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岁男孩的琴声拨动一个城市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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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1月19日,“2005感动大连”十大人物揭晓,令全大连市民格外关注的是,当选人之中竟有一个年仅12岁的男孩。他叫宋徽中,为了挽救身患白血病的同学迟云龙的生命,他在2005年炎热的夏天毅然走上闹市街头,用琴声呼唤人们的爱心。他的琴声拨动了无数人的心弦,也引来意想不到的苦辣酸甜……
  
  一
  
  2005年8月的一天早晨,大连市兴文小学六年二班学生宋徽中和往常一样走进教室,班主任老师申淑瑾在早读课上宣布了一件让全班为之震惊的消息:“迟云龙同学不能来上课了,他被医院确诊为再生障碍性贫血,也就是白血病!”
  43名同学都瞪大眼睛望着眼圈红红的申老师,只听她继续说道:“迟云龙同学是单亲家庭,妈妈又下岗,家里生活非常困难。”一直含在老师眼中的泪水流了下来:“我们大家朝夕相处在一起生活了六年,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活活病死,让我们献上一份爱心,救救他吧!”说罢,申老师带头捐献了600元钱。
  同学们纷纷走到讲台前,把兜里的钱全部掏光,50元,20元,最多的捐200元,最少的捐10元。宋徽中久久没有站起来,他的手一直放在兜里,一张5元纸币已经攥出了汗。
  宋徽中父亲宋文涛是大连海港的普通工人,母亲简春燕下岗,摆个零售小摊,全家人主要靠父亲每月1000多元的工资生活。宋徽中6岁开始到市少年宫学练小提琴,两个月前刚刚获得第5届蒲公英中国青少年艺术新人选拔赛辽宁赛区特等奖,并取得代表辽宁省赴北京参加全国总决赛的资格。为了能参加这次比赛,家里拿出了所有积蓄,亲戚们一起凑钱,好不容易凑足了3万元买了一把崭新的小提琴。兜里的5元钱是他赴京参赛的全部零花钱。
  在全班同学热切的目光注视下,宋徽中走上台前捐出仅有的5元钱。他不敢抬头看同学们的目光,感觉脸上热辣辣的,他心里更觉得不是滋味。他与迟云龙是好朋友,两人学习不相上下,如今,眼瞅着好朋友生命垂危,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捐的钱却是全班最少的,宋徽中非常自责。
  放学回到家,宋徽中一直闷闷不乐。父母问他怎么了?宋徽中说起上午捐款的事儿,眼中蓄满了泪水:“爸,妈,迟云龙得的是白血病,我才捐了5元钱,我是全班捐钱最少的一个,我心里觉得挺过意不去的,对不住迟云龙。”说着说着,泪水就流了下来,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央求道,“爸,妈,咱们一起去迟云龙家里看看他吧!”
  父亲宋文涛反问道:“儿子,你说说看,你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宋徽中不假思索地说:“我现在有两个愿望,一是能在北京比赛中拿大奖,二是希望我的好朋友迟云龙早日康复。”宋文涛欣慰地说:“儿子,我觉得你的两个愿望都能实现,等你参加完北京的总决赛回来,咱们就一起去看望你那位同学!”
  愿望往往就是激励。宋徽赴北京比赛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最终以9.97最高分获得全国总决赛小提琴专业少年组金奖第一名。
  9月7日,宋徽中在父母的陪伴下,带着用自己用奖金买的一兜水果和营养品,怀揣着100元钱,兴高采烈地敲开了迟云龙的家门。进屋后,宋徽中惊呆了,长这么大他从未看过这么贫寒的家庭:水泥地面,没有地板,电视也没有,全部家当只有一床、一桌、一凳。迟云龙脸色浮肿地躺在床上,样子非常的可怜和无助。
  当宋徽中把100元钱交给云龙母亲朱红文时,他突然感觉到,这100元钱的分量是那样的轻那样的单薄,就像捧着一杯水去救一场森林大火。“现在哪有钱给孩子治病啊,只能是活一天算一天吧……”迟母的哭述让宋徽中的心颤抖不已。
  从迟云龙家里出来,父亲发现儿子的心情异常沉重,眼里噙满泪水。他安慰儿子:“你已经尽心了,再也不必为捐钱少而自责了”。可宋徽中却一言不发,他若有所思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样的问话:“爸爸,迟云龙家太穷太困难了,咱们该怎么帮帮他呀?”
  问到第三遍的时候,宋文涛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这孩子心思也太重了!可咱的家那有那么多的钱呀?父亲随口说了一句:“其实,你就可以帮助他。”
  “我?我拿什么帮助他呀?”
  “拿小提琴呐,你得过全省和全国金奖,你可以上街拉小提琴替他募捐,就怕你不敢!”
  “爸爸,我敢!”
  儿子一言九鼎,一脸庄严地望着父亲。宋文涛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随便说说,儿子却如此认了真,拍了板。做父亲的又怎能口出戏言呢?
  从这天晚上起,一家三口人就开始策划和筹备拉小提琴募捐之事。第二天,妈妈上街买来两尺白布,宋徽中起草告知信,爸爸往白布上抄写,父子俩还做了一个募捐纸盒箱,外面写上“谢谢您”,一家人忙乎了彻夜……
  
  二
  
  2005年9月10日上午9时,宋徽中在父母的陪伴下,来到繁华的大连市天津街新华书店大门外。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街旁长长的一溜手执“家教”自荐招牌的男女大学生们,宋徽中些胆怯地问父亲:“爸爸,那么多大哥哥大姐姐站在那里都没人理,我一个小孩儿拉琴会有人给钱吗?”
  宋文涛鼓励他:“儿子,你是为帮助别人而拉琴,我想人们会给钱的,你大胆地把琴拿出来吧。”
  宋文涛悄悄地对妻子说:“准备几块零钱,万一没人给钱,咱俩得往募捐盒里扔钱,咱不能伤了孩子的自尊心呐!”
  一曲《梁祝》的悠扬旋律从一个12岁男孩的手指间行云流水般地的流淌而出,立即吸引了无数过往游客的驻足。人们看到男孩身后墙上挂着一张用白布做的告知信。标题是:“拉琴只为救同学的命”:
  “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大哥哥、大姐姐、小弟弟、小妹妹们你们好:
  我叫宋徽中,是大连市沙河口区兴文小学六年二班的学生。2005年6月我们班级的迟云龙突然得了再生障碍性贫血,为此我们班主任申老师发动了全班同学为迟云龙捐款。由于迟云龙家里只有他和妈妈两个人相依为命,妈妈又是个下岗工人,所以生活十分困难。由于没有钱迟云龙只能出院在家等待。等妈妈有了钱才能住院治疗。妈妈白天照顾迟云龙根本脱离不开,只能晚上到饭店打工才能挣点钱,这点钱攒到什么时候迟云龙才能住上院呢?现在迟云龙全身无力,脸色苍白,在家等着妈妈慢慢地攒钱……我是他的同学,我想帮他活命,我今年12岁,我只会拉小提琴,我拉得不好,请看在迟云龙生命垂危的面子上帮帮他吧!一根雪糕钱对他来说都是帮助,谢谢大家!”
  这封信的下边,附着宋徽中全班同学的照片,并专门标示了二排右一的迟云龙。
  如泣如诉的琴声带来一种巨大的穿透力,很多人被感动了,第一支曲子终了,竟先后有4个人向募捐箱里投了钱。人群中还自发地响起一片掌声。宋徽中感激地向众人深鞠一躬,又拉起一曲深沉感人的《牧歌》。
  这时,一位中年男子挤过来,一脸怀疑地问宋文涛:“这该不是在玩骗人的把戏吧?这年头骗子可多呀!”宋文涛正色道:“你若不信,我这个当父亲的可为孩子作证,你还可以打电话问问他的老师,我这里就有她的号码!”那位中年男子一听,立即歉意地摆手道:“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你们父子的行为很高尚!”他当即掏了5元钱,投进募捐箱。往募捐箱内投钱的人越聚越多,有一段时间甚至排起了队。
  从上午9点到11点钟,宋徽中顶着夏日火辣辣的太阳,一气拉了两个多小时的琴,小提琴都晒得有些烫手。一位站了一上午也没招揽到家教雇主的女大学生,却被宋徽中拨动心弦的琴声所感动,临走,她掏出10元钱投进了募捐箱。一位在遮阳伞下摆货摊的老太太见宋徽中晒得满面通红,主动让出了遮阳伞,“孩子,瞧你晒得让人心疼,到这阴凉地方拉琴吧。” 老太太一边将宋徽中拉进遮阳伞,一边向募捐纸箱里放进两块钱。
  不知那位市民向报社打了“暴料”电话,不一会儿,大连晚报两位女记者跑来。“小同学,能告诉我们今天你一共募捐了多少钱吗?”宋徽中拉琴无暇回答,宋文涛和妻子便帮着儿子点起钱来。数了一遍又一遍:“一共是1148元4角5分!”这个数目让宋文涛吃惊不小。“儿子,你真棒,不到半天,你募捐到的钱都超过你老爸一个月的工资啦!” 宋徽中也高兴地说:“爸爸,看来我真的能够帮助迟云龙,我还要多拉几次给他募更多的钱,我一定要救活他的命!”
  次日,宋徽中为救病危同学而拉琴募捐的消息见了报,小小校园再也无法平静。短短两天时间,全校师生捐款2万多元。
  可是,正当宋徽中要再次走上街头义演的时候,却发现他视为命根子的小提琴音调不准了,一拉弓就跑调!这是怎么回事呢?宋徽中急得快要哭了!宋文涛把琴送到一位著名的小提琴师手中,终于找出了原因。原来小提琴是个非常娇贵的乐器,连续在强烈阳光下暴晒,琴身发烫发涨,音调不准了。大师精心调理了6天,终于使小提琴完好如初。
  9月17日,宋徽中在父亲的陪同下第二次来到新华书店门外义演。也许是媒体的宣传作用,围观宋徽中拉琴的人越来越多。这位12岁的男孩的琴声里仿佛注入了一种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的苍凉感,令人肃然起敬,砰然心动。那位患白血病的同学仿佛成了他旋律的影子,拉着拉着,宋徽中也会情不自禁地流下热泪,这种艺术真情的感染力迅速影响整个现场,穿透所有旁观者的心,产生强烈的共鸣。一曲《沉思》奏完,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掌声,人们纷纷眼含热泪向募捐箱中投钱。
  闻讯赶来的大连电视台记者,聆听了宋徽中演奏的《金色的炉台》,他大为震撼,一边拍摄一边流下感动的泪水。他突然灵机一动,拿出手机打到迟云龙家,他告诉迟云龙的母亲:“宋徽中同学正在街上拉琴义演,为迟云龙募捐呢,你听,这就是他演奏的琴声……”电话那一端,迟云龙的母亲感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惟有呜呜的哭声不断传来……
  10月1日,大连星海广场游人如织。宋徽中手中的小提琴奏出的爱的旋律在广场上空久久回鸣,扣动无数人的心弦……
  
  三
  
  宋徽中的第四次义演遭遇了一件令他刻骨铭心的尴尬事儿。
  10月14日上午9点钟,在大连西安路商业街一家商店门前,宋徽中正在专注地拉小提琴,突然从人群里钻出一个穿白上衣的中年男子对宋徽中说:“去!去!去!,到别处去!”他一边说,一边粗暴地向外推搡着宋徽中,“哪来的小混混,不许在这里拉!”宋徽中的胳膊被他弄痛了,顿时眼泪流了出来。
  宋文涛急忙上有解释说,孩子在为患病同学筹款,是爱心行动。这名男子反问宋文涛:“你知不知道大连是文明城市,不允许你们这种行骗行为?”宋文涛气愤地说:“孩子明明是献爱心,怎么能说是行骗呢?”那人态度生硬地说:“都说献爱心,假的也有的是,再说,你们经谁批准了?没经批准就属于扰乱城市治安秩序!”这时,人越围越多,一些市民看不下去了,纷纷谴责道:“你欺负人家好孩子,才是给文明城市抹黑!”那人见众怒难犯,理屈词穷地溜走了,可不一会,他又带着两名执法人员走过来,一起驱赶宋徽中父子。
  宋徽中父子只好换到另一家大商场门口,不料刚挂上告知信,几名商场保安就冲过来赶他们走。父子俩没办法,只好拿着小提琴来到商场后面偏僻的小胡同里。这里人少冷清,偶而过往几个人还用怀疑的眼光过打量他们父子俩,然后是窃窃私语和讥笑。
  一上午遭到两次驱赶,宋徽中非常沮丧。宋文涛强打精神说:“儿子,不愉快的事不去想他,咱们在这里重新开张吧。” 宋徽中默默无语地拿出小提琴, 可是拉了半支曲就拉不下去了,眼泪叭哒叭哒地往下掉,末了,他放下琴,伏在父亲的肩上委屈得痛哭起来:“爸爸,咱们明明是做好事,可为什么人家像对待乞丐一样,把我们赶来赶去呀?……
  儿子的问话像锥子一样刺痛了赵文涛的心。他故意叉开话题:“儿子,今天就拉到这里吧,爸爸领你去吃你最爱吃的大肉面!”可是宋徽中气鼓鼓地道:“不吃,我不吃!”说着,他赌气地坐在冰冷的马路牙子上一言不发。宋文涛知道儿子心里很委屈,他陪儿子默默坐了一个小时,直到他气消了,才领他回家。
  也许是受惊又着了凉,当天晚上,简春燕发现儿子头热得烫手,一测体温,39.2度!夫妻俩急忙打出租车送儿子去医院。吊瓶连续挂了三天,可高烧仍然未退。
  望着儿子烧得小脸通红,昏睡不醒,简春燕心如刀绞,泪流满面,她忍不住埋怨宋文涛不该让孩子上街拉琴募捐:“孩子这么小,每次当着满街来来往往的人群拉琴,已经够紧张了,还被人推来搡去,赶这趱那的,让他如何受得了哇?……”
  宋文涛也觉得这件事对孩子的心理打击太大,他在深深地自责的同时,也一度怀疑自己鼓励孩子去做这件事,到底对不对?
  第四天上午,持久高烧的宋徽中突然退烧了,体温恢复到37.1度,多日茶饭不思的他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妈妈,我想吃大肉面。” 望着儿子把一碗热气腾腾的大肉面狼吞虎咽地吃下,简春燕和丈夫眼中闪着欣喜的泪花。
  突然,病室的门开了,迟云龙的妈妈朱红文出现在宋徽中一家三口面前。她三步并做两步地走上前,一把将宋徽中搂进怀里,未及开口,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好孩子,你救了迟云龙的命……也救了我们娘俩……”她唔唔地哭着,断断续续地说:“本来我想,孩子若活不成,我也跟着去了......是你救了我们娘俩呀......”
  从迟云龙母亲的口中,宋徽中得知,自从他拉琴救助同学的事情经媒体披露后,现在几乎每天都有好心人为迟云龙捐款捐物捐药,现已收到各种捐款10余万元,其中有一位不肯说出姓名的中年妇女一下子捐了5万元,还有一家公司特地将开业基金捐给了迟云龙。迟云龙现已住进解放军210医院,得到精心的治疗。虽然宋徽中4次上街拉琴募捐的钱一共只有3500多元,但是他的精神感动了一座城市,他的琴声唤起无数人的爱心,引发一座城市的爱的合奏,给一个濒临死亡的家庭带来生机带来活的希望。
  知道这些情况,宋徽中开心地笑了。他习惯性地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小大人似地郑重其事地对父亲道:“爸爸,我觉得这件事做得非常值,只要能救活迟云龙的命,我受再多的委屈也不怕!”
  2006年3月1日,病情基本稳定的迟云龙重返课堂,他和好伙伴宋徽中又快乐地朝夕相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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