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乡音·人(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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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日山石头
  一切都沉入了静寂。不静寂的是那些时光磨不去的字,站立在遍山的花岗岩石上,叙说着宋元的风云驮去了的祈风盛事。
  弥漫山中的虔诚祈祷,映现的灿烂辉煌胜过“九日”垒起的传奇。
  海上的惊涛也一次次溅到石头上?朦朦胧胧,落下“海丝”路上海船、鸥鸟、波浪的印痕。
  风荡漾着冷暖划出石头粗粗细细的皱纹。
  雨的倾情在石头上生长了奇花异草。
  晨露与夜霜凝聚了昭示石头鲜活生命的水灵灵的苔藓。
  人们进入到这些年迈的石头内心,就进入到“海丝”波峰浪谷的漫漫征程,进入到和平与友谊的诗篇,进入到中华书法艺术的广阔丛林,进入到人生的一个闪闪发光的指引……
  惠安女,一盏马灯照大海
  夜之海,黑暗淹没了帆影。
  拎一盏马灯,沿着熟悉的蜿蜒山道,她一路小跑走向海滩,走向前方柔声细语的涛声。
  微微跳动的火苗,透过防风的玻璃灯罩,将金色的光辉投射到前方的海域……
  兰花指提灯的手抬得高高,为了让灯光把大海压得更低些——拉近一点距离,也能早一些听到亲人由远及近的呼吸啊。
  身上米汤浆洗过的衣裳多么艳丽,灯火的抚爱下,各式花朵芬芳绽放。
  柔腰上环绕的银链轻轻抖动,也许因了一阵海风掠过?
  额头上的留海波涛起伏,探问水天一线处的回响。
  等待的心一次次拨亮灯花,与双眸一道深情眺望:甜蜜的想望,明亮的期盼,就要从云烟迷蒙的大海里腾跃而来……
  锯木头
  古庙前的石埕上,两个惠安女在锯木头。
  你推,我拉,一把特大的锯子,将日头从东边拉到了中天。
  简单的重复,最伤神耗力。不简单的寄托,是耐力的蕴藏。
  汗珠噼噼啪啪淌落,为锯子发热的钢齿淬火,胸脯上双峰不住地抖动,漾起柔美的风。
  古庙瞪着两只眼睛看。
  木头又大又硬,据说叫做铁木。铁木横躺着,任你来来回回地锯,它就是纹丝不动。
  两个拉大锯的女人,就这么你推我拉从容不迫地锯,任你铁木再铁,也要将它锯开。
  应对冥顽的木头只能是利器的深入以及韧劲与隐忍的修练。
  木头本质里的齑粉纷纷扬扬洒下——木头锯开了,剖开了,平平整整的一片,两片……
  古庙的两只眼睛瞪得更大了。
  天 井
  井,从大洋楼或大厝的顶上深到地上,在居所的中央设置偌大的“天井”,家的天伦之乐融融,就是井水了,井里盈满的明亮空气与阳光就是井水了。
  上苍降落甘露积存这水,家头上老天爷的恩情注入这水,一家人随心所欲畅饮这水。孩子们最爱伸出小手,承接九天飘落的雨珠,最爱与歇在井四壁的鸟雀说话谈心。
  井上嵌着星月,浮游彩霞,飘过风云。井下蒸腾起地气,强盛家的人脉与呼吸。
  井永不干涸。天与人合二为一的歌声在井里荡漾。
  不知起于何年何月,天井不见了,家就干渴……
  阳 光
  阳光在天空中挥洒春天的气息,蜜的滋味,在我的脸颊留下爱的印痕。
  阳光渗透进我的肌肤,渗透进我的魂魄,丝丝缕缕,都牵引着我的生命。
  阳光是我的食品,没有阳光我就一直挨饿,无法自持。
  我大把大把地吃着又香又甜的阳光。
  就是在阳光稀少的时候,我也不放过飘闪的一缕,伸出双臂紧紧搂住。
  阳光吃进我的骨骼里就铸入了钢。
  阳光构筑的脊梁就有了足够的硬度。
  阳光冰冷冷的时候,几乎凝固了。我仍不改初衷全身心拥抱她,将她烘热。
  黑色的阳光埋葬了我,我就长成蓬勃的青草,刺破重重压迫,回到格外宽广的地面。
  重金属的阳光砸破我的脑袋,我能抓起一把泥土涂抹伤口——有了伤疤的智慧更加圆满。
  阳光的痴迷和我的痴迷融合了,一种神奇的波澜能排山倒海。
  阳光的瀑布轰鸣着从天上狂泻下来,把我击倒,我的呻吟还是爱的乐曲。
  阳光挥动着光灿灿的刀子,我依然将心贴着,和她共舞。
  一滴阳光落在我的鼻尖上,我闻到了天上人间真正的醇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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