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雄传奇之郝世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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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副团长的妻子来了!
  1950年5月下旬的一个下午,地主李玉轩家的堂前屋后,围满了人民解放军第十五军四十三师一二八团的战士。战士们争相目睹了郝副团遗孀凄美的面容。郝妻是接到丈夫郝世贵的噩耗后,从千里之外的陕西绥德,辗转来到这座偏远的滇东北小镇——镇雄芒部的。此刻,一路上所有风餐露宿的辛苦,瞬间都化为乌有,只留下最后看看丈夫的悲情如潮水般喷涌而出。
  她扑倒在丈夫冰凉的遗体上。泪水象芒部连绵的阴雨,一下开就蔌簌不停。十几天的赶路,她以为丈夫肯定已经埋葬在这异省他乡的荒石野岗之中了,到了镇雄,只能见到一块毫无生气的碑板。因为,一个死人的身体是不可能保存太长的。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还能见到已经三年未见的丈夫,揭开白布,看见丈夫安详地躺着,象婴儿熟睡一般,恬静,沉默。她悲从中来的心里油然而生对一二八团“清剿陇承尧指挥部”的感激之情,他们居然有办法让一具僵硬的身体保持着他离世那一刻的姿态,让已经逝去的时间一直凝固到她的到来。时值五月了,这地方居然还飘着冬天一样寒澈如冰的细雨,──也许就是这种天气,这种灰蒙蒙悲伤的天气,让她英雄的丈夫定格在生前。
  但丈夫太不值得了!一路上她就一直这样用泪水伴随着长吁短叹的遗憾。丈夫十几岁就参加了革命,28岁加入共产党,先后参加过东征抗日、上党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在血与火的战争中一步步历练成熟,一直从班长、排长、连长,当到营长、副团长,什么大江大河都趟过来了,却在这进军大西南的剿匪中命丧黄泉!当然,在这还未和平的乱世中,死人是很正常的事,但丈夫却不是死在豪气干云的战场,而是死于一场阴险的饭局!他和团长范金标、一个姓杨的南下干部在开明地主李玉轩家吃饭,李用当地美味无比的三塔菌招待他们,没想到山珍还没尝完,三人就被毒翻在地……突发情况立刻震惊了指挥机关,部队立即用报话机向师部报告,师长张显扬、政委薛蹈从昭通电告解毒药方和慰问电文,昆明陈废司令员来电指示要千方百计抢救。遗憾的是芒部距县城较远,骑兵回县城拿到解药后,经医务员全力抢救,团长范金标和南下干部脱离了危险,而丈夫却经抢救无效,不幸以身殉职。丈夫太不值了!他在阴沟里翻了船,英年才三十二岁!
  “弟妹,节哀顺便。”团长范金标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过来安慰郝妻说,“我们一定会把潜伏在革命队伍里的投毒特务查出来,为你丈夫报仇!你丈夫在解放大西南的剿匪斗争中牺牲,生的伟大,死得光荣……我们已向上级打了报告,上级将会追认郝世贵同志为革命烈士!”
  郝妻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这些安慰让她对丈夫死的遗憾减轻了少许,但泪眼朦胧中,斯人已去,往日的恩爱却更让人柔肠寸断……在那年桃花盛开的三月,她在家门口剁柴,一个骑着枣红大马的年轻人闯进了院子,说要讨口水喝。她递给他一瓢水,年轻人咕咚咕咚喝完,才仔细瞧了她一眼,把她青春白嫩的脸瞧得通红。他说妹子,我喝你家的水,无以为报,就帮你剁柴吧。说完不由分说拴好马就干起来。边剁边聊中,他说妹子你是穷苦人家我相信你,告诉你吧我是八路军,现在抗战胜利了,回老家绥德看望父母,路过你们这铺,你们米脂的姑娘长得可真水灵呀!说完他纵声爽朗地大笑起来。
  原来他是绥德人,怪不得汉子这么标致!她还得知他已经凭着战功当了营长,真是个年轻有为的好后生呀。她的心立刻生起了爱慕,脸上却是和门前的桃花粉红一片。
  “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咱陕西人哪个不识这句话呀,莫非这是上苍冥冥之中安排,可是·····没等她回过神来,年轻汉子已然告别,她惆怅万分,心想这仅只是个梦吧,没想到十几天后,年轻汉子又骑着马回来了,他灿烂的笑容让她神魂颠倒。他说妹子,我要回部队时间很紧就直说了,我看出你喜欢我的,而我那天一见过你就放不下你了!你能等我一年吗?能等的话我明年就来娶你!她低下头嗫嚅着说你要使媒人来提亲,我要爹妈同意才行……他又纵声大笑起来,好!你爹妈同意最好,不同意你也要和我私奔!
  他的霸气感染了她的芳心,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立刻从上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到她手里,说妹子这是一块怀表,非常珍贵,是我从打小日本鬼子的战场上缴获上交后,上级又奖赏给我的,现在送给你,权当定情之物!
  一年之后,他们喜结良缘。她又把怀表送还于他,说定情的使命已完,夫君统领千军,更需要掌握时间……
  想到这,跪在夫君遗体旁的她已是心跳骤然,象猛然记起了什么,她把手伸进了丈夫的衬衣口袋,居然摸到了那块沉甸甸的怀表!是那块瑞士的天梭表,他的战友们检查遗物时居然就漏掉了这块怀表,而这块表就象原本生在他的身上似的,等待她而来!她把怀表拿在眼前,带着丈夫的光泽和余温。她凝视着,突然发现,表针还在走动!十几天了,表在无人上发条的情况下,居然还在走动,滴嗒滴嗒,滴嗒滴嗒……
  她聆听着,耳朵竖起,象在搜寻天籁之音。过了许久,她的表情作出了重大决定,她庄重地把表又放还丈夫的衬衣口袋里,盖上白布,然后伏下身子贴在丈夫胸膛,仿佛最后听听丈夫的心跳。她的嘴角展现出一丝圣洁的笑容,她变得很安祥,她对周围的领导和战友们恍然说道:
  我夫哪天安葬在镇雄时,这块表就随他去吧……这块表有灵性,在地下,它会跟随着我夫的心永远在走,陪着镇雄的明天一直在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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