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跨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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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大多数芝加哥公牛的球员来说,被记者挤爆的房间并不是什么新鲜的景象。但是,作为一个刚从马奎特大学毕业的21岁男孩,吉米·巴特勒却显然没做好准备。炙热的聚光灯和超大的相机镜头都直接对准他的脸庞,这让巴特勒立刻回想起一个让很多运动员都终生难忘的瞬间。
  “我当时穿着西装。我这辈子之前还从没有穿过西装。而且我站在那么多摄像机前面,我的汗立刻就下来了,心里开始胡思乱想:他们会怎么看我啊什么的。”巴特勒说。
  “我很在意别人对我的想法,这让我超级紧张。我必须不能说错话,因为他们总跟我说:‘媒体会随便选取你的话,所以不要说任何不合适的东西。’我当时坐在那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要搞砸了,不要说错任何人的名字。”
  在成为2011年选秀的第30位新秀之后,巴特勒被问到了几个关于公牛主帅汤姆·锡伯杜的问题,在回答时,他总是会说“蒂姆教练”或者“蒂姆·锡伯杜”,然后他不小心听到记者在讨论:“他的名字绝对是汤姆。”从那天开始,巴特勒就决定用“教练”、“锡伯杜教练”或者“锡伯”来称呼锡伯杜,这显然是个相当明智的选择。
  发音错误并不是2011届新秀们唯一需要担心的问题,由于NBA和球员工会的谈判受阻,他们都不清楚自己在十月份能不能披上各自球队的球衣。


  “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我要学习太多的东西。因为马上就要停摆了,而停摆以后我就不能和任何人练习了。但是你也知道,夏天的时候每个人都在自己家里,所以我和别人练习的时间非常短暂。”巴特勒说。
  尽管他的NBA生涯开局不顺,但他逐渐在公牛成长为了球队走向成功的一分子。当罗尔·邓因为右腿肌腱受伤休战之后,巴特勒进入首发阵容,并且展现出了全方位的才能,让他成为球队的X因子。
  但是,这条通往成功的漫长之路并不平坦。他的童年是在一个令人心碎的环境中度过的,不过,巴特勒很快就发现,一个陌生人也可以教会他爱和信仰的意义。
  当你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时,你脑中的画面基本都是一个初中的毕业典礼,或者他们对异性的花痴表情。但这却与巴特勒13岁的现实生活大相径庭。
  在2011年参加选秀大会之前,一位NBA总经理曾这样评价巴特勒:“他的故事是我篮球生涯中见过的最令人难忘的。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有那么多坎坷,但他却克服了所有那些命运的不公。尽管他自己并不愿跟人提起,但当你跟他交谈时,你马上会觉得这个孩子拥有一些伟大的品质。”
  巴特勒的父亲在他还是婴儿时弃家而去。到了13岁,他的妈妈居然一脚把他踹出了位于休斯敦郊区汤姆堡的家。在2011年的一次采访中他说,他的妈妈当时告诉他:“我不喜欢你的眼神。你最好滚。”之后他在几个朋友的家之间辗转,一次待上几周然后再搬去另一家。在离开家庭的温暖之后,巴特勒不得不学会自己保护自己。没有经济来源,也没有其他直系亲属,他只能在朋友那里寻求庇护。不过,尽管他的生活似乎处于一个不断在失望中循环往复的黑洞,但他还是从中找到了一丝光亮——体育。就像很多运动员一样,体育也成为了他发泄情绪的渠道,也正是通过一场非常激烈的单挑,他遇到了那个彻底改变他生活的人。
  乔丹·莱斯利直到今天依然坚持说,自己在那次单挑中赢了巴特勒。但按照巴特勒的说法,似乎莱斯利的记忆出现了一点错乱。不过,无论怎样,他们很快成为了好朋友,巴特勒也开始在莱斯利家里度过绝大多数的时间。在经历了几个月的家庭晚餐和纸牌游戏之后,乔丹的母亲米歇尔·兰伯特非常喜欢巴特勒,邀请他永久地住下来。巴特勒很快就接受了这邀请,于是朋友变成了家人。
  “她就是我妈妈,我觉得就是这样。她做了所有母亲都会做的事。她在我身边支持我,她尽可能多地来看我。我觉得这和其他的母子关系没有任何区别。”巴特勒带着开心的笑容说道。
  正当巴特勒准备从高中毕业时,他的邮箱也被大学球队的邀请信塞满。但不幸的是,作为一个生长在德克萨斯汤姆堡小城的孩子来说,他并没有太多让NCAA一级联赛名校,甚至是中等学校发现自己的机会。所以,在和母亲简短的商量之后,他决定把自己的才华带到泰勒专科学院。这所学校离汤姆堡有三小时车程,离达拉斯也只有一个半小时车程,但仍然还是一片非常偏远的地区。
  尽管泰勒专科学院并没有杜克大学或者俄亥俄州立大学那么如雷贯耳,但巴特勒在来到这个全新的环境之后,依然显得很紧张。
  “我真的有些紧张。因为刚开始的时候,我真的很糟糕,我的第一天就打得一塌糊涂。那天是个斗牛赛,我一球都投不进,什么球都不进。我甚至怀疑过自己的能力,但是随着我逐渐适应,比赛也开始变得简单。我又开始找到篮球的快乐。我觉得现在也是同样的情况。我开始适应NBA的环境,开始专心打篮球,享受比赛。”巴特勒说。在这个季后赛里,他场均上场40.8分钟,得到13.3分。
  “在专科学院时期,我的开局很糟糕,但是后来我和几个队友的关系开始紧密。一开始是兰道尔·汉密尔顿,然后是乔·福斯特,然后还有我们的控球后卫雷吉·尼尔森。我觉得我们关系很好,然后在场上也开始有默契。我们开始体现出极高的水准,其他一些学校也开始关注我们了。”
  作为球队的得分王,而且也是专科学院最佳阵容的候选者,在泰勒学院度过一个出色的赛季之后,巴特勒收到了来自马奎特、肯塔基、克莱姆森、密西西比州立和艾奥瓦州立大学的邀请。这一次,他依然是和身边唯一的母亲式人物米歇尔进行商议,最终决定以一份篮球全额奖学金加盟马奎特大学。


  “在那年4月8日,我被任命为球队主教练,那是大学春季签约的第一天。”马奎特的主教练巴斯·威廉姆斯说,“在4月15日,我签下了吉米,所以说他是我签的第一个球员。我当时还没有聘请任何一个助理教练,所以马奎特大学男篮除了我之外唯一的员工就是我秘书。吉米打电话过来问我传真号码,要把他的意向书传给我。我当时就站在传真机边上,但却不知道号码,只好让秘书把号码告诉吉米。”   “我后来有点想家,但也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我现在觉得,我当时想回家是因为篮球和巴斯的执教风格都太严酷了。”在回想大学时光时,巴特勒说。
  对于一些人来说,从德克萨斯的泰勒小城来到更加都市化的密尔沃基可能会很困难,但对于吉米来说,最艰难的是要适应威廉姆斯魔鬼般的执教风格。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吉米也慢慢懂得了疯狂背后的谆谆教诲。
  “巴斯最重视的一点是,他不仅要你成为球场上伟大的球员,还要把你塑造成场外的一个出色的人。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当你结婚生子,为人父母,他都希望你要做正确的事。而且不止要在人前这样,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也要这样:尽可能地多帮助人,并且不求回报。我觉得这是他最重视的一点。当然,他会强调在球场上的细节,但他也不放松场下的细节。”巴特勒说。
  “只有付出才能有收获。如果你在场上没有足够努力,那么你就不要期望自己能得到多好的结果。在场下,如果你不花时间经营一段感情,你也不会有一个美好的家庭。他总是让我们先成为一个好人,我觉得这是我从他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
  从那之后,巴特勒就把这一课深深记在心中,不管对待生活还是对待他的篮球生涯,他都会遵循威廉姆斯教练的教导。他也有伟大的梦想,但他从来没想过,一个来自汤姆堡的瘦小男孩会前往芝加哥,为那支诞生过篮球史上最伟大球员之一的球队效力。
  “我仍然记得当时穿的是什么。”巴特勒说,“那天,我刚刚去理了发。我穿着黑色的裤子,红、白、黑相间的Nike Free跑鞋。身上是黑色的polo衫,耳朵上戴着黑色的耳钉,手腕上是一块红手表——红黑相间的手表。”
  这一身配色会让所有人惊讶,就好像是吉米在潜意识里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当然,他不会这么告诉你。
  “这很疯狂,因为我穿的是红、白、黑配色。这真的是巧合。我坐在那里,第一顺位,第七顺位,第十一顺位,二十一顺位,我心想:糟了!然后第二十九顺位也过去了,我电话突然响了,是我的经纪人,他说‘准备好了吗?’我说,是啊,我想是吧。然后他说:‘告诉你,准备好,因为芝加哥会在30位选你。’我立刻变得特别激动。”巴特勒回忆说。
  “我回到屋里,看到电视上大卫·斯特恩说:‘芝加哥公牛队挑选了来自马奎特大学的吉米·巴特勒。’然后我的名字出现在电视屏幕下方的滚动条上。这时候,我的情感终于爆发了,我和妈妈一起哭了。”
  吉米的选秀日完全是属于家庭的。他希望身边只有那些从一开始就陪着他的人。能和他们分享那一刻,这种画面会永远印在他的脑海里。


  “我们只是坐在那里交谈,每个人都在家里。能和我最爱的人共同分享我人生中最重大的一刻,这种感觉太棒了。我不想要很多人,我觉得这是我生命中很特殊的一刻,我希望和我最爱的人分享,他们总是在我身边,而且也会一直继续陪着我。所以,这让我感觉很棒。”巴特勒说。
  但在那个电话之后的几个月里,巴特勒却一直赋闲在家。和全世界很多人一样,他也在等待着那个通知——NBA停摆终于结束了。2011年12月16日也许是巴特勒生命中其次最期待的一天。那天他将出战第一场NBA比赛。他的脑海立刻被紧张的情绪占满,在泰勒专科学院那个艰难的开端也重新浮现。
  “不要投三不沾,不要被颜扣,不要摔倒。拜托,不要在第一场NBA比赛里就丢人现眼。”巴特勒回忆起自己第一场比赛前的心情时说道。
  “这其实只是我的第一场季前赛,是在印第安纳。当我投出第一个球的时候,我认为肯定会是三不沾,结果它进了。我心想:哦,还挺容易的。我觉得很多球员肯定都这么想的。当你投进第一个球之后,你的信心就来了。我4投4中,得了8分。”
  在我们访谈的间隙,吉米给我看了一张他投篮的巨幅海报。这并不是那种暴力的扣篮,所以我就问他,这张图片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告诉我,这可能是他篮球生涯中最重要的回忆,而他也把这一刻和他最亲近的家人一起分享。
  “第一场季前赛非常疯狂。这张照片其实是我的第一个进球。乔丹·莱斯利在新年第一天,当我们打孟菲斯灰熊的时候,把它送给了我,当做生日礼物。他们专程到芝加哥看我的比赛。”
  当绝大多数的运动员找到他们的幸运符之后,他们都会坚持下去。巴特勒也是一样。
  “我在球衣底下还会穿着马奎特大学的短裤,这是因为我现在超级迷信。有一场比赛,我忘记脱掉它了,然后那场比赛打得特别好,所以我之后就一直穿着它。你知道,很多人会说:‘你只是在学迈克尔。’其实,我也知道他会那么干,但我完全不是学他。那个时候,我只是觉得我打得不是很努力,没有像我平常那么拼命。”巴特勒说。
  “我觉得我可能对自己很生气,因为我们没能赢那几场比赛。然后,我和格里芬(公牛助理教练亚德里安·格里芬)坐下来。他问我:‘伙计,你怎么了?’我告诉他,我觉得什么都不顺。他说:‘那也不能停滞不前啊。’”
  “所以我穿上马奎特的短裤,提醒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提醒我在那里学到了什么,让我慢下来,每天进步一点,然后一直尽最大的努力。我觉得这是我现在一直穿着它的原因。”巴特勒说。
  在巴特勒的新秀赛季,他和格里芬教练建立了很紧密的友情。后者在2004-05赛季也在公牛效力。由于两个人打的是同一个位置,格里芬成为了巴特勒的导师,帮助他度过前两个赛季的高潮和低谷。
  “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平和心态。不要因为打了几场好球,所有人都在夸你就飘飘然;也不要因为打了几场臭球,被别人骂了就郁郁寡欢。你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的状态。你不需要担心别人的看法,你的比赛是完全属于你自己的,属于你的教练和队友的。你只要听他们在说什么,然后屏蔽所有的外部影响,你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从新秀赛季开始,一直到第二个赛季的一月份,巴特勒的出场机会和他刚到马奎特大学时非常相似。当时,他前面有目前效力波特兰开拓者的三年级生维斯·马修斯,还有2012-13赛季时效力明尼苏达森林狼的拉扎尔·海沃德。但是,在不断地努力和提高之后,巴特勒从一个只在垃圾时间出场的饮水机看管员迅速成长,甚至差一点打破了季后赛连续打满48分钟的纪录。他的纪录在东部半决赛第二场被终结,那一场他打了31分钟。   “我以同样的角色开始,坐在板凳上,上场时间有限。我是球队干脏活的蓝领,然后每一天我都感觉我在越变越好。我在场地两端都在进步,也在不断积累经验和信心。然后,我开始变成一个领袖:当你需要进攻时,球会在我手中;当你需要防守时,我在对位对方最好的球员。我为此感到骄傲,因为我知道我的队友都想让我防守对方最好的球员,也希望我投出关键球。我觉得他们也在为我骄傲。”他所说的队友,重点是指公牛小前锋罗尔·邓和前队友罗尼·布鲁尔。在新秀赛季,他们都和巴特勒打同样的位置。
  能有机会和邓以及布鲁尔一起打球,让巴特勒的球技快速提高。向同位置的球员学习关键技术,让他自己的价值更快提升。在场上,他们的经验和指导让巴特勒受益,在场下,他们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哪怕布鲁尔如今已转投他队。
  “你很容易和在场上与你打法类似的球员产生共鸣,因为他们可以教你许多他们在联盟里学到的东西,而且他们还能亲自示范,言传身教。罗尔在联盟9年了,罗尼也有6到7年。我和他们关系很好,而且我也觉得,如果能像他们一样成长,那我也能在联盟中打很长一段时间。”巴特勒说。


  当全明星小前锋罗尔·邓因伤倒下之后,球队要求巴特勒顶上他的位置。
  在1月19日对孟菲斯灰熊的比赛里,他职业生涯第一次打满全场,得到了当时生涯新高的18分。从那一刻开始,巴特勒完成了蜕变。他不仅能够在三分线外命中投篮,还能突破到篮下,用难度极大的动作冲击篮筐。但是,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场比赛还是要数对阵公牛的西海岸死敌——洛杉矶湖人。一月份,在美联中心球馆,巴特勒把5届总冠军,2届总决赛MVP的科比·布莱恩特限制到只有22投7中,得到16分。巴特勒自己则全面发挥,得到10分8篮板4助攻,帮助球队以95比83取胜。
  “我的队友一直给我信心,他们告诉我,当机会到来时,要让它最大化,这能让一切变得简单。我觉得,当你成为首发之后,你必须信心满满,因为你一开始就会在球场上。你刚刚热身过,身体发热。你不需要坐在板凳上等待。而当你投中第一球之后,篮筐就开始变大,你觉得你能投进任何球,”巴特勒说,“但是,当你替补出场时,就必须花时间做准备,你必须跑几个回合,让身体热起来。所以我觉得,先发出场对我帮助很大,我知道作为首发要得更多分数。我的队友都说,‘嘿,当你有空位的时候,一定要出手。’这对我很重要,让我充满信心。”
  但是巴特勒也保持着谦虚,向亚德里安·格里芬教练寻求建议,哪怕在那场比赛之后,他已经被媒体冠上了“科比终结者”的称号。
  “他和我们一样,都是球员。他很伟大,而且没人能阻止伟大的球员,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到场上去比赛,尽可能地给他制造麻烦。科比就是科比,他投丢了很多以前能投中的球,所以说,并不是因为我是什么‘科比终结者’,”巴特勒笑着说,“只是他投丢了一些球而已。当我被他过掉之后,队友们也会帮我,他们一直都在我身后。听到很多人说‘你封死了科比’,这当然给了我更大信心,但我觉得你不能沉浸其中。你要继续保持,继续努力打球。”
  在赛季接下去的时间里,巴特勒的表现一直保持进步。他的上场时间和得分每个月都在提升。四月时,他连续六场比赛得分上双,而且上场时间平均超过40分钟。在4月9日对猛龙的比赛里,他得到生涯最高的28分。


  但是巴特勒的防守才是他对公牛最大的贡献。他被拿去和托尼·阿伦比较,后者也是以好斗和牛皮糖式的防守闻名。但是,如果你问他是不是一个只会防守的球员,他会说,“我觉得自己是一个篮球运动员。是的,我会防守,但是随着我获得更多的自信,我也能得分。我觉得,这就是我未来的发展方向。这个夏天,我就会在更多的方面获得进步。”
  当巴特勒展望自己在投完职业生涯最后一个球之后的生活时,他也有着和很多运动员一样的希望。
  “我想在广播或者电视上发展。我永远都会热爱篮球,我也会尽可能延长我的职业生涯,但是当我的身体不允许我打球时,我希望我已经学到了很多的东西,积累了足够的经验,然后可以像沙克、巴克利和肯尼·史密斯那样。”他说。
  但现在看起来,这个梦想还必须等等。因为巴特勒正走在NBA的星光大道上。凭借着努力和执着,巴特勒的未来可能比任何人,包括他自己,所想象的都要更加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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