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长王昭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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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青天”青海纠“左”
  
  1958至1961年,青海省以省委第一书记高峰为首的领导班子,在经济、文化非常落后的少数民族地区强制推行“大跃进”。1957年底统计青海人口265万,到1962年降到205万,减少60万。除小部分逃到新疆等地外,至少饿死45万人,占全省人口近五分之一。
  当时,包括周恩来在内的中共领导人只知道青海问题严重,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并不清楚。1961年春,公安部副部长王昭被调任青海省委任第二书记兼省长,主持青海党、政日常工作。
  青海省在“大跃进”年代,不仅经济遭到空前破坏,人民群众死、伤惨重,公检法机关(尤其是公安机关)还运用专政手段残酷镇压毫无过错的人民群众。1961年5月,他到捕人最多的玉樹州,途中被一群妇女拦住车子。那些妇女说,他们那里成年男人被捕光了,要求留下“人种”,使王昭非常震惊。王昭对省委和各级党委领导班子进行了必要的调整、改组,对几十名问题特别严重的领导人撤职、降职,对其中少数人作了司法处分。
  由于王昭的到来,解散食堂、采取紧急救援措施,人口大量死亡的状况迅速得到扭转。人们发自内心拥护王昭,呼其为“王青天”。
  
  “四清运动”中
  王昭的左倾路线
  
  1963年秋,王昭亲自挂帅,从省直机关抽调30多名厅、局干部,300多名普通干部组成“四清”工作团,不遗余力地贯彻毛泽东反修防修的理论,在青海省大搞“四清”运动。王昭把开始好转的青海经济再次推向绝境。农村的赤贫他是知道的,亲身经历过的。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可能是身不由己吧。
  据湟中县统计,全县“四清”运动中有349名基层干部自杀。到1966年,青海13个县“四清”运动中,有1700多名干部自杀,99%以上都是生产大队、生产队里的干部。
  青海“四清”运动越来越“左”。1961年的“王青天”到哪里去了?当时的王昭和此时的王昭,判若两人。
  
  接待邓小平留下祸患
  
  1966年3月,邓小平率领薄一波、刘澜涛、杨成武等人到青海视察,主要是到211厂(核武器制造、实验基地)。为了接待邓小平,王昭成立专门的班子,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就在王昭忙活的时候,毛泽东在上海、杭州召开没有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等人参加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紧锣密鼓策划文化大革命。邓小平名义上是请假到西安视察“大三线”建设,在青海视察却极少说话,似乎闷闷不乐,忧心忡忡。我作为公安厅临时抽到宾馆的服务人员,亲眼目睹了邓小平严肃的面孔。
  邓小平一行离开青海,王昭累病了,到北京治病。红卫兵起来造反,中共西北局书记刘澜涛叫王昭不要回青海,安心在北京治病。可是王昭听说省委被造反派弄得不能办公,不听善意劝阻,回到西宁。他经常和冲击省委的红卫兵、造反派辩论。
  那些在1961年、1962年整风运动中受到过直接或间接处分的人,给造反派出谋划策,提供打倒王昭的“炮,弹”。包括接待邓小平的详细情况,都在大字报上贴了出来,说王昭为了接待邓小平一行,花了几万元,光招待吃饭费就花了1万多元。而每人只交了1.65元,加起来才几百元。为了招待党内第二号走资产阶级道路的当权派邓小平和61个“叛徒”集团中的薄一波、刘澜涛,如此大动干戈,不惜花费民脂民膏,这说明王昭本人就是彻头彻尾的修正主义分子。
  这些大字报对王昭非常不利。随着刘、邓被公开批判,造反派把王昭关押起来。轮番批斗。
  
  出逃与自投罗网
  
  王昭被造反派关在省委汽车房里。一天晚上,他起来小便,意外跌倒摔断胳膊。造反派不让住院治疗,同情他的警卫员将王昭接出来,送进洛阳骨科医院治疗。
  王昭突然失踪,造反派暴跳如雷,派人到处搜捕。将王昭转移到洛阳的警卫员安排得非常周到,如果王昭安心养病,是平安无事的。可是,他对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的真实意图不了解。以为同过去历次政治运动一样,很快就会过去。可是他想错了,等待他的将是灭顶之灾。
  1967年春天,青海两大派群众组织——捍卫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简称“捍卫队”)和八·一八革命联合造反司令部(简称“八·一八”)为了争夺《青海日报》控制权,展开激烈斗争。2月23日,守卫在报社周围、防止武斗的部队,突然和“八·一八”造反派组织发生冲突,开枪冲进报社,当场打死179人,打伤1000多人。“八·一八”被宣布为非法组织取缔、解散。
  1967年3月24日,中央把“二·二三事件”定为反革命事件。把赵永夫、张晓川定为这一事件的策划者,说王昭和这一事件直接有关。王昭听到广播后十分生气,要到北京找中央、找毛泽东、找周恩来说明情况,骨伤还没有治好就回到北京家中。公安部造反派马上把他拘禁起来,青海省造反派如获至宝,派人到北京揪斗王昭。
  
  周恩来发话与王昭
  被“左”扼杀
  
  造反派要求把王昭带回青海批判,周恩来说:“你们把王昭带回青海批斗可以。但是,只能文斗,不能武斗;要烧而不焦,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几个月后,王昭被正式逮捕,关进公安厅监狱。他还怀着希望,不断给周恩来写信,为自己申冤。
  1970年,王昭病重,看守所向军管会报告,要求把他送到医院治疗,军管会迟迟不作答复。直到王昭病情加重,看守所医生感到责任重大,不得不亲自到军管会直接给领导汇报。军管会的一位副主任一面打扑克,一面冷冷地说:“王昭不是省委书记、不是省长,是经过中央批准逮捕的犯人,是杀害革命造反派的凶手,你为什么那么同情他?你的阶级感情哪去了?”
  医生只好走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到责任。王昭之死和他无关。
  第二天早晨,看守员打开王昭监房,发现他已死,手里还攥着没有写完的信。
  军管会做出决定:王昭死亡,严格保密,不得外传,以在西安市东关大街上发现的无名尸体为名送火葬场火化,骨灰暂存火葬场。1958到1960年,青海对于死亡犯人,不通知其在外地的家属,以无名尸体处理。如今,王昭也是这个待遇。他可以说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夫人在北京工作,文革中受尽折磨,王死后抑郁而终。唯一的女儿饱受刺激,得了精神病。
  1979年,王昭得到彻底平反。家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火葬场找到王昭骨灰,接到北京。他的战友、时任中央组织部长的胡耀邦在王昭平反问题上起到了关键作用。他饱含深情和眼泪迎接战友的骨灰,陪同送到北京八宝山公墓一室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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