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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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老师双手抱着个敞口玻璃瓶,脸上挂着蒙娜丽莎般的微笑,瓶子里盛着些折起的黄色纸条。
  “每人抽一张,”朱老师宣布,“号码相同的两个人一组,共同完成暑假的科学报告。”
  她抱着瓶子在教室里走了个大U字,高一(2)班每位同学都伸手抽了张纸条。
  “1号!”朱老师报数。
  两只握着写有1号纸条的手举起来。
  “李然和倪沁妍一组!”朱老师说着,在她的细格本子上记下来。
  “2号!”……
  教室里荡漾着一波一波的小兴奋——有什么可兴奋的嘛!科学报告搭档而已,又不是毕业舞会舞伴!可是,当班里最鲁莽的女生和最文弱的男生抽在一组,最搞笑的男生和最严肃的女生抽在一组时,大家依然发出了各种难以形容的嗷嗷声。
  “13号!”朱老师继续报数。
  随着两只手的举起,所有噪音突然神奇地停顿了那么一秒、两秒、三秒,在这个意味深长的短暂寂静中大家仿佛同时打了个寒颤……
  只有朱老师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边记录边说:“冯晴和程仪,第13组!”
  冯晴
  随着配对的同学越来越多,我心里已渐渐升起不祥的预感——果然!另一只手举起来的时候,我的心噗通一沉……好想给每个人的脸上都贴块胶布啊,抹平那些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简直怀疑朱老师是故意的,唯恐天下不乱,给瓶子动了手脚。
  如果说天下当真存在“不共戴天的仇敌”,那就是我和程仪了。
  我家和程仪家近在咫尺,小时候若是两个人碰巧同时被抱到附近小公园玩,一帮原本坐着晒太阳的奶奶婆婆会腿脚特别灵便地一窝蜂包抄上来,围着程仪一圈猛夸,中间夹杂大量“啧啧”:“啧啧,宝宝好漂亮!”“啧啧,雪白雪白的像白雪公主!”“啧啧,不哭不闹真乖,让奶奶抱抱?”
  “啧啧”完了她们会很体贴地顺便看我两眼,“这个宝宝也不错哦,一脸机灵相!”
  但是我很不配合,经常撇嘴大哭,更衬得一旁的程仪乖巧可爱。
  充分证明自婴儿时代起她就很阴险。
  如此这般,妈妈心里便不太高兴,她开始特意岔开时间,以免和程仪妈妈同时去小公园。
  有次她踮着脚朝窗户外边望,大约正好看见程仪妈妈路过,赶紧一缩头,然后转身气呼呼地对坐沙发上打游戏的爸爸说:“路上遇到了也不许和程仪妈妈说话!”
  爸爸莫名其妙,“程仪妈妈是谁?”
  妈妈手一指,“就是斜对面房子里住的!”
  爸爸恍然大悟,“哦,21号的美女啊!”
  妈妈顺手把厚厚一本《编程之美》砸到了爸爸脑袋上。
  幼儿园、小学我和程仪都不在一个班,避免了许多正面接触的机会,但她的存在感超强:晨会升旗,作文贴走廊墙上,年级排演节目一准站前排正中……总之她就是班主任口中“别人班的孩子”,班主任提起程仪二字时总是苦大仇深,仿佛感觉老天太不公平,好苗子都分在了别班,塞给他的都是“提起来一串放下去一堆”的猪大肠(说实话我一直没太理解班主任的这句口头禅)。
  哦对了,一年级时我和程仪在同一所音乐学校学钢琴,乐理知识和音乐欣赏课是一块儿上的。我总是处于一种恍惚状态,感觉无论巴赫还是莫扎特,写的都是催眠曲,一听就睡着。坐到钢琴前更是忙乱,不是找不着键,就是找不着手。
  老师说:“咦?你和程仪同时开始学,她都弹第三册了,你怎么第一册还没练完?”
  我觉得吧,不能怪我,程仪她有艺术方面的基因,她妈妈是有名的插画师,不像我爸妈,一个是程序猿,另一个……还是程序猿……
  就这样过了一年半,发展到一去音乐学校我就肚子疼,只好放弃,放弃之后我可高兴了。
  只是后来有一天,当我走在两家之间的窄巷,听见程仪房间里传来行云流水般钢琴声的时候,我才觉得一点儿都不高兴,我终于确定,自己最最讨厌的人,就是这个程仪。
  程仪
  说来可笑,小时候我是因为看到冯晴的爸妈带着她在小公园溜滑梯或是在她家院子观察蚯蚓,才想起来问我妈:“我怎么没有爸爸啊?”
  妈妈气定神闲地说:“并不是每个家庭都需要爸爸,不称职的爸爸就让他们走好了。”
  一听这话我肃然起敬。妈妈简直是个神仙,什么都会,烤蛋糕、除杂草、修车刷墙,当然还会画画,画出各种奇珍异果、飞禽走兽,像变魔术一样,所以爸爸的确不是什么必需品。
  不过每当看见冯晴一家三口挨挨挤挤地出门进门,冯晴坐在她爸爸脖子上,手上还拴着个气球,我就会想,家里多个爸爸也挺好。
  有个神仙妈妈也有不太妙的地方,这种不妙感在考试失常、练琴偷懒或者任何形式的调皮捣蛋发生时都会清晰浮现。妈妈并不特别提高嗓门,但她只要看我一眼,房间里就像结满了冰。
  与之相反,对面冯晴妈妈的嗓门很大,有时候她吼冯晴的声音我在自己屋里都听得到。可用不了几小时,冯晴又和她妈妈亲亲热热拐着胳膊出来了,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不可思议。
  冯晴一直是个傻丫头,整天跟刨了土似的脏兮兮的,笑起来前仰后合,哭起来声音也特大(是的,她哭的声音我也能听见),一上音乐欣赏课就打盹,爸妈经常被招去学校,老师都很崩溃。
  放学后她比我迟上半个小时才能走到家,一路吃遍我妈视若仇敌的路边摊:据说是地沟油炸的臭豆腐,据说是耗子肉冒充的羊肉串,据说因为加了罂粟壳才让人魂不守舍的小馄饨……
  有一次她举着串几乎和她人一般高的糖葫芦得意洋洋往回走——天呐!这串可怕的东西吃下去是会肚子疼得打滚的!我妈妈也看见了,她正是这样评论的。
  可是几天后,我无意中看见妈妈给某本书配的插图,没有全画完,可其中那个手举巨型糖葫芦的小姑娘,五官神态活脱脱就是冯晴!
  我发了十分钟呆,垂头丧气地走开,突然理解了什么叫伤感。   总之虽然门对门,冯晴很少和我一起回家——当然我也不喜欢一大群人一起走,浪费时间还幼稚。有时我看见冯晴站在家门口还能和同学们笑半个小时才进去,心里很鄙视。
  事情是从五年级开始发生变化的,我非常惊诧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因为——我居然在奥数突击队里见到了冯晴!
  这么一琢磨才发现冯晴爸妈最近一年貌似确实比较少来学校,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开窍”?
  奥数比赛那天,我恰巧和冯晴同桌。有道填空题,看着简单,却怎么都做不出来。
  我沮丧地直直腰,本能地朝冯晴那边一瞥……她那道题,填出来了!
  手有点抖,但我仍然把她的答案填到了自己的卷子上。
  比赛结果,我一等奖,冯晴三等奖。虽然知道即便刨去那题我还是比冯晴强,但仍然有种喉咙里卡了鱼刺的感觉,就是那种事事不如你的对门傻丫头突然成了竞争对手还让你抄了一题的感觉。
  看来必须得考上皮中!考上皮中才算彻底赢了冯晴。
  冯晴
  神清气爽去皮中报到,一进(2)班门就傻了。
  虽然知道有这样的可能性,因为毕业典礼上年级组长已经欢天喜地念出了所有考上皮中的同学的名字(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还不用大拇指),但现在亲眼目睹和程仪分在一个班又是一回事!而且皮中是直到高二分文理科前都不换班的!长路漫漫,老天,你何其残酷!
  初来乍到,来自同所小学的同学很自然会聚在一起,可是我装作不认识从穿纸尿裤时起就认识的程仪——很好,她也表现出不认识我的样子。直到班主任翻阅入学资料忍不住咋呼起来:“冯晴和程仪,小学同学还住同一条街!一个18号一个21号!”
  ……老师,您懂什么叫隐私么?
  我和程仪只好“呵呵呵”,然后假装交换一些亲切的眼神。
  平日里有人提起程仪的事,我从不接茬,垂眼“哼哼”两声表示对此话题丝毫不感兴趣。可偏偏有些人没有眼力劲儿,非要提起,比如邻班甚至高年级那些愚蠢的男生。
  是的,程仪始终处于美少女状态,从上学到放学头发都纹丝不乱的那种,仿佛不需要经历初中女生通常会有的尴尬时期。我的这个尴尬时期却特别长,照镜子觉得五官没一样长得对,穿校服像米口袋穿便服也像米口袋,一站起来就浑身不自在,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搁。
  那些愚蠢的男生,来向我拐弯抹角打探情报,或者托我传点纸条、卡片、巧克力什么的——拜托!这么土的事也做得出来!
  一开始我推说“其实不太熟”,后来决定收服务费,根据传递内容各有定价,攒了钱买零食买书,等集齐七样就一古脑儿扔程仪家邮箱,直到程仪愤怒地找上门来让我住手——估计最先打开邮箱看到这些玩意儿的是她妈。
  初二戏剧节我们班排了一出古装剧,她演小姐我演丫鬟,整场端茶送水。
  正式演出那天,换好服装化好妆,感觉棒棒哒!可再一看程仪,心情又不好了——她照例美得纹丝不乱,像从古画里抠出来的仕女。
  第二场,我在这边掀着假帘子等程小姐出来,她凌波微步越走越近,我不知哪根弦搭错,或许只是想看看端庄的人出糗的样子,总之我突然出脚绊了她一下……
  正脸扑街,那画面一定很美。
  可程仪反应贼快,刚一趔趄立刻伸手拉住我,我没防备,差点被她带倒。
  一旦站稳,程仪立刻面向观众,宽袖子遮住半张脸,说了句:“浓睡不消残酒,步伐都不稳了……”然后转向我,“你来扶我!”
  丫鬟我只好伸出手让她搭着,她上来就掐了我一下,然后笑眯眯继续走。
  从那以后事情就有些失控。
  体育课测800米,如果碰巧我和程仪在一组,两个人就都跑得跟疯子似的,到终点鼻涕眼泪横流,只差口吐白沫,体育老师都惊呆了。
  更拼的是考试成绩。
  初三来临。皮中高中部主要招收本校初中人员,可依然会淘汰掉一些,再以外校尖子进行补充。
  以我的成绩,并不怕淘汰,可我只有一个念头:要比程仪考得更好。于是每天晚上,我都会观察对面她屋里那盏灯,直到她关灯,我再多学20分钟才睡觉……
  程仪
  从冯晴在灯火通明的舞台上伸出蹄子想绊我的那一秒我就知道了:这是赤裸裸的宣战。
  应战,果断应战!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猫咪啊?
  准备中考的那些日子,每晚一到九点我就关台灯。果不其然,再过一会儿冯晴屋里就黑了。
  可我只是转移阵地,挪到妈妈的工作室再学一个小时而已。
  偶尔一两次,我压根儿不关灯,通宵开着睡我的大头觉——第二天果然看见冯晴挂着俩黑眼圈,呵欠连天。
  中考结果出来,我俩当然都顺利晋级没被淘汰,可成绩都没预料中的好。“原本还以为班里会出个中考状元呢!”班主任略有点失望地说。
  作为聪明人,我当然知道这是钩心斗角分神的结果,连福尔摩斯不都为了保持理性而从不谈恋爱么?可如果情绪能那么容易被控制的话,老和尚也不用在深山修行几十年了对不对?心中熊熊怒火燃烧之时,整个大海的水都浇不灭啊。
  最近一次怒火燃烧起来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那天早晨我照例骑车上学,离校还有两千米时发现冯晴在前边——她不是一个人,还有(1)班的俞锐。
  俞锐是个打篮球的男生。初中时我家邮箱里出现过署名俞锐的卡片(以及其他一些杂物),但是都被妈妈扔掉了,此后再无下文。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发现自己挺喜欢看篮球赛的,即使是我们(2)班和(1)班之间的比赛,我也希望俞锐多进球。
  有一次篮球往我这边滚,俞锐跑过来捡球,对我笑了笑。我突然很心虚,立刻转身走了。
  我从没有和他说过话。
  可今天,他和冯晴并肩骑车,显得很熟的样子——又不是小学同学又不在一个社团,怎么会这么熟呢?冯晴显然在不停说话,侧过脸来的时候我发现她比小时候好看多了;俞锐一直在听,可是遇上红灯停下的时候,他伸手把落在冯晴头发上的悬铃木毛毛摘下来了。   我呆住,在这春日清晨薄薄的阳光里,漫天飞絮中。
  换绿灯我也没继续骑,又等了一个红灯才走。
  当天下午碰巧有辩论赛,高一和高二纵向自由组队,最终决胜者将代表学校去市里和别的学校比。当天辩题是“取消文理分科的通才教育更有利于中学生发展”。
  虽然只是半决赛,场下还是乌压压来了不少听众,更有摄像机记录辩论全程。
  重点是:我是正方三辩,冯晴是反方二辩。
  双方一二三辩陈词完毕,进入自由辩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冯晴站起来辩了两句——具体说了啥我根本没听进去,只觉得她脸上写满“对方辩友好傻”,用的全是反问句。
  大火球就这样爆炸了,砰。
  她刚坐下我便站起,大声说:“通才教育的关键在于教授大行之道,将学生培养成社会的人。‘道’比‘术’更重要,对方辩友成绩不错,却在舞台上故意使坏绊人,这不是缺德吗?”
  冯晴愣了下,脱口而出:“你,你不是紧接着就掐我了吗?”
  我说:“活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从小就坏,又脏又闹整天哭!”
  冯晴也站起来,“你从小就假惺惺,谁都不搭理!这就叫公——主——病!”
  可怜的主持人,刚发现苗头不对时还试图圆场,现在已完全呆住,张着大嘴听我和冯晴你一言我一语地陈述对方从穿纸尿裤起的一桩桩罪行。
  台下有百来位与他一样张着大嘴的观众,当然还有摄像机,依旧勤勤恳恳地记录着这场必然会载入皮中史册的辩论,不,吵架……
  冯晴
  那场辩论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我进出校门都夹着尾巴贴着墙,生怕被人注意——实在太丢脸啦!有些不怀好意的朋友,比如俞锐,还会眉飞色舞地打趣:“冯晴,听说你小时候整天哭?”
  顺便说句,有次我在网上买二手漫画书,交货时才发现卖主是同校同级的俞锐,早些年还托我转交过甜蜜卡片啥的,因此认识了,上学路上遇到不免聊聊漫画的事儿,还挺开心的。
  至于辩论,另一场半决赛的获胜者直接晋级去市里了……心塞,太对不起本组各位辩友……
  我和程仪则正式进入“视对方为无物”状态,不得不向第三方提起时只用“某人”代替,如同魔法世界提到伏地魔。
  这时传来消息,说程仪高二会选文科(虽然她理科也很强),这让我松了天大一口气,因为我是板上钉钉的理科生,也就是说,暑假之后我们终于终于不用进同一个班了!
  原本以为只要再忍最后两个月,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儿上,朱老师的一瓶签强行让我们搭档去完成这个高中时代最重要的学科项目之一——科学报告。
  说是科学报告,其实对于学术并没有太多要求,可以说更像一篇与科学沾边的新闻大调查,重在衡量作者的综合能力,因此历届高一学生都是以冲刺普利策奖的劲头去做这个项目的。无论搭档是不是伏地魔,我都想写好,尤其当有小组得意洋洋地宣称他们已搞定李世石,将全程跟踪他与谷歌智能的围棋大赛时,我就更心急火燎了。
  可是……学期结束,暑假来临,一直拖到7月中旬,却连题目都没定!
  这是因为,虽然住在喊一嗓子就能听见的地方,我和搭档却坚决不见面,交流全靠邮件,从地震预报进展到非洲传染病控制到解决熊猫繁殖难题,不是我不感兴趣,就是她不感兴趣,或者好不容易两人都感兴趣,家长却说“想都别想”(比如非洲传染病)!
  就在这绝望的边缘,接到正在美国开计算机会议的老爸紧急电话,说加州理工大学组织科学夏令营,还剩几个名额,营员有机会参与外人根本没办法接触的最前沿科学项目,问我和程仪要不要参加。
  要不要参加?再不参加我们就真的只能报道换灯泡到底需要几个人的老问题了!
  火速报名,火速收拾行李,从出家门到下飞机,我和程仪互相没说一句话。
  到达后才发现科学项目都快被选光了,只剩下个不明所以的什么LIGO,简介里说是研究波的。我一想,波很厉害啊,漫画里超级英雄互相攻击不都是用波嘛。程仪则看到简介配了张电影《星际穿越》的剧照,爸爸在给女儿传递密码,也觉得不错。
  就这么一头雾水但还算愉快地认领了LIGO。
  第二天,夏令营指导老师兼LIGO项目工程师普朗大叔开着辆灰不溜秋的吉普来接我们。有时差,上车我就睡着了。
  醒来发现车停着,普朗大叔和程仪在车外,赶紧揉揉眼睛跟下去,一阵大风立刻把我吹精神了。
  深色天幕下,一片空旷,一片粗粝,目之所及,只有一根不见首尾的长管子。
  我目瞪口呆看了一会儿,然后用极小的声音问:“这是我们地球人在外星的基地吗?”
  程仪
  整个暑假我们驻扎在汉福德,也就是这片沙土漫漫犹如外星的地方,那根4000米的长管子,不对,其实有两根,犹如两根90度垂直的手臂,最终会合于一幢几何造型的奇特建筑,也就是“汉福德引力波探测中心”。
  是的,这个波叫引力波,来源于整整一百年前爱因斯坦的奇思妙想,他认为质量特别大的物体,引力会让时空弯曲。小石块扔进水里会有涟漪,引力波就是时空弯曲的涟漪。
  这些,都是普朗大叔告诉我们的。在汉福德,科学家们的工作就是寻找引力波。《星际穿越》里的爸爸正是通过引力波向女儿传递密码的,我到这时才明白。
  我也明白了为什么LIGO项目会被挑剩下,因为——这根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连爱因斯坦本人都不相信人类能测到引力波,其难度,相当于在上海把一块小石头扔进海,然后在美国华盛顿州测量它的涟漪……
  就拿普朗大叔来说吧,他在汉福德十年,主要工作是改进减震仪。那块小石头的涟漪,会受到风暴的干扰,更加难以辨别,大叔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减轻外界震动的影响。
  每天,我和冯晴会学习一些数学、物理和天文的知识,但更多是去观察、了解科学家们的工作,看他们如何通过五花八门的仪器让自己在某个很小的方面距离引力波更近一点点,我们也尽力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比如记录(不那么重要的)数据、维护仪器(主要是掸灰)、搬运矿泉水……   探测中心有几位非常年轻的大神,其中一个朱利安,只比我大三岁,却是麻省理工的博士!而且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物理博士啦,钢琴弹得棒极了,滑板玩到飞起来,更不用提很帅了——明明可以靠脸,他却置身荒郊野外,心里只有引力波。
  不仅在汉福德,全世界不同国家、数千个最厉害的科学家正在一起为之努力;而所有这些科学家,只不过在为爱因斯坦打下手……汗,从前我还觉得自己挺聪明呢。
  有一天,我正默默掸灰,突然觉得眼前特别明亮,心中一片澄澈,一切鸡毛蒜皮都遥远,连不远处也在掸灰的冯晴都变成一堆可爱的原子,与我这堆原子相逢在无垠的宇宙间。
  那一瞬间我就是老和尚,进行了一场远离尘嚣的专注修行。
  当我从大彻大悟中回过神来,忍不住嘀咕了句:“饿死了……”
  一转身,正看见冯晴递过来一袋巧克力饼干,她的口袋里永远有零食。
  告别的日子终于还是来临。明天就要离开汉福德,普朗大叔请我和冯晴吃烧烤。
  星垂平野阔,夏末的暖风,暮色中噼啪的篝火,肥羊飘散的香气。那些星离我们有多远?有着怎样的故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参透宇宙诞生与消亡的秘密?
  普朗大叔割下羊腿分给我们,感叹道:“十年了,到今天整整十年!不知道有生之年我究竟能不能找到引力波。如果不能,希望你们能。”
  我有点伤感,只好拼命啃羊腿。
  冯晴啃了两口却放下,手一指,说:“肥羊香把朱利安都引来啦!”
  可不是?从探测中心方向,朱利安正沿着长管子飞快跑来。
  可是,他跑得那样快,神态那样不同寻常,搞得我心里七上八下起来,出什么事了?
  普朗大叔也觉得不对,他站起来大声问:“朱利安,怎么啦?”
  朱利安停下,气喘得像羊一样,火光照着他的脸,他整个人像是在做梦。
  “怎么啦朱利安?”普朗大叔又问了一次。
  等他终于能够说话,朱利安说:“看到了……我们看到了引力波!”
  尾声
  激动的无眠长夜过去,两个女孩子走出探测中心时,太阳刚刚在荒原上升起。
  “两个黑洞,一个36倍,另一个29倍于太阳的质量,相互碰撞,速度达到光速的0.6,瞬间把三个太阳的质量湮灭于无形,然后,这一瞬间的引力波,以每秒30万千米的速度旅行了13亿年,变成极其微弱的一点点,来到地球上……”冯晴说着,声音哽咽。
  “被我们遇到了。”程仪接了一句。
  “我一直想当科学家,现在更想了。”冯晴说着,转向程仪,“但是……听说你会学文科?”
  程仪点点头。
  “不同班了,好可惜。”冯晴有点羞答答地说。
  “虽然以后我可能不会是科学家,但我依然想更多了解这个世界,写出它的复杂与壮丽,以及同样复杂与壮丽的人类的情感。”程仪说。
  她俩坐下,想着过去与未来,在灿烂的阳光中,接受着宇宙给予人类的温暖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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