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后期，晋国有个叫豫让的人，很有才华。他先后到上卿范氏和中行氏家当过家臣，可惜不被重用，于是改投到正卿智伯门下。智伯很欣赏他，尊他为上宾，人前背后，恭敬有加，遇上要事，都会跟他商量。豫让十分感激智伯的知遇之恩。
　　就在这个时候，智伯跟当时晋国的另一重臣赵襄子发生武装冲突。智伯兵败，被满门抄斩。豫让侥幸逃脱，藏匿到深山里。
　　恩公死了，豫让也不愿意苟且偷生，他对天发誓：“士为知己者死！智伯待我如兄弟，视我如知己，如今他全家惨遭毒手，我唯有豁出性命替他报仇才对得起我的良心，才能报答恩公对我的知遇之恩。”
　　搜捕智伯余党的风声慢慢平息，豫让开始寻找报仇的机会。
　　这天，他易容改装，怀揣匕首，装扮成服苦役的囚犯混进赵襄子家，不慌不忙地维修厕所，打算等赵襄子如厕时行刺。人方便是极私密的事，岂容他人在一边窥视？这也是豫让报仇心切失算的地方。所以当赵襄子来到厕所，看到竟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立刻警惕起来，喝令手下人把偷窥者绑了。赵襄子亲自审问，豫让梗着脖子，毫无惧色，眼睛里迸射出仇恨的火焰，大声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豫让，是智伯的家臣，为恩公智伯报仇而假扮囚徒，在此只为刺杀你！没想到天不助我，可惜呀可惜。死则死耳，何足惧哉？”
　　赵襄子的侍卫纷纷拔剑扬刀，要杀豫让。
　　赵襄子被豫让的忠烈之举感动了，他轻轻摇了摇头，说：“智伯死了，一个外姓的家臣时刻想为他报仇，真是世间少有的忠勇之人啊！把他放了吧，我只要小心避开他就行了。”
　　豫让并不感谢赵襄子的不杀之恩，他还在伺机刺杀赵襄子。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他用生漆涂满全身毁了容貌，吞食火炭烫坏声带改变声音，穿着破衣烂衫，在街上乞讨，连他的老婆都认不出他来。
　　苦苦等待了不知多少日子，机会再一次降临。他潜伏到一座桥的桥洞里，准备等赵襄子过桥时偷袭。
　　计划是完美的，可惜造化弄人。赵襄子的车马刚到桥边，马匹像是受了惊吓，突然嘶叫蹦跳，不肯向前。赵襄子跳下车来，猛然醒悟，一定又是豫让在搞鬼。派人下去一搜查，果不其然。
　　望着被士卒押着的豫让，赵襄子有点不明白，他责问豫让：“豫让先生，我敬重你是忠义之士，所以上次你谋杀我，我二话不说就放了你。可你比我更明白，你的主人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想消灭我们并取代我们的共同主人晋出公，这样的人值得你卖命吗？你谋杀我，我给过你机会，你所追求的忠臣义士之名也已經得到了。这次你让我怎么办呢？”
　　豫让还跟上次一样，一扬脖子，大义凛然地说：“此言差矣！上次你宽恕我，你不也得到贤明的名声了吗？咱们两不相欠。我听说过贤明之人能够成人之美，而忠义之人不乏为名节而死的先例。既然你敬重我的忠义，我恳请你在我临死之前让我了却心愿。请你把衣袍脱下来，让我用剑刺几下，以表达我的报仇之意，那我就死而无憾了！”
　　左右的人都斥责豫让，说他痴人说梦，谵言呓语。
　　赵襄子制止住左右，默默脱下衣袍，派人拿给豫让。豫让怒发冲冠，目眦尽裂，大吼着，仗剑向赵襄子的衣袍猛刺三下，然后仰面苍天，流着泪说：“恩公智伯，愚臣这就随你去了！”说罢，拔剑自刎。
　　豫让的忠义感动了古今多少人，有诗赞曰“豫让酬恩岁已深，名垂千古到如今”，“壮士死知己，青史留华章”，但也有人持不同看法，明代大儒方孝孺就觉得豫让在智伯出事之前没有尽到重要谋士的责任。
　　抛开豫让的是非成败，有一点大家是有共识的，那就是赵襄子的博大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