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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将至,正逢会议扎堆时。最近关于经济下滑,如何避免“中等收入陷阱”成为各种会议论坛的议题之一。
11月6日~8日,第十二届北京论坛上,“中等收入陷阱”话题成为各国学者讨论的焦点。北京论坛以“文明的和谐与共同繁荣”为总主题,来自数十个国家的学者、政界商界精英600余人汇聚一堂,探讨不同文明在和平环境中的交汇以及全球共同面对的变局和挑战,共同探寻文明的和谐与共同繁荣之路。
与会的学者认为,中国经济未来能否实现中高速增长,能否避免“中等收入陷阱”,关键在于全面深化改革。
2014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达到63.6万亿元,人均国内生产总值7594美元,按世界银行标准,居中高收入国家中等水平。但能否成功跨过“中等收入陷阱”这个历史魔咒,对中国依然是个巨大挑战。
诸多变数
在与会的经济学家眼里,中国要在短期内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并非易事。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国别收入标准的指标是变化的。从1987年开始,世界银行划定了一系列人均国民收入门槛线,作为经济能力的分类标准,对国家按照收入水平加以分组,其目的是便于更好地开展发展援助。其中:高收入为6000美元以上、上中等收入为1941~6000美元、下中等收入为481~1940美元、低收入为480美元及以下。
在这一固定基数上,世界银行又根据美国、英国、日本和欧元区平均通货膨胀率逐年动态调整。根据其最新发布的数据,2014年的国别收入分组标准为:高收入为12276美元及以上、上中等收入为3976~12275美元、下中等收入为1006~3975美元、低收入为1005美元及以下。
“这个国别收入分组标准是动态的,目前是12276美元,但到2020年可能会调整到13000~14000美元,这就意味着每年GDP增长要达到10%以上才能在5年内成为高收入国家,从目前来看很难达到。”与会学者、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收入分配研究院执行院长李实向《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即使2020年进入不了高收入国家,但如果能保持每年5%~6%的经济增长水平,可能到2025年达到这一目标。
另一个可能会变化的指标是人口数量,中共十八届五中全会提出将全面放开二胎,有专家估计到2020年,中国人口或将达到15亿人。对这个数据,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王大树连连摇头:“不可能那么多,中国人口增长速度是萎缩的,二孩放开的头两年可能有所加速,但以后仍会减速,最高峰时也就13亿~14亿人口。”
王大树提出,国别收入分组标准是按照人均收入排名,在同样的GDP总量下,人口的增长会增大分母,从而降低人均GDP的数值,增加进入高收入经济体的难度。
“从供给的角度,即使全面放开二胎,变成新的劳动力也得是20年后,未必能对GDP增长造成贡献。所以全面二胎政策提供的是‘口’而不是‘手’,是‘需求’而非‘供给’。”王大树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短期内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对于1亿人口以下的经济体而言比较容易实现,但对于中国这样一个13亿人口的大国,难度很大。”王大树认为,除了人口众多,区域发展不平衡也是必须面对的现实,因此,在2020年实现区域性的跨越还是极有可能,而且现在有的地方已经跨越了,所以政府要采取措施“抽肥补瘦”,一方面通过转移支付、减贫等方式“补痩”;另一方面,要对税收的分成比例和一些退税政策进行调整,比如退税按产地,而非消费地、出口地,“现在出口退税大部分是东部出口在东部退税,即使是西部生产的产品也退不到西部去。”
直面挑战
从世界经验来看,“中等收入陷阱”发生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低端制造业转型失败。低端制造业可以带来中等收入,但是伴随而来的环境污染、低质低价等都是恶性循环。
“中国要想跨过中等收入陷阱,经济结构必须要调整升级。”王大树表示,按现在的经济结构,要保持较高的增长速度,不能还靠第二产业来增加GDP和国民收入,因为要受资源和环境的限制,现在产能已经严重过剩,环境也面临很大问题,PM2.5严重超标。因此,要对经济结构进行调整,继续指望第二产业是不可持续的,还要大力发展第三产业。同时,大力开展创新驱动,发展新动能,在新旧动能转型阶段要注意产业结构调整,实现制造业高端化。
韩国延世大学教授李东晚(音译)曾对42个中等收入国家和21个高收入国家1961年到1991年的数据进行分析,发现对于教育和低收入的部分投资能够促进经济增长,但是大部分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中等收入经济体,政府的支出对于经济增长的贡献度不是那么大,也看不到政府支出占GDP比值长期升高的趋势。而没有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经济体则正相反。
李东晚认为,比起投资本身,投资的效率更为重要。投资的效率用两种方法来衡量,一是增量资本,二是全要素的生产率。从中国的全要素增长率来看,一般是在3%~6%之间,但从2013年开始却出现大幅下跌。“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暂时的情况,特别是在中国经济整个的增长率下降之后,这种情况会不会持续。但总体而言,中国的全要素增长率没有呈现出一种稳定的趋势,更没有呈现出一种稳定增长的趋势。”
李东晚向《中国新闻周刊》表示,“一些成功摆脱‘中等收入陷阱’的经济体,他们跳出陷阱的时候都是可以实现全要素增长率的增长,或者至少是可以保持全要素增长率的水平。如果中国的全要素增长率现在出现了下降,确实令人感到担忧。”
此外,教育也是显示成功和失败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经济体之间差异的部分。“中国教育最大的差异在于体制机构的质量,在这一方面中国甚至落后于中等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所以在这一方面,中国应该真正开始关注并开展工作。”李东晚建议。 除了投资,收入分配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在李实看来,中国要维持一个稳定较高的经济增长速度,一个实际的挑战就是收入分配问题,一是收入差距过大,二是财富分配不平等的现象日益严重。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从1978年改革开放开始,一直到2007年,整个中国,包括农村地区和城镇地区,收入差距都在不断扩大。但是从2007~2013年,尽管全国收入差距有所下降,但在农村地区和城镇地区,收入差距仍在持续扩大。
而居民之间财产分配差距的扩大速度超过了收入差距。从财产差距的基尼系数来看,从2002~2007年,在中国的农村地区,基尼系数从0.45上升到0.7,在城市地区则从0.45增长到了0.63,而2002~2010年,整个国家的基尼系数从0.54增加到0.73,8年时间,中国财富不平等程度急剧上升。
李实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在过去30年里,一些成功从中等收入国家进入到高收入国家的经济体,比如韩国、新加坡,在其初始阶段的收入差距都比较小,而那些没有成功跨域“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比如拉美、南亚的一些国家,则有很大的收入差距。所以,能否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收入差距的影响非常大。
在李实看来,中等收入经济体如果收入差距过大会影响发展速度,前期收入差距如果很大,后期增长率就会比较低,所以这些国家要在短时间内迅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进入高收入国家,必须解决收入分配问题。
找准对策
“尽管在过去10年中,政府在努力调节收入分配差距,包括提低、扩中、调高等方面都做了很多工作,但还不够。”在李实看来,造成中国收入分配不公的源头主要是收入秩序混乱,收入分配制度有失公平。在初次分配过程中,一是税收制度不合理,多是间接税,对收入调节的作用较弱;二是存在劳动力市场分割问题,特别是户籍制度歧视,很多农民工得不到应有的就业机会,或者收入被人为地压低,在劳动力市场处于一个不利地位,加上社会保障系统不健全等,都会对收入分配公平带来影响。
尽管中国要实现到2020年进入高收入国家的变数很大,挑战不小,但在一些与会的经济学家眼里,依然充满着无限的可能性,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创新。
英国政府国际发展部首席经济学家、牛津大学教授斯帝文·邓向《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处于中等收入阶段,中国目前需要一些高效率的企业,更需要一些在创新方面有效率、进展较快的企业。这就需要一个整体结构上的完善,在包括提高劳动力生产率、提高劳动力能力,还有开展更全面更好的教育;此外,还需要建立新的公司、引进新的投资动力。但是,现在中国的国企还达不到这种创新和观念上的更新,如果他们能引进更多有效的观念,会更容易走出“中等收入陷阱”,从而实现更有效率的经济增长。
同样,李东晚也肯定了创新对于走出“中等收入陷阱”的作用。“毫无疑问,技术特别是创新能力非常重要,与同等收入的其他国家相比,中国在创新能力方面,无论是在研发方面的投资,还是在前沿产业的投资,都是领先的。但我更要强调的是,高效率的投资和高质量的教育是中国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