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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利维亚穿花裙的攀登者
在玻利维亚的瓦伊纳波托西山(Huayna Potosi Mountain),经常可以看见一群背着行囊的当地女性,和其他登山者不同,她们穿着宽大蓬松、色彩斑斓的裙子,梳着辫子,系着花披肩,身材矫健,脸颊通红。这群攀登者被称为“登山的恰利特斯妇女”(Climbing Cholitas),是一群年龄在42到50岁的艾马拉(Aymara)妇女组成的“高山女背夫” 团队。她们打破了世俗的刻板印象,在2019年1月登顶了海拔6,962米的阿空加瓜山(Aconcagua)——亚洲之外最高的山峰,一步一步走出自己的自由之路。
摄影师托德· 安东尼(Todd Antony)记录下了这群了不起的女性。在过去五年中,他曾前往世界各地记录不同的亚文化群体。“我被这些引人注目的少数群体吸引,他们对待生活都有着独特的视角。”安东尼曾去日本拍摄过“暴走货车”司机(Dekotora,注:20世纪70年代,在日本货车司机中开始流行浮夸的货车装饰),最近拍摄了生活在玻利维亚的这群“登山的恰利特斯妇女”,这些女性打动他的不只是穿艾马拉裙登山的视觉魅力,更是背后关于她们的故事。
自从16世纪西班牙人占领玻利维亚,当地土著被迫为西班牙占领者做仆人,并被要求穿着特定服装,如宽大的裙子和圆顶礼帽,他们被蔑称为“Cholitas”,意为“混血”或“被开化的印第安人”。直到十几年前,土著艾马拉妇女还处于被社会排斥和边缘化的地位,例如被禁止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或进入特定的公共场所。2005年玻利维亚第一位美洲印第安人总统埃沃·莫拉萊斯当选以来,大多数土著居民获得了更大的承认和自治。如今,就像托德照片中她们穿着的传统服装一样,“Cholitas”也经历了重新定义,成为这些女性引以为傲的身份。
艾马拉族女性登山者中有一些曾是登山队营地的厨师。她们过去一直看着别人登山,直到有天决定:“我们为什么不试试登山呢?”在安东尼看来,她们的攀登之举是从边缘化中的崛起,也是她们在以男性为主导的登山领域中的崛起。在帮助他人实现登顶目标多年之后,2014年,11名艾玛拉族妇女系上冰爪,把高帽换成头盔,开始自己登山。她们没有穿专业登山装,而是穿着传统的、宽大蓬松的裙子,梳着辫子,用传统的彩色披肩来携带登山工具,而不是用背包。四年之内,她们完成了数次高山的登顶,但目标从一开始就埋下了——站在阿空加瓜山顶。2019年1月,五名艾马拉族妇女终于登顶海拔6,962米的南美最高峰阿空加瓜峰。她们是Lidia Huaylas Estrada、Dora Magueno Machaca、Ana Lia Gonzales Magueno、Cecilia Llusco Alana和Elena QuispeTincutas。Dora和Ana Lia是母女,但当她们一起站在山间时,关系不仅是母女,更是挚友。
与这些女性的相处时光让安东尼终生难忘。他飞到玻利维亚的埃尔阿尔托(El Alto)机场——坐落在拉巴斯市(La Paz)之上海拔4,150米的高原。从远处看,这座城市密集的两层和三层楼房像正从高原的悬崖边缘,瀑布一般从陡峭的悬崖上倾泻下来,一直流到下面的拉巴斯市。安东尼的航班在凌晨一点左右抵达,缺氧症状很快显现出来,连把相机箱从行李传送带上搬到手推车上都变得费力。安东尼在拉巴斯适应了好几天,每晚被高原反应折腾得醒来好几次。五天后,在晨曦中,他和恰利特斯妇女出发前往瓦伊纳波托西山拍摄。到第一天结束时,他们已经爬上了桑戈冰川(ZongoGlacier),海拔超过4,800米。他们在满是狭窄的冰川裂缝的山脊上行走,前后都是冰封的波浪。当他和助手回到大本营时,剧烈的头痛袭来,而且完全没有精力。就是在这样一个挑战人类极限的环境中,这群朴素的土著妇女战胜了自然,也战胜了自己。
守护牧场的澳大利亚佳人
澳大利亚的广阔腹地也许是地球上最后的荒野之一,从金伯利(Kimberley)到远北昆士兰(FarNorth Queensland),从北领地的北端地区(Top End)南至弗林德斯山脉(Flinders Range),这里占据了澳大利亚70%的土地,几乎是半个欧洲大小,居民才不到80万人。这些地区与古老的原住民渊源甚广,原住民文化中那些传播甚远的故事自始至终围绕着男性展开,比如侠盗内德· 凯利(NedKelly)如何穿越维多利亚边境,鳄鱼邓迪如何徒手抓蛇,默默奉献的女性似乎永远都藏在背后的风景里。其实在澳大利亚大大小小的牧场里,有无数热烈而富有生机的姑娘们,她们倾心守护着农场,在红褐色的土地上耕耘着自己的家园。 梅利莎· 罗伯逊(Melissa Robertson)曾经是一名生活在墨尔本的室内设计师,在厌倦了都市里日复一日的生活之后,梅利莎选择告别繁华的墨尔本,只身搬到了南澳大利亚的阿卡巴(Arkaba),成为了一名动物保护区的向导。人烟稀少的阿卡巴曾经是巨大的绵羊牧场,如今改建成了占地240平方公里的野生动物保护区,距离最近的城市阿德莱德约四个半小时车程,是名副其实的荒郊野岭。彼时的阿卡巴正面临着危机与转型,大片的牧场草地濒临枯竭,野生袋鼠和考拉也饱受着饥饿的困扰。梅利莎抵达之后,重新操刀设计了保护区的可持续景观,她每天都要花上七八个小时,独自巡护保护区一带的针鼹、野兔、野生考拉,以便于重塑这个濒危的生态圈。
为了让保护区的生态回春,梅利莎重新引进了许多阿卡巴当地的原生植被,比如沙漠玫瑰和荆棘花。经过梅利莎的改建,如今的保护区重新复苏,越来越多的考察项目和游客探访项目应运而生,梅利莎也担当起了保护区向导的职责。梅利莎曾说:“我所爱上的是另一个全新的世界和生活,以及遇见那些诚实而非凡的人。”无独有偶,除了梅利莎之外,还有无数像她一样的牧场守护者。格蕾丝· 米切尔森(Grace Mitchelson)是个矫健爽朗的姑娘,脸上始终带着和万顷红土一样热烈的笑容。格蕾丝在塔斯马尼亚州的农场长大,从小就与密林、灌木、岩石、蓝天为伍,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的血液里生长着旺盛的灌木丛,生来就是为了在牧野里穿行。长大以后,格蕾丝的梦想便是把她自己所熟悉且热爱的牧场文化分享给更多的人,于是便来到了位于北领地的布洛河农场(Bullo RiverStation),从修理围栏到管理2,000多平方公里上的4,000头牛,事事亲力亲为。
生活在金伯利的达里林· 戈登(Darrylin Gordon)是为数不多的女性农场主之一,自1860年代以来,土著妇女就在澳大利亚的牧业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却常被男性掩盖了光芒。达里林从小跟着父兄学习农场技能。“农场成就了我是谁。”她说。她在2018年获得了The AgriFutures? RuralWomen's Award(农村妇女奖)。在她的心里,找到绝对的专注力和擅长是最大的幸福,既然没有人比自己更能胜任这份工作,那便要坚定不移地做下去。还有许多女性也在守护澳大利亚的荒野,她们驾驶直升机赶着羊群,或在曙光绽放时套好马鞍、举起套索。卡米尔· 坎普(Camille Camp)是金伯利Kalyeeda Station牧場的领头人,她在社交媒体上分享每一天尘土飞扬的生活,穿着亮粉色的工装,骑马驰骋放牧羊群。在她手下,有1,200平方公里土地和10,000头牛,还有八个男性雇工。卡米尔不觉得只有男人才能掌管这些,因为我们所需的并非只有蛮力,而是决心与创新。
中国深山里的纺织娘子军
在中国西南少数民族聚集的大小凉山片区,居住着彝族、纳西族、傈僳族、摩梭族等少数民族群体。在这片不受外界打扰的深山里,人们常年靠着精湛的手艺谋生。
在大凉山诸多的手艺行当里,精通制银、漆器的多为男性,纺织则绝对是女性手艺人的天下。从西昌出发,途经美姑、昭觉、布拖、越西县城,路边是成群的山羊,穿着察尔瓦羊毛披肩的牧民和那些在半山腰、路边街口席地而坐的纺织女们。大凉山不同县城的妇女有着各自的独门本事,比如在昭觉和布拖,几乎家家户户的妇女都擅长羊毛纺线,从剪毛、擀毡、纺线再到织布,每一个环节都出自当地妇女的巧手。昭觉县城的小广场上有一处高地,纺织女工们有种特殊的姿态和气质,她们常常在街边围坐成一片,不急不慢的,腰杆笔直地操着传统的足蹬式腰机,以骨针引纬,织起一片片厚实的羊毛面料。她们有的时候就坐在自家院子临街的巷口,遇到前来询问的客人,便带到自家的后院,翻出一大筐各式各样的编织的羊毛面料供人挑选,纺织女们不仅是能工巧匠,也是谈生意的一把好手。
在越西县,为了传扬非遗传统,很多村寨的妇女们组织起来,集体制作彝绣披肩、背包、袜子,销往大山之外。“彝族女孩成家后,为了照顾老人和小孩,往往难以再继续打工,对家庭收入的影响很大,有些贫困家庭的女孩儿每天背着沉重的玉米红薯去山下的市集售卖,十分辛苦。”当地刺绣工坊一位负责人说,“因此,我们想发挥彝族女孩刺绣的专长,让她们在家门口也能增收。”
从大凉山沿着泸沽湖,逐渐就进入了摩梭女的家园。这片被唤作小凉山的宁蒗县永宁镇温泉村,有一位具有开放意识的摩梭妇女,颠覆了以往人们心中刻板的摩梭女印象,带领更多的摩梭女开启属于她们的事业。
温泉村的摩梭人,还是传统的“ 母系大家庭”,当地的女孩们生性独立,却迫于机会有限,很难拥有真正的事业。对于阿七独支玛而言,只有脚踏实地劳作,才是摩梭女人的自强之路。阿七独支玛曾说:“现在遗留下来的摩梭技艺已经越来越少了,1980年前后,大家都不再手工织布,陆续都改为机器,只有祖母偷闲时织一点,我常坐在祖母的身边看她织布,情景很难忘。”
中学毕业之后,阿七独支玛回归乡村,希望能做一番事业,于是她找出了祖母的纺织机,借了75元钱买了纺织材料,重拾起这项摩梭人的传统手艺,随后建立起了她的纺织工作坊。阿七独支玛沿用传统的毛、麻原料,融入摩梭当地各种象征意义的图案,加工成民族披肩和服装,销售给远方的客人。随着泸沽湖旅游业的兴起,作坊的规模越来越大,阿七独支玛招募了更多的年轻女孩们加入,希望勤劳致富、自立自强可以成为每一个乡村女孩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