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走丈老
不经意间,我走丈老已经走了十八年,那段路不很长,却因时世的变迁,也颇值得回味。
我走丈老有三条线路。走西线最远,走的是省道,六十年代修的公路,弯弯曲曲,起伏也大,连三坡、老鼠洼这些路段,骑自行车要时上时下,不太方便。搭乘班车的话,在县站乘车30里,再往南步行8里才能到丈老家。从候车算起,到达要一个半小时。走南线稍近,路也平坦一点,以沿山公路和河堤为主,差不多20里,然后北折山路5里才到,骑自行车走丈老多走南线,要两个小时才到。第三条路是走中线了,翻山越岭,走冲过河,全靠步行,20多里山路要走3个小时。有时不想骑自行车,又想省几个路费,就选中线了。
我和妻是上世纪90年代初结婚的。妻的嫁妆里就有一辆凤凰牌28型的自行车。那时,一般家庭里都没有摩托车,凤凰牌的自行车就是好的交通工具了,我用新自行车驮着娇妻从南线走丈老,也着实让不少的人羡慕过。有一次,我在河堤上骑累了,就叫妻带我,她爽快地答应了。我坐在自行车后,也着实美美地享受了一回妻子带我的浪漫感觉。
两年后,儿子出世了。逢年过节走丈老,就必然要带上儿子,一张小小的自行车上就有了三个乘客。在自行车的三角架上,绑上一个小座椅,把儿子放上去,夏天要蒙纱巾防蚊子,冬天里还得用围巾捂严防风寒。当自行车前面已放不下儿子的时候,儿子就已上学了。
其实,选中线走丈老的感觉也很浪漫。其间,要过碾盘河,一般的时候是踩着石头过河,逢上春雪融秋雨绵,河水稍涨了的日子,我就得脱下靴子,光着脚板将妻子和儿子一一背过河。
走中线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锻炼儿子。当儿子会走路后,我和妻子就带儿子在中线锻炼他行走。他走累了,就背他一程,然后又放他下来走,如此反复,有时在他累的时候,我还会说,外公在等你一起去堰塘捕鱼呢。于是他就走得特别来劲。那是因为儿子最喜欢吃鱼。当儿子能走完去他外公家路程的时候,他就成长为一名少年了,个子高高的,腿也特别有力。
走西线的时候是比较少的,出了钱不说,还要等车,搭了车不说,还要再走,很烦人。后来乡村公路通了巴士,我们一家走丈老也坐过不少的村巴,乡路坑坑洼洼,人坐在车上摇摇晃晃,一路上还要停停靠靠,来回也要1个小时。这村巴也坐得不舒心,很多时候我宁愿骑自行车走丈老,让妻子、儿子坐村巴去。
2004年的时候,西线省道裁弯取直,10多米宽的柏油马路宽敞而平坦。我也让“凤凰”退役了,买了一辆建设牌的摩托车,带上妻儿去丈老那里只要40分钟了,而且兜风的那种感觉十分惬意,从此不再走南线和中线了。去年,西线的乡村公路也修成了水泥路,直达丈老的家门,走丈老只要半小时了。
岁月如梭,日子越来越好,走丈老也就好像走隔壁,我每年多去看望双亲自在情理之中,但总觉又少了点什么。于是心里又暗自思忖,什么时候该带上妻儿再走一走中线,或再骑自行车走一走南线,重拾往日的浪漫,相信会是很阳光很健康的心路之旅。
返乡梦
对于漂泊在外打工的人来说,返乡是一个永恒的主题,而返乡创业是一个更值得期待的梦想。
令人记忆犹新的是2009年下半年,金融危机开始严重影响我国,股市下挫,一大批沿海企业破产倒闭或裁员,使得大量的农民工提前返乡。而就在这一年,我那在外打工近20年,一个堪称典型农民工的大姨佬有了急迫的返乡创业念头。
我的大姨佬从上世纪90年代初就开始凭着裁缝的手艺在沙市、武汉、北京、辛集、保定等城市奔波谋生。当他的独生女儿——我的姨侄姑娘初中一毕业,也就随大姨佬学裁缝手艺,一直进厂务工。后来,他干脆把姨姐带上,举家出门打工。每年回乡,总是风风光光的,而且建新房,买家电和摩托车,家境一年胜过一年。后来,姨姐患上肝硬化,差一点客死他乡。
姨姐是在2008年不幸去世的,且花去了不少的积蓄,让大姨佬的家境急转直下。不料又在2009年遇上了金融危机,大姨佬和姨侄姑娘北上不行,就跑到广州。哪知在广州打工并不顺利。他终于与女儿分开,再北上辛集,又不成,转而至武汉,而其间至少三次返乡,考察回乡创业的事情。
其实,打工在外,回乡是迟早的事情。只是金融危机让大姨佬第一次感到回乡创业的紧迫性。代种他责任田的老父亲已有70高龄,一年比一年衰老,早已不堪守土护家的重任,自己也四十有五,难道要在外打工一辈子不成?再者,女儿一年比一年更加成人,婚姻大事迫在眉睫。所以在2009年这个雪上加霜的年份,大姨佬回乡创业愿望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急迫!
大姨佬回乡有三个打算,一是做服装生意,二是买车搞运输,三是与人合伙搞快递。无非也就是当个体工商户。他征求我的意见。而我对生意是门外汉,根本就给不了什么建议,要他自己拿主见。于是,他便回乡东跑西跑的打探行情,犹犹豫豫,最终下不了决心,怕有朝一日,自己打工的那几个血汗钱血本无归。最终,他又到武汉做起老本行来。
今年春节,他并没有急着出门,先是跑到城东工业园的金犀牛公司应聘,当了解到工资一月不到2000元时,他还是决定要外出,单单落下姨侄姑娘在家。
不久,姨侄姑娘到我家来,说是要在新江口找份工作做。我倒是劝她,新江口的工资低,不如在外打工,因为她毕竟还年轻嘛。姨侄姑娘说,做缝纫太辛苦了,她早已厌倦了这一行。当然,她还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能在新江口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嫁了。于是,我只好由她性子白天在新江口大街上找工,据说还拉上了一个住在新江口的女同学满街地应聘,晚上就住在我家。姨侄姑娘去过好几家服装超市、美容店、影楼什么的,最终选定一家文具店。原因是这家文具店开出的工资是月薪1200元加提成,是所遇商家中开薪水最高的。我问她应聘的情况,她说要试工一个星期,老板管吃不管住,录用不上的话,老板也就不开试工期间的工资了。我说那不是骗局吗,老板只要都录不上话,就会源源不断地招工,也就源源不断地有人给他白干。姨侄姑娘说这都是双方同意的。我也不再说什么,巴望文具店能录用她,然后在新江口成家立业也未必是坏事。哪知到了第6天,她说干不了,主动去请辞。我便要去找老板,多少给姨侄姑娘开一点工资,她却偏不让我去搅和,说这都是事先约定的。我也只好作罢,心想吃点亏上点当,对她今后也有好处吧。姨侄姑娘辞工后,还是听我的话,到广州随他表叔学服装打版设计,学成了至少也是个高级技工,不用干车工的苦活了。
大姨佬不久也传来了好消息,在武汉一家服装公司做上了车间管理,相对轻松,而且工资也不错。
这当然受益于中国经济企稳回升,在2009年的农民工返乡潮后的半年多时间里,中国又出现了“民工荒”,这对于打工人群是一个利好的形势。
转眼又将年终岁末,可以预见有12万之巨的在外松滋儿女又将很快开始他们的匆匆返乡之旅,春节之后还得随车轮滚滚地流向全国各地。我不知道他们在为获得一份较满意的工作和薪水的同时,还要付出多少对家乡的离愁别泪,因为父母、兄妹、子女和故土注定是他们永远魂牵梦绕、难舍难分的情结!
不可否认有一些成功人士干脆“孔雀东南飞”,举家迁居东南沿海发达城市,适彼乐土,也有一些回乡创业的成功人士,包括回乡就业的农民工,一面就近兴业打工,一面守土守家。但我却不知道我的大姨佬,还有姨侄姑娘是否还有回乡创业的打算。进一步讲,我也不知道像我大姨佬、姨侄姑娘一样的农民工兄弟姐妹们返乡创业的路还有多漫长!而我只是有一种强烈的期望,期望我们松滋在未来几年,能为在外的游子提供更多更好的返乡创业环境或就业机会,至少也不要出现那种欺负返乡打工妹的文具店了。
(编辑 刘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