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无悔数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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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我接到了好多征文函,想写和能写的题材很多很多,但是总觉得不足以表达亲历这个伟大时代的纪念之意。最近,读了张连起先生的《数豆者说》,才知道自己从事23年的会计职业原来是数豆子的人,真有趣!话题不妨从此说来。
  1982年,我有幸考入山西省粮食学校,当时中专学什么专业由学校决定,我后来问同学们,咱们为什么没到其他专业,一位同学告诉我,学财会的人必须实在,老师是看着照片挑的人,这话是否很孩子气,但我至今深信不疑。诚信乃做人的根本,会计工作更以应诚信为本,操守为重。两年的粮校学习,在什么都是刚刚熟悉中匆匆结束。我记住了自己当时并没有弄明白的许多很抽象的专业概念,诸如科目、账户之类的;记住了对我关爱有加的老师;记住了至今和我保持联系的我们班绝大多数同学,记住了粮校——送我走上会计工作之路的摇篮!
  (一)
  参加工作的第一站是静升粮站,在灵石古老祥和的“东河”土地上,我开始踏上了数豆子、数清豆子、数清各种颜色的豆子、数清各种质量的豆子的征程。
  1984年10月26日,姐夫扛着行李和我徒步15公里从牛王庙来到县城,粮食局领导安排我到静升粮站锻炼,我们搭着小四轮拖拉机来到我从未到过的静升,一进粮站的大门,一切对于我这个刚出校门的农村姑娘来说都是那么陌生,当时20岁的我甚至想哭,害怕今后独自一人面对未来的工作和同事。同年月底,我接任了统计兼出纳工作,次年一月份接任了主管会计。
  第一个月做凭证、记账、做报表,着实检验了我的专业知识,但实践经验的空白,使我初尝数豆人的苦头。前任是突然调走的,以至我没有时间经师指点,加之1月20日接任,月底就要报表,仅10天时间,我几乎夜以继日,在计算、填写、登记、错误、更正中反复着一个月的业务。记账凭证和账页让我改了又改,划了又画,文字“满格”,数字“出格”,真是自己都看不过去。但丑媳妇总归是要见公婆的,月底,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坐了一辆拉粮的车到城里交账。财务股长很快审阅了准确无误的会计报表,但对我勾画的乱七八糟的账证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我意识到自己的确太“出格”了,当时粮食局的会计基础工作在原中商部都是名列前茅的,我能理解曹股长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十多天的夜战,再加上领导的批评,我有点晕头转向了,出了粮食局的大门竟分不清上下路线,下行便回了我家,那是断然不行的,往上走吧,至少方向是对的,我边走边抹眼泪,虽中午时分,但全无一点饿意,迎着隆冬的朔风,用了三个多小时走回了粮站。
  
  我用哥哥给我的生活费重新买了一套账,工整地誊写好,前后对比,感觉好多了。现在想来,我真该把那套作废的账保存至今,好鞭策自己,教育后人。
  这就是我数豆者的第一课,令我刻骨铭心,这个艰难的开端“叫我惭愧,催我自新,并且增长我的勇气和希望”。
  两年以后,我结婚生子,爱人与我两地生活,我带着8个月大的孩子上班,平常倒也不觉得累,就怕到城里开会送报表,孩子要吃奶,外出一天,奶水胀的生疼,那时没有公交,交通不便。有一次不得不在城里过夜,我牵挂着孩子,忍着胀痛,彻夜未眠,孩子要吃奶自然是啼哭一宵。那时的人组织纪律性很强,轻易不请假,有什么困难都是自己默默地克服。
  在粮站工作的七年期间,我自修了大学专科“商业企业经营管理”专业。随着实践经验的积累和理论知识的充实与更新,我开始带着疑问审视实际工作,在核算的基础上,开始有针对性地写财务分析。粮食是关系国计民生的特殊重要商品,政策性很强,因而对会计处理要求也比较严格复杂,素有“内行说不清,外行看不懂”,我不以为然,只要肯钻研,内行一定能说得清。我最有代表性的财务分析是1988年写的“关于对全局离退休人员费用实行统筹的建议”,此建议与局领导的想法不谋而合,次年实行全局离退休人员费用统筹,与现在的养老统筹有相似之处,到1992年移交社保局统筹。最有影响的财务分析是1990年针对全局各企业各自为阵搞议价粮油经营成本大、收效差的问题,写了题为“统与放的对立统一”,报到局里后引起反响,在股站长会议上讨论,最后达成共识,在1991年成立了“灵石县粮食局议价粮油企业集团”(同年我被调到集团公司任副总经理)。
  这一阶段,我由不会数豆子、数不清豆子发展到不仅学会了数,而且数得清我们粮仓里的“豆子”,我喜欢上了这个别人认为枯燥乏味的职业,我热爱数字,我喜欢文字,我喜欢数字与文字的完美结合。
  (二)
  从乡下进城是我当初工作的热切所望。真要告别我数豆的乐园,我还从心底放不下粮站安静的生活和家庭式相处的同事。至今时时梦魂缭绕的是仓库顶上的窑背——我读书思考、休闲娱乐的平台,春天看着墙外白杨在春风的摇曳中渐渐长出新绿,夏季听着知了吟唱着执著的恋歌,秋天闻着扑鼻的秋香,冬季踏着深深的积雪领略银装素裹的苍茫大地……还有从静升到灵石洒下一路阴凉的笔直的白杨,那种惬意让骑车人忘却上坡的费力,又不自觉放慢下坡的速度。
  在议价粮油企业集团工作不到半年,借回粮食局财务股——这个我参加工作时认为是最权威的会计领导机构。当时已故原财务股长郭生旺擦玻璃时摔伤了右臂,我便成了郭股长抄抄写写的助手。与此同时,领导安排我开始写粮食局的经济活动分析和工作总结之类的公文。
  任粮食局财务股长的10年期间(1993年~2002年),对我专业工作影响最大的是两件大事:一是粮食政策研究;二是财务挂账审计。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换句话说粮食的问题是一个天大的问题。粮食行业的政策是多变的,体现了国家在粮食问题上的谨慎态度。
   1994年税制改革后,增值税对粮食财务冲击较大。国有粮食企业之前是免征营业税的,税制改革后要相应减免增值税。山西省的减免政策是“征三免七”,即征收应纳增值税的30%,余70%留企业作为国家财政的补贴收入。财务处理的难度是增值税减免价税分离的会计处理,因为营业税是价内税,以销售收入为基数简单乘以一个比率就可以计算出税额。而增值税是价外税,其设计极其科学,通过进项税的抵扣和销项税的计提,体现商品增值环节的税负。当月销项大于进项时“三七”可以成立,反之不仅企业得不上70%的补贴,税务部门也征不了30%的税,当时的实际情况是粮食光进不出,或月月购进大于销售,增值税减免政策对于企业来讲无疑是一句口惠而实不至的空口许诺,企业税负较改革之前更加重了。针对这一情况,我在粮食局企业实行划细会计核算,以每一笔业务为计算单位,从购进到销售环节将进项税和销项税分别“三七”比例核算登记,直到该笔粮食全部出库,这样,既保证了税务部门征收的30%不漏征、不少征,又保证了补贴的70%一分不少留于企业。并撰文《浅议粮食收储企业的税收政策》(1999年第1期《商业会计》),此后,增值税减免政策改为以企业性质和经营粮食的性质划分,从源头上解决了这一问题。
  1998年,国务院发出关于进一步深化粮食流通体制改革的决定 <国发(1998)15号>,要求加快粮食流通体制改革的步伐。改革的原则是“四分开一完善”,即实行政企分开、中央与地方责任分开、储备与经营分开、新老财务账目分开,完善粮食价格机制,更好地保护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和消费者的利益,真正建立起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求、符合我国国情的粮食流通体制。
  从1998年起粮价呈下降趋势,以中等小麦保护价为例:1997年为1.52元/公斤,1998年为1.46元/公斤,1999年为1.26元/公斤,2000年小麦市价为1.1元/公斤。而企业实际小麦库存成本高达1.4元 /公斤,由于保护价粮权不在企业,企业只管敞开收购而无权适时销售,因此,粮食品质逐年下降,购销倒挂价差加大,而且占用了大额资金。针对这一情况,我与财政局的曹慧强、赵瑞香合写了《对非陈化、高价位老库存粮食的处理建议》(2000年第2期《财会纵横》)。这个问题也引起上级的重视,全省的老库存粮食在2004年全部借库销售完毕,老粮的问题彻底解决。
  粮食企业的财务挂账审计是比较频繁的,而且每次审计时间跨度都比较长。我经历的三次财务挂账审计分别是:1992年审计,时间段是1992年3月31日以前的老财务挂账;1998年审计,时间段是1992年4月1日至1998年5月31日;2005年审计,时间段是1998年6月1日至2004年12月31日。而且一次比一次清理数额大,一次比一次难以清理和最终消化。
  在一生从事会计工作期间,能系统地经历建国以来粮食史上三次全面的财务挂账审计,对于自己来讲实在是一笔难得的宝贵财富。
  审计使我学会了逆向思维。如果说会计是记录和监控从一粒种子播撒、发芽、生长、开花、结果的全过程,那么审计解决的是探究这粒果实是如何经历结果、开花、生长、发芽的反过来的全过程。
  审计使我学会了换位思考。就像司机能站在交警的立场上思考方向盘。
  审计使我的专业技能进一步走向成熟。如果说会计解决的是如何进得去的问题,那么审计解决的是如何出得来,只有进退自如,方显先见之明。
  审计使我学到了审计专业的相关知识。这对我提高自己,指导工作帮助很大。
  审计使我再次感悟到做人、做数豆人的不易。单从会计档案3年至永久的保管年限就会足以给你形成无形的压力,你的正确的、错误的、客观的、主观的行为始终是记录在案,这是任何职业所不能比拟的,一个单位的其他档案可以没有,但会计的档案却是不可忽缺的。
  做账就是做人,账如其人。而且要先做人,后做账。
  以数豆为业、以数豆谋生,且自己在数豆中逐步走向成熟、成功道路中,1994年考取中级会计职称,2008年通过高级会计师资格评审;2007年分别获得司法鉴定会计执业资格和注册高级科技咨询师资格。
  
  (三)
  2007年4月,组织调任我为政协灵石县委员会文史提案科工作,整日和粮食豆类打交道的日子暂告一段。工作由数字转向文字,初到新的工作岗位,我的诸多不适应当数刚离开了数豆子职业的时候。出乎我的意料的是,一年下来,我感到我的会计专业无处不在影响着我,无时不在地帮助我完成新的工作任务。
  人民政协作为我国政治体制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围绕中心、服务大局,是人民政协履行职能必须遵循的重要原则。始终围绕党的重大决策部署来研究谋划政协工作,把党的重大决策和工作部署贯彻到人民政协的全部工作中去,为实现党在各个历史时期的发展战略和发展目标建真言、献良策、出实力。这要求我们必须牢牢扭住经济建设这个中心,以自身过硬的素质充分发挥政协的优势和特点,突出综合性、全局性、前瞻性。
  在政协来讲,调查研究是很重要的,人民政协讲作为,要从围绕中心的实践中去看待;讲成绩,要从服务大局的实效中来评判。这是衡量人民政协工作成效的重要尺度。如何履行好政治协商、民主监督、参政议政三大职能,要求各界各级别的政协委员必须是某一领域专家,这样才能提高履职水平。我以数豆人特有的职业习惯开展调研工作,开展文化典籍的整理工作,会计工作的科学严谨素养帮助写出高质量、有说服力的调研报告,会计工作的综合和分类特征帮助我从客观的、更加经济的角度提出可操作性的建议。
  从事写作是我小时候的夙愿,长大以后搞了数字,在步入不惑之年,我又可以实现儿时的梦想。老天真是厚爱于我,苍天不负有心人,我又岂能负苍天!到政协工作以后,我仍在继续着我的专业。取得高级职称以后,我在本职工作之余,订阅财会杂志学习充电,帮助朋友解决一些财会工作中的实际问题。我不希望退休后才重操旧业,我要一直不间断我的专业,要让会计在我的生命的曲线上没有断点。
  现在,我加入两个协会,过去的会计学会和现在的作家协会,闲时或与会计界的故友聚聚,或与文学界的新师学习,实在是我人生的快事,或许比不了做官,或许比不了有钱,正所谓“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从数字到文字,再到文字兼数字,一路走来,有过迷惘,也有过苦闷,走得很累却又很坦然,到如今我终于发现自己是这样地热爱会计这个行业,可以说自己已将生命中最灿烂的年华都献给了会计这一行,为了工作,为了考试,为了生活,付出了太多太多。会计的群体确实是奋斗的群体,随便拿出一个人,他不息的努力就是一部小说,我坚信“天道酬勤”。自己虽已不再年轻,而现如今面对前方要走的路还很长,“路漫漫兮修远,吾将上下求索”。
  若有来世,我愿再做数豆人!
  文章到此本该结束,然而我的心情反而久久不能平静,假如倒退一个或几个30年,我能有这样的经历,这样的收获,这样的心情,写这样的文章吗?肯定地讲,是改革开放给了我健康成长的环境,给了我走向成功的机遇,给了我继续发展的平台。我在回顾总结自己的同时,由衷地庆幸自己生逢盛世,同时更加勉励自己诚实做人,扎实做事,无愧于生命中的分分秒秒。
  
  作者单位:政协山西省灵石县工作委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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