护”和自身形象维护等功利性动机所驱使[17]。投入就要有产出，太重视文化结果是GAA工具理性行为的具体体现，包括GAA与政府、宗教、媒体的合作，都体现出较强的目的性。GAA进入学校也反映了同一问题，GAA首先对校董进行渗透，进而控制学校运动项目，让学生没有任何选择权，其纯粹是从自身效益最大化角度考虑，而忽视人的情感和精神价值。GAA工具理性的管理方式或者说行为方式带来的结果是人的异化和物化，其核心方式是对效率的追求，把追求事物的有用性当成真理性[18]。 工具理性的管理思路是为了实现目标，可以不择手段。因此，社会矛盾就会激化，也必然给民间体育组织自身发展带来极大不利。如果民间体育组织一味追求成功的目标和效率，而忽视人的情感和精神价值，那么体育职业化倾向就会暗中滋生，运动员兴奋剂问题同样会屡禁不止，比赛的暴力趋向也会越演越烈，这些都是民间体育组织工具理性行为所带来的对未来发展的威胁。因此，民间体育组织的发展必须注意价值理性的重塑，或注重管理行为实现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统一，让比赛发生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民间体育组织治理行为的发生就是从人的本质出发，就是单纯的玩耍、娱乐和休闲。只有这样，才能规避工具理性价值目标与社会发展需求所产生的矛盾。
3 民间体育组织仪式互动过程中应该注意的问题
民间体育组织总是在团结拥有较多资源的人来维护其仪式互动过程中“仪式能量流”的形成，如政府要员、各社会领袖、网络大V、企业领导等。但是民间体育组织似乎忘了一点，“拥有较多资源的人在与其互动对象的交换中有更多的要求。”[19]84资源比较丰富的人，更容易考虑仪式的交换成本，对低于预期的回报往往会感到厌倦和不满。于是人们存在这样一种行为倾向，即“符号占有的不平等会导致双方几乎无可交换，因此人们会趋向于寻找更平等的匹配者”[19]86。也就是说民间体育组织和资源比较丰富的人能否成功进行仪式互动，取决于另外一种条件：民间体育组织能否满足资源丰富的人所需要的交换条件，如果不能满足对方是否有选择其他人的机会，而且谁是可能的。在当前社会中，除非你是不可替代的，否则谁都有可能成为资源丰富者交换的新目标。如在对爱尔兰中产阶级和宗教领袖的访谈中，就明显暴露出上面的问题。中产阶级对GAA越来越不满意，他们开始慢慢选择橄榄球和高尔夫运动，而不是盖尔运动项目。宗教也因目标上的不一致逐渐开始抱怨，并有疏离GAA的迹象。因此，未来这种仪式互动是不稳定的，GAA将面临失败的仪式互动和被替代的威胁。但GAA一定会不甘于失败的仪式互动，所以一定会想办法满足资源丰富的人所需要的交换条件。那么GAA需要付出什么来满足对方日益增长的预期？就目前GAA所拥有的情感能量或符号意义来说，在一定程度上也许能够满足社区成员的交换需求，但对于资源丰富者来说，是很难满足他们的预期需要的。GAA必须提供更高能量或资源与其交换，仪式互动才能实现。然而，从发展的眼光来看GAA所能提供的资源是有限的，而人的欲望是无限的，资源的有限性和需求的无限性永远是矛盾的[12]。因此，GAA势必要为这种交换过程付出代价。
民间体育组织拿自己的利益和利益集团进行交换，从而获得更多的权力仪式、制度仪式、地位仪式注入民间体育组织的“仪式能量流”，从而保证它能进行成功的仪式互动，进而保证民间体育组织发展的成功。但是这样做也一定会让民间体育组织背上沉重的枷锁，它将面临成员情感信念的背叛和符号意义的匮乏，商业化发展和世俗化倾向，流行文化的冲击和社区接受的矛盾，农村战地的失守和运行资金链的断裂等等问题。要解决这些问题，必须重新审视和研究“仪式能量流”模型，重新提出如何能让仪式能量多快好省地汇聚并形成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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