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雷》画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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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这场“接待高潮”之后,陈老每在公开场合,都要郑重声明:“我这个顾问委员是‘有党无派,不顾不问’,我离休了,回来是写小说的,其他我不管。”
  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可是,有些事情真是要躲也躲不开!1984年6月,我跟着他到梧州访当年地下党活动的旧址。他乡遇故知,碰上了蒙山县委宣传部副部长马富科,顺带着还把陈老扯进了一场意外之中。
  这场“是非”全是我引起的——1982年春节,我应邀回蒙山探望亲友,因而获悉老同学彭贵康在邻县昭平当县委副书记,抓试点搞责任制,发展生产,富裕农民,很见成效,联系到当时全国农村“万马齐喑”的现状,我深有感触。于是一个晚上写了个短篇小说《湿引炮烧婿》,次日给文友们传阅。他们都大有同感,提出要留下来,先在县文化馆的刊物《湄江》上发表。我同意了,没想发表之后惹了祸,县委某主要领导人一是思想僵化,认为它“否定公社化”、“砍红旗”,二是神经过敏,以为我受彭贵康“派遣”,来“影射”蒙山,因而掀起了一场“十二级台风”,在三级干部会上批评这个作品。我在南宁“逍遥法外”,而县里与发表这个作品有关的同志挨批挨斗,受到组织处分的很多。贵康当时虽已提拨为地委副书记,也作声不得。我远在南宁,还是个“党外副科级”更无能为力!
  没想到千里迢迢而来,竟然在梧州街头遇上了,他诉说自己含冤被整的情况,我当然责无旁贷,便把他带回北山饭店,向陈老申诉此事。
  陈老少见地动怒了:“他们顶着中央的决策,拖延了家乡发展的步伐,还有理啦?”当即让小周打电话,请地委书记杜易前来面谈。
  果然“一言九鼎”,杜易同志接受了指示,派出地委宣传部长带人前住蒙山了解情况,平反了这场冤案。《广西日报》还发表了这篇小说的全文,加上了编者按,因而推动了生产责任制在全区的推行。我也算尽了一份绵薄之力……
  事后,陈老问我:“恁大件事,你怎么两年来只字不提?!”
  我嗫嚅于色:“您不是说‘不顾不问’的么?”
  他笑了:“你没听全我的话,我是‘有党无派’,一个老党员,在大是大非面前含糊不得!”
  
  一纸千金,受用永恒
  
  今天回首往事,我应该感谢秦似同志,这位共产党员老作家,感谢陈万森同志,他们都是我的老师。他们向陈漫远同志推荐我,无非是看上了我的文笔,估计也许能为老人家做点技术性的工作。我没有辜负陈老和他们的期望。如果说这部小说的成书,我确实在人物形象,故事情节、篇章结构和文笔上有所贡献的话,那么还有一个他们意料不到的惊喜,就在给陈老当助手的4年里,我从一个党外知识分子成长为一名共产党员,并接受了最初的党内教育。
  如果说现实的教育是单位党组织对我进行的话,那么,陈老则以他的言行给我补了党的传统教育的课。我至今还记得,1984年6月12日,陈老领着我在百色红七军军部(原粤东会馆)参观的时候,对着当地女歌手黄浓甜(我在小说中把她形象化为赵浓香)问七问八的,陈老少有的思想开小差了,走向红七军军旗下站住了,主动招手叫记者给他照相。当晚,他递给我一首新作的七绝:
  鹅城揖别记长征,
  甲子重归认老营。
  心声谁解红旗下,
  卸却戎装犹是兵!
  就是这首诗,使我蓦地升华出一位老红军的形象,也理解了他“两个党员携手打仗”的意思。就像电脑中的信息更换,一下子整个“辛雷”的形象进一步鲜活起来了,我将原稿又顺了一遍,才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是,那首诗却不能照抄进去。于是,我把自己20年前的一首旧作融了进去:
  囊箧萧然卜宅台,
  敢将重任暂抛开。
  井冈暴雨延安雪;
  时挟惊雷入梦来!
  陈老阅过,认可了(见书中第276页)。
  小说定稿后,交给了广西人民出版社,他们非常重视,让张达平设计封面,雷德祖画插图,那都是该社的“特色品牌”!我将情况向陈老汇报,陈老说:“好,我也要给他们一个意外的惊喜!”
  过了一段时间,我终于收到了他的信,是书名题签,胡耀邦的!
  胡耀邦我熟悉。1958年他还当面考过我,要我背诵毛主席的《才饮长沙水》,我才知道他跟陈老是老战友,以前在同一个兵团内,他是政治部主任,陈是参谋长,这点支持是顺理成章的。我不知道的只是,陈老在电话中把他说得那么忙,还那么操心,写了几张才选取了这一幅!
  我几乎是小跑了几条街,把它送到出版社。
  更大的意外竟然是,在那以后不久,消息传来,陈老病重。1986年10月,借着上京参加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工作会议的机会,我探望了他。
  我在病房里见了他最后一面,我把他的诗集《萍迹诗踪》(广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8月出版)交到他手上,这是他生前看到自己的惟一文学作品!他感慨万千,问长问短,本来高干病房对他这样的病号探望以15分钟为限的,可他硬是一留再留,足足把我留了43分钟。
  一个多月后,1986年11月22日,陈漫远同志与世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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