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2010:灰色的天空,斑斓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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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缓缓地降落在首都机场的跑道上,我和我的播音主持梦一起降落在了这片让人心动的土地上。这是2010年初,怀揣着对艺术的追求与希望,我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艺考的征程。
  18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到北京,对它的印象,无非就是天安门、长城、胡同等等。下了飞机,天空灰蒙蒙的,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北京天气一如既往的心情,但无论如何,对从小生活在南方海滨城市的我来说,北方冬天的干冷,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站在北京的地上,我张开冰凉的双手,仰天长啸:“北京,我来了!”
  
  中国传媒大学:殿堂与死亡
  
  我承认,我拥有足够的免疫力来抵御一切干扰,简称“死不怕”。
  中传,对于所有拥有播音梦想的同学来说,无异于梦里天堂,但是请相信,天堂的另一面,就是极速死亡的地狱。站在中传的播音学院面前,纵然每年将近99%的淘汰率,也没能让我这个从小操着闽南话的闽南仔退缩。
  备考的地方是一条很窄的走廊,灯光在头顶闪烁,有些昏暗。所有同学的指定稿件都一样,至死我也清楚地记得稿件的第一句话:“最近几天,上海市民又开始捐赠了……”还没开始,我们就已清晰地知道,今年,又将有七千来号人,在这句看似温暖的新闻话语中,成为又一批失败者。
  时不时,中传播音主持学院的院长阿姨会穿着一件红艳得十分了得的大棉袄走过,我终生难忘的是她微笑着的令人揣摩不透的问候,以及栖息在她背上的那只硕大的凤凰,Oh,MyGod!
  考室是一间小型的简易录影棚,里面有三位评委,两女一男。老师们如同阅读一张过于熟悉的报纸一般,脸上毫无表情,都是冷冷地看着。我仍然微笑着报了身高、体重和特长,接着程序化地读完稿件,然后就是考官提问。一场考试下来,我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激情,在三张冷漠的面孔前,我一直保持着微笑,这是我的风格。
  某个晚上,我陪中传的师兄师姐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吧里闲侃,向他们提起我在中传考试时遇到的情况,师兄说:“对于你来说,这是一场决定命运的考试,对于老师们来说,一天要看上千个学生,面对上千张微笑的脸,这仅仅只是他们的工作。”我一直觉得这句话很经典。
  忘记了那家酒吧的名字,只记得酒吧的灯光略显昏暗,可能是顾客群的原因,它不像外面的酒吧那样流里流气,更多了几分简易和纯粹。当我得知服务员是正在中传念播音的学姐时,立刻发扬了我一贯的爽直作风:“师姐,您留个电话吧。”引得旁边的师兄一阵指点。师姐说:“其实我进中传也挺偶然的,我没学过播音,但是考试的时候,可能是由于老师很喜欢我的原因吧,就把我招进来了。”
  面对她的日系风格我异常不解,中传的口味大变了?另一位师姐开玩笑地对我说:“你的偶然什么时候来啊?”我望着天花板上的灯柱,感叹地说:“等我成日系美女的时候!”立刻招致一阵批驳:“你已经够日系了,只可惜你是男的!”一阵乱笑飘在酒吧的空气中。
  事后证明,我在中传,死得很悲壮。听闻我的中传之败,朋友不忘雪上加霜:“当时我就不支持你去的,你根本不是中传要的菜。”我冷冷地笑了。
  
  上海戏剧学院:偶像与实力
  
  上戏的播音一向更加注重具有外在与表演能力的学生。很悲剧的是,我选择了在北京考上戏。
  考点在中国劳动关系学院,这里给我的印象就是两个字:凄凉。颓秃的树木如同北方的冬季一如既往的萧瑟。心情有些酸楚,妈妈很少用手机,可那天我很意外地收到了她的短信:“北京这几天很冷,要多穿点衣服,考试失利没关系,考完就回家。”我当时站在地铁入站口,在冷冷的风中感到阵阵温暖。
  过了天桥,十字路口的风刺骨地吹着,我一个人的身影,默默地印在北京的大街上,也许从未有人知道我从这里走过,但是这里的大街会感觉到我的每一个步伐都沉重而坚定。
  考试的队伍并不是很长,播音、导演分成两组排在大院门口。看到那群在北电表演专业报名处见过的粉嫩少男少女,我对着刚刚碰到的福建老乡小颖同学很绝望地报怨:“这群孩子还让不让人活了,表演考完还捧着那张漂亮的脸来和我们播音的抢饭碗……”
  很不幸,我被分在一个女生身高都一米七几的小组,一小组五个人站在教室中央,我用眼角的余光隐约看到旁边的女生跟我差不多高时,那种痛苦绝望的心情绞得汁都快出来了。
  已经忘记了在考试的时候对多少位朋友说过“加油”,可是有时候就是如此,当“加油”已经成为一种固定的鼓励时,往往觉得平淡如水,这时一个真挚的微笑远比言语的鼓励来得令人舒坦。
  浩子是我在考上戏时遇到的朋友,我和浩子都喜欢笑,对方上场时我们总会对视而笑,最后的结果是,我们共同微笑着被刷下来了。
  同一考场里还有福建老乡小颖。我们在省统考的时候就见过面,还聊过几句,没想到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再次相遇,确实有点“两眼泪汪汪”的感觉。浩子见到他爸,便先行离去,我和小颖则一起在北京冬天的寒风中一路漫步。
  “通常我们这么快就结束的有两个结果,一个是老师觉得我们天资很好直接通过;一个是我们没戏。”我笑着对她开玩笑,小颖也很淡然:“是啊,事情通常都是属于后者。”
  后来据说我们那一场通过的只有一男一女,而那位女同学很强悍地把上戏的三试全过了,对于她的专业或气质我没有过多的印象,只记得她的忘词。那位男同学,因为在北电和中戏也曾遇到过,印象比较深刻,外型和声音条件都不错,偶像派选手。
  若单从身高来说的话,我很惭愧。所以,当偶像与实力、外在与内涵遭遇老师的眼光时,除了“杯具”和“洗具”,我只能选择“茶具”,至于“茶具”是正面还是反面,就得去问上帝了。
  
  中央戏剧学院:低调与淡雅
  
  中戏是北京高校里我最喜欢的一所,静静地座落在东城区的一条胡同里,紧挨着的是著名的南锣鼓巷,京味儿十足。身处闹市,却如深闺的女子,独有自我的气质和风格,惹人联想。
  中戏的教学楼都是低层建筑,老北京特色,灰色的墙砖,古朴的大门,而推开一扇窗,仿佛就有芬芳的气息扑面而来。
  多少次清晨,我拖着疲惫而欣喜的步伐从地铁张自忠站出来,沿着那条张自忠大街迎着零星的雪花默默前行。一路上,我感受着老北京百年来的斑驳记忆:段祺瑞执政府、和敬公主府、欧阳倩予故居……每往前踏上一步,就是一段历史的烟云沧桑。因此,中戏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蕴含着深刻的历史底蕴的,如同它的古老建筑,总以一种淡雅的姿态吸引着五湖四海的学子,让人无法拒绝。
  考中戏的时候,原本只是报考导演的小峻,也想跟我一起体验一下考播音的感觉,于是我们结伴前去。我们被安排在下午的第一场,候考室原来是中戏的某个教室,很普通的教室甚至比许多中学的教室还要来得简朴。我们被安排在一个小剧场里,很小的舞台,舞台的正对面是若干排座位。
  考试的教室就在隔壁。望着四周都是灰黑的墙壁,我对小峻说:“这是我最后一场考试了,过了就在北京多呆两天,没过的话我隔天就走。”现在想起那时的心情,依 旧觉得悲凉,可这不就是千千万万艺考生考试时奔波的漂泊心态吗?类似这样的无奈与酸苦,外界往往无法熟知,或许在他们的眼里,我们多的只是姿态上的玩世不恭、生活上的自恋无忧。而当你真的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其间的苦与泪,却无时无刻不催促着我们快快成熟、快快长大。
  记得有一次,在中戏门口偶然遇到几位同学的妈妈,与她们攀谈起来。我们聊了考试,聊了福建,聊了厦门。她们很诧异,为什么我要选择千里迢迢来到北京而不是其他南方考点考试,我淡淡地告诉她们:“因为北京是我的梦,虽然不知道这个梦是否能够实现,虽然我知道这个梦别人也会拥有,而且可能会有更多的手段去实现,但是我还是要来一趟,来玩,来看看,来学习,来丰富自己。”
  在中戏的时候,遇到过一位考上戏时的同学,和我同一个考室,不熟悉但是却颇有印象。还记得他当时的自备稿,说的是关于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对于艺术梦想的追求,还零星地记得他朗诵的句子:“母亲把两千块钱塞到我手里……离开家上车的时候,我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母亲不合的哭泣……别人有的是地位和名气,而我却只有梦想与执著!”远远地看着他背着书包的瘦小背影,油然而生的是一种莫名的感动和敬佩!
  中戏的考试跟其他学校相差无几,偶尔可能你会遇到脸熟的央视主持人坐在你面前,可相对于艺考的疲惫来说,已经没有太多的惊喜和激动可言了。面对你,他们只是淡漠地偶尔看你一眼,因为,这只是他们的工作而已。
  
  另述:结局与归程
  
  公布复试榜单那天早上,北京下起了中雪。天灰蒙蒙的,积雪却明晃刺眼。小峻那天一大早就去参加中戏导演的复试,我一大早起来送考完编导的小晟去火车站。的士上,我们和司机闲聊了一会,中间我转过头对小晟说:“小峻他一大早就得去复试了,不能赶过来。”
  “哦,没事,呵呵。”小晟还是那样憨实、质朴。
  “我一会就去看榜,没过的话就订明天的机票回家了。”我有些落寞地说。
  车站里,人流攒动,我有些不太习惯车站大厅里湿漉漉的人来人往,里面有太多的离别。小峻的考试快要结束了,我急着想去看榜好决定下一步怎么走,因此匆忙嘱咐了小晟几句便往中戏赶。
  那几天,刚好赶上学生和工人回京,公交和地铁都显得异常拥堵。地铁里,我呆滞地看着窗外的黑色以及偶尔掠过的广告,一种莫名的滋味萦绕心头。从我踏上艺考之路开始,这种滋味就一直沉淀在我内心深处。
  中戏大门口依然拥挤,一时找不出中戏的准考证,保安大姐看着焦急的我,很和善地说:“是来看榜的吧?快进去吧。”进了校园,身边偶尔有同学轻轻走过,有的脸色深沉,双眼迷离,有的却容光焕发,满是欣喜。
  站在榜单前,我清楚地记得那些扬扬洒洒飘落的雪花,任凭我如何寻找也没有找到自己的考号。雪花执著飘洒,这是我在北京经历的第三场雪,我的眼眶有些湿润,我知道,在中戏的考场上我失败了!小峻与我考号前后相连,他也陪我很悲壮地死了一回,这是他第一次被刷。
  融化了的冰水里,我们迎着凛冽的寒风,走在幽深的胡同里,有过不舍,有过不服,也有过不甘,但我从不觉得我们无能为力!次日凌晨,五点时候的灯光有些昏暗,我踏上了前往机场回家的路。的士上,我一路默默无语,心里有些落寞与不舍。
  飞机有些颠簸地降落在厦门的高崎机场,刚刚下过雨的厦门绿意盎然,让我满心欢喜,我回到了过于熟悉和亲切的故土。走了半个多月,恍若半个多世纪,来不及细细品味许多情绪起伏。
  如约,我在机场给小峻打了个电话,电话的那头声音有些低沉,他说他第二天也回家了。
  光鲜亮丽是艺术生在舞台上的外形,而一路奔跑走来所经历的悲伤痛苦却鲜有人知晓。追梦,是一场无声的话剧,如同岁月摇曳而存留的风声,在青春的草原上悄然飘过,却又刻骨铭心。
  对于艺考,我想把它比喻成一场战斗。虽然我们深知在战场上会遇到诸多困苦险阻,即使我们满怀自信与实力,也不一定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但是我们选择坚强,单纯而坚定地去追求自己的未来和理想,仅此而已。
  结局已逝,征程又起。谨以此文献给所有曾经走过和即将走上艺考之路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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