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十二年》:隐痛与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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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斯公司在举行了内部试映获得颇高评价后,决定把《为奴十二年》(Twelve Years a Slave)从原定的2013年12月27日提档至10月下旬北美上映。
  这是一个关于坚守生命、自由、尊严和信念的故事。它改编自1853年的所罗门·诺瑟普的同名自传,讲述一位受过高等教育、为人正直、会拉小提琴的纽约自由黑人,在美国内战前夕,不幸被绑架并贩卖为奴隶。12年奴隶生活,历经磨难,唯一不放弃的就是“回家”。世界名著《汤姆叔叔的小屋》中的许多情节就取材于这个故事。
  据统计,从1808年“禁止奴隶进口”法案生效,到1863年南方邦联政府战败为止,有成千上万的北方自由身的黑人,被绑架至南方沦为奴隶。
  《为奴十二年》主人公索罗门的经历,远说不上独特。但他的故事值得叙述——更进一步说——为何好莱坞反映农奴制的电影少的不成比例,值得细说一二。
  不少好莱坞电影都“涉及”过奴隶制,比如去年奥斯卡大热门之一、名导斯皮尔伯格导演的《林肯传》,就是围绕废除农奴制及南北战争这些重大历史事件。不过,如同斯皮尔伯格在1997年那部《断锁怒潮》一样,奴隶制及奴隶的生活,只是作为主线故事的背景或辅助。
  如果以影史论,好莱坞早在其初始阶段就有和奴隶制有关的电影。比如格里菲斯1915年那部《一个国家的诞生》,尽管该片从电影艺术与语言的角度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可其对农奴暴力一面的渲染、一面对臭名昭著的3K党的美化,都极具争议,而且实际上也引起过暴乱。随后一段时间,好莱坞作品中对奴隶的刻画改走温和路线,如中国观众非常熟悉的《乱世佳人》和秀兰·邓波儿主演的那部《小叛逆》,黑人农奴都以忠诚善良甚至有趣的面目出现。但是,这种刻画给农奴制披上了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也引起民权人士的不快。
  这慢慢导致表现美国本土的农奴制成为了好莱坞的一个禁忌,在上世纪40至60年代,电影人们往往从更古老的历史中探索压迫与反抗的题材,比如《十诫》《宾虚》《斯巴达克斯》等历史题材,这些实际上是白人遭受奴役的历史,对一个敏感的受众群体而言相对安全些。
  随着60年代黑人民权运动的兴起,整个黑人群体在废奴后依旧受压迫歧视的愤怒,以一种更极端暴力的形式表现出来,反映到电影业,就出现了一种名为黑人电影风潮(blaxploitation)的亚类型片,以满足黑人观众欣赏品位为主,但情节多表现以暴制暴、甚至兼带情色,其中最有名的当属《杀戮战警》。尽管后来民权运动高潮消褪,但农奴制作为一个敏感题材,依旧让好莱坞小心翼翼,基本上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尽量避免。
  在这种背景下,《为奴十二年》的推出,颇有些振聋发聩的效果。它不仅触碰了这一敏感题材,而且以最直观的方式呈现奴隶制悲惨的一面,等于是撕裂了那依旧血淋淋的历史伤疤。如果处理不当,这种大胆很可能会激起强烈的反弹,包括来自黑人群体的不适应。
  幸好编导从选题到拍摄手法,都控制得很精准,至少从目前的效果来看,不存在引起太大争议之处。《为奴十二年》的法宝,在于它是根据真实记录改编,它以个体的视角呈现农奴制的一角;而直面历史的本来面目,本身就具有非凡的震撼力。
《为奴十二年》剧照。

  这种震撼力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电影与观众的互动形式。关于本是自由人却沦为奴隶的情节线索,让同样身为自由人的观众,有一种顺序渐进的代入感,在心境上会比较认同主人公的遭遇。如此就避免了说教或宣化的嫌疑,让观众更多地从情感的角度,来体会奴隶制的不堪。
  片中不乏农奴受侮辱、体罚的镜头,部分场景血腥的程度直逼2004年那部《耶稣受难记》。然而,让观众感同身受的,是这些场景带来的身临其境的紧张与压迫感。导演史蒂夫·麦奎因选择用长镜头来展现这些场景,连贯的画面让观众忘记镜头、甚至影院的存在,甚至会有一种进入历史时空的错觉。让人震撼之余不免思考:同样是人,为什么会出现如此不平等的制度?
  由感官体验到情感认知、最后到理智思考的这一完整过程,不是所有的电影都能做到完全,但《为奴十二年》却完美地实现了这些。
  如果说本片的故事是表现历史的“真”,主题是通过揭示“恶”来呼唤“善”,那电影本身表现的方式就是“美”。这三者在本片中相得益彰的,是属于电影技法与语言的“美”,会强化观众对于“真”与“善”的拷问与追求,而因为有那个“美”的形式,这一切都显得很自然,观众没有被强制灌输的不快感受。
  在9月多伦多电影节上,《为奴十二年》获得由普通观众、影评人、媒体人、片商等共同投票选出的“人民选择奖” ,加上迈克尔·法斯宾德(Michael Fassbender)、切瓦特·埃加福特(Chiwetel Ejiofor)、“卷福”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Benedict Cumberbatch)、布拉德·皮特(Brad Pitt)等一众明星加盟该片,一上映它就成为了新奥斯卡颁奖季热门选手。
  其实,每个民族都有其隐痛,与其遮遮掩掩、欲盖弥彰,不如坦诚面对,并在冷静思考、平等探讨的基础上谋求未来的幸福,这种勇气是我们都应该具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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