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经济体制的变革和住房私有化改革,我国的城市社会经历了一个由单位到社区的转型过程:大量具有自主产权的新型社区不断涌现,取代了福利分房体制下的传统社区;以教育与政治控制为主要职能的行政性社区逐渐让位于服务型社区。在这一转型过程中,一系列关于社区治理的新需求和新问题涌现出来,比如社区认同感和归属感缺失;社区居民的诉求趋于多元化和透明化,居民的维权意识以及社区自主治理意识增强等等,这些都促使我们对社区治理模式进行反思和重新摸索。
　　位于北京京郊,被公认为亚洲第一大社区的回龙观正是我国社区发展新趋势下的一个缩影。通过其独特的价值定位,丰富多彩的文化建设、极具影响力的公益活动、广泛的社区参与和社区自治尝试,回龙观社区为居民打造了一个有归属感的幸福家园。本文针对我国社区转型的新趋势,结合居民需要多元化与治理自主化的背景,以回龙观的成功经验为例,试图从社区定位、社区参与、自治组织培育三方面来探讨社区治理的新模式。
　　
　　新型社区的治理背景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中国城市社会经历了一个从“单位制”到“社区制”的转变。我国传统的社区管理结构是由政府直接领导下的区县一街道办事处一社区居委会的三级管理模式构成。传统社区管理针对的是传统的社区,即基于福利分房体系,以工作单位所形成的行政建制大院。自90年代以来,伴随经济体制改革和社会结构调整,单位制逐渐弱化,政府通过单位控制社会的基础发生了动摇。与此同时,由于用人制度和福利住房体系的巨大变革,单位人逐渐向社会人转变,从而产生了大量有自主产权的新型社区。社区制在建立的初期带有明显的社会控制的功能,随着“政社分开”成为一种基本共识之后,社区的独立性越来越被重视。
　　随着新型社区的出现和社区独立性的增强,社区治理遇到的困难和需要解决的问题也发生着变化:一方面,单位人向社会人的转变使得居民的自由感和个体自主意识增强,居民的权利意识开始觉醒,个人权益诉求的表达逐渐趋于透明化,同时,居民对社区治理和社区参与也产生了更多的关注和兴趣,另一方,以行政和社会控制为主导的单位控制的放松,使居民获得更大自由的同时,也给城市居民带来了一些精神上的缺失,尤其是社区归属感与认同感的缺失,不仅如此,再加上城市化和市场化加速导致的恶果,社会人际关系变得更加疏远,社会成员之间形成强烈的陌生感、疏离感和孤独感,各种服务的获得需要用金钱来交换。在这种背景下,传统的社区治理模式已经难以解决上述的种种问题和困难,满足居民的多元化需要以及治理自主化的诉求,这些情况都迫使我们寻找和探索适应新型社区的新的治理模式。
　　
　　如何治理新型社区
　　
　　在社区转型的背景下,我们究竟应该如何治理新型社区?回龙观社区给了我们诸多启示。
　　近些年来,回龙观社区无论在文化建设,还是在爱心公益活动方面,或是居民参与维权方面都搞得有声有色,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不仅如此,回龙观的社区治理模式也呈现出一些新特点:回龙观社区形成了以业主为主体的维权组织和物业管理委员会;非政府组织在社区治理上也逐渐发挥着越来越多的作用,在社区治理资源方面,回龙观不仅吸收政府资源,也越来越倾向于利用居民、社会等多元的资源来解决社区的问题。回龙观作为中国城市化中的一个特例,正以其独特的面貌展现着它的生机和活力。
　　纵观回龙观社区的成功经验,在社区定位、社区参与、自治组织建设三个方面,为我们探讨社区治理的新模式提供了范例:
　　首先,准确的社区定位是构建一个优秀社区的基本前提。只有首先为社区明确了适合自身需要的目标,才能为之寻找所匹配的资源,并采取行动去满足这些需要并实现目标。回龙观社区根据居民的特点将社医定位为“文化居住区”,是其获得成功的第一步。
　　同质性和阶层性提供了社区形成的不可缺少的因素。回龙观居住的很多人是中关村的IT业人士,年龄多在25到35岁之间,经历相仿,大部分人属于“北漂”,受过良好的教育,95%以上具有本科学历水平,收入中等偏上,多数是中层管理人员或技术精英,思想活跃,敢干创新,追求高品质的生活。因为是“北漂”,这个群体对归属感有较多的需求,同时作为白领和小资,他们对精神文化的渴望也更强烈,将回龙观定位为文化居住区正契合了居民的真实需求。
　　在准确定位的基础之上,回龙观社区又以俱乐部的方式展开了丰富的文化生活。迄今为止,回龙观社区文化活动队伍约有50余个,每年举办文化活动有一两百次。从2002年起,回龙观社区居民开始组织本地区的卡拉OK赛,还参考超级女声赛制,冠名为“超级回声”,“超级回声”在北京市都有较高的曝光度,年度“巨星”诞生后,还会义务参与到回龙观举办的各种活动中。更出名的是“回超杯”足球赛,这个试与英超比拼的社区足球赛每年都吸引了众多球迷参加。不仅如此,“回超”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协会——“回龙观业主足球协会”,并开设了“官方网站”。国庆期间,回龙观内的活动更是不计其数。打开社区网首页可以看到许多活动信息,每个帖子背后都是一串响应者的跟帖。活动的发起者和响应者之间可能原来并不认识,但由于多次在一起参与体育、娱乐、旅游等活动而成为朋友。共同的兴趣爱好成为缔结社区关系的元素,而网络式的关系又进一步影响着居民们的生活,影响着他们的事业,凝聚成团结的力量。
　　其次,推动居民社区参与是实现社区自治良好运作的需要。居民才是社区的真正主体,居民也应当成为建设社区、维护自身权益的积极行动者。只有培养起居民的社区意识,以及自主经营和管理社区事务的意识,社区自治才有可能实现。回龙观就是一个鼓励和推动社区参与的典型,它建立起了网络互动、业主委员会和社区选举等多元的居民社区参与方式。
　　回龙观社区不僅以网络为依托搭建了社区参与的主要平台,而且依靠社区参与完善了社区建设。回龙观网站始建于2001年,如今已经得到长足发展并初具规模(访问量超过600万人次,注册用户3万多人),社区的一切消息和最新活动都在社区网站上发布,它不仅成为了社区居民沟通的重要工具,成为了社区服务和运作的重要平台,而且催生了一系列的网络产业。例如:2009年政协委员在回龙观社区网站上征集提案,仅一个星期,提案征集贴的点击量就接近3000次,数百条帖子紧紧跟随,许多网友还写出了问题的详细解决建议。经过网上征集提案,不少居民集中关心的问题,比如交通问题、就医问题等都获得了妥善的解决。
　　此外,业主委员会是回龙观社区居民自发形成的、推动社区参与的另一重要形式。业主委员会代表居民,有竟聘选择权、有对社区资源的控制权,比如对房屋大修费的掌握以及对小区停车 位及社区会馆经营权的争取。除此之外,业主委员会还有权参与和讨论、处理公共议题。在回龙观社区,业主委员会参与处理和讨论的公共议题包括:小区内公共用地的绿化、环境保护、减低噪音、卫生、房屋维修、照明、安全、物业费用等。这些典型的社区公共议题的讨论都提高了居民社区参与的热情。
　　社区选举也是回龙观推动社区参与的一大形式。2009年聂海亮被回龙观居民选举推荐为昌平区人大代表是个最典型的例子。回龙观的居民们希望通过社区选举的方式,选出能真正代表他们利益的人,推动回龙观文化社区问题的解决和建设的发展。
　　再次,积极培育自治组织,使之成为促进社区建设专业化和社会化的推动力量。没有一大批自治组织的产生和具体运作,就不可能做到政事分离、政社分离,就难以形成“小政府,大社会”的管理格局;没有一大批自治组织的产生和具体运作,就不易形成社会工作的专业化与社会化相结合的运行格局。因此,培育自治组织是开放型社区治理的必然需求。　大力发展自治组织,使之成为满足居民志愿服务和公益奉献需求的平台,使之成为为居民排忧解难的窗口,是回龙观社区的一大特色。在回龙观社区所有的自治组织当中,回龙观志愿者协会是最有影响力的一个。它把具有相同志愿服务意向和志趣爱好的志愿者有效地组织起来,立志成为具有广泛影响力和独立运转能力,能够持续发展的志愿者组织。不仅如此,2009年开通了回龙观志愿服务网,使得志愿活动更加透明化、开放化、便捷化。秉承“志愿、友愛、互助、进步”的精神,到目前为止,回龙观社区的各个自治组织已经开展了大量有特色的志愿服务,开展了大量特色志愿服务项目,比如植树、治安巡逻、“亲子小屋图书馆”、看望照顾老人等等。此外,自治组织还开展了大量的爱心公益活动,如对日诉讼团捐款、张北防护林捐款、捐助云趣园维权活动、SARS期间对医护人员的捐助、不定期的献血和捐骨髓活动、救助流浪猫狗、为弃婴捐奶粉等等。这些志愿服务和公益活动不仅满足社区居民志愿服务需求,为居民们奉献爱心提供平台,也成为凝聚人心,提升居民社会责任感的力量源泉。
　　综上可以看到,随着中国新型社区的不断涌现,对社区治理模式也提出了新的要求。符合社区发展方向和居民诉求的新的社区治理模式也必将形成。回龙观社区建设的实例为建设现代宜居社区进行了有益的探索,提供了一个蓝本,也为中国的社区治理预示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