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画廊:高堡奇人的梦想与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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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迷上一部脑洞大开、立意非凡的美剧——《高堡奇人》,讲述了一个替代现实的故事:希特勒打赢了二战,美国被德国和日本瓜分,德意志帝国的科技蒸蒸日上,开始探索太阳系,但隐藏在这盛世之下的,却是德日两个帝国的互相猜忌与对抗,以及美国地下党的抵抗运动,同时一位被传闻住在高堡中的奇人却在创作一本讲述美国打赢二战的故事书。
  怎么样,这种颠覆性的背景设定,听起来就相当有趣。它全景式展现了一个二战逆转后的世界架构,至少对于一个喜欢地理、历史和猎奇的旅行者而言,恨不得找个周末一头扎进剧中,感受一个虚构的却又极具真实性的平行世界。如果我是剧中人,那么现在的我正在做什么呢?也许身在林茨博物馆吧!那是希特勒倾力打造的世界级博物馆,囊括了全世界奇珍异宝和艺术精品。正在柏林画廊的我,看着眼前的卡拉瓦乔的《胜利的爱神》,一脸認真地想象着。
  [孟波·博物馆奇妙记]19
  孟波,环球旅行家、摄影师、撰稿人。十年间用脚步丈量近六十个国家,旅途中关注城市人文和特色博物馆。2013年创办“多一度温暖”公益组织,帮助在旅途中遇到的困难学校,截至目前已为江西永丰、湖南平江、四川道孚等地的11所山区小学捐建图书室。
  孟波新浪微博:波行世界
  “二十四城记”初衷及计划:随着价值观的成熟和知识体系的构建,我对于城市的阅读有了更加清晰、深刻的要求。所以我决定重新出发,计划开始一段不同以往的旅行,不为走更多城市而赶路,不为看更多风景而奔波,寻找二十四个有辨识度的城市,涉及不同宗教、不同民族、不同纬度、不同文化、不同气候、不同规模、不同发展程度……从2016年10月到2018年1月,将在每个城市居住至少半个月,深入到当地生活的每个维度,通过解读这些具有代表性的城市,更为深刻地观察、理解这个世界。
  ——孟波
  艺术盛名不等于吸引力
  这是我第三次来柏林。一个让博物馆控尖叫连连的天堂。在我看来。钟情博物馆的人皆会为柏林而疯狂。我有个来自江西吉水的学霸朋友Claire,多年前去柏林留学读研。便是为了逛遍这座城市中所有搏物馆,前年在柏林相遇。见她已经嫁到柏林初为人母。问她怎么就留在德国了?Claire笑着说:“这不是柏林的博物馆还没看完嘛!”柏林硬朗的建筑下到底隐藏了多少搏物馆?官方统计的数目超过170个,其中22家公立博物馆。同时还有300多个公立或私立的美术馆。所以每次来这座有“施普雷洞畔的雅典”之称的城市。去哪些博物馆变成了堪比餐厅点菜一样的难题,
  如果说博物馆岛(2016年11期)是柏林博物馆的主打菜,那么柏林自然博物馆(2017年7期)和柏林画廊便是这道餐厅的特色菜。作为柏林博物馆年卡持有者的Claire,虽然来过柏林画廊很多次了,但这里于她而言,就像是周星驰90年代的喜剧一样百看不厌,且每次见面如同初恋。
  柏林画廊位于波茨坦广场附近,周边的城市景象多姿多彩而又生动活泼,以索尼中心为代表的高大宏伟的现代化建筑中,餐厅、电影、购物广场和音乐中心构成了时尚的融合。
  坦率的说,柏林画廊的游客并不多。穿梭在柏林画廊的人大多展现出一种专注度:坐在地板上临摹波提切利画作的中学生,围坐在一起讨论着镶嵌木板画的老人,专注于《丽达和天鹅》故事情节的艺术工作者……
  “人们只知道博物馆岛。他们如果来到波茨坦广场,便马不停蹄地钻进索尼中心,而不是为了柏林画廊。”在Claire看来,柏林画廊的旅游价值被严重低估了,这里收藏的13至18世纪欧洲画家的画作,从拉斐尔到提香、从波提切利到卡拉瓦乔、从丢勒到伦勃朗、从委拉斯贵支到维米尔等大师的作品,不一而足。这些名字对游客而言,也许不是如雷贯耳,却在艺术史上留下璀璨的一笔。伦勃朗、委拉斯贵支是世界三大名画《夜巡》《宫娥》的作者,媲美达芬奇的《蒙娜丽莎》。走进画廊,映入眼帘便是波提切利的作品《圣母子与奏乐天使》,两位少女安静地坐在地板上,临摹着这幅欢快的圆形油画。波提切利,去过佛罗伦萨乌菲奇美术馆的人对他都会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他的《春》和《维纳斯的诞生》,在世界上最重要的绘画艺术博物馆,以摧枯拉朽之势,力压文艺复兴三杰及其他享誉世界的绘画大师,成为镇馆之宝。
  只不过,艺术史上盛名并不足以支撑起旅行者的兴趣。
  我能体会Claire为柏林画廊呜的不平,又理解大多数旅行者的抉择。博物馆岛声名在外,地位就像大英博物馆之于伦敦、卢浮宫之于巴黎,来柏林不能不去;而且对于普通人来说,西方美术史并不是他们的必修课,毕加索、梵高、莫奈或文艺复兴三杰才是耳熟能详、具镇馆吸引力的画家;至于卡拉瓦乔,以及眼前的《胜利的爱神》,并不比毕加索随手画的手绘盘子更值得多看一眼,即便这幅油画是柏林画廊的镇馆之宝,即便曾经收藏它的贵族必须用绸缎把它罩上,以免其他作品黯然失色。旅行未必要与艺术重合,曾几何时,我就想当一名在名胜古迹前合影留念、刷刷微博、朋友圈的玩家呀!
  在经过十多个西方知名美术馆的洗礼之后,我已经能够分辨出卡拉瓦乔的作品,并且被《胜利的爱神》中的男孩散发出来的超凡活力所打动,那鲜活程度已经快赶上真实的生活了。背着翅膀的男孩坐在蓝色地球仪上,右手拿着弓箭,脚下满是被他破坏的物品。关于这幅画,我搜索了一些网上的解读,然而找了三篇文章,每篇都有着言之凿凿、却截然不同的解析,甚至对画中男孩是不是丘比特都有着相反的认知。
  若不是卡拉瓦乔是个充满争议的画家,那么《胜利的爱神》会有着更为明晰的认识。卡拉瓦乔的绘画生涯中,除了宗教作品,从未画过女性角色,与之相反,人们看到的大多数是半裸或全裸的男子形象,高挺的鼻子,大大的眼睛,并不突出的喉结,大多微侧着头半张着嘴,带有明显的诱惑性。后世由此推测卡拉瓦乔是一位同性恋,而他拥有一位关系亲密的同性模特的事情更是佐证了这一说法,于是人们从《胜利的爱神》中又读出了大师的同性恋倾向。   读画先读人,我赞成这样的做法。
  “你知道卡拉瓦乔喜欢决斗吧?”CIaire坐在展厅中的长条凳上,她问得平静又理所当然。
  “是就有这么个印象……”印象中是有个意大利画家是个好斗的公鸡,但如果Claire不提,我已经忘了是谁。
  “卡拉瓦乔因为这幅画曾经与同时期一名画家斗过图。”Claire小声说着,脸上泛起情不自禁的嘻笑。跟Claire一起逛博物馆就是这点好,她会把那些画家的轶事牢记于心,然后在欣赏他们作品的时候拿出来分享。《胜利的爱神》的委托人是贵族朱斯蒂尼亚尼,作品问世后得到了圈里圈外一片称赞声,于是朱斯蒂尼亚尼便到处显摆,于是忍恼了他哥哥红衣主教,他找来卡拉瓦乔的死敌——巴格里奥内,连画两幅《圣洁之爱战胜粗鄙之爱》,《胜利的爱神》画中的主角从天使变成了折翼的天使。于是卡拉瓦乔找来粉丝团与巴格里奥内对掐,以至于后来闹上了法庭,不解气的卡拉瓦乔在法庭上承认诽谤巴格里奥内的同时,又是对他一阵狂批,结果被判入狱两周。其实这样的纷争在卡拉瓦乔人生中并不算什么,其后几年他因为决斗刺死人被逐出罗马,开始逃亡的生活,最终客死他乡。
  平行世界的林茨博物馆
  Claire的家距离柏林文化广场并不远,她偶尔会去索尼中心或波茨坦大街买些当季的衣服,放晴的周末大多会选择泡在文化广场。近十年下来,对柏林画麻的画作如数家珍,也许正是这份感情的存在。Claire对于柏林画寐在二战期间毁于一旦的400余幅艺术珍品表现得痛心疾首。二期后期,为了避免艺术品遭受炮轰袭击。它们被转移到一个防空洞中。结果除了苏联军队装走的一千多幅杰作。剩下规模较大的作品因为防空洞里的火灾,几乎化为乌有,提到这事Clire对战争便是愤恨不已,然后喃喃的跟我说,在《高堡奇人》的世界,被付之一炬的画作直该正在林茨博物馆受人膜拜吧。
  《高堡奇人》是我俩近来的话题,虽然德国人也看这部剧,但是讨论总是不可避免建立在“政治正确”的基础上。中国人没有这种心理负担,所以可以畅快地聊聊那个存在于想象中的林茨博物馆。
  如果希特勒赢得二战,世界是否真会变成《高堡奇人》中那样,没人可以确定,唯独可以肯定的是,希特勒定会让图纸之上的林茨博物馆成真。德国战败在即,他对林茨博物馆的热情丝毫不减,研究林茨尤其是博物馆的模型,成了那一特殊时期最让希特勒放松和开心的事情。
  林茨博物馆的设想来自于画家希特勒。“画家”这个称谓对于希特勒来说并不突兀,前阵子微博上还流传一组他画的水粉画,让不少网民叹为观止。要知道,希特勒早期的人生目标是成为一名艺术家,当时他在维也纳、慕尼黑困顿生活,就依靠作画来维持生计。有统计说他一生创作的素描、水彩画和油画达到三干幅。近年来,希特勒的画作屡次现身拍卖行,单幅最高拍出过十三万欧元的高价。
  当然,希特勒的作品还不足以进入柏林画廊,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林茨打造一座世界上最大最好的博物馆的梦想。
  希特勒出生在奥地利的林茨,在他的战后计划中,他要把林茨建成大德意志帝国的文化首都,这里有世界一流的博物馆、世界一流的大学和剧院,它的光芒会让维也纳、巴黎和罗马变得暗淡。
  林茨博物馆并非空中楼阁,绘画天赋异禀的独裁者亲自为林茨博物馆设计草图,确定方案,指定人员。后来美军在希特勒的私人图书馆中,发现了大量关于林茨建设的文件、草稿,这就包括博物馆的建筑草图和一大堆收藏目录。
  在希特勒的设想中,柏林画廊的收藏都将是林茨博物馆的一部分,但这些并不能满足这项前所未有的庞大计划。起初,希特勒只是贡献自己的收藏,并拿出私房钱,派人前往法国和意大利,专门收购艺术品。后来在希特勒的授意下,纳粹没收了奥地利的许多艺术品。这些充公的艺术品,希特勒首先为筹建的林茨博物馆挑出最好的,剩下的才分配给德国其他博物馆。
  平行世界的林茨博物馆
  也许对艺术的热情,才让希特勒超越政治和种族偏见。他先后找到犹太人波舍、反纳粹和亲犹太分子沃斯,担任要职,为林茨博物馆收集人类有史以来的艺术珍品。最受希特勒关注的,是近代德国、奥地利的艺术,他认为是“雅利安藝术”的巅峰。阿道夫·门采尔则是希特勒最青睐的德国画家,为此希特勒计划在林茨博物馆中,用五个房间专门展示他的作品。希特勒自信地表示,“未来任何想要研究19世纪绘画以及它对世界产生怎样影响的人,都会来到林茨博物馆,因为只有这里的收藏,才是最全的。”为了个“全”字,二战中德军参战部队都配有一支特别小分队,他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夺宝。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德国战败。被转移到防空洞中保存的四百多幅柏林画廊的画作,因为火灾而毁于一旦。这也许是有史以来最昂贵的一把火,电光石火间,几百万美元一幅的历史名作便消失殆尽,每每提到此事,Claire就有着无尽的遗憾。她说,柏林画廊的收藏大多源自二战之前,凭借现有的作品质量,不难判断出那些没来得及与世人见面的画作,即使不能屹立在艺术金字塔的塔尖,也至少能够占据西方艺术史的一个版块。然而,它们就这么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看着Claire纠结的表情,我只能安慰她,“道理是对的,但不能每次参观柏林画廊时都要带着一丝遗憾吧。想想看,这不还有一部分免遭劫难嘛,不然我们现在看的什么呢?”历史终究还是仁慈的,当年柏林画廊的收藏转移到防空洞后,大部分被苏联军队装上卡车,带到了图林根一处盐矿中,得以安全保存下来。几经磨难,但坐拥剩下的画作,也足以让新柏林画廊成为德国、欧洲乃至全世界首屈一指的美术馆。
  值得庆幸的还有为筹备林茨博物馆所搜集的艺术珍宝,这个故事仍旧与防空洞、盐矿有关。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希特勒为了林茨博物馆,搜刮了多少艺术品,也许直到希特勒自杀前,他自己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史学家们估计有30万件。这些原来存放于慕尼黑前纳粹党总部大楼防空洞里的艺术品,在战事不利之际,有相当一部分转移到林茨附近一个被废弃的盐矿中。1945年盟军抵达林茨之前,纳粹地方将领下令用炸药炸毁盐矿。虽然希特勒撤销了这一命令,但在元首自杀后,那位固执且自认为最懂元首的将领,依然不顾阻拦,坚持要炸掉盐矿。得益于执行的士兵事先撤掉了一些炸药,爆炸只破坏了盐矿入口,因此这批艺术品得以保存下来。想来也挺可笑,富人们集聚苏富比拍卖行,为了一幅名画一掷干金;而看守盐矿的士兵的一念之间,却能拯救数万件艺术品的命运。可叹可叹。
  “也许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那位士兵没有扯掉炸药就点燃了炸弹……”我把头偏向Claire,一本正经地说。
  亚马孙博物馆攻略
  [怎样到达]柏林画廊的地址是Matthaikirchplatz04/06/10,作为中国人想通过如此生涩的德文去寻找一处地址,不比德国人通过甲骨文找到南京博物馆难多少。还是老老实实乘坐地铁或轻轨,U2、S1、S2、S25、S26这些线路都能到达Berlin Potsdamer Hatz站,出站走几步便能找到柏林画廊。公交信息有些繁琐,根据Google Map指导即可。如果身在索尼中心,沿着波茨坦大街走,第三个路口右拐,柏林画廊就在前方不远处。开放时间为10:00-18:00,周四延长至22:00,记得不要选择周一前往,否则将吃到闭门羹。
  [如何游览]第一次去柏林画廊的人周旋于七十多间展室中,难免会感觉身在迷宫中。但它并没有那么可怕,画廊中央是一个足球场大的前厅,各展室以此为中心向外辐射,它们按历史顺序和不同画派陈列,组成了柏林画廊长达两公里的布展线。如果时间充裕,可以按照西楼(意大利名作,镇馆之宝《胜利的爱神》就在14号展室)、北楼(荷兰17世纪绘画)、东楼(德国、荷兰和佛德兰大师)的顺序顺时针沿外环走一圈;时间有限的话不如就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历史阶段或相应画派。
  [价格几何]柏林画廊门票12欧元,如果在柏林计划参观两个以上博物馆,建议像我一样购买柏林博物馆三天通票,29欧元。诚然,通票价格比前年涨了5欧元,但它的性价比依然很高,通票包含了博物馆岛、柏林画廊、自然博物馆等60多家博物馆,三天肯定是逛不完的,但是扫完最著名的几个博物馆还是没有问题的。如果有国际学生证,享受半价优惠,16岁以下免费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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