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坐在后排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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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们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后面几排座位,是专门为每次考试排在最后几名的学生准备的。有一次,语文老师突然停止讲课,对我们说:“如果坐在中间谈天的同学,能像坐在后面睡觉的同学那样安静就好了。”这句话足以说明后面几排学生每日的上课情况。
  因为期末考我再一次遭遇“滑铁卢”,所以我被班主任“流放”到了最后几排座位上。班主任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这是“深入基层”,体会“失去才知道珍惜”的道理,顺便让我好好引导我的同桌——许高卓,让他“改邪归正”。
  第一天坐在后排,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前排的“爱座”被徐晓坤给“占领”。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数学课上,班主任讲课正讲得激情澎湃,突然一挥手说:“那个谁,去那儿,把我的那个啥给拿过来!”话音刚落,全班同学都愣住了,只有数学课代表徐晓坤立刻站起来,飞快地跑去办公室搬来一叠数学卷子,于是,还没等到下次考试呢,徐晓坤就被调到了前排。
  看着我幽怨的眼神,同桌许高卓安慰我:“唐高晓,凡事要往前看。虽然我从没体会过坐在前排听课的滋味,但我可不觉得看到班主任本就不小的脸再放大有什么意思。”说完,他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游戏机——每次他都能从他那一片狼藉的抽屉里一下子就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我一直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许高卓,把游戏机收起来!”当然,我可没忘记身上肩负的“重任”。
  (二)
  其实,许高卓上课时是从来不睡觉的。
  有一次,我上历史时昏昏欲睡,尽管努力想跟随老师的步伐穿越到古代,但无奈我最终总是穿越到了梦乡。醒过来后,我发现许高卓仍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书——漫画书,才明白许高卓上课之所以从不打瞌睡,是因为他根本不听课。
  另一次我见他在本子上写字,满心欢喜地想:真不枉我平日“谆谆教诲”,他终于开始记笔记了!结果,我一瞄发现他在抄写歌词。他不单单抄写歌词,下课时还要唱给我听,说听过他唱歌的人都说他是“小周杰伦”。起初我出于好奇,一下课就催促他唱,听完才明白,原来那些人说他唱歌像周杰伦是有原因的——许高卓整首歌唱下来,我没听清一句歌词!
  许高卓爱唱歌,我却不堪其扰,连作业也做不下去。花了好长时间我才习惯,能淡定自若地做自己的事,还能在许高卓高歌一曲后说:“快别闹了!歌唱完了就趁自习课把今天的作业写了吧!”有次他听到我这么说,还真老老实实地拿出作业本写起来。我以为他又在写歌词,没想到自习课后,语文课代表吴继彤走到我这桌来收作业时,她收完我的正要走开,却被许高卓叫住。“天哪,许高卓你居然上午就把作业给交了!”吴继彤惊讶地喊道,我和她同时目瞪口呆。
  许高卓后来告诉我,说我是第一个听他唱完整首歌的人。他觉得如果连我要他提早上交作业这种小要求都做不到,就太有失他“明日歌星”的风范了。我抑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问:“那你能不能一大早来就把作业交了呢?”许高卓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除非你把吴继彤也拉过来听我唱歌。”这回我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我一个人受苦就够了,可不想陷害吴继彤。你要是每天都拖到下午才交作业的话,班主任老王很快就会请你喝‘王老吉’哦!”我话音刚落,吴继彤就过来说:“许高卓,老王请你到他办公室去。”
  (三)
  许高卓的抽屉里装着满满的漫画书,每周都会更新。漫画书的封面被他包得严实而精巧,而他那些破破烂烂的课本简直惨不忍睹,像经历了一场风暴。
  许高卓最不擅长的科目是英语。那天,我主动提出帮他补习英语,而前提是他得把他的漫画书借给我。许高卓哀嚎一声:“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见许高卓并不反对,我于是一逮到机会就用英语“熏陶”他。那天,许高卓上完厕所,回到教室里对我说:“厕所里有好多蚂蚁。”我立刻想到英文单词“ant(蚂蚁)”,于是故意问:“蚂蚁怎么说?”许高卓一脸茫然,愣了半晌才说:“蚂蚁它……什么也没说。”我听到这个回答差点儿晕过去。
  期中考试时许高卓的英语成绩有了进步,我也得到班主任的首肯,被调回前排。那天,我一边收拾书桌,一边想着以后下课时再也听不到许高卓自以为像周杰伦的歌声,再也不可以动不动就问他某个东西用英文怎么说,再也不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从那像哆啦A梦的口袋一样神奇的抽屉里精准地掏出他想要的东西……我真有点儿舍不得呢。
  许高卓看着我忙活,说他也想尝试一下坐在前排听课的感觉。“是为了更近距离地观察新调来的美女老师吧?”我马上点破他的动机。许高卓摇摇头,说因为他也明白了什么叫“失去后才懂得珍惜”,继而解释道:“失去你,我到哪里再找一个耐心听我唱歌的人啊?唐高晓,我会想念你的!等我!”听完他的话,我故作呕吐状:“什么等不等的,快别恶心我了!”这时,吴继彤走过来:“许高卓,老王又在办公室等你哦!”许高卓打了一个踉跄,愁眉苦脸道:“我又做错了什么啊?!”
  等许高卓从办公室回来,他兴高采烈地说:“老王把我也调到了前排!我们又是同桌了!”我尽管心里高兴,但仍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又要听你唱歌了,真烦!”许高卓好像没听到我的“抱怨”,乐滋滋地说:“这就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他一说完,我就觉得不太对劲,憋着笑说:“鸡犬?看来除了英语,我还得好好帮你补补语文!”
  (四)
  初三那年,许高卓很少上课时抄写歌词了,抽屉里漫画书更新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有一天,我来得较早,发现许高卓的抽屉空空如也,我还以为自己坐错了座位,或是许高卓的抽屉被人“洗劫一空”了。许高卓来后解释说,他要好好学习,不然他妈妈会把他的宝贝漫画书全烧光,他还说想攒钱去听周杰伦的演唱会……我记得最清楚的一点是,他扬言要考上市二中,实现自己的理想。
  中考后的暑假,我和许高卓每天都会到学校附近的空地上打篮球。经过学校时,看到一群学生背着书包,手上拿着各个科目的复习资料边读边走,偶尔高声抱怨一句,我和许高卓忍不住相视一笑。
  “许高卓,你说你要考到市二中实现自己的理想,你的理想是什么啊?”一天打完球后,我和许高卓在便利店门口“咕噜咕噜”喝汽水时,我问他。
  “你不知道啊?市二中有一个美声艺术班,我要去实现‘明日之星’的理想呢!”
  “什么?”我差点儿没被呛到,“许高卓,你还要唱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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